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公園遇見貓頭鷹

文/攝影 張健常 「貓頭鷹大眼睛,高高掛在大樹頂,勾鼻子尖耳朵,長長爪子彎又利,白天睡覺呼呼呼,晚上最神氣,當牠低頭看見你,拍拍翅膀說,咕咕~」。以前聽妻子常哼的兒歌,不知曾歡樂了多少小朋友。大約兩個月前,朋友問要不要去看貓頭鷹?據說某公園附近的樹林裏,最近孵出一窩領角鴞幼雛哩!約好了時間地點,揹上相機來到路口轉角那棵苦楝下,會合後直往小徑裏走去,轉兩個彎來到一叢密林下,已有位早起運動的大嬸驚喜的說:「這裏有三隻暗光叫喔」、「來來來,這邊還有兩隻……」順著她手指方向尋找,果然見到隱藏在樹葉中,幾球毛茸茸的小鳥煞是可愛,只是把名字叫成小溪邊抓魚的夜鷺了。 在城市公園的邊陲地帶能發現夜行性猛禽繁殖棲息,還真是難得的景像,雖然低調默默地觀察,但熱心分享者總不乏其人,消息走漏後各方聞風而至的民眾漸增,沒過幾天這幾隻鳥兒還上了報,記者竟然詳細標註位置,這下可好了,平常人跡罕至的雜木林搖身變成「砲陣地」了。爾後每隔幾天就過來巡一下,通常都有鳥友守在樹下,所以不難找,運氣好時四隻排排站,多半還是分散四處,看著牠們一瞑大一吋,羽毛輪廓逐漸清晰,想必夜幕低垂時親鳥獵捕食物無虞,白天方可棲息枝頭高枕無憂。只有清風吹徐擾動了樹枝,歲月靜好現世度咕的鳥兒才會微睜惺忪睡眼扭扭脖子,或伸出腳爪歪頭騷個癢繼續假寐,有次忽然張嘴打了個哈欠,剛好被我捕捉到精采瞬間。偶而會張開骨碌碌的大眼睛歪頭盯著妳打探,模樣俏皮可愛,彷彿正無聲的溝通,牠們可能也頗好奇,樹下這些「人類」怎麼不睡覺啊?公園裏走走,樹稍上還有鳳頭蒼鷹築巢,不時上演疊疊樂交配戲碼,湖邊一窩黑冠麻鷺最近孵出幾隻小鳥來了,媽媽辛苦地來回補食蚯蚓餵食,一對翠鳥在水道旁枝枒穿梭來去,不時會像箭矢般射入水中旋即叼回一尾小魚,甩個三兩下便生吞下肚,這裏渾然是生態盎然的露天餐廳。隔著一條馬路,卻見怪手重機具正在大興土木飛沙走石,這幾年來,原本大片的台糖農地漸漸變成了建地或馬路,連棟大樓正悄悄的拔地而起,改變了地貌和天際線。那一家六口貓頭鷹賴以維生的樹林子愈發覺得稀罕珍貴,就像沙漠中的一方綠洲,庇護著有限生機的無窮希望。望著枝頭小鳥內心不禁思索著,會不會哪天怪手也開進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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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遠方的聲音

文/徐絹單 插圖/國泰 有一段聲音甜美如蜜的時光。常常接到電話的對方,總不吝稱讚我的聲音好聽,那是讓人耳朵懷孕的軟甜清亮,夾著三分嗲。也許和林美照的娃娃音有幾分相似,而我的聲音則顯得婉約淡雅些。跟著母親皈依佛門,法號「妙音」,不曾問過緣由,猜想是來自於好聲音。如果有人問我聲音甜美的秘訣,我會告訴他,那是童年時幫媽媽養雞,撿拾雞蛋,我總會偷偷敲破一顆蛋,囫圇的吞進肚子裡,那常常是母雞剛下的蛋,還帶著微熱的溫度。我總羨慕宋朝以後盛行的說書人,長衫翩翩,搖著一支摺扇,醒木拍桌,聚攏耳音,以妙語演繹歷史,把幾頁寫滿繁華與辛酸的故事,付諸聲線播送,挑起聽者心底深處的共鳴。就像把一顆石頭丟入深井,回聲極細,卻極動人。年輕時,夢想成為一個播音員,把聲音裡的情感如魚線拋出,釣出有情聽者,談一場三千秒的戀愛。而夢想的起源是家中的第一台收音機。有一天父親帶回收音機,扭開旋鈕,樂音如溪水流淌,動人的故事從銀色的長盒子,跑出來,卻不見人影。我盯著盒子上翻下瞧,左翻右轉的研究,探索聲源來自何方。那時,世界之於我,充滿新奇與未知。再長大一點,聽到李季準的廣播,那獨特的嗓音與腔調,感性與知性交融,低沉,溫暖,寧人。像醇厚的老酒,要慢慢的啜飲,喝多了,會醉人。我總為之傾倒,亦想仿效,肖想能讓更多人沉醉屬於我的聲音。