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老玉米的故事

　■林秀貞
　那天在路邊看到一個賣玉米的婦人，我對她說:「買一根」，她問:「要老的還是嫩的」？這一問，觸動了我的心，我高興地說:「要很老很老的」!
　回家煮好玉米後，我坐下來一邊用老方法吃玉米，一邊靜靜地回想關於老玉米的故事。
　四、五十年代的台灣，經濟十分低迷，絕大多數的家庭，生活都很清苦，我上的雖然是學費最便宜的國立台灣大學，但對家長來說，己是極沉重的負擔，所以除了學雜費及伙食費外，是沒有零用錢的; 零用錢得靠當家教及打工去賺。
那個時代，大眾的娛樂很少，惟有電影獨樹一幟。看電影時，觀眾都喜歡邊看邊吃零食。零食的種類是五花八門，大多數是帶殼花生和瓜子兒，所以電影都是伴著咬花生及磕瓜子兒的聲音同時上演的。有人吃烤紅薯，有人吃糖炒栗子，有的啃鴨掌雞翅，有的吃牛肉乾。說起牛肉乾，有件趣事：一個家境不錯的中學生，父親常常買牛肉乾給孩子們吃，但這個中學生抱怨父親買的太少，吃的不過癮。有一天，父親單獨紿他買了兩斤，他開心的吃呀吃呀吃呀，咦？怎麼越吃越不好吃了？最後吃得都想吐了，從此，他再也不吃牛肉乾了，也因此很氣父親設計他；其實，他父親只是讓他體會「少吃多滋味」的道理罷了。
　我與同寢室的好友在電影院裡吃什麼呢？老玉米！這比花生瓜子兒便宜，又耐吃，一根可以吃到電影結束。
　我倆從賣玉米的推車裡各挑了一根顆粒大而飽滿的老玉米帶進電影院，那時的電影院不像現在兼賣零食和飲料，觀眾都是自帶吃的喝的。有位在美國電影院小賣部工作的朋友說：電影院的老闆賺翻了，但賺的不是票錢，而是小賣部的生意，爆米花和飲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老美不小氣，都是人手一大筒爆米花和一大杯飲料，老闆看到樂得臉上都開花了。
　好友和我一邊看電影一邊一粒粒剝著玉米吃，老玉米太硬，我們是把玉米粒的外皮撕掉再吃的，這種吃法，又慢又好吃；一場電影看完，一根玉米才吃光了。當年窮學生是那麼容易滿足，一根老玉米就吃得樂呵呵的，現在回想起來，不免有點傷感。
　那時的百姓不大講究衛生，也不太懂公德心，垃圾都是隨手丟棄，人人如此，便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一場電影結束後，滿電影院都是垃圾，我與同學腳前就有一堆玉米粒皮。電影一散場，就有幾個服務生拿著掃帚和畚箕，順著座椅一排排清掃垃圾，為下一場觀眾掃出一個乾淨的場地。此事現在看起來不可思議， 但在當時卻是很正常很普遍的現象，不足為怪。
一根老玉米，竟讓我想起這麼多的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