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珍妮武陵櫻花季是背負盛名的。人人都說美，人人皆趨之若鶩，不親自走一遭怎能甘心。山路漫長，遊覽車剛轉過一個彎，又迎來另一個彎，一路彎彎繞繞。山嶺間一畝畝田正滋長著世外桃源的清甜，現代化農機具雖已取代農人荷鋤犁耕，山中無甲子的閑靜仍為其烘托出迷人的田園牧歌風情。全球暖化推波助瀾讓二月天也擁有盛夏豔陽，是喜是悲大家心裡有數。客運、遊覽車載來一車車遊客，一下車便奔進櫻花樹懷抱，無懼豔陽，拍照成了必要儀式。如織遊人各擁所好，為記憶增添一抹斑斕。霜害造成部分櫻花萎黃、早開的櫻花只剩花托……都不減這些僕僕風塵而來的追花者遊興，歡騰雀躍依然彌漫。隨遇而安總能帶我們走入知足幸福。擎著相機的手等待清風暫歇方能按下快門，那個剎那如此難以掌握，鄰人一聲喟歎，我懂，怕是又錯失良機了，我何嘗不是。等待是門藝術，有耐心的人定會收穫理想。同色櫻花挨成一片片粉嫩展現數大便是美；不同色櫻花與光影錯落，生出濃豔厚重的油畫質感，像是巴比松畫家拿了印象派畫家的調色盤所繪的楓丹白露森林，優美躍然眼前。四小時的快閃行程幫我補足一年份的維生素D，走馬看花意猶未盡。一週後，肩上膚色由紅轉棕進入脫皮階段，痛感不再，輕撫該處能拾得薄如蟬翼的皮膜，那無疑是大自然餽贈的紀念品。

■徐正雄前往菜園路上，前方一輛機車後的外送箱整個打開，像條邊跑邊吐著長舌的狗。外送員是位年輕小女生，想提醒她，無奈她的機車在車陣中持續前進、不斷加速，雖然我的機車剛買不久，卻被腳踏墊上沉重肥料拖累，苦苦緊追，卻怎麼也無法拉近距離。儘管前方十字路口轉紅燈，卻不能阻止女外送員繼續移動，在車陣中尋覓空隙，左鑽右閃直到最前方的機車暫停區畫下逗點，眼看就要追上，忽然間號誌轉綠，女外送員一馬當先衝出，我持續緊緊跟隨。門戶大開的外送箱裡僅剩半包衛生紙，看不出她是使命已達還是遺失託付；她不斷加速，也讓我分辨不出，究竟在追逐夢想，還是在逃避現實？這位不要命的女外送員，讓我想起多年前，大概也是這個年紀吧，我也曾像她一樣，載著老闆的託付、一群人的午餐，奔波於許多十字路口。1996年，還完父母近六百萬債務，離開做了幾年的五星飯店領班職位，到希臘自助旅遊回國，卻無法適應台灣的節奏和景觀，一度逃到台東，水土不服又跑回北部，連續換了幾個工作都待不久，那陣子迷失方向的我，意志消沉，常泡在酒吧，以為人生已到谷底，沒想到最糟的還在後頭。隔年1997，亞洲金融風暴，很多人一夕破產、工廠裁員、到處都是失業者……，工作變得更難找，沒有一技之長的我，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拋開五星飯店領班光環，放下身段，地毯式搜尋職缺，卻一無所獲。某天經過住家附近黃昏市場，見一鐵皮屋前人潮不斷，招牌寫著嘉義雞肉飯，忍了幾天，決定厚著臉皮去應徵，之前在飯店月入近四萬，雞肉飯老闆卻只願給我時薪八十元還得兼洗碗，我只能無奈接受。雞肉飯有兩位老闆，一位出資、一位出技術。金融風暴讓股價暴跌，很多不會游泳的人，趁著股海退潮跑去浮潛，那位出技術的老闆也迷上股票，本來對餐點品管甚嚴，後來卻隨隨便便，我覺得這家店應該撐不了多久便離職，果然不出所料！雞肉飯生意雪崩式下滑，結束營業後，負責資金的前老闆，找來前廚師和另位新股東準備東山再起，卻不是賣雞肉飯，而是自助餐。前老闆想邀我加入，但找的新股東實在令我十分感冒。之前，雞肉飯快倒之前，那位新股東常來實習。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指上戴著一顆鴿子蛋黃金鑽戒，洗碗、切菜……都不肯摘下，不知是我的傲慢還是偏見在作祟，看了實在很礙眼，感覺這位新股東應會很難溝通。當時不知前老闆在為籌劃中的自助餐布局，直到邀約電話找上門才明白。我沒明說：是因為和新股東磁場不合，只是推託沒興趣再做店小二。