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明治時代的大文豪─以文豪故居為名的紀念館(下)

志賀直哉奈良故居紀念館文/攝影 陳銘磻小說神《暗夜行路》的家奈良生駒‧志賀直哉故居紀念館 1883年出生宮城縣石卷市的志賀直哉,少時隨父母移居東京,接受貴族教育,21歲進學習院高等科就學文學創作,1904年發表處女作〈菜花與少女〉,1906年,進東大文科英文系,兩年後轉國文科,中途輟學;後與武者小路實篤等人創辦《望野》雜誌、主張理想主義的「白樺派」。1921年伊始,著手寫作長篇《暗夜行路》,歷時16載,1937年完成。主角時任謙作是祖父和母親不倫下的私生子,不時遭到歧視,母親去世後,跟隨祖父及年輕的妾室過著淒慘生活。及長,為文學志向與父親爭執不休,父子感情陷入險境,再加妻子對婚姻不忠,畸戀不斷,決定出走天涯;某日,旅途病倒,妻子聞訊趕到,只見躺在病榻的丈夫睜開萬般柔和與光芒的眼眸,竟至不知如何應對。半自傳的小說,作者讓場景始於東京,繼之京都,描述婚後的主角遭受命運播弄,獨自前往鳥取的伯耆大山,斷絕人際,以為求得自適的生命。小說結尾以謙作懷抱病體溶入大自然,獨自走向通往寬恕與永恆之路,玄妙又唯美,被視為志賀直哉放膽創作的佳構;評論家喻為「小說神」,標記為作者代表作。《暗夜行路》問世,令當代知識分子對人類產生美好想像、對社會擁抱希望,並認為足以作為思想的至高境界。這是作者堅持貫串人道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力作,這股力量,象徵撥開陰鬱的自然主義的烏雲,如芥川龍之介說:「他打開文壇的天窗,讓清新空氣流通進來。」獲得讀者讚賞的《暗夜行路》,主角謙作走過不少地方:鳥取大山、廣島尾道等,真實情況的志賀直哉,現實人生一樣走遍各地,他在隨筆〈遷居23次〉,描述一生搬遷的歷程:宮城、東京、神奈川、群馬、靜岡、島根,直到1929年,移居奈良高畑大道町,終於脫稿完成《暗夜行路》後篇之作。文史記載,這一棟和洋並陳的新屋,志賀直哉設計,好友下島松之助施工,1929年竣工。他在這棟被譬喻「暗夜之家」,樸素雅靜的房子住了9年,室外牆垣高聳,緊鄰綠意盎然的庭園,時聞花香鳥語,對面春日山,群樹連天,得見不少白樺樹種植其間;沉靜雅室,懸掛文友合照,茶几、坐椅、榻榻米、小說手稿,簡明中流露風雅的文學氣息;這裡是起居室,那裡是餐食室,可見窗外屋主日常閒坐沉思的碧綠庭院,皆是標榜為人生而藝術的白樺派,實現理想的幽玄境域。從春日大社幽深的綠意小徑,踏上碎石路,行過石板橋,風起竹林葉落輕飄,再到下禰宜道盡頭,便是高畑大道町,作家的舊居就在那裡。以關懷低層人生活為主題的《蟹工船》作者小林喜多二,小說家小林秀雄、尾崎一雄、谷崎潤一郎等,都曾到訪這座屬於《暗夜行路》的文學舞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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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明治時代的大文豪─以文豪故居為名的紀念館(中)

夏目漱石熊本故居紀念館文/攝影 陳銘磻明治時代的英語老師熊本內坪井‧夏目漱石故居紀念館 熊本旅行,遊客大都選擇熊本城、水前寺、阿蘇山、阿蘇神社、黑川溫泉、矗立維新群雄的高橋公園;近年,位於內坪井町的夏目漱石故居,漸成熱門地景。說到夏目先生,他於1896年奉派熊本,任職改制為熊本大學的第五高中英語教師,停留四年三個月,遷徙六次,內坪井是搬移第五回的住所,為時一年八個月。1896年6月9日,夏目30歲,與年方20的鏡子結婚,遷居內坪井町,長女筆子出世;之後,夏目有過幾次前往阿蘇做短程旅行。與日後寫作關係密切的有兩回:一次是1897年12月和隔年1月的小天溫泉之旅,小天溫泉是非人情美學《草枕》的小說舞台。另一次是1899年秋,與同事山川信次郎攀登險峻的阿蘇山,這段艱辛歷程後來寫入《二百十日》。這一座木造建築的舊居,別具風雅氣息,前庭幾叢灌木,綠意盎然,素雅有致;後院林木蔥鬱,鏡子的產湯井戶仍存在石座間。