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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諍友

何可攝影:〈秋色〉

文/久彌 攝影/何可

看到這張老照片,一些傷感不由人的浮上心來。這是可人老兄數年前給我的,原是有意讓我配文投稿華副。但這張我覺得紅葉不如我這裡的華麗,要他秋天來此一行,拍些更華麗的秋景,再投華副,其實在台灣能拍到這樣秋景也不容易了,我還挑剔!可惜此願未成,他已仙遊而去,這張照片竟成絕響,當初沒有及時為文投寄,現在是懊悔不及。

可人兄是我高中,同校不同班的同學,但到大學,變成同班。我們在中學,雖不同班,但因他的文名和一些在同學中廣為流傳的、特立獨行真性情事件,我已久聞他的大名。我的親身體驗是他主編政大校刊時,要我寫稿,我那時心有旁騖,就胡亂搪塞了一篇,結果被他拿回來,毫不留情的當面痛斥:「你這叫寫的甚麼狗屎,重來。」真是當頭棒喝。另一次是我們在成功嶺暑期訓練時。因那時家裡向來都是訂中央日報,而且中副是我投稿的主要對象,就寫了一篇「看報」刊在中副,敘述中副給我在成功嶺艱苦訓練時所帶來的解脫,和想家的安慰,他掃了兩眼,就冷冷的說:「這種馬屁文章,有甚麼意思?」這兩次一針見血的批評,對我的寫作都影響深遠。像他這樣真心,直坦的朋友可說絕無僅有,所以我一直以他為我可敬的諍友。但他對我寫得較好的東西,也不吝眉飛色舞,大肆誇張的讚賞。當兵時,他在金門,我在馬祖,記得有一次,他特意來信告訴我說,在冰果店,看到有小女生,把我的小塊非詩非文,剪貼保存。前幾年在台時一度曾談到,把歷年所寫的東西,集結成書,但因我向來散漫,要湊出來也不容易。一九六一年,我在自由青年期刊,寫的一篇橫貫公路遊記,也是他在中央圖書館幫我找到並複印給我的,成為我目前刊出作品中,有跡可尋最早的一篇。所以他對我的鼓勵幫助,也是不遺餘力的。

我們參加其它暑期活動,他寫的報導,篇篇精采,很受救國團主辦者的重視。但出來做事後,可能等因奉此的公文寫多了,散文就少了,偶一為之在聯副等的文章,也都會引發不少回響。退休後轉而醉心攝影。他的一張荷花作品深蒙華副主編讚賞,我配的詩就沾光,一起刊了出來,後來我也就禿子頂著月亮走,用他的攝影作品配文,在華副風光了一陣。

我每次回台,都少不得要去他家住一陣。早年我們曾一起爬上仙跡巖眺望,同嘆台北的滾滾紅塵,後來他背痛就多是在平地活動了。數年前曾在華副寫過一篇「兩老」記敘我住在他上河圖家中,他帶我早晨走路去景美菜市場看他的豆漿西施,吃我喜歡的豆漿燒餅油條,一起去世新校園拍羊蹄甲,一起沿堤岸散步;他精於烹飪,兩人不出去時,他就在家為我做美食,一起看電視,為時事長吁短嘆,為不同的文章或書拌嘴,這些雖是瑣事,卻在在承載了我們深厚的友情印記。現在回想起來,只剩「當時只道是平常」的感概,不勝哀惋了。

同學中離去的也有多人了,令我覺得我的世界崩塌了一大塊,心裡留下一個彌補不了的大洞, 也令我有些了解,伯牙不再鼓琴傷痛的,只有兩人,可人兄是其中之一。

我有個駝鳥心態,自然而然的躲避去想令我難過的事, 以免引起傷感,這次看到照片,忍不住,寫下這篇,也就算對老友有個交代,希望以後看到紅葉,能轉化成一種如面對老友的療癒,只想曾有的美好時光,而非傷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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