於是前老闆和前廚師兩人輪流打電話來我家轟炸，家人接他們的電話接到手軟，為了阻止他們不理性的舉動，我隨便找了藉口塘塞：除非時薪一百三十元才願意做。當時兼職時薪行情大概八十元左右，我算獅子大開口，本以為前老闆會被嚇跑，不料卻一口答應。雖然僱用我的代價很高，但前老闆也不是傻瓜！對我物盡其用，一魚多吃。曾做過廚師和五星飯店領班的我，內、外場皆有豐富經驗，此外，他們最倚重我的地方，就是要我負責外送便當。每天早上忙完內場洗菜、切菜……備料工作，接著煮黑胡椒牛柳、糖醋排骨、宮保雞丁……等，這些廚師不會做的主菜。再來趕著包便當，十點半前得把便當做好上車。身後幾十、到上百個沉甸甸便當，得安全送到附近工業區。一般速克達機車無法載那麼重，得騎打檔車，偏偏我又不太會駕馭這種不能直接加速的機車，每次出門送便當壓力都很大！深怕出意外，害一群辛苦勞工苦等不到便當挨餓。不過，在這家自助餐工作，最讓我受不了，並非什麼辛苦活都得做，而是新股東的任性。開幕時，新股東提議做活動，一個便當盒隨你夾，只要六十元。客人很聰明！都夾雞、魚、豬、牛肉…就算了，每個便當盒都開口笑，還笑很大，最後得送客人一個塑膠袋，才能防止食物脫落。我跟新股東說：遊戲總有規則，至少便當盒要能蓋起來吧。新股東冷回：你別管那麼多。此後，我便不再出意見，把份內事做好，不再多嘴。一個月後領薪水，兼職的我居然可領29K；工作時間長達十多小時，兩頭班的廚師薪水卻是35K，新股東立刻約談我，表示我的薪水太高！他們請不起，請我離開。當初老闆和廚師兩人瘋狂來電拜託我加入團隊，如今卻巴不得我趕快走人，落差之大，實在令人感到可笑。碰到那種新股東，每天都度日如年，其實我早就不想做了，只是找不到藉口，這下子可以開心走人了。我畢業後，一些繁複手路菜廚師不會做，加上沒人外送便當……，這家自助餐很快便倒了。短時間內待了兩家小吃店，出錢的前老闆其實對我不錯，人也很好，只是他找的前後兩位股東都令人不敢恭維，很多店倒閉，好像最大問題都出在夥伴關係不合。一直以為是新股東對我的高時薪有意見，幾年後，和我交情不錯的廚師才坦承，是他跟新股東抱怨我薪水太高，他很不能平衡，新股東才決定請我走人。沒想到，站在高山看天下，最危險的，不是前方的懸崖與峭壁，而是腳下的青苔和裂痕，一不小心，就能讓你跌得粉身碎骨。女外送員讓我想起這段過去。但我終究沒能追上那位外送箱大開的小女生，希望她是使命已達、快樂逐夢，別像當年的我，渾渾噩噩，被困在充滿煙霧與喧囂的酒吧好幾年，虛度了許多美好時光。

■付煒夏天的隅落裏，我想起遠方的不幸 作為背景的光幕突然被影子犁開 上樓的聲音漸漸遠了當窗外的風推開街道，當我 復述著意義消散的故事 誰也不知道時辰如此之新 像是貓的線條偶爾，空無一字的紙要我解釋它 我說好吧，我把詞從你體內 驅趕出來，用日常的訓誡 和窺視者無垠的耐心一首詩因而獨自在陽光下發燙 它沒有燃燒，也沒有暴露自己的 輕逸，它只是和我一樣拋錨在 一個不那麼痛苦的時刻

■王怡仁禮敬一顆石頭就是 南無一尊佛 南無一隻螢火蟲 就是禮敬一輪太陽這裡湛藍無岸無邊 輕輕一汲水…… 就是給世尊的羊乳 天地萬物在我耳目孔竅 自在堆疊。瑪尼堆上 再放一根針 在針尖上—— 我輕輕入睡……拉薩與日喀則左右護衛 海拔四千四百公尺的孤獨 若有雲霧無妨再岔出一條路 或者可以拿來擦拭 茫茫的人世不需要手機訊號 不需要報紙、娛樂…… 更不拒絕光害 一盞小小的酥油燈 就能與北極星光和平相處獒犬不吠月；藏羚不嘯佛 一個人抄經、冥想烈日、打水 一滴海洋……惟我執此行禮如儀 把鏡花水月融於羊卓雍錯 把星光寫在湖面—— 留給斑頭雁閱讀註：羊卓雍錯，湖水湛藍，位處海拔4400多公尺，是西藏三大聖湖之一。北岸一小島，聳立著日托寺(「日托」藏語意為「山中之石」，七百多年歷史)，寺惟一人，誦經儀軌，地處偏僻，人跡罕至，儼然世上「最孤獨的寺廟」。

