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迴響音色‧口琴短歌

縱使我們曾鍾愛著的臉最終都會被時間的爪子扯脫成為骷髏,我仍願意用吻的沉醉去吹奏你頭顱的口琴,而自那裡面吹出來的風都像極了水流像極了刮痕,一如被牽動起來的髮在記憶裡面沖刮成為樂譜。欠缺的音符,都將如同露滴如同小石子,都能讓我在閉眼之時看見。耳廓收集了迴響,而讓我得以確認了存在,像是以前,我們的對話——且將口琴當作是棺木,隨身攜帶而只單靠緊閉著眼睛。只單靠風的循環,這河一般的回春就能夠重構你的音容我相信並且仍如訴說著一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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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停更

陳怡芬你的鬧鐘醒不過來暫時忘了如何跨越意志的門檻窗外的雲張望著撕裂的形狀適合躲雨而雨是一場未曾開始的對話淹沒了每一個試圖前進的決定 咖啡杯裡的早晨一葉幸運草落下來,你看著它刷白唇線週末的電梯上上下下,來去比愛情頻繁你站在十八層樓高的疲憊裡看著陽台上的多肉植物萎靡了一整個夏季 你說記憶不宜冷凍,冰箱裡夢和啤酒早過了賞味期,激情的泡沫半衰為無色無味的日子有些人像複印機以為重複可以轉印安全和幸福另一些人則留在手機裡,膜拜我們文明的神祇寫下關於生活的總總信仰和背反在更深的夜裡,更新自己成為一則限時動態然後默默按下刪除鍵 沒有什麼應該改變沒有什麼值得被看見你是一個質數,在序列和時間組成的絕對空間裡,只能被自己被孤獨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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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歲月溫柔,堅韌如初

鄺文靜一個寧靜的傍晚,我與家人悠閒走在灑滿夕陽餘輝的路上。不經意間,目光被一戶人家牆頂上的小綠植吸引。在這株綠植細弱枝幹上,長著兩片青翠欲滴的嫩葉,彷彿一位堅定不屈的戰士,一直駐守著自己的陣地。無形中透出勃勃的生機,與周遭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它雖微不足道,但這一刻,在夕陽映襯下卻異常耀眼,讓人忍不住為它的堅韌與美麗駐足。正如綠葉穿透黑暗,海倫·凱勒亦在黑夜中綻放光芒。她幼時因病失去了視力和聽力,但沒向命運低頭。為了學習說話,她把手輕輕放在沙利文小姐的喉嚨上,指尖敏感地感受著每一次氣流通過聲帶的震動。她嘴唇微微張開,舌尖在口腔中尋找正確位置,艱難地發出一個個音節。每一次嘗試,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一束光,分外奪目耀眼。海倫的無畏之心,在我看來,正是對不屈之美的最好詮釋。「固執」的植物在文人的筆下別有一番意境。曾在汪曾祺的《人間草木》中,看到這樣一幕,陽臺上隨意堆放一堆黑漆漆的煤塊之中,竟傲然挺立著一棵芋頭。即使它沒泥土的滋養,肥料的呵護,僅憑一點點滴落的雨水,便伸展出了幾片碧綠肥厚的大葉子。葉子如同翡翠一般,嵌在周遭黯淡的墨畫中。在汪老的筆下,綠葉是生命的延續,是靜謐中活力的展現。它散發出生機勃勃的光彩,成為生活中不容忽視的一抹亮色。這也我想到因「烏臺詩案」被貶至黃州的蘇軾,將內心的淒苦凝聚在「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的詞裡。處於困境中的他為了生計,在一片荊棘密佈、瓦礫遍佈的小山坡上開墾荒地。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下時,他揮動著鋤頭,田裡耕種,他的身影在微風中格外堅定。傍晚時分,他依然在田間照料每一株作物,臉上掛著疲憊卻是滿足的笑容。