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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瞇一下
■任安蓀
多年前,卡城退休麻將會傳出的笑談:周末下午的牌桌上,蜜瑞,哪管拿得一手好牌、手氣再順、聊得再開心,期間,她一定會告個小假,需要「瞇一下」,稍微補充「精神」,才能上桌再戰,而據說屬國粹級的衛生麻將,能預防或減少長者失智,於是好心的牌友們,陪她老人家打牌,也都默契十足:您請小睡,我們仨、或「七賢」,正好暫停,小吃、小喝、小聊,藉以補足牌桌以外,聯誼的不足。
今晨餐後,我順手做完清洗工作,走進陽光房,打開大窗,迎進滿眼的天晴氣朗和花紅草綠,清風、鳥啼、蟬鳴中,處理完電郵,再捧讀幾篇文友們傳來的雲端好文,起得早,已有些許的眼澀神倦感,才瞇眼小憩,清涼中竟已入睡。
「瞇一下」醒來,感覺神智清爽,雙眼明潤,又有精神做下一樁事了,格外體會出當年蜜瑞酣戰牌桌,需要「瞇一下」的美妙真髓,能小睡一會兒,不敢說神采奕奕,至少想的、做的,似乎都比較靈光的少出差錯,沒了疲乏,多了精神,腦筋確實是想得比較清楚些。
當年上中學時,還處在台灣沒冷氣空調的時代,又逢競爭激烈的升學主義當道,亞熱帶的天氣,課堂裡常現打瞌睡的風景,我們會怪「天氣很熱」「豐富的便當」「體育課鍛鍊過多」「準備考試,夜讀太晚」「深夜才趕完作業」「講課沉悶」,趁著午休時間的「小瞇」,正好補足神智,才好快馬加鞭、敏銳趕上學習進度。
只是,不按理出牌的「瞌睡蟲」,並不會遵循校規,只在午休時間才來造訪,上課的打瞌睡,就被戲稱為「夢周公」「釣魚」「度姑」,同學被搖醒後,羞赧慚愧的、不明所以的、面有惱意的…,似乎「打瞌睡」紛紛和不雅、不尊重、不克制掛上鈎,其實,誰會想在眾目睽睽下尷尬出糗呀?不免掙扎著保持清醒,變相的變通,便有不時的東搖西動來振奮精神、或掐捏大腿去嚇走睡意、或支腮勉強張眼巡梭書頁和黑板間,最後不知何時已頓首書本,「瞌睡蟲」前,敗下了陣仗。
倒是記得高中就讀的女校,有回上地理課時,才從師大畢業的斯文男老師,不動聲色的保持平和語氣,請班上一位同學,去洗手間洗把臉再回來上課,我當時還迷茫了幾秒,才悟出老師的用意,年輕老師以同理心指示,合情合理又十分富有人情味,是我印象深刻的「師道」外一章。
活力充沛的青年期,不上課時,似乎不需、也捨不得把時間花在白日小睡上,年長後,「瞇一下」,或稱「打盹」、「假寐」,或更淺白的「閉目養神」、「小睡片刻」,卻成為「養生」常談。遙想當年笑臉祥和,打麻將以「瞇一下」聞名卡城的蜜瑞,後來隨子女西遷加州,兩年前,以近九十高齡仙逝,午後非得「瞇一下」的養生,也是對她的後續懷念。 (寄自密西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