後來成為出色物理學家的五高學生寺田寅彥,彼時在夏目家當寄食生,住進後院的小屋也被留存下來。鏡子說:「這是我在熊本住過最好的房子。」如今,開放參觀,允許攝影的故居,展覽夏目精裝本初版著作、手稿、夏目影像、貓偶、枕在水池的歐菲莉亞畫像;訪客還能在櫃檯購買夏目親手用鋼筆畫線製作的復刻稿紙本,格外貴重,值得珍藏。時間回到1896年4月,夏目到職熊本第五高中,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起初的職務是講師,7月任命教授,4年後昇任代理首席教員。不斷擢升的過程,可見他深受校方器重,以及對熊本五高的貢獻。原本無意續任教職的夏目,進入五高後反而全心投入教學,一反過去對教育工作絕望的態度。據當時學生回顧,夏目老師在課堂對學生的要求十分嚴格,課前不做預習,企圖含糊蒙混的人,必遭嚴厲批評;提出簡單無聊問題的人,不可能得到老師回應,只能自行查字典,尋索資料。嚴格是必要的,就算怎麼嚴厲的教學,夏目仍是學生口中親和的教師,無論學生提出怎樣好笑的問題,只要態度認真,他必定耐心講解,並利用課餘為學生講授莎士比亞。有學生回憶夏目講課的情景,寫道:「他照例用沉著語調,並不過於穿鑿附會的字句,再插入簡短評論,這樣的授課方式使我們體會《哈姆雷特》的趣味。」此外,課後解析俳句、協助籌措學費、安置生活,都成為日後學生津津樂道的美事。離去熊本,返回東京,夏目寫作的《我是貓》、《少爺》、《虞美人草》等小說,銷售千萬冊,學校教科書且選錄他的文章作為教材,多數日本人都曾閱讀他的作品,於此家喻戶曉,成為夙負盛名的文學家;評論家認定他是日本近代文學史的巨擘,集輝煌於一身的國民大作家。(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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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婚禮上的花環

 文/攝影 May春季,果然是繽紛花開的季節,加上新北各里長都在強化美化綠化環境,看啊,這個里的公園一個小小入口,就被盛開花朵如炸開的炮竹,金黃色的炮仗花裝飾得如新婚典禮上拱形的美麗花環,直叫人心情燦爛起來。看著看著,在欣賞之餘,也引起其他路人好奇的眼光,他們以為怎會有個人對著公園入口就東拍西拍起來呢,那一點也不稀罕啊,只不過是一堆好看的炮仗花罷了,甚至還有一位公園入口的老伯伯的機車,為了讓我好好拍照,竟然好心好意的挪開了機車,讓我盡情拍照,只可惜那正好面對著晨起的熱烈陽光,我只能東躲西藏的拍了幾張備用,但我真的被那密密麻麻璀璨異常,懸掛垂下如小瀑布的炮仗花吸引了。一瞬間,那滿滿的炮仗花讓我聯想起當年的婚禮喜宴。那一年,我與老公結婚時,我們都在外地,他來自最東邊的台灣,而我來自對北的東北,我老家和老公老家相距好幾千里,但我們在一個各自也都距離千里以上的華北某個大城市認識,因為我們都離鄉背井在外地工作,又一時無法在老公的故鄉辦婚禮與宴客,只好找兩人都適合的時間,到我東北農村的老家辦喜宴了。沒想到,我老公還很興奮,因為東北那雪鄉好像是他最鍾愛最迷戀的地方,之前我們剛認識不久,我曾在冬天帶他回一次東北老家,從此他就深深愛上東北的雪和老家了。他說,在下雪的天在東北結婚辦喜宴,那就更浪漫更稀罕更難得了,對來自亞熱帶的台灣男人來說,和我在東北冬天漫天大雪下的結婚辦喜宴,他真的高興壞了。我們喜宴場所,就在我老家的露天庭院裡舉辦,天空飄著雪花,緩緩落下來,天極寒,但我老公一點也不在意,一遇上下雪他就總是興奮到了極點,而雪花就緩歡飄在天空,飄在我們身上髮叢,飄在所有家鄉來賓身上髮叢,和每一盤每一碗的喜宴菜色上……因為在農村鄉下,辦喜宴時也很顯得簡單,卻熱鬧,除了我家人和村子裡的一些親友外,就如此在天寒地凍的天候中完成了。那一年的那一天,我只有兩件簡單的喜宴禮服,在雪天中,我在薄博的禮服裡多穿了三件衣服禦寒,將自己撐得像胖新娘一樣,但這沒辦法,否則我也只能在喜宴中不停打噴嚏了。