■吳吉田「我知道妳愚蠢輕浮頭腦空虛，然而我愛妳；我知道妳的企圖妳的理想，妳勢利庸俗蠲忿，然而我愛妳；我知道妳是個二流貨色蠠沒又蠖屈，然而我愛妳。這是小說『面紗』中，男主人公沃爾特對妻子凱蒂所說的話，這是愛的宣言告白呢？還是現實的鞭撻盤繞呢？故事就在這種充滿矛盾不斷轉折的氛圍之中，掀開了人生一層又一層的面紗……」毛姆的《面紗》是他空前絕後嘔心瀝血之作，也是他相當滿意的作品。「故事聖手」毛姆以一種異常冷靜近乎刻薄的筆觸，將一個女人由愚蠢墮落到頓悟覺醒的過程，描寫得淋漓盡致讓人蕩氣迴腸魂牽夢縈。關於小說女主角凱蒂的悲劇婚姻，她的母親賈斯丁太太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賈斯丁太太是一個掌控欲極強，刻薄無情野心勃勃吝嗇愚蠢的女人。首先拿她自己的婚姻來說：「她嫁給賈斯丁不是出於愛情，而是因為年輕時的賈斯丁先生看起來前途無量，可以日進斗金，她希望靠這個男人過上風光體面上流社會的日子。事實證明，她想太多貪慾橫流了。賈斯丁先生雖工作勤勉，但毫無野心平穩踏實努力工作，二十五年下來工作穩紮穩打，仍然沒有很大起色和變化。」於是，賈斯丁太太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凱蒂和多麗絲兩姐妹身上。多麗絲相貌平平身材肥胖，賈斯丁太太並不對她抱什麼希望，只盼著她能嫁個富裕些的人家。她把精力全部花在凱蒂身上。凱蒂自小就是個美人坯子，她光彩照人亮麗四射，和善親切性格也招人喜歡。賈斯丁太太熱切地盼望著凱蒂能嫁入名門望族，但這不是單純的為女兒著想，她心裡打著自己的如意小算盤。在母親的調教和帶領下，凱蒂18歲就進入社交界，很快便成了舞會上的寵兒，「每逢星期假日的下午，位於南肯辛頓的賈斯丁家客廳裡，便座無虛席聚滿了愛慕她的年輕人」。青春季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了，凱蒂已經25歲了，符合條件的白馬王子還是沒有出現。隨著年齡的增長凱蒂在婚戀市場的行情一年不如一年。眼看著一張好牌因為錯過了時機就要爛在手裡，賈斯丁太太開始不留情面地數落女兒，她把這一切都歸罪於女兒的愚蠢。但她從來沒有反思過自己的作為，是不是她太過熱情殷勤嚇跑了那些富家子弟。她已經不在乎凱蒂嫁的好不好，也不關心她的婚姻是否能夠幸福，只想把她早點打發出去，不要留在家中吃閒飯沒事做惹她討厭。回頭看看妹妹陶瑞絲，初入社交界就覓得了佳婿，對方是一位外科醫生家的獨生子，家境殷實而且繼承了父親男爵爵位。這時凱蒂的處境變得更加尷尬，還好這時候一個細菌學家沃爾特出現在了凱蒂的生命裡。沃爾特對凱蒂一見鍾情，不久就向凱蒂求婚了。沃爾特說我笨嘴拙舌可是我想告訴你，「我愛你勝過這世界上的一切。」凱蒂一點也不愛沃爾特，但是她還是莫名其妙的被這句話所打動，實際上凱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的餘地了，於是匆匆忙忙地接受了沃爾特的求婚，並很快就嫁給了他，然後跟隨新婚丈夫來到了中國香港，遠離了那個家也逃離了母親那張尖酸刻薄的惡嘴。結婚兩年，凱蒂還是沒能愛上沃爾特。事實證明，單方的愛情並不足以成就一段美滿的婚姻。精神上的空虛導致了凱蒂的出軌。一段可恥的婚外戀在凱蒂的心裡卻如糖似蜜，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墜入愛河。東窗事發被先生撞見後，凱蒂才如夢初醒般看清查理的真面目。無奈之下凱蒂隨沃爾特來到了疫區。她恐懼、迷茫、痛澈心扉，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霍亂肆虐的偏僻城市，由此結束荒唐的人生。不久，每日旭日初升，凱蒂就趕往修道院直至落日西沉，她才返回居住的平房，工作讓她精神煥發神采飛揚。開始幾天凱蒂還是不太能夠接受那些孩子，很快她就能夠用那些孩子聽不懂的英語，還有溫柔的擁抱或者將自己的臉頰，緊貼在哭泣的小黃臉上以此來安慰他們不幸遭遇。