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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泰姬向右看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一整天都在印度北方邦的阿格拉紅堡及周邊逛呀逛的,說累嗎?也不是很累。在三十四度C的高溫下四處移動,熱嗎?竟也不覺得熱,可能不是南半球潮濕的熱風的緣故。
只是眼睛有點累,所謂「目不暇給」對一個好奇的追求神秘異國風的遊客而言是不足以形容的,即便行前做足功課──除了網路搜尋到印度官方旅遊網站之外,還看了將近一百部北印南印的電影──也記不住她們的名稱,尤其好些以類近粉紅色以及磚紅色的石材砌建的堡啊殿啊宮啊,十分容易讓人混淆。
隨著人群進入大拱門,猶如又一村的令人眼睛一亮:廣場上有幾列整齊的綠樹,綠樹間是一池池映著藍天白雲的池水,視線透視的消失點並未消失,反而矗立一座風華絕代、結合了印度建築和波斯建築的風格,可以說是蒙兀兒最精美建築代表的、泛著極淡的粉紅色的白色大理石圓頂陵墓,泰姬瑪哈陵。
大半天兩眼在感受過多紅色波段而假性色盲之後,望看這一幢被藍天襯得純淨潔白的建築體,益發顯得聖潔如阿拉白色的衣袍。哪顧得拍照?卻一直按著手機攝影鍵。橫著拍直著拍坐著拍甚至躺在大理石地板上拍,就是拍不到如姬蔓˙芭奴和沙迦罕的絕美愛情的意境。我是不是過於貪得無厭了?
我們脫了鞋,隨著習慣穿拖鞋而腳板粗造龜裂的印度人走上一小段台階,在旋轉門處驗了票,信步走在陵寢前的大露臺,雖然很不文明的穿著襪子,但是透過襪子,仍然可以感覺到石板的沁涼。舉起手機,鏡頭裡但件一件件撞色撞得十分巧妙又顯華麗的掐金絲紗麗像一朵朵盛放的花,開在皇后寢宮內苑的花圃。砂礫上只是印著金色緄邊和真用金絲銀線精工繡上的紗麗有什麼不同?苑裡的小花和碗口大的玫瑰又有什麼不同?那位抱著胖小子惶恐的跟在逕自前行的老公身後、臉上神情疲累身材瘦小的北印婦女,和端坐殿堂的后妃又有何差別?
在這個國度還真天差地別:我們的導遊沙利基是「吠舍」階級,雖非高階種性,但比隨車小弟(導遊連他的名字都沒介紹,整個近半個月的旅程更不曾聽過他的聲音)是最低階層的「首陀羅」,所以除非導遊吩咐他進到隔著壓克力門的我們的座位區發礦泉水,否則他不敢也無法越西元前1500年來,由雅利安人入侵印度而創立的社會制度。
魚貫進入陵寢前,經過一到門框裝飾著猶如花紋般美麗圖案的印地文,或者是伊斯蘭文?總之來不及查問或拍照以便日後研究,就被人潮一路湧進堂內,堂內異常涼爽,或許是因為觸目所見都是建築體的大理石深深淺淺的白,也或許是食材本身的特性。眾人靜默的繞著空棺細細地看著圍欄裡巨大的寧靜,往日胭脂幾許紅?據說其實姬蔓˙芭奴和沙迦罕的遺體安葬在內廳地下的墓室,而且二人遺體面朝右側,望向麥加的方向。可見宗教的安定力量勝過愛情的激越。
出了來,已是薄暮時分。金色餘暉灑在陵寢以及四座呼拜塔上,奇異的是整座建築換上類近粉紅的顏色,像是姬蔓˙芭奴換上象徵浪漫愛情的新衣裳,端坐雲上,從容優雅地看著前來覲見的子民。
她望向西方,只見清真寺(Mosque Taj Mahal)塔頂的亭子沒入玄黑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