我那時在想,有誰會在農村的下雪天候中辦喜宴的,有誰還會因此在喜宴中穿薄薄禮服的,幸好,有準備厚厚的外套披在肩上,不然,那真是凍到手腳冰冷,難以行走的。在那人生最重要的喜事,最重要的喜宴上,我除了手上的一捧花之外,沒有任何花環,頭上沒有,身上沒有,喜宴的任何角落都沒有,甚至與老公一起挽著手喜孜孜走向喜宴現場的廣場時,也沒有想像中的那種拱型的美麗燦爛花多大花環。只有細細的,白白的,密密的,冷冷地,但絕美的雪花落在上面,連上天都如此眷顧,在我的婚禮喜宴上添加如此絕美的花,我還有何奢求呢?我一生奢求的並不多,即便是對老公,也僅僅是期待他對我好一點罷了,而我願意為他做好吃的。他也沒什麼奢求的,只要在他下班後有一頓熱飯吃就行。他對未能給我在喜宴結婚時多一點花,多一點花環,而有愧於我,但我能諒解他,誰叫我們是夫妻呢,他想節省更多的錢給我,這才有實質的意義,為的是能讓我們應付所需而不虞匱乏。有人說,戀愛就是棋逢對手,而婚姻就是甘拜下風。其中有一點道理,但不是誰對誰甘拜下風,或屈居下風,而是相互體諒,讓自己居在下風,而去體諒上風的不易。因此,在喜宴中,少了美麗如花的花環,那又如何。我開玩笑地說,老天已給我們的婚禮喜宴上添加那麼多意外的絕美雪花花環了,夠了,很漂亮了,還有誰能像我一樣獲得老天爺的鍾愛,給我如此美的花環啊!老公笑了。 那一天,第一眼見到那公園小小入口,那金黃色的繽紛炮仗花裝飾的拱形花環時,我小小心靈裡,說實話,還是激起一點淺淺的漣漪,想起結婚喜宴就是了,當然也聯想起那雪花花環了,可是,這大概就是人吧,尚未完全成佛覺悟的人,平凡人。那密密實實,繁花似錦一般的金黃色炮仗花裝飾的拱形花環,如同一只只小小紅色鞭炮似的,隨時都會在如此的炎熱夏日季節裡點燃,為這熱情的季節婚禮劈里啪啦慶祝一番,讓人感覺到喜慶的熱鬧在眼前,繽紛的,紅紅火火展開似的。紅紅火火的象徵著熱鬧喜慶,被視為一種非常吉祥的花卉植物,同時,炮仗花每次開花的時候都很像是火焰一般,極為艷麗熱情,據說還能驅除邪惡,而帶給家人美好的祝福。這些意義上和形象上的繽紛炮仗花,就讓我不禁駐足良久了。沒有花的花環婚禮喜宴,沒有花環的新娘,一切似乎都在老天的安排下進行,在我一生當中,已有炮仗花拱形花環高掛在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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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大雪南京行

 文/攝影 鄭秋琪2018年冬天,綠皮火車抵達南京站時,正值城市下班人潮,我們下車,盲隨人流穿越地下甬道,擠向南京地鐵站。車廂內人挨著人,我們兩個女人,一老一少,大雪天推拉笨重行李箱,初來乍到的好奇與徬徨盡寫臉上,但車廂內無人多看一眼,我微微感到古都人們不驚不詫的匆容自在。南京連續三天,我們都住在夫子廟旁青年旅舍,那是棟黑瓦白牆明清老宅,緊鄰秦淮河,推開木窗櫺,外面一片霧白,河水墨黑滯著。空氣冰涼,用力嗅聞,沒有想像中六朝金粉香與煙水氣,反而陣陣飄來的是油煙爆炒的香味,肚子頓時咕嚕嚕抗議起來。 走出旅舍,外面持續落著江南十年來罕見大雪,景區行人寥寥,河岸商家陸續上木板門,艘艘畫舫擠擠挨挨緊靠黑魆魆小碼頭,冬夜的秦淮河畔又空蕩又蕭瑟。黑暗中覓食,寒風夾帶細雪撲身而來,我們走了好一陣,冷餓得幾乎邁不開步履。失望之餘,往回走,不料就在旅舍門口右轉前行約100公尺,過平江橋的大街上,看見一家燈火輝煌的中餐廳,挑高木門懸掛兩串大燈籠,木底金字招牌寫著「大牌檔」。門內溫煦如春,蒸氣氤氳,料理抬上一排排小巧可口點心:石婆婆麻團、赤豆湯圓、古法糖芋苗、麻辣鴨血、醬香田螺、老雞湯餛飩……等。印刷菜單上的品項花樣更是繁多,目不暇給,價格親民。人在異鄉,首日就遭大風雪洗禮,能夠吃飽喝足,溫暖了肚腹讓冬日旅人有如人在家中坐的恍惚。往後,白天無論我們跑了多遠,一到晚上都會路遠迢迢,回到夫子廟大排檔飽餐一頓。有時明明肚飽腸滿,但貪食之欲一經挑起,似乎無法饜足,還要大包小包提回旅店,才稍稍滿意。回旅店不久,我們登上四樓的pub,喝一杯調酒,坐一、兩個小時,再暈乎乎搖晃晃回到房間,倒頭就睡。