正因如此,在黃州他留下「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千古名句。即使身處逆境,依然把苦難轉化成力量源泉,讓我看到一代文豪在歲月洗禮中的百折不撓的心境。歲月溫柔,堅韌如初。那抹綠意、那片翠葉、那縷詩意,皆在訴說著生命的頑強與美好。即使面對風雨,也能懷揣這份信念,初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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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遇見(十一章)(上)

許文舟玉蘭辭一看不見爐火,誰把月色鍛打成花瓣?被反覆錘擊的月白,分層溶於人寰,去腥除膻。口含清冽的風,爍出人間暖色,偏旁部首的散佛,一律清水妝扮。像民國女子,懷抱一本線裝的詩歌,走出碼頭。剪刀裁出的麗衣,有低溫燃燒的紋理,暈染的蕊,像少女的驚悸。綻放,不必懷疑周身妖媚的微風;落下,也不用憂戚,是誰剝奪了玉蘭花遠古的尊容。形似白雲,心甘情願做藍天的臣妾;沒有羽翅,它可以從杜甫的柴屋飛到宋朝的華庭。穿過秋的薄涼,懵懂的小神仙,有它投胎人間的步履。當它從千年的老樹,伸展腰肢,人間有歡呼雀躍的好辭。微啟芳唇,始終不語。必然是三番五次的緘口,才能守住一世的秘密。 二身單形瘦,卻可以祛風散寒;人間總有心堵的事情,求它賜你通氣理肺的秘方。它攢足了勁在開,就像詩人噴礡而出的才情。它們落在枝頭的樣子,模仿了鴿子落下時的驚悸。每一朵玉蘭的綻開,是另一種質地的大雪。綻開或凋萎,它婉拒任何理由的挽留。約一只蜜蜂進駐,多厚的寒,都只會把居所變成月宮。風安撫了塵灰,再把花香呈給諸神。這時候天空與唐朝的表情一致,彩雲等著雨水輕輕抽絲。我在玉蘭花樹下盤腿而坐,並不想戒掉嗔癡,而是想與之作隔世的交談。玉蘭花開,所有的日子都適合喬遷、嫁娶和動土。主人賜我玉蘭花茶,一棵千年的大樹立的杯中,每一縷香息佈陣風吹雷動。暗生的香,浮起公主含羞的淺暈。前世的秘密,突然被枯枝挑破,又像是天遣的仙女,正在試衣。當我把一朵玉蘭捧在手裡,這時候它高度擬人,像鄰家女孩,臨風皎皎,肌膚凝雪。 三此刻,一萬朵玉蘭落在枝頭,像一群找到了家園的鴿子,儘管這是冬天,風冷如劍,地凍天寒。玉蘭不言,我知道,它的綻開,透露了內心的竊喜。我管不了玉蘭花開多久,才叫熱烈,落多少才叫歸去?站在玉蘭花樹下,我知道該有一個下午,用我忙碌的心,完成停泊,像一朵玉蘭調伏己心。第一朵玉蘭花落下來,無限接近神的殿堂。 桑昭哩 雨水清楚,這一夜,連山茶花也會多夢。有人理著戀人的掌紋,有人看彗星走過馬路。所有的草山,都被春風梳洗得直接可以當床。一條生過氣的河流,把落花牽出了山岡。葫蘆,系在手持火把的男人腰間。舊時的新郎,比葫蘆裡的酒還要不安。有人走到了一起,有人隔著陰錯陽差的嗩吶。才有五百年的桑昭哩,娘子半新,新郎已老。相信,是那棵樹替你,站成迎候。傷感濃了些,但不用兌水。這時候,月亮泡在菖蒲塘裡拒絕出來,出浴的只有穿堂的花香。水是往事的砍刀。阿朵一進密林,就是春天裡,開得比火熱烈的杜鵑。準有一個羞答答的早晨,有人穿錯羊皮,有人找對家門。 古調 愁太濃了些,俐侎人通常的做法是,讓酒解圍。也不知這個黃昏,是不是俐侎人被人追殺的黃昏?當然也不用相信,此刻烏木龍山上殘陽,是種悲痛。張金保與一瓶燒酒坐姿相同,他要調試大葫蘆絲的音高,順便理一理口口相傳的調譜。音符在弦篾間跳上跳下,一個俐侎寨的人與歷史忽近忽遠……古調老了,噸位很足的時間,卻不能將其掩埋。它跟隨俐侎人,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陰陽角逐的祭壇,雞毛撣血,禱辭獻媚。酒還原為五穀,婚姻還原為密約,日子還原為混沌。古調再起,愛情心花怒放,日子五味俱全。哦,現在,該勞作了,古調暫時交給山神。現在,把包穀播到地上,得給拉犁的老牛唱一些高興的小曲。有些古調是指路,有些古調是傾訴。沒有離世的譜,只有醒著的夢。 女織 一根線,可以結出花朵。