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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冬至如年今又來

■潘玉毅

冬至大如年,想到冬至,人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想來,二十四節氣中,再沒有一個節氣如冬至這般,讓人每一提及便有一種味蕾炸裂般的感覺。

尋常時候的聚餐,因著各人的口味,川魯粵蘇浙閩湘徽八大菜系的佳餚各顯神通,而冬至日的盛宴,餃子是當之無愧的主角。過去的老北京有「冬至餛飩夏至面」一說,冬至到了,闔城內外,家家戶戶都吃餃子。而在南方,吃湯圓和番薯湯果的相對要多一些。不過,如今隨著南北文化的融匯交流,美食一道也不再細分南北——北方人吃湯圓,南方人亦吃餃子。冬至將至,餃子包起來,湯圓裹起來,番薯湯果煮起來,隨著鍋裡的水汽翻騰的,是美食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故民間有諺語,道是「冬至大如年」。

冬至如年,這個說法由來已久,在古時可能氛圍還要更濃一些,簡直就像過節似的。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裡有這樣一段文字:「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祝往來,一如年節。」從這段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到,就算是窮苦人家,平日裡勒緊了褲腰帶,也要攢錢甚至借錢在冬至這一天給家人換一套新衣服穿,還要買點酒菜祭祀祖先,約定俗成地去親戚朋友家串個門,這般情形,當真與過年無二了。記憶中,在我小的時候,過年的習俗最為突出的大概也就這幾樣吧。

冬至如年,還鮮明地體現於人們流露的情感。白居易有首詩寫得甚是深情:「邯鄲驛裡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時,還應說著遠行人。」冬至日的夜裡,身在外地的遊子吃著餃子或者湯圓,想念著家中的老人和孩子;此刻,家中的老人多半也思念著那個遠行未歸的兒子,兒女思念著他們的父親,而妻子則思念著她深愛的丈夫。這畫面,只是依稀想來,便顯得殷殷可親。於是,遊子心中又有了「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的感嘆。夢本是最快的駿馬,可以將我送去對方身邊,但入睡是那樣地艱難。獨眠無眠,只因對家人的深沉的愛,更因那份對團圓的嚮往,恰似過年時節。

冬至如年,或許還體現在它的寓意上。所謂冬至,便是冬天的極點。常言道,物極必反,熱到了極點便要冷了,人到了山頂就該下坡了,冬天到了盡頭,春天就該悄無聲息地就降臨了,故冬至又名「一陽生」。杜甫曾有詩云:「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冬至之日,白晝最短,夜晚最長,往後,白晝一點點變長,夜晚一點點變短,到夏至之時再行更迭,且以陽曆論,冬至之後到一年終了,已無節氣。故而,冬至可以說是春天的先聲。

冬至一到,天變得愈發冷了。四月的風和三月的風吹起來可能沒什麼大的差別,但十一二月的風和十一月的風吹在人身上,我們能明顯地覺察到它們的不同。天冷了,寒潮一陣接著一陣來襲,讓人不得不小心應對,免得傷風感冒。除了幾個愛美的姑娘,人們出門時,必會將身上的羽絨衣緊了又緊。當此時節,太陽常有,但辛苦了一整年,它似乎也有點疲憊了,照在大地上少了點溫度,於是,為了保暖,人們只能勤曬被褥。老人們則要安耽許多,端著椅子,在門口負暄。屋外的銀杏樹葉落到冬至差不到都已經零落成泥碾作塵土,當護花使者去了,只有蘭草幽香最是耐寒,還有那梅花開如白玉,香氣在寒氣的襯托下更加深濃。

冬至如年,同時也意味著此去經年,不久後,又是新的一個輪迴即將開始,充滿了陽光,充滿了希望,讓人不由自主地憧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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