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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蜂吻

文/攝影 劉淑貞

晨早,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屋內,灑在我臉上。從書桌望去,窗上有黃蜂築巢,看來應該有好一段時日了。我放下手上的書本,移步到窗前,注視著牠們已築有拇指般結構奇特的巢穴,三隻大黃蜂在巢上各據一處,有時,牠們定定地像幾隻昆蟲的標本釘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有時,振振翅膀上上下下慢慢地移動著、忙碌著……

談「蜂」色變。我想,在農地裡忙活,誰沒被黃蜂螫過?

我第一次被蜂螫是在修剪番石榴樹時為了摘除一個畸形果所致,那感覺,像針扎,下意識將手抽回,只見一隻黃蜂嗖地在我眼前飛過,等我回過神來,才赫然發現,枝葉下方有個小蜂窩,上頭好幾隻依然神態自若在那裡忙進忙出呢。被螫之處,出現一紅色針點,很快地起了個小腫包,慢慢擴脹,患部紅腫,產生一陣劇烈刺痛,待我收工回到農舍,手背已經腫得像一粒小碗粿。

黃蜂(西語:Avispa)又稱為胡蜂、馬蜂、虎頭蜂。綜合村人的說法,黃蜂叮螫人是為了自衛,你不惹牠,牠不犯你。所以一般會被黃蜂螫到,多半都是因為不小心誤觸或者是太靠近牠們巢穴之故。當地農人的處理的方法是先將毒液擠出,再用肥皂清洗患處。

黃蜂在鄉間無處不在,果樹間,竹林裏,花叢中,屋簷下,窗戶邊,椅子底,電線上……,更惱人的是,有時候牠們竟然還會躲在晒乾的衣服和被子裡。在農場,蜂螫蟻咬是常有的事。

某日,與與舊時鄰居莉娜不期而遇,我無意間和她談起農場黃蜂螫人的煩心事,她半開玩笑地說:「哈,看來妳曾有不少被蜂螫過痛苦的經驗。」事後,她熱心為我打聽到一種聞所未聞的治療偏方。

原來,莉娜的祖母在哥倫比亞也是務農,有一個大農莊。她在電話裏說:「我祖母的偏方是馬尿,被螫到時,找來馬尿,多塗抹幾次,就Ok了。」我以為她在尋我開心,哪來馬尿?莉娜發現我半信不信,便在電話另一端哈哈大笑起來:「馬尿是有點不好找,但我祖母也說了,人尿也行,效果一樣啦。」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感謝莉娜的祖母,在我沒有遇到其他「靈丹」之前,她的偏方在一次緊急時刻還真的幫上了大忙。

曾試用過不少偏方,檸檬算是妙藥。鄰近農場從外地請來個新管工阿力士,一天拎了剛採收的番茄來串門子,巧遇一隻眼睛腫得像胡桃準備回家的工人,他順手摘了一個檸檬,切開後,熟練地來回擦拭那工人被蜂叮螫的地方,還囑咐他回家後多擦幾遍。果不其然,第二天那名工人的眼睛已康復得七七八八。

此後,檸檬就成了我們被蜂針螫過的特效藥。

三月是多明尼加報稅的月份,一個晚上,為了整理有關資料,忙到深夜,就在我翻找發票時,不小心碰觸了一旁的紙箱,倏地五六隻黃蜂向我襲來,因事發突然,來不及閃避,眉頭眼簾分別被蜂「吻」過。我馬上到廚房取來兩顆檸檬,拿棉花蓋住眼睛,不斷地摩擦眉心、眼角。隔天醒來,臉部腫脹難免,但眼睛影響不大。靜養兩天,已無大礙。回想起那晚的遭遇,算是不幸中大幸。(其實,每個人體質不同,若情況嚴重,還是得趕緊看醫生。)

凡是第一次來農場玩的朋友,我都會好心再三叮嚀他們,千萬小心「別捅馬蜂窩」,誘人香甜的果實背後,往往「危機四伏」。

如今,出門下田,我已習慣頭戴蒙面遮陽帽、腳穿長筒雨靴、袖套、包巾、手套。一次次慘痛的教訓,讓我懂得,和平共處的重要以及居安思「危」的必然。凡事未雨綢繆,在安逸、平順的時刻要有「危機」意識,方能防患於未然。

八月中旬,熱帶颶風蘿拉(Laura)侵襲加勒比海地區,天氣放晴後,我外出巡田,無意中在一棵樹的枝幹底下發現一馬蜂窩,讓人驚訝的是,兩天來風雨交加,蜂室卻絲毫未損。在那銀灰色的巢穴上,有六七隻蜂兒正鑽進鑽出,頭部、胸部、腹部、腳和觸角皆清晰可見。大概是那晶瑩剔透黃色棕色相間極為顯眼的身軀引起我的好奇吧,我居然在一剎那間完全卸下了心防,掏出手機對著牠們按下快門,並且,想像著牠們如何從卵、幼蟲、蛹和成蟲所蛻變的每一個有趣的過程,想像著最後化成蛹後等待羽化為成蟲破繭而出令人讚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