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晴雨白石湖

文/攝影 邱傑 1我們興緻沖沖的依著導航來到慕名已久的白石湖,一看都傻了眼,湖在那裡啊?只一座長長吊橋懸空高掛,這也奇了,底下不過只是一個並不太深的山谷,滴水也無,步行可過卻建了一個造型浮誇的胖胖大橋掛在上頭,這樣風景有比較好看嗎?我這樣說肯定要被打臉了,這個地方命名白石湖其來有自,這個地方蓋一座吊橋自有一百個理由,吊橋蓋成這幅模樣叫做美感,不懂美感的人那能悟出其中之美?於是我們只好下車伸伸懶腰,互相玩笑一番:慕名而來慕的是什麼名呢?仔細探索搜尋,最後好歹拼湊出一麻袋白石湖的了不起之處,要全車人接受此行並沒有白來,不要洩氣。而說實話這附近隨意繞繞走走,也確有與其他地方不一樣的視野和景觀,不能說沒有收獲。 2我們自己其實就有一座白石湖的,其特色非常明顯突出,完全沒有名氣,全台灣知道這個名號的或許只有一兩三四人。我們的白石湖位於所謂千塘之鄉以陴塘聞名的的桃園市,千百座大湖小湖灌溉水塘中,我們是沒有編號的,沒有載諸任何文件地圖者,更膽敢誇口是其中最小的一座,不但是最小的湖,且其中還有一座最小的島,甚至還有一座有模有樣的碼頭,一艘有名字繪寫其上的小舟,堪稱麻雀雖小而五臟俱全,是一座真正有水而非虛有其名的湖,凡此種種,說來連自己情不自禁胸膛都挺高了兩毫厘。我們是在完全意外之下得到了這一座小小湖的。那年退休之後安排已久的移居加拿大行動正式夢碎而回歸家鄉,乃下定決心在台灣打造一個小小加拿大。無論是大是小,只要擁有自然之美,得與大自然和睦相處便是。在這樣背景之下,發現了一塊偏僻的,雜草叢生的,休耕多年的法拍地,多次流標乏人問津因而價格便宜得匪夷所思,立即傾盡所有出手購得。這塊土地的對外道路勉可擠過一輛腳踏車,沒有路燈當然也就沒有光害,去看時刷一聲松鼠當頭高枝掠過。買來才發現有一半土地是沼澤,因為臨著水利會一口大池塘,池水長年滲透,這塊地成了長滿水燭、蘆葦和各種蕨類植物的濕地。請來怪手略加整理,竄出來的蛇至少有一丈長,而怪手當場陷入泥淖不可自拔。於是依著因緣安排將低窪泥凝之處掘成小湖,中央留個小土丘,週邊植物完全保留,一個星期之後再去探看,小湖已經被不知何處自來之水注滿,接著來了自來魚,自然龜和鱉,鰻和鱔,蝦和蟹…,水鳥也跟著來了,魚狗、夜鷺、白鷺、白頭翁、黃尾鴝、喜鵲、樹鵲…連戴勝、蒼鷹都來過。小小湖畔弄了個小碼頭,買來一艘命名為砂石號的小膠筏,不是做砂石生意,而是我自號石頭,內人暱稱砂子,各取其一字而組成砂石號。鐵皮屋命名白石莊,門前水域自然而然就成了白石湖。 晴雨冷暖,白石湖陪我們渡過無數時光。春來苦楝落花灑滿水面,緬槴、緋寒、河津、吉野、野薑、八重、紫薇、流蘇、阿勃勒、羅漢松、菩提、梅、紅木、落羽松、石斑、女貞、紅竹、山茶…環湖栽滿,閒走一圈,植物的香色皆複雜。連結小湖出水一處水域搭了個木造高橋,階梯登上高點設一個小小平台,啟用時辦了有如家家酒的晚會,朋友來聚,在地童男童女提著燈舉著火,拉著小提琴引導,仙樂飄飄,燈火闌珊,即至雙雙對對相繼登臨高台,台下人要求一對對皆得台上蓋章用印見證之後方得過橋,於是對對夫妻擁抱、親吻的甜美畫面也浪漫的印上了湖心。十年下來,橋坍了,改建一座鋼樑拚木平橋,再幾年,橋畔垂柳倒下,期望的桃紅柳綠只剩桃花依舊笑春風,湖畔一座平台也坍了,重建一座更寬敞一點點的,長期使用的釣魚台的名號因家人無一膽敢釣魚而名失其實,恰好週邊六株櫻花逐一植栽完成而乾脆改稱訪櫻台。台上小坐,藍天浮雲掠過湖面,徐志摩先生的詩情意象徐徐摩莎出來。始信白石湖在門前,莫須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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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拜倒在「石榴裙」下

