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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勿忘我
■徐夢陽
在那個手寫信仍然流行的時代,一封信等於一份溫暖,收到信的人,雙手捧讀,內心溫熱,寄信的人,盼望著郵差趕緊送信,想趕快把訊息傳遞到對方那邊。
寫信的第一步,當然是要有對象。在過去那個年代,「筆友」這關係流行了數年,跟一個熟悉的人,跟一個半熟的人,或是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藉著寫信打開了另一段緣分。而對方的姓名與地址,無論過了幾年,這樣的印象仍然記憶猶新。
而彼此相互建立起「筆友」的關係之後,理所當然就是要由某個人寫第一封信,那封信經常是自我介紹,以自我介紹當成開端,當然是一個讓對方了解自己的方式之一,附不附什麼照片倒是其次,至少有些基本資料要健全,例如姓名、生日、星座、血型與興趣等,不見得要鉅細靡遺,但至少要簡單明瞭,有個自我介紹。
日子久了,魚雁往返的機會越來越多,所用的信紙信封也就越疊越高,流竄在其中的,不只是情感,還有回憶,以及個人的小秘密。在多年以後,即使這段關係不存在了,仍然是生命座標中,一個特別的註記。在那時,把一封封信拿出來閱讀,就像一篇篇過往的故事,既熟悉又陌生,但卻是不能忽略的紀錄,還有回憶。
信件末端,往往寫上勿忘我,但日子久了,彼此說不定就會淡忘那份感覺,不過又會在某個時刻,或是整理房間櫃子時發現,原來過往有過那樣的情感,濃濃淡淡,淡淡濃濃,或濃淡合宜,總之,都是過去式了,不過,那都是自己重要的一部分,每個故事的結尾,就像信末似乎還是說著勿忘我,不曾結束,彷彿在昨日一樣,我們仍然振筆疾書,然後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寄到遠方的那個人,接著就開始等候他的回信。這一等,快則幾天,慢則幾個禮拜,但等待的果實都是好的。
那些信件,至今仍然被我存放在一只鐵盒中,是與許多朋友魚雁返往的成果,也是我們的共同回憶。想要回憶哪一段,就把一封信打開,就好像進入時光隧道,開始細細品味那一段的感受,以及對方所給予的建議。每當遇到難題,或是無法決定的時候,每一封信總是我的解答,或是給予我最大的支持。當然現在事過境遷,很多事情不盡然完全記得,但都是很珍貴的,畢竟寫信的兩人總沒有馬虎,沒有草草帶過生活中的瑣事,或是想要分享的事情。
當信末再度寫上勿忘我,雖然在未來的某些日子裡,可能我已經遺忘,或是被遺忘,但是,曾經擁有已經是最大的福氣,我知道,能夠這樣建立某些關係已經是十分困難,雖然這條路上總有現實的盡頭,但心靈的盡頭是望不見的。我知道,我們曾經彼此心靈交流,雖然不在彼此的身邊,但總是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不管有沒有遺忘,那都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