孩子們也開始信任她她們的笑容明亮又溫和，凱蒂感受到了孩子們對自己的喜愛，心理既得意又自豪，因為她也很喜歡他們。修道院僅存的幾位修女們都很忙碌，除了做禮拜時，凱蒂幾乎見不到她們，只有一位叫聖約翰的修女抽空過來和凱蒂說說話。在聖約翰修女口中，凱蒂指導了她們每天做禱告的時候，都會為勇敢無私的沃爾特祈禱，在他們眼裡，沃爾特慈愛友善，無論是對病人修女還是對那些孩子都關愛有加，給了大家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力量。又過了兩天，凱蒂正在修道院工作，忽然覺得一陣噁心隨即嘔吐了起來，渾身發抖接著速刻昏倒在地，等她清醒過來時，身邊圍繞著幾個孩子和修女，其中也有院長嬤嬤。凱蒂忽然感覺到很慌張手足無措，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沃爾特，同時用顫抖的聲音問院長嬤嬤，請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霍亂，可是院長嬤嬤溫柔的笑了笑，然後喜上眉梢對她說：「孩子妳懷孕了。」凱蒂驚訝的從頭到腳打了個哆嗦差點跳了起來，她滿臉通紅雙手烏著自己胸口喃喃地說：「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一直在她身邊忙前忙後聖約瑟修女激動地說：「沒錯，你的丈夫一定會欣喜若狂的。」你只要看看她心無旁貸和那些孩子們玩耍時的樣子，你就知道她有都麼喜歡孩子了。」院長嬤嬤堅持要凱蒂回家休息。午後凱蒂躺在床上正在休息，沃爾特忽然出乎意料地急匆匆的趕了回來。院長嬤嬤並沒有告訴他凱蒂怎麼了，只是說凱蒂身體不適回家休息了，出於職業敏感和疫情形勢的嚴峻，沃爾特有些緊張兮兮，當凱蒂告訴她是懷孕了的時候，倆人竟然一時相對無言無聲勝有聲。沃爾特面色慘白用乾澀聲音問，我是孩子的父親嗎？凱蒂喜極而泣，握緊雙手，她知道如果自己說出「是」這個字眼，沃爾特會相信她，因為這正是沃爾特所希望的結果，他們已經擁有了愛的結晶作品。凱蒂也相信沃爾特絕對不會舊事重提，把不好往事付之東流，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她看見沃爾特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並向她伸出雙臂，可是凱蒂覺得自己只能說真話，她睜開雙眼淚流滿頰，輕輕地說：「我不知道隨即又另外改口妳應該知道。」沃爾特慘淡有喜從天降的笑了幾聲，讓凱蒂覺得一則毛骨悚然，一則心中響遏行雲，倆人都沒有在說話只有傳情四目交會。過了一會兒，沃爾特溫柔倒了一杯溫水端過來，餵凱蒂喝下，凱蒂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原本纖細修長的手指已經瘦成了皮包骨，凱蒂又仔細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發現這幾週艱辛的工作加上睡眠不足，每天吃飯也吃的很少，沃爾特已經變得十分的消瘦乾癟，兩個太陽穴深陷下去臉上瘦骨嶙峋，衣服就像是別人的大號衣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面色蒼白甚至有些微微發綠，凱蒂忍不住有些心酸心疼。沃爾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像是頭疼一般緊緊地按著自己的額頭，然後看看錶說：「我得回去工作了，今天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今晚回來會很晚妳不用等我，現在還有什麼要我幫妳做的嗎？」