最終卻是錯過了,像歧路的小羊,錯過成為一個播音員的可能,沒有找到入口,勾勒出那條以聲音謀生的職涯。這一生,我們是不是也常常錯過成為其他種種人的可能,或許是成為一介畫家,揮灑一整個天空的雲彩;或是成為一名歌者,吟唱一整個森林的鳥囀;或者是更遠大的夢想,像貝佐斯搭乘藍色起源登上太空,探索浩瀚的宇宙。而事實上,有的人遺失了夢想的翅膀,不曾飛翔。更多的人只是平凡的認真的活著,我們走向平實的馬路,踩著堅硬的意志,越過泥濘的土路或是破碎的柏油路,到達終點。幸福或者不幸福,這一生都帶著一點遺憾。青春流逝,臉上深淺的細紋變成一紙風霜的證明。我知道會變老,從沒想到的是聲音也會變老,有一天它會愈來愈粗糙,逐漸失去清韻,就像遺失山谷的黃鶯,不再悅耳動聽。多年前在一個小工廠上班,新設置的總機系統,需要一段接待語。我和同事在車庫完成錄音作業,就像賈柏斯在車庫手工組裝最早的蘋果電腦。記得那次錄音一次就完成,沒有NG。我彷彿是準備了一輩子,就為了這一次完美的演出。離開小工廠多年了,再次撥通電話,總機系統傳出:「謝謝來電,這是xxx公司……」,那是我的聲音。軟甜清亮的聲音,被留在十多年前的夏天,像一隻出谷的新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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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季節的容顏

烏桕樹脫去黑色外殼的種仁,恰似美麗的小白花。文/攝影 蔡碧航朋友送給我一把烏桕的果實,用彩紙包紮還繫了緞帶,像一捧美麗的花束。這捧花很令我驚艷。原來她每年十月都會去採集成熟的烏桕果實,連枝帶葉。然後花費好幾天的時間,仔細的剝去黑色的硬殼,梳理枝條,再紮成花束,或插瓶,或掛牆上裝飾,可以美麗一整年。收到花束的朋友都很驚奇,在LINE群組裡引起了不小的討論。都說認識烏桕樹,但從未見過它開花結果。 有朋友家中庭院就種了烏桕樹,十多年了,長得高大粗壯,但除了綠蓋如傘和偶見的紅葉,什麼都沒見過。大夥兒調侃她一定是種到了公樹吧。烏桕樹有公有母嗎?一陣嘻哈之後沒有結論。我從前居住的小區也種了一整排的烏桕,年年長高,由一樓直上三樓,枝椏伸張,很多住戶嫌它遮擋了陽光,每到入冬都要找人修剪,剪得光禿瘦稜,來年再發新芽。所以一年四季大概都只見新芽綠葉,以及秋天轉紅飄落的小小紅葉。從沒見過它開花結果。那幾年我大概太忙吧?日子過得潦草不經心,像旅途匆匆,隨團東奔西走的行程。人生有許多的不得不,每天早出晚歸,沒有閒情抬頭望天望樹,更不記得烏桕長成了什麼樣子。 收到烏桕花束,我分了一小把拿去給老鄰居,問她:「妳看過這巷子的烏桕開花結果嗎?」她說有啊,在最高的修剪不到的枝椏上,現正開著花呢。指給我看地上細小如米粒淡綠色的落花,一隻鴿子正咕咕咕咕的啄食。她細看手中的小花束,驚嘆烏桕瘦黑的果實怎會變成這般美麗,脫去黑色的外殼,微微開啟的種仁,恰似潔白的群聚的小花兒,微笑著,歡欣著。送我烏桕花束的好友慧心巧手,腦海裡有自己的時序節奏。她知道什麼時候種瓜什麼時候種豆,什麼時候水養一瓶蒲葵,什麼時候去郊野採集烏桕果實,或野山芥,或做清明粿的艾草。春天的潤餅端午的粽子中秋的麻糬冬至的湯圓,也都歡歡喜喜親力親為。她的小園更精采,藏著許多驚喜,種些奇奇怪怪的花草,鹿角蕨、捕蟲的豬籠草、許願藤、瀑布蘭、紫鳶尾……。 最讓我驚訝的莫過於一盆曼殊沙華,彼岸花。生生世世花葉不相見,一步一花相接到天涯的曼殊沙華,在我心中是神祕幽冥而且魅惑的,每一想起就覺花與葉天上人間遙遙相望,彷彿有怨、有恨,綿綿相思無絕期。一陣寒涼油然襲上心頭。朋友種的曼殊沙華年年來報到,只開一支聊表心意,而且花葉相依相扶,看著就感覺心中舒坦溫暖許多。曼殊沙華,不再那麼冷寂憂傷拒人於千里。跟著節氣生活是幸福的。 春花夏綠秋楓冬雪,季節的容顏依約輪替,一期一會,值得萬般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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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寄了一朵風景給你