樹梢上的石榴果文/攝影 伊蓮小姐北方冷得快,慶幸是乾冷,最近16度的溫度,在台灣可是長袖衣服出籠了。悠閒走在天津的街頭,秋意正濃,一些植物都開始起變化了,此時注意到了,幾乎有庭園的家戶,都喜歡種上石榴樹。雖然堂姊跟姪子自家沒種植,但是周邊社區鄰居皆能瞧見石榴高掛著。美麗的蒙自甜石榴子帶著粉紅的琥珀色生長在台灣,倒是見過附近鄰居家種過石榴樹,多年前也見過石榴開的紅花。天津堂姊很是驚訝表示:南方地區也有?我回堂姊說:曾經瞧見過,但是不知道結果能吃嗎?直到多年前開放美國、土耳其的大紅色石榴近來,跟天津堂姊這邊的外皮顏色不同,台灣進口的帶著大紅色,天津這邊是蒙自甜石榴,外皮帶著粉紅,果肉晶瑩剔透很像粉色瑪瑙,皮薄果汁多,顆粒很飽滿,帶清甜味道。因為口感很好,我一吃愛上,特別覺得新鮮感。堂姊又說:天津還有人特別摘種小型盆栽的觀賞石榴,可以放在室內客廳擺放,既可賞花也可觀果實;如果植栽長大後再進行移入戶外,當地人非常喜愛。所以我走在街頭,特別注意觀察樹種,看見結果的石榴果,總不吝惜的貪戀著,或是拍攝著,有種「果在樹梢、喜上眉梢」的愜意感。在台灣,超市有販售進口石榴果汁,這兩年流行喝起石榴汁,有趣的是:人們以前把「石榴」跟台灣的「番石榴」(芭樂)混為一談,其實兩者完全是不同的,石榴比芭樂更早傳進來。石榴本身喜歡溫暖向陽的環境,抗寒、耐乾旱、耐貧脊土地等;營養價值高,可製藥、製水果酒跟果汁,用途甚是廣泛。雖然沒能在天津開花時節親眼看見,但在台灣曾經驚鴻一瞥過,對其紅花留下很深印象,古代詩人韓愈有詩句寫:「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金秋石榴熟成時,人們又比喻:石榴果種子很多,是「多子多孫,子孫滿堂」的象徵。從開出紅似火的花,到結成果實的過程,天津街頭、公園裡常見石榴樹的身影。不得不說:天津人真的「拜倒在石榴裙下」。據說,石榴最初是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來的,還帶回葡萄,難怪北方常見葡萄栽種,原產於西亞、中亞一帶,就是阿富汗、伊朗等地。在天津看見這美麗的石榴樹,結果高掛樹梢,為我的天津行增添美麗光彩,感謝著萬事萬物的運行,讓我見證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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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東原老街一隅

詩/攝影 晚晚我的步調沒那麼歡快小雪之前也不認悲他們老說我歲數青春陳年沒看懂我彎腰拾起的方向 秋蹲了下來彷彿入土微安的靈魂好整以暇等你上了那級臺階把疼痛束成馬尾節拍中庸像一行野溪甩動風鈴叮叮咚咚,而我聽見的聲音最近。用提琴拉划的半徑方便我們在圓圈中沉溺──你忘了可以拉起嘴角的野生的微笑 小雪來時可做一世春風不敢不添旺壯的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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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監獄記