衣袂的銀泡,有祖母笑起來的樣子。紡車已老,線還年輕,還只能用抒情的動作,抽出棉裡稠密的記憶。那些溫暖的花朵,在山坡,與蟲害與冰雹,打了六個月的遊擊。織進張金保母親的哈欠,蚊聲,屋角的灰塵。織進張金保妻子的苦悶,淒涼,夜色淹沒的枯燈。穿過,僅僅是一塊棉布嗎?要趕在雪落之前,鋪展開來的棉布,供繡花的針腳,出門遠行。浸漬,印染,全靠山間的板藍根葉,山重水複的藍。那些花朵,有柔指的體溫。蔭幹的粗布,除了衣袂,還有一些用來包上沉香,朝心上的男人狠狠地砸去。 阿朵 山背後的草棚,有顫動的光焰。升堂,請公公清念你給小鳥上書的奏摺,接受山花,為你請安。你設計後宮,一定帶上奶奶留下的紡車,羅敷采桑,你好找緣由,出宮剝蔴。你要去無人知曉的河邊,傾盡愛情為你釀造的苦水,按時回宮,無人知曉敷衍在臉上的春風。你老舊的村莊,依然等著懷抱葫蘆絲的阿幽。他有小學畢業文憑,還有三畝七分的水田。流水走得比時間還慢,梨花開得讓人想啖。你退賠了阿幽的針線錢。烏木龍一山比一山更接近雲彩,卻沒有天梯,讓你看見外面的世界。你在天生橋讀完小學,初中通知寄到家,你已確認自己人在上海。你不用採茶栽秧,把所剩不多的精力,喂進機杼與梭子。當然,天亮的時候,也沒有花香與白雲圍著你轉。 千獅山 山上有獅子出沒。點石成獅的人,放置了供獅子洗浴的幽藍深潭,就下落不明。一山不養二虎,在劍川的山中,一千頭獅子卻可以和睦相處。把一座山裝在心上,就必須去聽獅吼。石頭的呼吸,可以弱小細碎,但絕對不會口是心非。我看見獅子的牙齒,還拈著凜冽的風,精神百倍的鬃,早已失水。我用手撫摸了獅子高傲的眼神,怕它真的吼起來,我變得規矩和小心。我還是願意把它們還原為石頭,再卸下它的凶相。這樣,2600多頭獅子,即便在聚議,我也敢去旁聽。與石獅相處久了,我清楚,有些獅子需要怒目,有些獅子需要糊塗。有些獅子餓得目光低垂,有些獅子瘦得想飛。到底是誰,讓一塊石頭喜怒無常?獅王其實也管不了,個性各異的獅子們,有的與女遊客摟肩搭脖,有的與春風亂作一團。與我一樣的遊人,肯定有這種想法,領一頭石獅下山。只是擔心,人世比山間還要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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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體檢

■丁口壓舌板觀察咽喉的厚度 歲月的夢洩洪於每根白髮絲 足印踏入清晨的識別證 每條細節聽見不同的口音 你的住處是我們的落款醫生輸入醫學專有名詞 不曾遇見的風中棉絮 從臉頰往下檢查甲狀腺 輕輕安撫患者心情的緊繃 心跳的頻率是血管相連寬度你詢問過往的青春是場夢境 眼睛眨眨通過視力密碼 衣飾放置於椅子測量體重 身高是昔日的高傲氣昂 腰圍展現肌肉的強度確認再確認,四十歲後 運動顯示你的體能與精神 握力數值是少年得志的履歷表 從眼眸到嘴形展現活力 健康秘訣藏在我們對話音量挽起袖子於檢驗櫃檯抽血 針頭進入肌膚抽取各種項目 紅血球與白血球對摺年紀 血液流入三月春暖花開 棉花輕輕壓過你的淚與汗心電圖是你無法理解曲線 白袍症引發心跳過速 慢活為先生女士的優雅姿態 訴說職場打拚的氣魄 詮釋生命下半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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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天道是最樸實的人道