詩/攝影 莊源鎮寄了一朵風景給你收到了嗎?有繽紛色彩 和想念的滋味 而青春如此迷人跳著婆娑舞步風,卻從來都沒有網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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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後間深處

在我眼裡,這個無法隨意涉入的空間,散發著一種隱而不顯卻深不可測的故事性。 後間 蔡莉莉 水彩速寫 20x15公分 2018文/圖 蔡莉莉從小,店舖的後間於我有著無窮的吸引力。在我眼裡,這個無法隨意涉入的空間,散發著一種隱而不顯卻深不可測的故事性。成長於號稱全台古城「一府二鹿三艋舺四月津」排名第四的鹽水,儘管繁華已逝,街屋格局既深且長的小鎮,仍有一種華麗姿態的堅持,流露一股時光也抹不去的傲氣。小時候,鹽水最熱鬧的地方是市中心的點心城,大門入口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家書局。彼時,無有網路,城鄉差距大,書局對小鎮居民來說扮演著重要的文化補給角色。然而,所謂的書局,其實沒有提供什麼足以餵養靈魂的書,架上填充的多半是國中小學的參考書,走道角落蹲著一個個翻著發黃漫畫書的小孩。與其說是書局,倒不如說是文具店來得貼切。店內陳列各種顏色的原子筆、各式香味的橡皮擦、各類材質的壁報紙、不同顏色的廣告顏料、散發香氣的信紙和附有小鎖的日記……當然少不了彼時學生們爭相收藏的王祖賢、劉德華等明星照片小卡片。我對書局最深刻的印象不在於店內花花綠綠的一切,而是店舖的後間。偶爾我會隨媽媽走入那個燦亮的舶來品展售間,彷彿穿越隱微的縫隙,走入世界的另一面。屋裡每個角落擺滿老闆從日本批回來的衣服、包包和各式配件。長大一點,才知那是一種叫做跑單幫的行業。媽媽學校裡的同事、小鎮的醫生娘、各店家的老闆娘很自然地形成了陣容堅強的後援會。在那個出國不易的年代,走一趟書局後間,總能滿足既可變美又能與眾不同的華貴想像。一般印象中,住商混合的店家是店舖在前,生活場域在後。然而,我家對面那戶人家正好相反。他們家是老街上放眼成列低矮平房中唯一的兩層樓洋房,大門永遠敞開,進門就是客廳,不見任何營生的跡象。在電話不普及的年代,他們家的電話號碼,就是左鄰右舍所有人共同的電話號碼。男主人挺著大肚腩長年嚼檳榔,女主人明眸皓齒高挑美麗。每當有我家的電話時,她便差遣女兒來喊:「電話喔!」那小孩的名字到現在我還記得,好好一個飽含「幸福花香」寓意的名字,硬是被繡學號的人繡成「信箱」。每逢過年,這戶人家總是人潮不斷,徹夜不絕。從大人遮掩的神色中,我明白那是必須躲著警察的神秘禁區。越是大人不准去的地方,越能勾起我的好奇心。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躡足至透出朦朧黃光的後間,耳畔傳來嘩嘩的麻將聲,眼前幾個男人圍著幾張方桌聚賭,各個面露嚴肅的神色。猜想,這樣的賭局,賭注恐怕不小。幾年後,這戶人家突然人去樓空,隱約聽說女主人違反票據法,代夫入監服刑。那時候,家家戶戶已都有自己的電話了。昔日商業興盛的港口老城,民間信仰極其虔誠,鹽水鎮上大小廟宇旁,圍繞著一間間瀰散著濃重氣味的香燭金紙店。其中,有家香燭金紙店可不一般,唯有熟門熟路的在地人才知道此店深處有著像暗號一樣低調的後間。穿過天井,沿著黑暗的甬道,不見光的房間牀板上各式煙火鞭炮堆成小山,規模直逼火藥庫。鹽水蜂炮已有百年歷史,煙火的陣仗自不在話下,從往上直衝的七彩空中美人、金色噴濺的水蓮花、飛碟般盤旋而上的小蜜蜂、單支的沖天炮,到最低階無害的仙女棒,應有盡有。每回過年返鄉,總會趁機補足火力,帶回台北。