聽到凱蒂說沒有什麼事了，沃爾特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徘徊不忍離去，忽然又拿起了帽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凱蒂感覺到一陣可怕的孤獨，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後來沃爾特感染霍亂而死，凱蒂也離開了這個死亡邊緣的城市。在香港稍作停留後，凱蒂決定返回故鄉。凱蒂剛抵達回到家時，母親已經過世。對於母親的死，凱蒂並不覺得難過悲痛。誠然，這一對母女之間並沒有太過深厚的感情。若不是母親的一意孤行想高攀豪門，也不會走那麼多彎路和對婚姻觀念的扭曲。母親的死對父親和多麗絲來說，也是一種解脫。30年的時間，父親在母親的強勢壓制下生活，每天早出晚歸辛勤工作，卻得不到妻子的一點關心和體貼。她只會一味責怪他沒有事業心，單純的把他當作養家餬口的工具，更是一個讓她看不起不出席的窩浪費窮光蛋。對多麗絲而言，因為自己容貌平平，身材肥胖，更難從母親那裡得到一絲絲關愛，因為她在母親眼裡的價值自然比不上凱蒂。雖然多麗絲為母親的死表現的非常難過，但這只是表象湖光掠影像跑馬燈一閃而過而已。凱蒂最後與父親和解了，她將隨父親去往巴哈馬群島，在那裡過上嶄新的生活，幸福而悠閒。對肚子中未出世的孩子凱蒂說了這樣的話：我想要生個女孩，我將好好地養育她。我要把我的女兒培養成一個自由和自主的女孩。我希望她無所畏懼，真誠坦蕩。我想讓她成為一個不依附於他人，自立自強，忠實於自己的女孩。

■子寧又是年年一季秋 炎炎夏日不罷休 八方烽火燒無盡 衝冠怒濤淚哽喉夏日炎炎猶未休 忽傳今旦已逢秋 滿城盡數黃金甲 藍綠鼠蛇共一丘

■王建文1889年初，俄國文學大家契訶夫(Anton Chekhov)與俄國女作家阿維洛娃(Lidia Avilova)初次見面時，彼此都感覺到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密感，那時契訶夫未婚，阿維洛娃雖然比較年輕，但已是有個幼兒的少婦。三年之後，兩人在文壇聚會上再度相遇，於是互相印證三年前初次相遇時的感覺，契訶夫問她：「當我們三年前遇見時，在你是否有彼此並非剛剛認識，卻像是久別重逢般的感覺呢？」阿維洛娃回答說：「哦，是的……」不久後又說：「……我們分離是很長久的分離。不要忘記，那不是在這一世，而是在早就忘去的一世。」於是兩人真正開始交往，那時契訶夫仍然未婚，阿維洛娃則已有三個小孩，她先生算是模範丈夫，但有時脾氣壞、苛求，而且輕視文學，阿維洛娃則視文學如生命。按照阿維洛娃在回憶錄《 Chekhov in My Life》裡的記載，在那十年當中，她與契訶夫見面的次數不多，大約只有八次，例如：在她姊姊家裡，她姊姊很樂見她跟契訶夫交往；有一次是晚上在她哥哥拉她去的劇院假面舞會上偶遇，剛進大廳不久就遇到了，阿維洛娃戴著半面具，契訶夫未戴面具，兩人到樓上的包廂裡喝香檳酒，不久後又回到大廳在座椅上繼續聊，阿維洛娃在戴著半面具的掩護下向契訶夫表達愛意；另外則是探病，契訶夫病發住院。契訶夫本身是醫生，常為貧民免費行醫，阿維洛娃前往探視並送花給他。從回憶錄裡的記載來看，兩人之間的親密頂多是肩頭緊靠著談心、可能有的擁抱，以及常有的兩手互相緊握，這是比較屬靈的愛情，雙方都謹慎節制，很保護對方，交往期間以通信居多，內容常討論寫作。兩人之間最後一次見面是在1899年5月1日，那時阿維洛娃帶著三個小孩旅行（另有保姆隨行），經過莫斯科，契訶夫提前來到車站與她會面，後來在尚未行駛的列車廂裡繼續聊，三個小孩很歡迎契訶夫。契訶夫希望阿維洛娃在莫斯科多待一天，因為當天晚上劇院即將為作者契訶夫特別演出一場《海鷗》，基本上沒有其他觀眾，契訶夫希望她能陪他一起看；但阿維洛娃有家庭的羈絆，無法答應，這使得契訶夫感到不悅，因為上次契訶夫臥病住院時希望她多待一天，她也因為家庭的責任和丈夫的電報催促而不能答應，最後契訶夫冷冷地說：「……我們彼此不會再見了。」