■范方啟老子的《道德經》對天道是這樣詮釋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意思是說,減少有餘而補充不足。「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一遠一近,看似矛盾,實則告訴我們這樣的一個道理,遠並非遙遙不可及,你可以理解為一種信念一種追求,只要不懈努力,就會達到天道的境界。在東方的哲學領域,天道和人道始終是一致的,天道是本,是最樸實的人道。「天道酬勤」,其義不言自明,天會偏愛勤奮的人們,多付出的努力一定會有更多的回報,機遇和靈感只垂青於孜孜以求的勤勉者。清末梨園中的「三怪」,對勤學苦練做了很好的注腳。瞎子雙闊亭,自幼學戲,更酷愛戲劇藝術,不成想一場大病使他雙目失明,一個瞎子還怎麼唱戲呀,可是雙闊亭不甘就此放棄,他所能做的是更加的勤奮學習,苦練基本功。這個在台下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瞎子,上了舞臺表演卻寸步不亂,演技之超群,讓人深深嘆服。跛子孟鴻壽,幼年身患萎縮症,身長腿短,頭大腳小,走起路來很不穩便,像常人一樣表演顯然不可能,可他揚長避短,成為聞名梨園的丑角大師。啞巴王益芬,天生不會說話,打小看父母演戲,著迷於戲劇藝術,無人教授,他便每天起早貪黑練功,常年不懈。藝成後,一鳴驚人,成為戲院裡有名的武花臉,被戲班子奉為導師。天道在回報勤奮的人的同時,對於那些只求安逸的懶惰者也在暗暗地懲罰著。王安石寫過一個叫做方仲永的人,4歲的年紀就揮豪賦詩,上蒼給了他難得的天賦,可惜的是他沒有好好地利用,終日遊手好閒。這個被人們津津樂道的神童,終因缺乏務實的精神而一事無成,不能不令人扼腕長歎,給後人留下的只有深刻的教訓:要獲得成功,缺乏一個勤字,是斷斷不可能的。「天作之合」,是上蒼的又一份厚意。相傳商王文丁殺了周族首領季厲,商周關係惡化。季曆之子姬昌繼位後,蓄聚兵力,伺機為父報仇。與此同時,位於商王朝東南的夷方也先後同孟方、林方等部落舉旗叛亂,反對商朝。眼看腹背受敵,帝乙決定將胞妹嫁與姬昌,採用和親的辦法來緩和商周矛盾,穩定全局,希望唇齒相依的商周兩部落之間彼此不計前嫌,親善相處。姬昌認為滅商時機還未成熟,為了穩住商王,同時爭取充足時間,同意與商聯姻。這場婚姻被後人看做是上天的安排,因為有商作孽在前,一場缺乏誠意的政治婚姻最終沒有挽回作孽者滅亡的命運。天道,更需要誠意做擔保。幹了一輩子的壞事的宋朝有名的奸佞蔡京,一生瘋狂斂財,可再多的金銀財寶,也不能避免他餓死荒野的命運,天怒人怨,必然會招致天理難容。上天賦予我們明澈的天空、新鮮的空氣、清麗的河水、豐富的寶藏,我們應該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去愛護大自然的給予,不應該只會索取,不停歇的索取,到頭來只能招來上蒼的懲罰。全球的氣溫變暖,各種自然災害頻頻光顧,抬眼望蒼穹,你難道沒有看到一張發怒的面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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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行走的美

■馬鐵鋼行走的美,猶如一幅流動的畫卷,將世間的風景、情感與思索巧妙地編織在一起。每一步的跨出,都彷彿在時間的沙河中留下深深的印記,訴說著生命的旅程與感悟。行走在大街小巷,身邊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如同一個繁忙的交響樂團,奏響著都市的繁華與喧囂。然而,在這喧囂之中,我發現了行走的美。那是一種從容不迫的步態,一種與世界和諧共舞的姿態。行走的人們,或快或慢,或喜或憂,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著生活的韻律與節奏。他們在行走中感悟著生活的酸甜苦辣,體驗著人生的百態。行走在山水之間,我彷彿置身於一幅天然的水墨畫中。青山綠水、雲霧繚繞,每一處風景都如同一幅幅精美的畫卷,讓人陶醉其中。行走於此,我彷彿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與美麗。我在行走中領略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歎著生命的頑強與堅韌。