台北地小人稠,除了河濱,找不到適合施放的地點。女兒上小學那年,有一回同學來家裡玩,突發奇想在社區門口空地讓台北小孩體驗放沖天炮的感覺。引信嘶嘶作響,只見沖天炮隨著尖銳的「咻」聲射入天空,一轉彎便消失無蹤。三秒鐘後,對面公寓突然傳來女人尖聲大罵:「要嚇死人啊!放什麼炮啦!」這才意識到闖禍了,沖天炮的落點嚇著了正在後陽台洗衣服的大媽。我的婆家離娘家僅一橋之隔,卻分屬不同縣市,兩家的生活型態亦截然不同。公公務農,婆婆經營一家祖傳的雜貨店,位於街市最熱鬧的三角窗。這棟極為窄仄的老平房,店面上方侷促的閣樓是公婆的臥室,必須架上竹梯,攀爬而上。他們放著一公里外的三合院不住,只為了就近看管店內財物。店面的後間僅容旋身,卻同時涵蓋廚房、衛浴、晾衣、儲物等所有起居功能,呈現一種將就的姿態。我終於深入店舖的後間,近身體會住商融合互相滲透的方便與不便。不久,公公將這十足拼湊感的老店舖改建成三層樓的透天厝,我自小深深著迷的店舖後間也跟著走入歷史,成為過往時光裡根深的記憶,以懷舊的形式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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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仲夏夜之三色堇

 文/攝影 李佳靜三色堇亮眼的花容,是由那年的走春揭開序幕的。就在街角一隅,忽然瞥見,由紫、白、黃三色花瓣構成的一朵朵小花,像吮吸了霞光般明媚動人,宛如穿薄紗的舞孃,在早春時亮麗登場。我向三色堇挨近一看,發現她也有一張臉譜,似神話裡的妖精或鬼魅,也正在凝視我。後來,才知道三色堇原有鬼臉花和貓兒臉的別稱。三色堇最初寫在我記憶篇章的,應該是來自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仲夏夜之夢》裡仙王的手下帕克趁幾個主角睡著,就惡作劇地亂點鴛鴦譜,把三色堇的這具有魔力的汁液擠在了他們的眼皮上,這樣等他們醒來之後就會愛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於是仙后愛上了有驢頭的織工波頓,拉山德和狄米特律斯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海麗娜,兩人為了追求海麗娜而決鬥……。三色堇在《仲夏夜之夢》裡稱為閒愛花(love-in-idleness),它的汁液如果滴在沉睡著的眼皮,無論男女,醒來第一眼看見任何生物,都會瘋狂地愛上。這具有魔力的花朵,有種童話般的詼諧感。再次見到三色堇的確是夏天,而那個夏天的三色堇呈現了「花海」意象,讓我又想起莎翁底下那浪漫又詼諧的喜劇。那是湖北一個著名的風景區,有紫羅蘭色和杏桃黃「單色」的三色堇,也有藕紫、白底斑紋、杏黃三色交織的三色堇,無論是單色還是三色的三色堇,在陽光下演繹著異彩紛呈的短劇。我忽然想起了那個神話傳說:三色堇原叫堇菜花,其顏色本來也是單色,後來由於女神維納斯嫉妒堇菜花的亮麗,於是便舉起了她手中的鞭子,很狠地抽打堇菜花。堇菜花被打得汁液流竄,而它的花瓣也因此被染成了三種顏色變,成了今日的三色堇。三色堇(pansies)的名字來自法語pensées(思索或思念)。被思念的所思念,三色堇原來的意涵還是帶點浪漫色彩的。她有著蝶舞翩翩的風采,也有著逗趣的神話視角,說是一種很卡通的花草,那清麗雍容的外貌,卻又有股脫俗的靈氣。就說三色堇是種魔力花吧!用魔法燦爛了每一個仲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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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記憶中的白樺樹