文/攝影 林宇軒參觀博物館,發現一座隱藏的環形監獄。原來臺灣也有嗎?我驚訝地想,彷彿看見發明這個理論的英國哲學家邊沁在眼前現身──他正不發一語地向前走,而我只能快步跟上。所謂的環形監獄,又被稱為「全景敞視監獄」,由一個圓形的大廳組成,獄警會在中央監視著四周的犯人,但犯人不會知道自己此刻是否正在被監視。這個想法不只是「建築的設計」,同時更是「人心的設計」,是歷史上最能節省獄警人力的監獄形式。這種監獄,我只在課本上看過,沒想到腳下的這片土地竟然就有一座。隨著邊沁的步伐,我停止在牢房的正中央。站在這裡,所有隔間內的舉動都一覽無遺,真的就如同他所提出的理論。與其讓記憶被修飾,為什麼不直視這些不堪的真實呢?只有兩面牆支撐的牢房,如今左支右絀、進退維谷,包藏的一切禍心都無法拒絕被凝視,萬事萬物都必須順從。我看著光線輕易地避過欄杆、照射過去,見證著曾經的困難。一恍神,時間的分秒被金屬和水泥硬生生地隔開,剛才出現的邊沁已經不知去向。我看著眼前的歷史建築,想像裡頭曾經關押什麼樣的犯人;同時想像另一個環形監獄還沒被創造出來的時空,此刻的邊沁正潛心計算成本上升後的「比較利益」,試圖花費最少的氣力讓人接受規訓與懲罰。當反抗者出現,就懲罰他們──這個想法是多麼理直氣壯?同時又是多麼便宜、多麼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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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潛香漫步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鄰人送來一大把的梔子花。雖然不清楚這個季節是否正當梔子花花季,反正氣溫無常花也癲狂,正想著,花香已盈滿一室。有點甜膩、不捨香郁,快快找個適合的瓶子供起來。以這樣的香氛應該以最單純的玻璃瓶子來養她,方的圓的錐形的哪一個好呢?花枝看似挺然,花枝尾端也還柔弱,太高的瓶子不太適合,一番思量,那個水晶紅酒杯或許可以差一些被擇選所剩的軟枝。就這樣,她們遇水不多時便展露十八歲的模樣。十八歲的時候,有了第一場的戀愛。一位就讀語言學院的女生,兩人約了去看電影,片名「爸爸懷孕了」,一部現在回頭在無有不能的網路上尋找也遍尋不著的電影,像是已不復返的十八歲青春。雖然她隨著喜劇的劇情笑倒在少男懷裡,讓他跌進蜜罐裡,其實那時她身邊有一位高帥的男生陪她前來赴約地點,心裡翻攪起從未有過的滋味,也是那年,第一次喝咖啡,加了很多方糖的咖啡,才覺得十八歲的愛戀其實不那麼苦。到底是要在意這個女生,還是要在意那個男生呢?老師都沒有教。直至今日,雖然老師都沒教,卻明白該在意的是她或他。現在桌上這杯顏色如千年琥珀的黑咖啡要比當年的糖咖啡苦多了,卻可以從苦裡品嘗出甘甜的餘韻。一路走來,多少的困阨挫折,在當時只覺得像剝皮刮骨一樣難當難捱、多少的名利和快意剩下目前僅足夠過日子的餘賸,清楚明白了一天天的日子是一顆顆的佛珠,串在手腕,撥算餘歲。是日已過。