行走在歷史的長河中,我彷彿穿越了時空的隧道,回到了那些曾經輝煌的時代。我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上,聆聽著歷史的低語;我踏過千年的石板路,感受著歲月的滄桑。行走在歷史的長河中,我品味著過去的輝煌與榮耀,思考著未來的希望與挑戰。在行走中,我們可以欣賞到路邊的花朵、聽到鳥兒的歌唱、感受到微風的拂面,這些美好的瞬間都將成為我們生命中寶貴的財富。在行走的過程中,我們難免會遇到困難與挑戰,但正是這些困難與挑戰讓我們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與決心。行走中我們學會了在困境中堅持、在挫折中成長,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與智慧。我們在行走中學會了珍惜、感恩與奉獻,成為了更加成熟、有擔當的人。行走的美,如詩如畫,如夢如幻。它讓我們在行走中感受到了生命的韻律與節奏,領悟到了人生的真諦與價值。讓我們在行走中欣賞美景、品味人生、感悟生命,讓每一步都充滿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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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有時候腐敗是一種無奈

尹宗國明朝有兩項很偉大的發明,一是規定老百姓只要發現貪官汙吏,就可以把他們綁赴京城治罪;二是將貪官「剝皮實草」。葉子奇《草木子》云:「贓至六十兩以上者,梟首示眾,仍剝皮實草。府州縣衛之左,特立一廟,以祀土地,為剝皮之場,名曰皮場廟。官府公座旁,各懸以剝皮實草之袋,使之觸目驚心。」即貪汙受賄數額在六十兩白銀以上的官老爺,要被剝皮製成稻草人,以儆效尤。這樣恐怖的創意,似乎源于太祖皇帝朱元璋的「仇官」情結,同時源於他對元朝滅亡的反省吧,「元氏暗弱,威福下移,馴至於亂。」因此他主張以猛治國,刑用重典。可以說,明太祖的反腐敗力度,為古代皇帝之最,但結果呢?卻陷入了一個怪圈,越反腐敗越腐敗!尤其是在他死後,大明王朝,貪官遍地,貪汙之術,五花八門。最可歎的是,竟還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群體,專門揩皇帝的油,這,就是所謂的「金粉世家」。事情要從頭說起,明朝的中央機關中有一個小部門,叫「中書科」,在裡面上班的人稱為「中書舍人」。中書舍人的官階為從七品,即比縣令還低(縣令一般正七品),一共有20人。這20人的主要工作就是替皇上翻譯圖書、刻官印、抄寫經文以及為皇族人員辦理花名冊等等。中書科雖然也屬於中央機關單位,但無權無勢,工作也跟百姓百官沒關係,所以,沒人怕也沒人求,是個冷衙門。史稱「明朝官俸為歷代最薄」,中書舍人的俸祿則更薄,每人的年薪只有八十四石,按糧價折算下來,相當於今天七千多塊錢。換言之,月工資不到六百元。這是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定的標準,此後直到萬歷朝,近二百年沒有上調過。按理說,這樣的收入水準,是難以維持一家老小在京城的生活的。然而,中書舍人們卻沒有一個辭職,反而幹得特別賣力,到了嘉靖王朝後期,更有一些新科進士千方百計地走後門,爭搶著去幹從七品的中書舍人。那麼,這其中有何奧妙呢?原來,在皇宮裡寫字也可以發財!據沈德符的《萬曆野獲編》記載:中書舍人可以理直氣壯地貪汙,而其貪汙之術也很奇特,那就是利用替皇帝抄抄寫寫的機會貪汙用來調墨的金粉。正所謂富貴帝王家,皇宮裡幾乎一切都講究雍容華貴的,寫個字也要珠光寶氣,因此就少不了金粉。寫字之前,太監先端上來一盤朱砂,一盤金粉——都是調墨用的。中書舍人便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杆毛筆,在金粉裡蘸來蘸去,筆也壞了,筆上的金粉也蘸飽了,這支壞筆就「不得不」被淘汰,可以名正言順地放進另一隻手的袖筒裡了。