阿維洛娃以為那只是一時的氣話，沒想到那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面，後來只有通信連絡。五年之後，契訶夫因肺結核去世，得年僅44歲（去世前三年，他與劇場女演員克妮碧爾結婚）。阿維洛娃仍然維持原本的婚姻與家庭，後來活到79歲才去世，去世後四年（1947年），她自述婚外情的回憶錄《Chekhov in My Life》才公開出版，成為重要的文學史料。我所擁有的中譯本是《寂寞的愛情》，由台北市「十月出版社」於民國58年（1969年）出版，作者登錄為L‧阿維洛芙，但未列出譯者的名字；本文中少許引號內的文句皆引用自此中譯本。契訶夫的《海鷗》是超越時代的大師之作，情節表面上平淡無奇，像是生活的剪影，且以平淡自然的方式演出，對白與停頓都相當細膩，啟人深思，但頗為「反戲劇」，逕自走向透視現實的散文化與詩化。觀眾一時看不習慣，在不耐煩的情緒中轉而輕蔑它，觀眾席上噓聲四起，以致於1896年10月的首演是一大失敗。在那之前一段時日，阿維洛娃曾以匿名轉交的方式贈送契訶夫一個書形的金錶墜，在墜片上刻著「契訶夫短篇小說集，第267頁第6至7行」，該頁該行上的文句就是阿維洛娃的附言。之後契訶夫一直沒有給她回覆，直到那天晚上在假面舞會上偶遇後長談時，契訶夫才告訴阿維洛娃，他會在其劇作《海鷗》演出的舞台上答覆她，請注意聽角色之間的對白。《海鷗》首演時，阿維洛娃得空到場觀賞，期盼能在對白裡聽出契訶夫的答覆，但卻目睹了該劇首演時遭觀眾排斥的失敗實況，觀眾席上時時傳出噓聲和浮躁輕蔑的笑聲，幕間休息時聽到的都是負評；作者契訶夫原本在現場沒人注意的角落，但對於觀眾的反應感到不堪，自個兒逃走了，在寒風中獨自漫步。阿維洛娃在劇院裡到處找契訶夫，但找不到他，阿維洛娃心裡慌張、擔心，但卻也感到一絲欣慰，因為契訶夫的確在劇場舞台上答覆她了，在《海鷗》第三幕中間，四位主角之一的特里哥林唸出了該頁上的那句話，也就是她在金墜子上的隱藏式附言：「如果我的生命對你有用處，請來把它拿去吧。」兩年後（1898年），契訶夫的《海鷗》由史坦尼斯拉夫斯基(K. S. Stanislavski)重新導演，在莫斯科藝術劇院上演，這次大獲成功，觀眾席上響起的是如雷的掌聲，好評如雲，轟動歐洲，《海鷗》成為經典之作，也成為戲劇史上「現代戲劇」的開山之作。阿維洛娃在其回憶錄《Chekhov in My Life》裡卻完全沒有提到《海鷗》後來的盛大成功，那些人世間的成就她已拋諸腦後，她所惦記的是契訶夫跟他說過的話，以及契訶夫寫給她的信（有一封信她讀了幾百遍）。她從來沒想到1899年那次在列車車廂內外與契訶夫的不愉快道別竟然是最後的生離死別，在回憶錄第十四章的末尾，她回憶往事之後寫道：「那寒冷的春天晚上，在我們花園中……夜鶯在歌唱……由於牠們水晶般清澈的聲音……空氣似乎更清新、更飄動了。我站在陽台上，圍著披巾，遠眺樹頂之上散佈整個天空的閃耀星星。」在文學史上，契訶夫是一顆巨星，阿維洛娃只是一顆小星星，我比較喜歡這顆可愛的小星星，那帶著至情至性、率真而不忘理性的奇異光彩，有點冰冷的白色愛情依然溫暖。

■許佳榮麥子揚花時節的故鄉，好像到處都是香噴噴的。你瞧，大地上那些綠色的莊稼和植物，彷彿都在拚了命似的吐露著它們枝葉上的芳香：村莊裡農人家的房前屋後，梧桐樹上一串串紫色的梧桐花是芳香的；溝渠上、公路旁、院牆外，那些綻開銅錢大的小圓葉子的洋槐樹上，槐花那種甜津津的氣味，恨不得滲進人的骨髓裡。村莊的街巷裡，櫻花雖說早已凋零，只剩下褐色的枝蔓和墨綠色的葉片，但如果仔細嗅，櫻花樹上，居然有一股淡淡的很好聞的清香味。前幾年，每到農忙前夕，我總要利用假日回故鄉，看望父母親。母親年近九旬，一輩子都沒有離開故鄉，在她看來，故鄉才屬於她自己的領地。母親當初嫁到故鄉才二十出頭，大半個世紀的歲月裡，故鄉裡鐫刻著母親多少難忘的記憶，那些屬於鄉村的氣息，熟悉得就像她自己的呼吸一樣。