清晨從無明的神識中轉醒,馬上聞到那股香氣,那股香氣因為甜,恍以為香氣微微地笑著,以為那人從很遠的暗夜裡跋涉而歸,握著離開時唯一帶走的當作承諾的門匙開了門,脫卻風塵的大外套,將它掛在牆上,像一幅異國風情畫,畫裡滿山花紅也滿山花白,只是沒了香氣。他像個遊唱詩人輕聲訴說遠方的衣索比亞日曬咖啡豆裡的花香是一則古老的美麗,我回說古坑或屏東中低海拔地區的豆子,花香裡的甜味是永恆的愛與約定,像梔子花。他坐在桌旁,微微的笑著,兀自拿了那隻老舊到已開片如一臉皺紋的咖啡杯,斟滿,慢慢地等我從現時走回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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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遊日小札

文/攝影 黃筱婷 俯瞰函館五稜郭公園獨飲一盞清茶,淡然以對世間乾坤與聚散浮沉,唯願上善若水、雅如清風;一邊品著略顯燙手的熱茶,一邊翻閱手中那積累已不少的遊日小札,倒也不失為一番趣味便是。‧我在高山 舊時飛驒地區首府,有「飛驒小京都」美稱,高山老街全為古早木造建築,隨處可見販售飛驒牛的小食肆,以及有著各式顏色可祈求幸運的飛驒猿寶寶。‧我在下呂溫泉 飛驒山脈雄踞遠方,詩人林羅山將下呂溫泉譽為「日本三大名湯」;美人湯泉質無色無味,只有在溫泉鄉歇上一晚方可感受這份祥和的寧靜。‧我在飛驒古川 水質甘醇著名衍生諸多釀酒坊,飛驒地區最為恬靜的一處;不聞遊人刺耳聲響,只聞滿天白雪之美大抵就是眼前景致了。‧我在白川鄉 合掌樣式的木造房屋星羅棋布,在民宿榻榻米睡上一晚,品嚐鹹香下飯的朴葉味噌,萬籟俱寂的夜晚只有雪花點點落下的聲息。‧我在東京 去了幾回東京,仍舊不習慣那兒的擁擠,所以煞有其事地發明了一套東京標準作息。 習慣先到江戶東京博物館把展覽品看一回,不可免俗將一蘭拉麵列入午餐,下午轉往神社冥想放空,再到清澄白河喝杯咖啡振奮下精神,最後到微見夕陽的東京車站轉轉,十足標準的觀光客行程。綠樹成蔭的酒田山居倉庫‧我在酒田 山居倉庫後方是一整排與倉庫平行的高大樹木,雖沒有蟲鳴鳥叫,倒有綠葉成蔭,這是酒田最為迷人的一處風景。‧我在青梅 從月台邊的待合室到青梅老街上的各式景致,充斥著一種暖呼呼的淡黃色調,讓人霎那間便掉入昭和時代的懷舊場景裡。湯上美人是黑川溫泉出產的著名啤酒‧我在黑川溫泉 總喜歡在隆冬之際隻身到深山小鄉鎮來趟溫泉探險記。 走在小而美的溫泉街道上,鼻腔滿溢著硫磺味,氤氳的霧氣使得溫泉鄉如仙境一般;帶上一瓶知名的黑川溫泉著名的「湯上美人」啤酒回到溫泉旅細品,濃郁的麥香味滋潤口腔,滑順的滋味一點兒也不嗆鼻,這是旅人珍藏於心的溫泉鄉記憶。‧我在門司港 馬關條約即是在門司港的對岸下關市簽署,甲午戰爭宣告終結,臺灣、澎湖、遼東半島隨即開啟被殖民的篇章。 明治及大正時期建築打造出懷舊之道,品嚐完必吃的燒咖哩,再到居酒屋小酌一下,沒有比這更為盡興的了。‧我在長崎 原子彈讓整座城市瞬間化為烏有,夾雜輻射物質的黑色雨水緩緩飄落,蕈狀雲下僥倖撿回生命的倖存者,承受著無法言說的苦難。‧我在函館 遠眺函館山,俯瞰五稜郭,零下低溫的函館街道可謂水冷天寒。‧我在乳頭溫泉 深山裡的秘湯溫泉,厚雪覆蓋的道路,小餐館的鄉土料理,榻榻米上的稻香,呼嘯而過的冷冽寒風,眼前景象如夢似幻。秋田藝術家勝平得之的版畫作品‧我在秋田 素以秋田美人和蓊鬱森林名聞遐邇,日本的魚米之鄉便在此地。 遠比美人和森林更吸引我的是勝平得之所創作的秋田鄉土版畫作品。