白日,精神奕奕的我們四處晃蕩,大雪紛飛舉足艱難,在曲折大街小巷中冒險亂竄,我們瘋跑了中山陵、明孝陵地宮、南京師大、雞鳴寺、玄武湖、明城牆、先鋒書店。早在桃園機場登機前,已知這場寒流從更遙遠的北方一路南下,原以為只下點疏落小雪,一如往年我們在上海遇到的雪天,不多時薄薄雪花就會化入泥中。但是那年冬天,這場大雪讓我們在南京猝不及防,沒有雪靴,我們的鞋襪終日濕漉漉。在中山陵木棧道上,我滑倒摔傷手臂站不起來,一個路過女孩冒著也會被我拉倒的危險,伸手將我拉起。待我站穩後,她已快步離去,我只看到枯樹林中,她橘紅色雪衣的背影越走越遠。這個城市總是那麼令人意外,如同這場雪、吃食與人。尋路到先鋒書店的途中,經過南京師大,大門對面窄巷裡,我們吃到用大如鋁製臉盆燒煮的四川水煮魚,又辣又酸,邊吃邊淚水鼻涕縱橫,逼出全身寒意,汗水淋漓,好不暢快。第二天傍晚我們到了玄武湖邊時,飄起漫天大雪。我又渴又冷,雙頰打顫,兩腳凍如冰棍。路上有年輕人邊笑邊吃冰棒,有老人安步慢走,繞行湖邊,手裡拿著一個不銹鋼鋼水壺,倒出碧瑩瑩熱騰騰茶湯,喝上一口,臉容安適自在,讓我羨慕不已。 離開這個城市的前一晚,我在超市買到一個跟白天老人手裡一樣的不銹鋼水壺,一罐雨花茶,一包桂花糕。當晚,我用旅店透明玻璃杯泡了兩杯茶,看水色由透明漸漸轉為青碧,原本漂浮在上方的茶葉,在飽吸水分後,緩緩以立姿下沉,像人沉澱又沉澱後的緩緩降低自己的身姿。雨花茶搭配桂花糕,甜中的清香,夾雜淡淡的苦澀。苦中帶甜,直似我們在許多城市自在行走,常有的心情。明早我們即將離開這個城市!在浦東機場,南方航空櫃檯後面的年輕男孩問:「超重11公斤,每公斤托運60元人民幣。是什麼東西,這麼重?」「書。」我回答。「出門玩,還帶這麼多書?」我心裏偷偷樂著,他不知道我重重的行囊帶回博爾赫斯論文集、美日最新小說,還有許多人在書中對南京的想念,當然其中我的那分,我已背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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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異鄉人

隨著時間,親人流逝,家族姓氏衍生出的血緣網絡,漸行漸遠,星散世界。文/蔡莉莉 圖/Rachel Chen小白花 Rachel Chen 油畫 17x14公分 2022重返鹿港老家,空氣中潮溼的氣味召喚了那一日,我四歲,那樣超齡的懂了鄉愁。這麼多年來,想起鹿港祖父家就有一種超現實感,類似在古裝片場才會有的場景。左右護龍的三合院,內護外護外外護,彷彿永遠走也走不完的曬榖場。廂房裡有著鏤花鈿螺的四柱紅眠床,睡覺時放下兩側刺繡帳幔,臨窗有一座雕花臉盆架,還有藏在屋角布帘後的夜壺。我在台南小鎮出生長大,彰化只是籍貫上的故鄉,並沒有家鄉的情感。小時候,回鄉下祖父家是一連串的阻隔與輾轉,覺得路途無盡荒遠。客運火車再換客運,月台上不耐久候,整袋伴手米硬是被我坐成懶骨頭。鄉間小路蜿蜿蜒蜒越走越窄,眼前的稻田無有邊界越來越寬,空氣中各種醃菜筍乾的味道越來越濃,這裡那裡都是三合院看起來沒什麼差別。直到眼前出現一大群許久才見一面的叔伯姑嬸堂兄姐們,終於卸下所有大包小包,輕鬆極了,輕鬆得失重了。那時,我是家族裡最小的小孩。拘謹的姐姐緊跟著媽媽,貪玩的我一下子就跟著堂兄姐野到水田裡,人家拔雜草我拔水稻,渾然不知莫名的快樂中,藏著變化。一回神,媽媽和姐姐都不見了!不用上學的我,在大人的勸留之下臨時被留下來陪伴老人家。當我意識到初抵時的隨口答應竟被當真,陌生的空間裡只剩我一人時,放聲大哭,那時候又沒電話,只能天天盼著媽媽趕快來帶我回家。從我幼年的眼光看出去,感受到尚未結婚的小姑姑最疼我。面對三餐桌上永遠滷不完的那鍋滷肉,看了就發膩,那是與回鹽水外婆家滿桌食物絕不相同的另一種。我開始拒食,小姑姑煎蛋哄我吃,遭祖父責罵過於寵溺。四歲的我,不理解大家族的規矩,對吃食不妥協,對威權不服從,不顧外面下雨,跑過長長的曬穀場,打算拿回浴室裡的衣服打包回家。木門一拉,正在洗澡的祖母霎時楞住,望著和她一樣渾身溼透的小孫女,不知到底在演那齣?