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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 溫莎小鎮天鵝餵食記
文/攝影 翁少非
一定是心裡早就存有百般的不想,才會馬上回絕導遊的好意,當他把飼料遞過來時,我不僅很快地搖搖手,身子還下意識地往後仰。這位已帶我們五天的華人導遊阿剛愣了一下,縮回手。
我尷尬的說:「不好意思,我不習慣。」
「沒關係。有許多遊客來溫莎小鎮,不只是參觀『溫莎城堡』,還會想看泰晤士河的白天鵝。」他說。
溫莎城堡(Windsor Castle)離倫敦大約三十多公里,位於英格蘭東南部區伯克郡的梅登黑皇家自治市鎮溫莎,建築在泰晤士河南畔的山丘上,是英國君主的主要行政官邸,前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1926-2022)在世時,週末常常來這兒度假、舉辦王室活動或宴請賓客。
「天鵝在英國是國家級寵物,泰晤士河裡無主的疣鼻天鵝都歸英國國王管。」阿剛補充說:「搭船遊河可以觀看溫莎城堡的全貌,欣賞河裡翩翩起舞的天鵝,若是在河邊,可以去買飼料,享受餵天鵝的樂趣。」
原來這群天鵝身分不凡,觀賞天鵝也是這兒的熱門活動,難怪參觀城堡後阿剛會帶我們來遊艇碼頭。他走進一家賣甜筒的小舖,我以為他要買甜筒,結果是買了幾包飼料,這家店門口放有一個半人高、裝滿飼料包的的大籠子,上面貼了一張天鵝和野鴨圖案標示「swan duck food∕£1.00」的海報。
欣賞雪白羽毛的天鵝在河流航行或飛舞,那種高貴優雅的感覺鐵定會盈滿心田,但是「拿飼料餵天鵝」對我有點違和,是難以產生樂趣的。很久以前,我就不想拿東西去餵食鴿子、池魚、松鼠等一些動物,因為愛之適足以害之,更何況天鵝在我的心中是高貴的、遠觀的、不可褻玩的童話級動物。
八年前去新疆巴音布魯克鎮,街道上裝有許多對嘴天鵝的塑像,煞是引人遐思,但要看到天鵝,還得搭四十多分鐘的接駁車到園區,買門票再搭車上去海拔二千多公尺高的「天鵝湖」。天鵝就棲息在這片潔淨天空、碧綠草原和湛藍湖水的環境中,我小心地在木棧道前進,離遠遠的用望遠鏡觀看,以免驚擾到牠們。
去年在「綠色威尼斯」沒有道路,只有水道的荷蘭羊角村,河岸兩邊的茅草屋頂農舍和花開四季的花圃,讓人彷彿置身在童話世界裡,搭船環村時看到許多綠頭鴨,在Bovenwijde潟湖意外的遇到一隻白天鵝,牠跟隨著船兒像是在警戒,防止人類侵入牠們的棲息地,令我投以敬佩的眼神。
至於比利時布魯日的天鵝,傳說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下令飼養的,牠們住在市區的運河裡,雖然離路過的人們非常近,但遊客們都有默契:不喧嘩,放輕腳步走,不餵食,只靜觀欣賞,那天我就在貝居安女修道院旁的水道,拍攝到許多張天鵝優雅生活的照片。
我正想著這些時,突然來了一群遊客佔據了岸邊,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飼料,開始往河裡丟。原本附近沒有幾隻天鵝,想不到河面上的白鵝群飛,紛紛往這兒飛來。
「輸人不輸陣,快。」團友催促阿剛快點發飼料。阿剛邊發飼料邊往上流走,說:「不急,天鵝多得是。」
我們這團另闢戰場,開始丟飼料,飛來另一群的天鵝,使得泰晤士河更熱鬧了,天鵝踏水而起低空展翅的身影佔滿眼簾,鼓翼聲和搶食聲夾雜著遊客的興奮聲頻傳入耳。
這些驚呼聲讓我想起「非洲之父」史懷哲(1875-1965),曾提到他搭船到非洲傳教行醫,來到一個有鯊魚出沒的可特努港口,有許多旅客會站在甲板上把錢幣拋進海裡,觀賞不顧安危的黑人潛水入海去找錢的故事。
「牠們搶得這麼厲害,餓壞了。」同行的娟仔塞一把飼料在我的手裡,說:「別杵在那裡,快救救牠們呀!」
我支支吾吾的回應,心裡期盼天鵝不要過來,來這裡雖然不會有危險,但會影響牠們的形象呀。然而,牠們照樣像鯉魚一樣在水中翻滾找飼料,還互相推擠搶食,有一隻特別凶的老是狠狠地啄來搶牠地盤的天鵝。
啊,我的祈願沒能實現,想必是這裡的天鵝已搶食習慣,若是積習成性了,我怎能巴望牠們能不為五斗米折腰,巴望牠們能像孔融讓梨般的謙遜?一個失神,我手中的飼料滑落在水泥岸邊,想不到有一隻眼尖的天鵝迅速伸長脖子,越界到陸地上吃食。
我恍神很久,直到娟仔來搖醒我,說要去搭車了。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西遊記裡的那位原本是天神的沙悟淨,他因觸犯天條被貶到天山開都河當妖怪,而在開都河裡有一群被貶謫落入凡間的天鵝,牠們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搶來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