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上一堂人生國文課

■林如意

為什麼很多高中生會覺得上國文課無聊？作者認為：在追求夢想、正值青春的孩子們，怎麼可能了解古文裡的貶謫與失意？在懵懂天真的年紀被迫閱讀文人的中年滄桑，豈能期盼少年能夠明白其中的世故呢？

羊咩老師在《上一堂人生國文課》提到她雖是國文老師，但剛開始教書時對課文也有難以體會的時候，僅僅將知識傳遞給下一代，照本宣科罷了。連專家都不見得能融會貫通，當然不能責怪小孩上課時總是雙眼無神，靈魂飄至遠方。作者深知要改變現況，得從教學方式開始著手，於是這本書誕生了。書中選取近30部劇集與相關古文，帶領讀者有如親身走過前人的遭遇，從而習得珍貴的人生方向：遭逢物是人非、生離死別、兩難困境時的選擇，以及面對驟雨飄風的心態。每則文章都用膾炙人口的影視作品解釋高中課文。也許我們學過此篇古文、追過這部劇，卻從未想過兩者的共通點，直到作者寫此書，我方才知悉它們就像換了時空、改了名字的雙胞胎，肖似無比。

其中最讓我悸動的是連結了文采斐然的蘇軾，和英國女王的丈夫──菲利普親王，一則以西一則以東，看似平行線的存在，他們的生活軌跡卻不可思議的交會，同樣是被蒙上一層灰的寶石，壯志難伸，難以自由尋夢的滄桑大叔。〈念奴嬌〉詞中蘇軾遙想赤壁英雄雲集，一方面感慨物是人非，一方面艷羨周瑜當年的功績和英姿，人生勝利組的光環歷經朝代的更迭依然閃耀，使蘇軾對於己身的一事無成，懷才不遇的窘境發出「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的浩歎。

劇集《王冠》中菲利普親王則是桀驁不馴的沒落貴族，原本自視不凡，自認為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但成為女王的丈夫後，他卻勢必只能當個配角，作太陽底下一抹黯淡的影子，不甘、遺憾當然有，卻被時間和無奈磨去稜角，直到日後有一次當他望見登上月球計畫中，如同英雄般閃耀的太空人，他冒險家狂野的血液再度被喚醒，曾經，他也幻想成為那樣煥發的主角，光彩奪目，讓眾人為他的才能折服。雖然作為親王，同樣受他人另眼看待，卻好似什麼都變了，專為自己而寫的劇本突然從主演變成戲份超少的龍套，誰能不抑鬱呢？誰不想找機會離開，尋找一個專屬於自己的舞台？跟蘇軾一樣，菲利普親王的內心依舊想使乏味的生活填補繽紛的色彩，那是種無可取代的自我實現。因此他比誰都期待觀賞登月太空人的直播，期盼看到選擇別種人生的他，是多麼的優秀耀眼，卻愈看愈空虛，因為即便再怎麼羨慕，再怎麼想取代，那終究是旁人的人生，到頭來只是一場空，不安和後悔不斷擴大，直到無力感充斥全身。

「寄託在他人身上的迷惘永遠沒有答案」，羊咩老師留下這麼一句話作為蘇軾與菲利普親王人生的註解。身為一名追星少女，我好像稍微能理解這樣的心情，以及老師的說法。現在看見我的偶像們在台上歌舞時，一方面覺得帥氣，一方面也很欣慰，因為我曉得他們為了成功，過去真的很辛苦，不斷練習只為了展現表演的整齊度，甚至當時公司沒錢買設備，僅能靠最樸素的服裝和麥克風上台，經過好幾年才獲得普遍大眾的喜愛與好成績。為他們驕傲、感到與有榮焉的同時，我卻不禁反觀自己，偶像付出的汗水沒有白費，朝著夢想熱血奔跑終能使地下室築起高樓。那，看著他們成長的我，也能做到嗎？正在申請大學的我，為了自身前途付出足夠的努力了嗎？考完學測之後，我如釋重負一般，懈怠下來，成天以看影片當娛樂，卻如同上文二人，愈看愈茫然，覺得獨自陷入無盡的黑暗，明知該為未來做打算了，身體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勁。曠日廢時許久之後，體內的理性忍不住對著鏡子問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呢？如此頹廢的我，是否有資格繼續喜歡我的偶像？

這大概便是作者想告訴讀者的，唯能靠自己努力達成目標，方能讓才華和天賦開花結果的道理吧！不只是望著別人，要行動起來，才有可能與楷模拉近距離，甚至與之匹敵。若不主動追夢，那一切都不可能納入囊中，套用我特別喜歡一句話：「遠處的是風景，近處的才是人生」，誠實的面對自己，無須追逐鏡花水月的幻影。

在本書最後，作者也毫不藏私將教學壓箱寶大方展示，提供國文老師們進行紅樓夢教學時，可以搭配的影片段落及人物關係圖。她說，「讀古文就是預習未來的人生」，我們可以學習當中的精神，預防難關束縛腳步，跌倒不是重點，重點是遇到困境後如何優雅起身，讓那群期待看我們笑話的人啞口無言。也許將來，曾以為事不關己的紅樓夢竟在現實中活生生地上演也不一定。《上一堂人生國文課》，我想就算將來不再上國文課，它的效益依然可以淪肌浹髓的引導我們面對未來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