白樺樹林成就了美麗的蒼穹雪景文/攝影 黃筱婷自助旅行東北之際,適逢隆冬大雪紛飛的時節,在臺灣幾乎不可能見著的漫天雪景,不想竟然一躍成為我每天每日一定會看到的風景;記得在小而美的民宿一待便是十數天的光景,每天最為期待的一件事,便是寂靜黑夜過去等待天明的時刻,大約早晨六點半鐘,我總習慣地撥開遮光性質優良的厚重窗戶簾子,看看今兒個外頭的世界是否已被塵封積雪所淹沒,當積雪厚重的像是一大團羊毛球時,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心情便顯得激動莫名,忘記自己其實是個超級懼怕寒冷,非得要穿上厚實長大衣與數層保暖內搭褲,方可放心出門的人,這便是環繞在我身邊那至今依然念茲在茲的冰雪魅力。在看似浪漫無害的雪天之際裡步行其實極為辛苦,所以我總習慣坐著公交車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漫無目的乘坐當然也是挺不錯的,等待公交車將我帶至一處嶄新未知的市井巷弄處,窗外的風景當然是一塵不染的雪白色,但讓我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一整片無邊際的白樺樹林了;在蒼茫的雪天大地裡,眼前的白樺樹林枝幹分明地挺立著,那般傲然於霜雪的模樣,讓我這位尤愛冰雪勝景的旅人感到印象深刻。黑龍江地區地處邊陲地區,自古便與北方俄羅斯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不論是音樂、文學、美術等,方方面面都受到俄羅斯的薰陶頗深;我在中央大街的書店裡尋得了俄國著名田園詩人葉賽寧的詩集,僅是翻閱數頁便被其浪漫輕巧的文字所吸引,對於詩人所書寫的〈白樺〉更是印象滿分:「在我的窗前,有一棵白樺,彷彿裹上銀裝,披著一身雪花。雪繡的花邊,綴滿毛茸茸的枝杈,一串串花穗,如潔白的流蘇垂掛。在朦朧的寂靜中,佇立著這棵白樺,在燦燦的金輝裡,閃著晶亮的雪花。徜徉在白樺四周的,是姍姍來遲的朝霞。它向白雪皚皚的樹枝,又抹一層銀色的光華。」詩歌裡的文字們便是每日於我的窗外輕盈流動的一抹風景,也是陪伴我隻身一人在漫天飛雪中前進的朋友。葉賽寧書寫白樺樹的文字柔美中帶有著一絲俊朗,他筆下的白樺樹有著性格溫婉的女性特質,在前行一步都備感孤寂甚或受挫的霜雪之中,白樺樹依舊能夠保持其嬌柔而不扭捏做作的姿態,以最為優雅的姿態,典雅挺立於白茫茫的蒼穹大地,這便是白樺樹在雪之國度中所寫下的絕妙景緻;天知道我多麼想摘下一枝白樺樹杈,將它帶回家植於窗邊,不求雪花助陣,只希望在皎潔月光之下,我也能窺得葉賽寧詩中那白樺樹上銀白色的光華,但我也明白,若是白樺樹離開了霜雪,可能就難以重現詩歌中那動人的光芒了,罷了吧…還是在心頭留待個念想,等待來年冬季的霜雪飄降而下,我定要再次探看那白樺樹林之光華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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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建中精神

 文/黃詣 攝影/陳玉姑在心底深處,藏著一些不受拘束的原始瘋狂,在所謂的規範、禮樂、教化之下層層壓抑著的,我們喚之為「獸」。而在《建中》,這堪比愛麗絲曾夢遊仙境的百無禁忌之地,心底的「獸」,不但甩落了一身枷鎖,還得以自在奔跑噑叫;也許,就是代代校友口中的「建中精神」。那怪獸吃了我們廢怯的心,以一身驕傲的亮毛,去承受他人的異樣目光,進而昂首闊步,把眼前的路,走成只屬於我們自己的康莊大道。我們正是一頭又一頭的怪獸,在這金色的歲月裡或振翅、或漫遊、或飲水、或奔馳,不求同亦不刻意為異,不彼此疏離也不同時呼朋引伴,正因為這個世界是如此之大,又有許多事令我們欣喜或生怨,所以,我們心中的「獸」,從不安份,總是衝撞著那些習以為常的成見,所謂,無事生非者,大抵若是。