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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季節的容顏
文/攝影 蔡碧航
朋友送給我一把烏桕的果實,用彩紙包紮還繫了緞帶,像一捧美麗的花束。
這捧花很令我驚艷。
原來她每年十月都會去採集成熟的烏桕果實,連枝帶葉。然後花費好幾天的時間,仔細的剝去黑色的硬殼,梳理枝條,再紮成花束,或插瓶,或掛牆上裝飾,可以美麗一整年。
收到花束的朋友都很驚奇,在LINE群組裡引起了不小的討論。都說認識烏桕樹,但從未見過它開花結果。
有朋友家中庭院就種了烏桕樹,十多年了,長得高大粗壯,但除了綠蓋如傘和偶見的紅葉,什麼都沒見過。大夥兒調侃她一定是種到了公樹吧。烏桕樹有公有母嗎?一陣嘻哈之後沒有結論。
我從前居住的小區也種了一整排的烏桕,年年長高,由一樓直上三樓,枝椏伸張,很多住戶嫌它遮擋了陽光,每到入冬都要找人修剪,剪得光禿瘦稜,來年再發新芽。所以一年四季大概都只見新芽綠葉,以及秋天轉紅飄落的小小紅葉。從沒見過它開花結果。
那幾年我大概太忙吧?日子過得潦草不經心,像旅途匆匆,隨團東奔西走的行程。人生有許多的不得不,每天早出晚歸,沒有閒情抬頭望天望樹,更不記得烏桕長成了什麼樣子。
收到烏桕花束,我分了一小把拿去給老鄰居,問她:
「妳看過這巷子的烏桕開花結果嗎?」
她說有啊,在最高的修剪不到的枝椏上,現正開著花呢。指給我看地上細小如米粒淡綠色的落花,一隻鴿子正咕咕咕咕的啄食。
她細看手中的小花束,驚嘆烏桕瘦黑的果實怎會變成這般美麗,脫去黑色的外殼,微微開啟的種仁,恰似潔白的群聚的小花兒,微笑著,歡欣著。
送我烏桕花束的好友慧心巧手,腦海裡有自己的時序節奏。她知道什麼時候種瓜什麼時候種豆,什麼時候水養一瓶蒲葵,什麼時候去郊野採集烏桕果實,或野山芥,或做清明粿的艾草。春天的潤餅端午的粽子中秋的麻糬冬至的湯圓,也都歡歡喜喜親力親為。
她的小園更精采,藏著許多驚喜,種些奇奇怪怪的花草,鹿角蕨、捕蟲的豬籠草、許願藤、瀑布蘭、紫鳶尾……。
最讓我驚訝的莫過於一盆曼殊沙華,彼岸花。生生世世花葉不相見,一步一花相接到天涯的曼殊沙華,在我心中是神祕幽冥而且魅惑的,每一想起就覺花與葉天上人間遙遙相望,彷彿有怨、有恨,綿綿相思無絕期。一陣寒涼油然襲上心頭。
朋友種的曼殊沙華年年來報到,只開一支聊表心意,而且花葉相依相扶,看著就感覺心中舒坦溫暖許多。曼殊沙華,不再那麼冷寂憂傷拒人於千里。
跟著節氣生活是幸福的。
春花夏綠秋楓冬雪,季節的容顏依約輪替,一期一會,值得萬般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