面對貪玩必需付出的代價,四歲的我,已經懂了後悔。上小學之後,便不常回去這個圍繞著無邊際稻田終年瀰散著濃濃土味和動植物氣味的大宅院。祖父家於我有一種陌生感,是記憶裡一個混雜錯愕與孤單的地方。我之後非常能體悟小孩在缺乏準備下突然被單獨留下的心情。出國讀書後,怎麼也不願意在異國生活,一點也不想遷就異邦食物,或許和幼年時這段突如其來的生命際遇不無關係。小學畢業那年,祖父過世。奔喪的我們從門口一路跪爬,爬過彷彿永遠爬不完的曬榖場,走入那個終年只點著紅燈泡牆上掛滿祖先畫像的陰暗正廳,見祖父最後的面容,就像卡繆《異鄉人》開場的情節。朦朧記得那日古厝裡人來人往,各色布幡在黃昏的光影中晃動。後來,年邁的祖母住進安養院,隨著時間,親人流逝,家族姓氏衍生出的血緣網絡,漸行漸遠,星散世界。長大以後,方知從小大人口中的鹿港老家,地理上其實是福興鄉,一個離海不遠的農村。此刻,站在古厝前,好像回到童年。想起聽到「群星會」冉肖玲出場唱歌時,會握著鍋鏟從灶間興奮趕到電視機前的祖母,空氣中彷彿傳來祖母尾音上揚的中部海域口音,那些細碎的往事陡然鮮明起來。於今,昔日闊大氣派的三合院,直如荒墟,幾代人事湮滅其中,過往富甲一方的地主氣息已蒸發。人口外移、田地分產、祖宅拍賣,幾乎已成了偏鄉荒村大家族的命運主調。環顧四周,祖厝窗櫺上描金的工筆畫如今已褪色,正廳門楣「濟陽衍派」四個大字,像是為了蔡氏子孫最後的憑弔而存在。在那個當下我突然意識到,我已在自己的故鄉,成為一個無所連結無所牽繫的異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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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明治時代的大文豪 ─以文豪故居為名的紀念館(上)

文/攝影 陳銘磻 日本的文學家紀念館已然成為國家重要的文化資產,是保存典籍、文學、漫畫、繪本作品的重鎮,更是觀光產業力求繽紛發展的旅遊勝地;向來重視文學的日本社會,斷無疑義認為:「一座偉大的城市,必須建構一座能展現人文風情的文學館」,這一見識,確乎值得台灣執掌文學業務的機構作為借鏡。 大文豪是個大庸醫小倉北區‧森鷗外故居紀念館 1862年出生島根縣津和野町,藩主侍醫家庭的森鷗外,本名森林太郎,從小承受良好的國學、漢學、蘭學的基礎教育,是明治至大正時期的軍醫、小說家、翻譯家。1882年自東大醫學部畢業,派任陸軍軍醫副中尉,服務於東京陸軍醫院。1884年奉命留學德國,受叔本華、惠特曼等哲學思想影響,加深為日後創作的依據;1888年返國,歷任軍醫學校教官、校長、陸軍軍醫總監、省醫務等,還把留學期間,交往的德國女子的戀情,寫成小說《舞姬》。書甫出版,女主角艾莉絲獲悉,千里迢迢追到日本,礙於官僚體系與封建道德壓力,森鷗外避不見面,經由家人苦苦勸解,艾莉絲才傷悲欲絕返國,儼然一齣愛情悲劇。位居明治政府高官、頂尖知識分子,森鷗外既有前衛思想,仍不乏因循侷限的思維,自喻「留洋回來的保守派」,一方面以調和與妥協做為處世原則,另方面,西方的自由思想和民主精神,也給予他深刻影響,兩者觀點始終交錯穿梭在創作的小說之中。森鷗外晚年任職帝室博物館長、帝國美術院長,1922年病逝。著作:《舞姬》、《魔睡》、《山椒大叔》、《寒山拾得》等,其中,《泡沫記》和《信使》公認日本浪漫主義文學的先驅之作;作品偏重體驗當代倫理道德,反映明治知識分子思想上的矛盾。初期作品文筆優美、抒情濃郁;後期著墨的歷史小說,如:《高瀨舟》,側重冷峻客觀。甲午戰爭之後,森鷗外奉調臺灣總督府陸軍局軍醫部長,卻因嚴禁陸軍部隊擅自提供米麥混食,造成兩萬五千名士兵,將近百分之九十罹患腳氣病,二千餘人不治亡故。駐臺三個月,竟至束手無策,療治無方,只得匆匆離去。這段錯綜複雜「森醫官草菅人命」的史實,直到八○年代,才由東大醫學部教授山本俊一披露。「大文豪是個大庸醫」有人如是議論。1899年6月,森鷗外37歲,被降職調往北九州小倉,位於京町五丁目的房子,是他擔任第12師團軍醫部長,遠赴小倉就任的住所。翌年,小倉車站整建,房子遷移至小倉北區鍛冶町,原來的舊邸僅留石碑註記遺跡。