然而,怪獸並非狂犬,能夠抽離的冷眼觀察,從不代表著,怪獸會憤世的將所有現存體制破壞殆盡,《建中》學生的心中怪獸,是一種自由思想下,對於自己深信的真、善、美的實踐。而如今,怪獸們或高翔、或長奔了數年,爪牙更堅利了,羽膀更豐實了,而眼前的路也更寬闊了,是時候各自遠颺了。獸,也許會疲倦會受傷,但永不離去。 在未來,還有未來的未來,我們心中的怪獸,都會與我們一起傲然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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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再遇見

詩/圖 陽荷如何向你訴說最深的秘密就藏在紫紅花瓣裡 那輕輕搖曳的是夢 是愛是生命花田裡今生與你種下的芬芳 就讓思念的顏色繼續在四季裡綻放直至一瓣瓣的情緣在永生的種子裡凋落 重生 再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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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日出的富岡漁港

文/圖 林明理林明理畫作這清晨,和風吹拂富岡漁港的巴沙哇力部落……吹過富岡新村街巷。這裡曾是小漁村,如今是臺東縣第二大港口,有著阿美族人的記憶,也是鄰近的討海人對家園感情的駐足點。大海的遼闊、浩瀚,讓我的喜愛油然而生。當我從漁會樓層的高點眺望碼頭,見到防坡堤和興建中的燈塔時,一群小燕子飛來了。這一刻對於我就像是進入某種靜謐的幻景:猶如在深層的夢境中見到了幸福的片刻。我一邊往斜坡的地質公園山邊走去,一邊四下打量著,還沒來得及按下鏡頭,數隻烏頭翁已經在晨光下逗著玩,同一對棕腹樹鵲交上了朋友,並且把歡樂傳染給了我。還有花斑鳩、八哥也自由自在地飛著、叫著,到處充滿了春天鳥雀喧鬧的活躍景象。而大海的音韻可以用德國詩人海涅(Heinrich Heine)在詩裡說的一段話中聽到。他寫道:「我總是如此喜愛的大海,∕它常用溫柔的波濤∕使我的心地清涼;我們彼此很友好。」這是多麼優美而微妙的詩句,恰如我眼前浮現出一幅閃爍的大海圖景:畫面只有一個擺出詩人所描繪的那種情景的富岡漁港。我開懷,是因為這很像我小時候在田野手執稻穗花束的兒時的夢,讓我在這大海面前編織一個懷舊的夢網。也許在這裡最值得回憶的,是每戶漁民背後的故事,或者是在風兒的敘述中被勾畫出一個家鄉的輪廓。沿著富岡新村走,街巷整潔、安靜,鳥聲變得規模空前;而那些粉紅色天王星、白色的綠島之星等美麗的遊艇,都距離已遠。我忽然回想起,當風兒在船艙裡唱著自己熟悉的歌時,在港口的休憩站,我初次看到有海巡署的船艦和穿著橘色制服的巡防人員正在認真地執行任務的感動。富岡漁港,擱淺的船和拖吊船,林明理攝原先以為,討海人生活應該是自由的、冒險的,有艱辛,也有快樂的。但細細看去,只見漁夫們忙進忙出,有的忙著補漁網、擦洗,有的整裝待發捕魚去……露出了討海人堅強的本色。現在我明白了,這漁港不只有風情,漁民也走過風風雨雨,如今一切建設越見新奇、進步。車經巴沙哇力高聳的地標前,海面已經泛著新的一天那東方魚肚白的光芒。「妳看,那邊有艘不慎擱淺的大船,旁邊是拖吊的船,而那最左邊正要過去的船,是海巡署的巡邏艇喔。」一位阿美族老人指著大海說。恍惚中,風從岸上來,水鳥也帶來祝禱他們能順利救援的叫聲。我往前一步,也就看見了。但我感到這次自己在富岡港邊的風情中,體會到了生活中往往會發生著某種突如其來的變化或面臨各種險境時,我們都該為那些勇於幫助的人,向他們的精神致意。這也許就是我在旅遊中喜歡觀察理解的小小感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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