然後再摸出一杆筆,再使勁一蘸,筆又壞了,再塞到袖筒裡。如此這般,蘸壞十幾杆筆以後,他們才會正式書寫。等回到家裡,把那些壞筆拿出來,每杆筆上都蘸滿了金粉,抖乾淨,包起來,交給錢莊去熔,一個小金錠就出來了。有時金粉偷得多,一次就能弄個二兩重的小金錠,而這二兩重的小金錠,等於好幾個月的工資了。正是因為這種額外收穫,讓這些大明官場上的「貧困戶」,輕鬆地養活了一家老小。而在嘉靖皇帝朱厚熜上臺後,中書舍人突然成了熱門職業。因為嘉靖特別崇信道教,整天夢想著白日飛升,為了表示他的虔誠,就常常要求中書舍人們替他抄寫《道德經》,抄經所用的墨汁,可不是普遍墨汁,而是用朱砂和金粉調配的墨汁。據記載:每抄寫一部《道德經》要用掉900兩金粉,事實上,只需百兩便足矣!而之外的800兩呢,自然是進了中書舍人的袖筒。而或許,是和在旁監視的太監平分了吧。投入的是嚴刑峻法,產出的是貪官汙吏,這對大明王朝來說,真是莫大的悲劇和諷刺。那麼,是誰製造了「金粉世家」?是誰讓腐敗一茬又一茬?追根究底,太祖皇帝似乎難辭其咎。為何這樣說呢?有道是:「千里來作官,為的吃和穿。」但他定的「低薪制」好像讓那些官吏們活不下去,「斯文已掃地,誰個還要臉?!」於是,貪汙受賄也就理所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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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賀敬之的生日

賀承德1924年11月5日,是賀敬之出生的日子。日曆,曾經把這一頁的心肺給撕裂了。記憶,卻又把傷口重新尋找了回來,然後進行細緻地縫補,署名:在苦難中出生的名字。1924年,意味著什麼呢?這一年很不平靜。印度洋沒有發生海嘯吧?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卻比海嘯還要嚴重——「軍閥之間的混戰尚酣。」往小了說,江浙軍閥打得鼻青臉腫。往重了說,第二次直奉戰爭,打得皮開肉綻。總之,是軍爺們打得不可開「膠」。一旦開「膠」,就是生與死的屍骨。一旦開「膠」,就是悲與歡的苦雨。這一年,雖然溥儀被趕出了紫禁城,但是地主階級的皮鞭,仍然在村子裡耀武揚威地吆喝著,令人心驚。1924年的賀窯,幾乎處於停火狀態。賀陶的生意,沒有了往日紅紅火火的勢態,頗有幾分荒涼。這種荒涼,在整個賀窯村裡蔓延。每個人的心裡,都描繪出了幾份淒涼。貧窮,是幾十戶人家必須要頂在頭上的烏雲。貧窮,是幾十戶人家必須要握在手裡的農具。衣食住行,是天底下的老字型大小工程。生意敗落了,家底蕭條了,吃飯成為賀氏子孫當時最大的難題。11月5日,意味著什麼呢?冬天已經來到。英國詩人雪萊曾經說過:「冬天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嗎?」話說得輕巧,聽起來像是錦上添花,頗有幾分詩意。只是這個冬天,顯得特別漫長。它是失意的。1925年的春天,總是顯得那麼遙遠。誰來雪中送炭呢?母親沒有一口像樣的飯菜可以吃,兒子哪里有什麼酥油般的奶水可以甜呢?母親流著饑餓的汗!每一滴汗水啊,卻都像是狼崽子,在那裡凍得瑟瑟發抖。兒子趴在母親的懷裡,吃的是母親捨命的血……賀敬之剛一出生,太陽就不見了笑容,畢竟他是在漆黑的夜色裡出生的。舊中國,社會太黑。茅草屋,燈光太黑。窮苦人,一年到頭,沒有一個平安夜可以享樂。漆黑的夜色,給日常生活平添了幾層迷茫。賀敬之的哭聲,很明顯,是屬於營養不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家中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沒有藍天和白雲。如果換作是在今天,「生個帶把兒的」,至少能夠讓家族笑上三天。可是在那個時候,一個男嬰的出生,只能讓祖母、母親和父親痛徹心扉。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嘴。