森鷗外被派遣小倉任職的住所,建於1890年,直到1902年離去後,門口和街道進行大改造,整修還原成一座擁有庭園的「文豪故居」。森鷗外回到東京寓所後,寫作的小說〈雞〉,就是以這所房子為背景舞台。1962年12月,為紀念森鷗外誕辰100週年,在小倉紫川常盤橋畔設立「森鷗外文學碑」,一座六面立體錐形的詩文碑,碑面刻有〈雞〉、〈獨身〉、〈二人之友〉、〈小倉日記〉四篇短文。舊居則保留文豪起居生活、寫字間原貌,參訪者可從被樹籬圍繞的屋舍,一窺「看起來像一座擁有悠閒庭園的小型文學博物館」。(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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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童年的回憶

文/圖片提供 魏世昌 無意間翻到一張老照片,是我小時候在姨婆家果園採柑橘的畫面,又香又甜,不禁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姨婆家後面是一座廣袤翠綠的山頭,門前拐角不遠處則是條溪流。山水之間都是我的天地,童年的樂園。我們小孩子在這裡追逐嬉戲,撿拾漂亮的石頭,空氣中流動著歡樂的氣息,那是無憂無慮的時光。河道形成的水潭,溪水清澈見底,總有抓不完的溪蟹、野蝦、青蛙跟小魚,我們一群野孩子,常成群結伴到溪畔抓魚、玩水,畚箕往溪沙一撈,小魚、小蝦、小蟹馬上現形,抓得不亦樂乎。陽光下衣褲濕了又乾,乾了又濕,探險和歡樂隨著太陽落幕,結束快樂的一天。如今的我遠離那片土地,生活在都市,放眼所見,擁擠的巷弄,密密麻麻的高樓,喧囂的人車,不時讓人生出一種想逃離一切、尋一方淨土的念頭。於是每一次返回姨婆家,總要打開車窗凝視一番,然後到後山走走,找回熟悉的鄉間小路,看看在風中搖曳的小黃花。雖然近年來由於氣候乾旱、人為攔蓄,河道已乾涸,但我不忘時時提醒自己保有一顆赤子之心,一如員山鄉鎮的質樸、水的清澈。於我而言,童年最美的回憶,純真無憂的歲月,永遠刻劃在腦海中,流淌在當年的溪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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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紫色法國夢

龐畢度中心文/圖 余致毅接近八點,列車終於在巴黎北站停下腳步。踏出列車,每個月台都停滿了各地來的列車,所有月台的起點全收攏在車站大廳前,拱形的天花板下,繁忙的旅客往來交談。臺灣的月台多半與車站大廳平行設置,月台像無盡頭似的朝左右兩方延伸,而巴黎的車站剛好與月台垂直,在大廳可以看到所有的月台,也可以直接前往你所要的月台,就像以前記憶中電影場景一般,豪華壯觀且美麗,光影從上方傾斜流瀉,站在候車大廳可以看到所有的列車匯聚停止在此,也是大部分歐洲的火車大站擁有的模樣,這樣的車站符合自己想像的模樣,每個旅客似乎都成了電影中的主角,帶著各自的心事夢想,分離相聚重逢。看著手中的地圖,企圖分辨出方向。往往真實的路與地圖上的指標有許多認知上的落差,也無法測量距離的真實,究竟手中列印出的小地圖是否就是這大地圖上形似的叉路呢?巴黎的火車站有好幾個,走出北站,車站外聚集了許多男人,或蹲或站或抽著菸,站外建築林立,仔細尋找路標,只好賭一把的朝想像中的方向前進。沿著高架軌道行走,沿途沒有什麼行人,剛好有位年輕女生經過,馬上鼓起勇氣詢問,還好目前方向應該沒有錯。從前聽說許多關於法國人的傳聞,幸好遇到的女生很友善的幫助我。過了不久就見到旅館附近的地鐵站,穿過地鐵站有許多人聚集在此,終於感受到一些人煙。在地鐵轉角的十字路口站滿了許多人,十分繁忙的樣子,過了馬路後,仍有點分不清道路的方向,看著小小的簡單地圖,感覺旅館應該就在附近了,只是背著沉重行李總是得冒險一下。