與其說母親離不開故鄉，不如說是母親離不開故鄉裡那些只有她能夠感受、體味到的氣息和味道。如今，母親已經與世長辭，但她那漫步櫻花樹下，流連青翠欲滴的農田邊，與大自然一親芳澤，品賞鄉村味道的身影常在腦海浮現。可能受母親的影響，每當在麥子拔節的日子裡，一到傍晚，我總會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香味撲鼻的田野上。麥子揚花時節的田野裡，故鄉的每一寸泥土彷彿都被麥子所覆蓋，所佔領。那些從遠方地平線上鋪展而來的綠色麥浪，像是從田野深處噴湧而出的綠色液體，在鄉村間四處流淌著，肆意洶湧著，麥浪上散發出的那種淡雅、素淨的麥香味，好聞得似乎能將人的身心飄浮起來。其實，人世間所有的花朵中，最不起眼的可能就是麥花了。它們依附在一株株麥穗間綠色麥芒上，只有米粒般大小的淡黃色花片，如果不仔細不專注看，很難被人發現。家鄉給予我的童年記憶，是一段飽含著饑餓與貧困的艱澀歲月。許多年後，提及家鄉，我發現記憶就像被過濾了一樣，那些曾經的清貧與苦難，早被淡化，留在記憶裡的，只有那些親切且溫暖的回憶。

■楊瑞芳農諺云：「雨前椿芽嫩如絲，雨後香椿長寨子。」香椿一般在清明前發芽，穀雨前後，正是採摘香椿芽葉做菜的最佳時節。而第—次採摘的，俗稱頭茬椿芽，不僅鮮嫩，而且香味濃郁，食之最佳。香椿，又叫香椿頭、香椿芽、春尖芽、香樁頭等，它是早春時節長在樹梢上的一種嫩芽，素有「樹上蔬菜」的美譽，是一種時令名菜。明代李時珍撰《本草綱目》中寫道：「椿樗，香者為春，即香椿，臭者叫樗，名山樗。」香椿風味獨特，營養豐富，吃法很多，生食、炒食、醃食、油炸和蒸食均可，清香可口。幾場春雨過後，嫩紅的椿芽破枝而出，一簇簇，像小傘、如花朵，鑲著花邊，散發著清香。從我記事起，在故鄉的小山村，鄉親們在自家的房前屋後、院牆內外都栽有幾棵香椿樹。在那物資極其匱乏的年代，青黃不接、缺乏蔬菜，香椿芽無疑是待人接物的美味佳餚。春天來了，香椿樹就長出紫紅色的小嫩葉，翠綠的梗兒從枝條的丫杈處冒出來，葉芽由稀疏變茂密，一片蔥綠，小村上空彌漫著香椿的芬芳。遠遠望去，像盛開的花兒，光彩奪目，春風吹過，散發著濃郁的清香。小時候，老家院子裡有棵香椿樹。到了清明節前後，香椿樹的頂端開始冒新芽，葉厚芽嫩，綠葉紅邊，如瑪瑙，如翡翠。穀雨時節，小院的香椿芽可以採摘了。如果低處的嫩芽，母親就用手輕輕一折便斷，高一點的枝頭，母親則在竹竿上綁一根鐵絲鉤子，站在香椿樹下，小心探及。套住香椿芽，輕輕一旋轉，只聽到「哢」一聲清脆的聲響，一簇香椿芽就在春風裡緩緩飄落下來。不到一個小時，滿園落下的都是香椿葉，採摘了滿滿兩竹籃。母親微笑地對我說：「今天中午媽媽給你們做香椿炒雞蛋。」說著，吩咐我把一竹籃的香椿芽送給爺爺奶奶嘗鮮。我們姊弟幾個最喜歡吃母親做的香椿炒雞蛋。在灶房，母親開始忙碌了，她先把香椿用井水洗淨，放進開水裡焯一下，瀝幹水後，把它們切細，放在一個大瓷碗裡撒上鹽，再拿兩個雞蛋打在碗裡，攪拌均勻。然後，倒進熱油鍋裡，只聽「刺啦刺啦」油炸聲，香氣撲鼻，油香、雞蛋香和椿芽香混合在一起。起鍋前，加入一些調料，香味頓時彌漫在灶房的角角落落。待金黃色摻雜著墨綠色的香椿芽炒雞蛋端上小桌時，看著就食欲大開，吃上一口，口舌生津，齒頰生香，彷彿吃盡了整個春天的滋味。在春天，我們一家吃得最多的是香椿芽拌豆腐。偶爾母親還會炸椿芽魚，以改善我們姐弟幾個的口味。具體做法是，把香椿芽醃制十分鐘，再把芽葉裹上雞蛋麵糊，加入調料，油炸至金黃，外焦裡嫩，風味獨特。那時候家裡窮，根本吃不起魚，就以椿芽代魚……故鄉的童年，我們姐弟幾個，因為春天在小院裡有一顆香椿樹和味美的香椿芽，豐盈了我們清貧儉樸的生活，更有彌足珍貴的濃濃親情。如今，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鮮的香椿芽，但總也吃不出童年香椿芽的味道……四十多年過去了，兒時故鄉小院裡那椿芽特有的香味，依然留在唇齒之間，留在我的記憶深處，溫暖我前行的路。