‧我在金澤 北陸的「加賀小京都」,泉鏡花、德田秋聲、室生犀星的故居都在此處,日本文學因而增添一抹秀麗的色彩。 許多人爭相與兼六園的徽軫燈籠合照,作為到此一遊的證明,其實靜心才能細細欣賞世間所有的美與不美。‧我在男鹿半島 在人跡罕至的真山神社,除了享受專屬於自己的神社參拜與森林芬多精的洗滌,還獲得難以解釋的心靈平靜,我想著這是生剝鬼特別送給旅人的小禮物。大阪黑門巿場所販售的各類醃菜‧我在大阪 從古至今的物產集散中心、兵家必爭之地,儘管戰後蕭條,卻也急速復興崛起,可謂大阪之王道。‧我在奈良 總想著奈良是仙氣繚繞之地,鹿兒在表參道上引領人們進入這處神仙的住所。‧我在京都 世間百態愛恨嗔癡,哲學之道櫻花繁茂,神社寺廟誠心祝禱,萬物靜觀皆能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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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孤勇者

文/醉意兒 插圖/國泰 今日刷臉書的時候,看到一個影片,我突然淚流不止,並不是一個煽情的故事或是歌曲,反而是一個好笑的橋段,講訴一個演奏會,主題是宮崎駿的音樂演奏,在演奏結尾時,表演者詢問了台下的觀眾們,是否還有想要聽的曲目呢?大人們的回答稀稀落落的,非常小聲,突然有一個小孩很大聲的喊了一聲:「孤勇者!」瞬間,小孩成為眾人嘻笑的對象,眾人哄堂大笑,就連表演者都回答了句:「還真是沒想到啊!」本以為這就是一場鬧劇,最終表演者也選擇了一首符合主題的歌曲作為演奏,正在大家都沉浸在音樂的饗宴之中時,雙簧管表演者在配樂時,突然插入了一句特殊的起頭,隨即,整個樂隊都開始了跟上節奏,這個沒有彩排的即興演出,瞬間吸引住眾人的目光,他們用毫不突兀的方式,演奏了小孩喜歡的流行樂「孤勇者」。當大家都長大了的時候,是不是連想要的勇氣都沒落了呢?所有大人都膽怯的講出自己內心的想法,只有小孩大聲且明確地說出自己的願望,雖然換來哄堂大笑,但是他的勇敢,也定會有人發現,若不說出自己的心願,又怎會知道,會不會有實現的一天呢?我不是特別喜歡這首歌,或是覺得這首歌的旋律有什麼感動之處,但是感動的淚水仍然很真實的滾落下來,這不單單只是一個完美的演出,更看到了一個孩子的勇敢,更讓人看到樂隊的心意,表演者無譜演出,也沒有跟整個樂隊溝通,而是直接大膽嘗試,是有可能讓演出產生一丁點的小瑕疵的,但是他們卻願意冒著這樣的風險,完成孩子的心願,值得嘉許掌聲。換個方向想想,自己倒是很常因為小孩子的童言童語而不當一回事,甚至是把他們想要的小願望一一否決,當他們想要的心聲都沒有得到回應,只有無盡的恥笑時,是不是就是變相的教導他們不要天馬行空,於是,他們就學著慢慢的將心聲藏起來,就像你我一樣,成為長大後唯唯諾諾的大人了呢?這個孩子是孤勇者,孤單且勇敢,這個樂隊表演者也是孤勇者,孤績誰復論,短短兩分鐘的影片,突然領悟到了新的人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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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曬魚乾

