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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都會博物館的臺階

■程奇逢

去過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人,都會記得沿著高高的臺階拾級而上,從哥德式柱廊間的大門進入博物館的感覺。這些臺階襯托出大都會博物館的主體建築的巍峨,也讓人們在進入博物館前,先產生一種來到藝術大殿登堂入室的情愫。

而在我的記憶裡,有好多個畫面卻是在離開博物館時,走下十幾級臺階,坐在上面的情景。以前大都會博物館閉館的時間,除週五,週六是晚上九點,其餘是5點半,疫情後,就一律都是5點了。夏日的5點,日頭還高,我會在臺階上坐好久,甚至個把小時,思緒海闊天空。

有這喜好的人不止我一個,幾十級臺階上坐滿了人,有時我還要找尋一個不太擁擠的地方坐下。坐在這裡不是為了休息,大都會博物館裡面供遊客休息的長椅處處都是。臺階上坐的,大多數都是年輕人,穿著色彩繽紛,神情朝氣勃勃,坐在這裡也很有眼福,有很多漂亮的女孩,輕鬆地伸展著她們的長腿。據我觀察,其中外地人,甚至外國人居多,他們興致勃勃地聊著,但並不吵人,特別是在露天裡,我聽不清他們的聲音,倒是看見他們無比生動的表情。

他們在藝術畫廊裡的快樂似乎還在在延續,裡面的東西是凝固的,而外面的一切都在流動,第五大道上不斷有雙層旅遊巴士駛過,導遊用擴音器講解的聲音,連坐在臺階上的我們也能聽到。行人在這段被命名為「Museum Mile」的路上輕快地行走,從中央公園裡出入的人,都神態愉悅。路邊賣畫的小攤販,熱情地招呼著行人。紐約藝術潮流不斷變化,藝術家進進出出,也是一種流動。夕陽微風中,坐在臺階上,很愜意。大理石的臺階與建築是一體的,所以坐在臺階上感覺仍未離開博物館。

臺階下麵的街旁,有兩個賣熱狗的小亭子,有些人買來吃,精神享受已足夠奢侈,物質享受簡單點也沒關係了。再有就是街邊上永遠有一個街頭樂手,吹薩克斯也吹單簧管,根據曲子的風格輪流換使用樂器,可能這些年中國遊客多了,他熟練地吹著「義勇軍進行曲」和很多鄧麗君的歌曲,有時也吹「牧場上的家」、「丹尼男孩」。

當我聽到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我心中一陣感動,他的歌一直被唱到了紐約。王洛賓一生歷經坎坷,三次入獄,在獄中被關了18年,但他創作的那些美妙的歌曲,「達阪城的姑娘」、「半個月亮爬上來」、「掀起你的蓋頭來」,被人們一直傳唱。王洛賓去世多年了,但只要他的歌曲仍在感動我們,他就一直活著。正如黎巴嫩詩人紀伯倫為自己寫的墓誌銘:「我像你們一樣活著」。

沒有任何生命可以戰勝死亡,但有人使用詩歌,使用藝術,使用語言作為克服時間,克服死亡的方式,所以奧登說:「時間崇拜語言」。一代代人都記得博物館裡面展出的梵高、莫奈、羅丹,記得讓我們得以永久享受美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