陳文榮早年北上台北投考，到一位年輕時就嫁到台北的族親姑婆家裡。她的女兒跟我講閩南話，有些名詞發音不同。有一次她跟我講讀書，她念成讀珠，覺得很奇怪，珠要怎麼讀？後來才知道讀書的書他念成讀珠。南部讀書通常念成讀冊。姑婆因為呆在台北幾十年，她講北部腔，鄉音改變了。番茄南部叫柑仔蜜(菲律賓發音)，北部叫臭柿仔，也叫托馬托，（Tomato）的譯音，差異很大。肥皂從日本傳入台灣，日語漢字稱石鹹(Sekken)，南部叫雪文，由外來語Sat Bun翻譯而來，屬廈門一帶稱呼，從馬來語轉自阿拉伯語。中部肥皂稱茶砸。苦茶的種子榨油後殘渣做成餅，用來洗衣物，就把肥皂稱為稱為茶砸。香腸稱呼南北不同，北部叫灌腸，南部叫煙腸。冰棒都叫枝仔冰；但基隆人叫霜仔枝，冰稱為霜，因此剉冰，就稱為剉霜。宜蘭人對酸，軟，飯的發音與各地略有不同，如請他說出「吃飯配鹵蛋」，很容易聽得出來宜蘭人說話的特色。我有同事是鹿港人，濃厚的腔調，很容易辨識出來。在眾人交談中獨樹一格，堅持自己說話的口音。糜就是稀飯，北部發音「ㄇㄝˊ」，南部發音念「ㄇㄞˇ」。 雞北部念「ㄍㄨㄟ」，南部念「ㄍㄟ」音，少掉ㄨ的音。南部閩南語發音語尾助詞常出現呢的音，如事情怎麼會這樣子？就會說：「代誌那會按呢？」呢字加重音，格外引人注意。回答問題時，如果答案是：「是的」，經常出現的答覆就是：「ㄏㄧㄡˊ」答案簡短明確，聽起來很親切。南北腔調不同；但島內移民結果，外地人來的居民超過在地人數，筆者工作多年的三重為例，大多數民眾來自中南部，同鄉會凝聚鄉親力量，推出民意代表，為民眾服務，使用閩南語保留鄉音，形成強勢方言，就分不出南北腔了。筆者四十多年前遷居林口時，戶籍登記人口約八千人，現在人口超過十二萬人，遷入人口中，大部份來自都會區及其他城鎮，形成大熔爐。各地方言都聽得到。南北腔調雖稍有差異；但溝通以國語表達，極為順暢。以打電話來說，雙方交談如果陌生人通話，都說國語，很少使用方言，職場上通行語言以說國語為主，尤其在都會區，即使都是閩南人，也不講閩南話。這種現象可能是年輕朋友閩南話講得不〈輪轉〉流暢的原因吧！孫子們可以聽懂母語——閩南語，要他們說，簡單會話可以表達；但口音就像外國人說台語一般生硬，令人擔心：母語有一天後代子孫都不會講了。我居住的社區，有中南部搬進來的，也有本地人，彼此相處融洽和樂。張伯伯夫婦過了80歲以後，每年生日，一定送給鄰居總統牌的壽桃，他現在已經百歲人瑞，身體依舊健康，見到熟人，笑臉迎人，樂觀和善應該是他享高壽的原因吧！他與人交談，保留濃濃的浙江鄉音，聽起來格外親切。我居住的巷子，相處多年的鄰居，因為生病告別人間，有的把房子賣掉，進來新的住戶，適應新的環境，大家守望相助，相處融洽。假日小朋友在巷道之間奔馳遊戲，大聲的吆喝，講的都是國語，母語恐怕都不會說了。小朋友歡樂的笑聲，老人們也感染了的快樂氣息。兩千三百萬人居住的海島上，種族多元，加入更多的新住民，不同文化相互包容，多種方言並存，教育普及結果，人人都會說國語，成為彼此溝通的工具。現代年輕朋友，方言不使用，過幾十年後，可能就消失了。因此在家裡，父母親如果盡量和兒女以母語交談，或許可以延續閩南語的命脈。我的長孫小時候夫妻兩個人帶大一直到上幼稚園，祖孫的感情特別濃厚。現在上大學，假日回家，家人交談，以閩南語為主。孫子以不太流暢的閩南語跟我們交談，發音錯誤時當場糾正。他學習閩南語進步很快。現在很正常的表達他的見解。他在家裡跟阿公阿嬤講閩南語，增加講閩南語的機會，到學校就以國語和同學交談交談。現在他迷上現代台語歌曲，參加社團吉他表演、使大學生活更加的多采多姿。小孩子今年上國小一年級，假日回老家，大堂哥陪他玩棒球。交談時也盡量講閩南語，多學一種語言，將來和別人溝通，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