文/攝影 洪金鳳 季節自春季轉換為夏季之際,趁著疫情漸緩時節,我和幾位朋友到澎湖走訪各地名勝,期間也到一位在地人同事家中拜訪並享用澎湖人特調的海鮮佳餚,除了觀賞天成的美景外,還感受到菊島島民純樸民風與熱情款待。同事家外有一個小廣場,我們進門之前,看到鄰居正在以澎湖特有的曬板曝曬處理好的魚獲,這樣熟悉的畫面就是我成長期的日常,所以覺得親切又感動。我跟同事的鄰居說:「我可以拍下這個畫面嗎?」,包成像蒙面女郎的鄰居開心的回以:「當然可以啊,妳要怎麼拍都可以。」好耳熟的口音,這是我們澎湖人特有的口音,我向她道謝後,就成就了這張「曬魚乾」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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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趕路

文/攝影 陽羽瑞豐走下計程車,方才兩個小時的山路使他暈眩,一路緊緊抓著塑膠袋以防嘔吐,幸好沒有用上。他已許久沒到拉拉山,上回來時還在讀幼稚園,連自己姓名的筆劃都會缺漏;此刻工作了數年,白頭髮都難免冒了幾根。勾起兩段旅程的相同之處,是都與父母前來。「笑一個!」瑞豐打開手機鏡頭,對爸媽笑著說。他按下一次次快門,捕捉父母的笑靨,目光卻逗留在遠處的山林,依舊蓊鬱,巨木依舊雄偉,可是在這些年中,掌中留存回憶的機械,已從底片相機、數位相機變為媲美相機的智慧手機。留存回憶的花招多了,然而老照片中的頭髮愈發烏黑、皮膚愈發緊實,愈凸顯現實中的鬢髮蒼蒼、皺紋深刻。「該走了。」父親打斷他的思緒,催促著。瑞豐點點頭,沒有多作聲。他很清楚年歲除了帶給父母外貌的變化,也讓他們性情變得急切。每日趕著起床、趕著三餐,出門趕著下車、上車,健行趕著起點、終點。瑞豐懷念起年幼時在山上過夜,父親總會與他拎著手電筒夜遊,辨認沿途路燈聚集的飛蛾、甲蟲,帶著圖鑑一一對照,無論是否能認出,一切顯得從容優雅,未曾趕路。最近幾次,父母到了旅館便搶著洗漱熄燈,放著漫天星子流轉兀自睡去;用以夜遊的手電筒,成為指引廁所的夜燈。瑞豐明白轉變並非真的性格改變,僅是越來越珍惜時間、體力,想用同樣的時間走得更遠。多登上一個山頭與否,對瑞豐來說,山一直都在;僅是終歸有一天,瑞豐會如同他的父母,體悟到人並非如同山川、木石長久,現在不拚更待何時?「好快。」瑞豐喘氣著登上一個個階梯,輕聲嘆著。轉眼間,父母的身影已跨過溪澗,開始攀登新一輪的台階。或許瑞峰該感慨父母都不欣賞沿途風景,或是埋怨不多加等待,只是他選擇默然。瑞豐驀地佇足,呆呆瞧著溪水旁又一棵千歲巨木,不由得感激起來,父母仍然有穩健的腳步,得以奔向一個又一個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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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小鎮豪豬秀與叔本華