問了一位婦人,她很認真的幫我查看了地圖,不過似乎也不確定方向,她熱心的幫我問了附近的大叔,大叔看了我的簡圖後,便帶著我找到就在兩個巷子距離的旅舍。還好沒繼續走下去,旅館就位在左手邊的巷子裡。感謝老天讓我初抵巴黎就遇見三位好心的法國人,幫我順利的找到旅館,少走了冤枉路。巴黎鐵塔經過一家速食店,就看見旅館小小的招牌,在旅途中找到旅館的招牌感覺真溫暖,希望往後尋找落腳處都能順利。有些背包客隨興所至,再隨處尋覓住處,也許哪天自己更有勇氣和經驗了,就這樣更瀟灑更自由的旅行。打開大門,在櫃台窗口有位捲髮男士為我辦理入住手續,幫我提行李上樓,跟在他身後沿著旋轉樓梯一路爬上五樓,爬得氣喘吁吁。房間位在一條狹窄黑暗的T字形走道底端,左右還有兩個房間。古典且細長的鑰匙在孔內叩叩的轉動,需要花一點時間才能把門打開,還好打開門後,面對室外的兩扇窗戶透進明亮的天光,去除了走道的幽暗。房內漆著淡紫色的油漆,洗手台旁的暖器找不到開關,完全只是個裝飾,整間房間冷冰冰的,感覺像在臺北寒流來襲一樣,得抱著毯子做事情。衣櫃搖搖晃晃的立在兩扇關不緊的長窗中間,房內有個小洗手台也只有冰冷的水,房內總是充滿一股奇怪的味道,類似油漆未乾的氣味。找了半天找不到插座,下樓問了捲髮男,原來插座設計在洗手台上方的電燈右側,十分隱密。相較於房價的昂貴,除了擁有個人空間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兩扇窗外,真是一個簡單怪味又寒冷的房間啊。連結網路十分鐘就要一歐元,真是一個昂貴的世界啊。旅館的公共廁所很巧妙的位在旋轉樓梯的途中,木門鑲在階梯一半位置的弧狀牆壁上,小小的木門也是弧狀的,狹窄的廁所內有一扇沒有遮掩的小窗,一個沒有座墊和馬桶蓋的座式抽水馬桶,找不到電燈開關也沒有垃圾桶,後來到別層樓才發現將門鎖上後,燈泡就會亮了,是一個地理位置奇特設計奇怪的廁所。而公共浴室的蓮蓬頭水很微弱,溫溫的,讓人全身直打冷顫,過了好久水才漸漸的熱起來,若天氣寒冷洗冷水澡真是挑戰。接連的幾個晚上,漫遊了巴黎之後,回到我的紫色小房間,不知覺就在電腦前坐到深夜,到了九點多天色總算暗了下來,街頭陸續亮起了一點燈火,從窗口往街上望去,看流動的人群很有滋味。大學時期對於法國有著莫名的憧憬,輾轉多年總算踏上法國的土地,雖然沒有強烈的興奮感,也許就是把旅行當成生活一般,可以品嘗真正歐洲的滋味。想起大一時的奇布茲夢想,也許那時都把夢想擺在很遠的地方,或許現在我可以有勇氣或者信心去決定人生的一切。重讀一遍朋友寫的小說又有許多感觸,也許沒有答案的結果只會褪色,那些關於年輕的夢想與對旅行的寄望,關於沉默,關於神秘與未來,我們又走過了這麼多年的歲月,日子層層疊疊,朋友歲月事物回憶情感重重沓沓,我們究竟走到記憶裡的哪一條叉路胡同裡了呢?往窗外的街角望去,可以見到聖心堂隱隱發出的光亮,巴黎的夜晚光影搖曳而記憶朦朧。看了一會地圖,便陷入昏沉沉的睡眠中,輾轉在一個又一個我的法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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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黑森林幸福華爾滋〉缽

攝影 李燕瓊文/攝影 李燕瓊德國家裡有一口先生在蘇格蘭靈修時緣遇的銅「頌缽」,缽體圓潤飽滿,深棕色澤古樸素雅,輕撫著,心,彷彿就緩緩沉慢下來,我尤愛在傍晚時分輕敲一聲,回音繚繞,彷如縷縷梵音幽緲輕轉,又若清泉迤邐而來,裊裊迴盪……。初見它,有股似曾相識、濃重卻遙遠的感應:感知「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連幾日仍略感靠近了猶又依稀:每每為它拭塵,努力思索,還是遙遠……。那日,閱覽詩人藝術家許悔之的臉書,寫他在Art Basel HK展出作品中的〈輪之書〉的句子「如來磨指為藥」,那是詩人年輕時的詩句,寫藥師佛心急「以指磨藥」來救度病痛的眾生,以致「手指變得越來越短了」。如此悲憫,頓時明白,我想起記憶中媽媽小診所的白陶「磨藥缽」。