這是一個小叫花子,名字早就入駐丐幫啦!不信,你看——祖母跪在牆角裡,嗚咽的聲音是虔誠的囚徒。瘦弱的身影,是心地乾枯的柴禾。她從憂愁的眉頭裡苦澀地展覽出來的一句禱告辭,竟然是:「俺用什麼來餵養這個孩子啊!」是呀,家裡整天吃不飽,家外整月穿不暖,拿什麼來供養一個孩子的整年呢?作為家裡的長老級的人物,祖母是家庭的代言人,不僅是替自己代言,更是在替賀敬之的父母代言。夜色還是那麼寒冷,並沒有因為誰的禱告而溫暖半分。夜色還是那麼漆黑,並沒有因為誰的沉痛而明亮些許。父親連頭都抬不起來了,那是沉重的心情在捆綁著他。他是被壓著的,亦是被押著的。失魂落魄地躲進村中的酒館裡,父親賒賬買了劣質的酒,並以此來麻痹頭疼。誰曾想,頭疼得更像是原子彈快要爆炸時的情形。這不是對答案的尋找,而是對「心靈的藥方」的驅逐:「你去流亡吧,蒼天!你去逃生吧,大地!」唯有母親,緊緊地把小心肝兒抱在懷裡。這分明是想讓他更溫暖一些,讓愛神和他走得更近一些。我知道,那裡面有美好的夢境,彷彿就是一場春天的約會。有人說,森林裡的鳥巢翻倒了。而幼小的賀敬之,就像是一只雛鳥,躲在下面哭,不停地哭……他的淚水,不止是屬於他一個人的,還是屬於整個家族的。史料記載,賀敬之是唐代大詩人賀知章的後裔。「詩狂」的在天之靈,會保佑這個小生命嗎?讓他活下去吧!讓他活出太陽的模樣來吧!更何況,賀氏家族倒車的勁頭也該叫停了。可是誰來驅車?誰又來開足馬力向前沖呢?一切都是未知數,只等著月亮來解答,只等著太陽來解答。賀敬之的父親賀典謨,心中頗有幾滴墨水。「忠厚傳家遠,詩書繼世長。」賀典謨不僅繼承了父輩的忠厚基因,還繼承了父輩的詩書文化。更重要的是,他把這種基因文化遺傳給了賀敬之。薪火相傳。總有一天,賀氏佳人,能夠用心照亮漆黑的來路,和月色一起唱歌,和陽光一起狂歡。小賀敬之的啼哭,打開的是一張饑餓的嘴,更是一張求知的嘴。眼下,淚水註定不是奶水,還無法填飽肚子。他必須在起名字上增長學問,增長志氣。這可不是什麼唯心主心喲。我確信,賀敬之是個唯物主義者。賀敬之的大祖父賀祖介非常重視這個小生命的誕生,並且把他視為小宇宙、小恒星、「小地球」或「小太陽」,欣然給他起名——賀敬之。賀敬之中的「賀」,是一個偉大的姓氏,裡面流淌著祖先尊貴的鮮血。「敬」是輩分,是一把不必站著的交椅。名字中最有學問的是壓軸的這個「之」字。可是這個「之」字,究竟有幾層意思呢?字面上的理解,「之」是文言虛詞「之、乎、者、也」中的排行老大——NO.1。大祖父希望賀敬之從小就要發奮讀書,不是勇爭第一,而是智爭第一。智慧,是心靈裡面最美最母親的佳餚。腦海,可以成為它的文化廚房。學習,可以成為它的最美廚師。「之」的深意的第二種說法是,「之」字與賀知章的名字中的「知」字諧音。賀知章,顧名思義,就是:「祝賀你呀,可以知曉文章!」說白了,他就是想讓賀敬之做個大詩人,像賀知章一樣美名遠揚,重振賀氏文化的雄風。一個人,在天地間立足,不僅要敬重別人,更要讓別人敬重。敬人者,人恒敬之。誠然如是,只有強我賀氏文化,才能夠壯我賀氏家威。賀敬之後來果然不負眾望,他以名字為使命,完成了一個家族重大的精神寄託。待到雛鳥羽翼豐滿的時候,他已不再是一只小麻雀了,而是一只大雄鷹,可以展翅翱翔在天宇之中。賀敬之,一個從黑夜中破殼而出的小鳥,與苦難同行,和風雨同舟。只因心中有遠大的志向,他腳踏實地地走下去,活出了一種壯麗家國的詩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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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五言律詩〉.立冬 :川普復出.東海揚塵

■子寧南國冬初立 微涼未冷時簷牙燕鳥散 夢里故人離海外犬狼吠 家園狐鼠馳霜紅雙黛皺 雪白莫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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