文/攝影 翁少非走在旗山街頭,不免想起叔本華。叔本華是十九世紀的德國哲學家,時空隔好遠,會連在一起,全因你曾在這兒看過一場「豪豬秀」之故。這場秀,短短的,也稱不上精彩,但有些事,觸及生命議題的,總是特別鮮明,看過就令人難忘,如同盲聾教育家海倫‧凱勒,一歲七個多月時被病魔奪走視覺聽覺,然而,失明失聰前,她所聽過的風雨聲、看過的天空田野,不曾被無聲暗黑抹掉,一直駐留在心裡般。十多年前,有個周末到旗山遊,路過公共體育場,發現有位戴羽冠、穿紅黑色背心五分褲的老漢,捧著一只塑膠籃子,走近一看,裡面裝有一隻兔子大小的豪豬,雖然罕見,但不以為意,等遊老街回來,圍觀的人增多了。老漢拿麥克風喊:「快來看,豪豬秀。」而後念念有詞,豪豬胖了起來,如尖針的白色長刺怒張著,一副威武不可侵犯的樣子,有人不禁驚呼出聲。「這一支一支的箭,全都有倒鉤,比三國時代孔明草船借箭的箭更厲害,有誰想試試看?」他戴著深色墨鏡,看不出眼睛不知在看誰,但他的頭轉向哪邊,那邊的群眾都會急忙搖搖手。「別怕,看,我來跟牠親親。」說完,又念念有詞,豪豬身上的荊刺放倒了,就抱起牠親吻下巴。觀眾紛紛拋出掌聲,他的唇角迅速的翹高起來。「大家可以和豪豬照相。」雖然熱情邀請,可惜大部分的人都離場,只有幾位年輕女孩去拍照、打賞,有個大人拉孩子上前,但小孩硬是不肯,指著擺在老漢身旁的看板說:「我要跟狗狗照相。」哪兒有小狗?定睛一看,原來這塊大看板不僅寫有「漂流渡人生」、「流浪顧三餐」、「電視台旺旺回娘家」…等標題字,中間還貼有十二張褪色了的照片,除了他風光的舞台照外,大都是小狗滾輪、拉車、排排坐之類的表演照。「沒有狗,不好意思。」老漢搖搖手。小孩一臉失望地離開了,人群也散了。 他坐在豪豬旁抽著菸,沉默地等待下一批人群的聚集。你走過去拍照,搭訕:「以前的這些小狗呢?」「都不在了,有的大齡去世了,有的送給友人了。」他的聲調低沉一會,黝黑的臉龐泛起一絲笑意,繼續說:「還好,現在有『浪浪』,陪我渡人生、走天下。」告辭老漢後,走一段路,忍不住回望,瞧見他正對著浪浪不停的說些什麼,斜陽把他倆的影子黏在一起,你的腦裡海不禁浮現「豪豬困境」這則故事:有一群豪豬為了避冬,聚在一起取暖,但都被對方刺痛,迫使牠們分開,不過當需要取暖時,會再度靠在一起、因刺痛而分開。牠們就這樣被冷之苦或痛之苦反覆折騰,直至找到一段彼此最適宜的距離為止。這則寓言的作者,就是叔本華。他以豪豬的「相聚與相距」,比喻人們在建立人際關係時的衡量與調適,這個寓意至今仍被學術界廣為引用。年輕時,讀《新潮文庫》叢書,叔本華的《意志與表象世界》最難懂,念研究所時,得知佛洛依德的潛意識,是受到他「生存慾念是一種無聲無意識的動力」論點所啟示,才覺得他可親多了,而,老漢的豪豬秀,讓你重拾他的著作,並深一層理解他的真實人生。顯然,你在這兒看到的不只是一場秀,而是一個人的滄桑生命史,老漢和叔本華在生活上有兩個類似的因子,其一:孤獨,叔本華名言「要麼孤獨,要麼庸俗」,孤獨具有精神的高能量,才能使老漢耐得住流浪顧三餐的生存方式吧;其二:與動物相依為命,是受早年父親自殺、與母親決裂境遇的影響嗎?叔本華任誰都不喜歡,對動物卻很有愛心,曾說「看到動物之所以讓我們這麼快樂,那是因為我們在牠們身上,看見單純化了的自己」,他一生未娶,很喜歡陪伴他的那隻名為「靈魂」的白色捲毛狗,聽說他還立遺囑要留一筆錢給牠!這個周末,來遊旗山,屢屢巴望能再看到老漢和浪浪,但這麼多年來都不曾相遇,只曾在報紙上看到「美濃花海/豪豬供遊客拍照/尖刺恐傷人/主管單位將調查開罰」新聞,那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走在旗山街頭,怎不令你思念起老漢,他和浪浪流浪到哪兒了?怎不令你聯想起叔本華,想起他的孤獨,以及那隻和他相依為命的愛犬「靈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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