來家裡門診(產檢)的都是孕(產)婦,所以,媽媽的小診所除了濃濃的消毒水氣味外,完全沒有一般醫院的愁苦空氣,反而滿滿的「生」之喜悅,媽媽也常在小診間「開導」互看不順眼的婆媳。50、60年代的風氣比較閉塞,當婆婆的也多有媳婦熬成婆的「婆氣」,乖順的小媳婦就難免受氣了。常聽到媽媽在各自訴說委屈的婆媳雙方之間,說好話化解誤會,還真的「促和」了不少原本冤家般的婆媳。當媽媽「開導」的同時就是磨藥時間,我有時會雞婆搶著幫忙磨,一方面我好喜歡摸玩那圓潤冰涼的缽體,再則磨好我可以得到幾顆沒有糖衣的健素糖(媽媽當溫和的胃藥也中和藥苦味),記得曾問過媽媽為何不加比較便宜的糖,媽媽說糖不很健康,果然沒錯,醫學界已經研究提醒:糖是癌細胞最愛的食物之一。那年代大環境不好,鄉下多為清苦的務農之家,慢慢地家裡多了付不起醫藥費的小病小患村民,常聽他們怯怯不安地問:藥錢我可以下次一起給嗎?媽媽總是溫和回以:沒關係,先拿藥吃好比較要緊。所以,家裡常常收到一些村人自種的果菜替代藥費,媽媽會轉贈給更清寒的產婦。對於媽媽從不催討被賒的醫藥費,不懂事的我曾問媽媽:我們家也很需要錢啊!退休後跟隨先生回到德國,鄉野生活簡樸卻有趣,越發覺得錢夠用就好,便定期小額捐助世兒福、瑪麗亞之家等公益單位;我也把每月固定刊登某報副刊詩作的稿費捐給家扶中心,略盡棉薄之力,更能體悟當年媽媽說的:家裡不會因為這幾元(那時幣值大)更富有,但可以幫助他們幾天的生計。「磨藥缽」給了我不同於其他同齡孩子的童年回憶,尤其在爸爸官場失意後,小小年紀就意識到它和媽媽是家裡的支柱,它幫著媽媽樂善好施、助人無數,媽媽也因此獲得「好人好事代表」和「模範家庭」的表揚,在那個清貧的年代無限殊榮。這口「頌缽」引我憶及媽媽的「磨藥缽」,無盡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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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不完美中的完美

文/陳祖媛 插圖/國泰 一女子一條狗,一前一後跟在男人身邊,遠遠望著這男子拄著枴杖,只有一條腿。經過狹小的山路,他們站在階梯山路的高處等著上山的我先行。擦肩而過時,禮貌的囑咐我不用急慢慢來。寒喧之後,他們緩緩下山,看著他拄著枴杖一步一步的下階梯,離登山口還有好幾公里,真是不容易。我遠遠的望著,直到心頭的複雜情緒對了焦……「不完美中的完美」。對!就是這個感覺,帶著心中的悸動繼續爬山。 ※手中握著搖鈴,站在路邊等待參加路跑的女兒經過。長途42K的比賽,只剩最後幾公里,路上跑著稀稀落落。手機的App顯示女兒的移動位置,即將接近。我睜大眼睛,引領期盼。遠方的白色運動帽和紅黑色相間的隊服,應該是女兒接近了,我用力的搖鈴吶喊,替她加油打氣,她的體力明顯消耗,她的步伐放慢,我才得以陪她跑一小段,這是我們難得的同步。之後接近的跑著,遠遠看著兩人併肩,步伐一致,引發我的好奇。再近些,清楚看見一條兩公分寬的扁平黑色長繩繫在兩人的腰頭上。原來一位是盲人參賽著,一位是陪跑員。我激動的搖著手中的鈴,直到他們的身影越跑越小。陪跑員邊跑邊報路況,盲人跑者邁開步伐毫不猶豫,他們之間的默契絕佳充分信任。身體的不完美,卻在這個賽事中留下了對運動家精神的完美詮釋。 ※咖啡店的門口窄窄的,點餐的客人在門外排著隊,因為疫情。我排著隊低頭滑手機,站在店外一步之遙。傳來杯子撞擊碟子的聲音,餘光瞄到步出店端著咖啡的男人,他的手微微抖個不停,咖啡不斷從杯緣溢出,滑過碟子滴落地面。我看著男子的背影,男人左手挨著身體,右腳跨了大步,左腳畫了個圓跟上,看出來是中風後的身體努力的移動著。右手端著滴滴答答的咖啡向坐在傘下滿臉笑容迎著他的女人移去,很紳士。走入店內,背後傳來女子的驚呼聲,她的咖啡有個心型拉花……煮咖啡的和我四目相對,我們都笑了。他的笑容靦腆,我則露齒而笑比個讚。沒有言語,他們之間濃濃的愛,我們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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