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那段三更燈火五更雞的日子

  • 劉洪貞

翻閱著母校剛寄來,為了慶祝建校八十週年,特別印製的傑出校友名人錄。其中,有自己的名字;有幾十年來,母校從幾間簡陋的教室,幾棵小樹的校園,到現在綠樹成蔭,軟硬體設備齊全的新式建築,讓我不盡想起小學時,那段三更燈火五更雞的日子。

在義務教育只有到國小的年代,小學畢業後想繼續升學,就必須從高年級開始,在放學後接受課後輔導。老師會提供一系列的教材,配合進度做總複習,再不斷的模擬考,來增加升學率。

我想認識A、B、C,卻不敢告訴父母,因為我家繳不起二十元的講義費。為了不為難他們,我利用夜深人靜時自習。

由於我排行老大,為了分擔務農媽媽的工作量,放學後要照顧弟妹,幫他們洗澡餵飯,還要打水、升火煮好一家八口的晚餐。所以複習的時間,只能在家事做完後。

儘管,忙完家事已經很晚了,但為了要升學,我還是提起精神,先把當天的功課做好再做複習,卑微的希望透過自學能考上初中。然而,沒有兄姊可教導,只好靠自己摸索。

當時聯考是考國語、自然和算數三科。為了提高效率,我做了一個進度表,每天晚上花兩個小時照表操課。國語科和自然科還好,只要把課文背熟,基本上就可以。至於算數科就不一樣,公式要記牢,計算也要精準。我常為了植樹問題的兩邊都種,或兩邊不種,及時間問題的時針和分針,在幾點幾分重疊——算得頭昏眼花,心很煩又不願放棄,只好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急,多算幾次就會記住的。

每天晚上,我就在家中唯一的,五燭光燈泡下忙到凌晨,因亮度差眼睛容易疲勞痠痛,每次想打瞌睡時,就在門口禾埕上跑幾圈,或用冷水不斷的沖臉,再繼續努力。雖然自學,是免強可以應付一般課業,但是當時的國語科成績,作文是佔百分之三十。偏偏作文沒有公式,又沒有人可以教我,看到題目後要如何下筆?平時我又要怎麼做準備,才能拿到分數?

在求助無門之下,我只好每天利用午休時間,沒人搶報紙時,把當時唯一的課外讀物「國語日報」上,小作家的文章都背起來。天真的想著,這樣或許對我會有些幫助。

儘管,我每天很晚睡,但是,只要五更雞啼,聽到媽媽起床時,我一定跟著起床,有時眼睛實在澀得睜不開,又去沖冷水。只覺得,早起不僅可以幫媽媽做早餐、裝便當,又可以提早上學做早自習,這對我來說是一舉兩得。

經過兩年,三更燈火五更雞挑燈夜讀的日子後,我終於以很優秀的成績,錄取第一志願,可以念初中了。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心中總是酸甜雜陳。有感恩有不捨。

感恩有這樣的環境磨練我,讓我學會知足,用平常心一步一腳印的克服逆境,不存僥倖只有努力。不捨自己小小年紀,就承擔著金錢之重,每天要為繳不出學費而被罰站,讓小小心靈很受傷。

雖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是,我還是很感謝,自己是幸運的,能有這些切身體驗,為日後的我帶來很多養分。因為我從中學會成長,練就不怕苦的耐心和毅力。也因為曾經有過經濟的窮困,讓今天的我多了同理心,可以經常樂意的為弱勢付出。

諸如此類,都是那段日子為我帶來的啟示和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