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時差

詩/玉鹿 圖/寧靜我們的爭執少了 在瑟索的秋天 派給你的一則消息 有我窖藏的陰鬱剛下飛機的你回訊: 謝謝你,因此 讓我多愛你12時。那是一則冷笑話 封裝的語詞跨越時區 有感受不到的體感溫度 氣象報告說冬天 在渺遠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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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所有的意象沒有鞋帶

詩/攝影 葉莎 雨過天晴淺淺的水自淡淡的遠山漫過來我看見春天打著赤腳像小孩奔跑沿路將青草踏矮卻恣意將笑聲拉高 我的詩也打著赤腳所有的意象沒有鞋帶 瘦瘦的小路奔跑成胖胖的老屋無用的畚箕懷抱棄置的玩具支離的玩具愛過一個小孩小路的跫音撞毀一座老屋 我接住的每個跫音曾經天晴是淺淺的遠山,淡淡的水它拉起字詞開始奔跑像一個小孩打著赤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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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隱地冬天日記

文/隱地 圖/徐兆慧 十一月十七日(星期四,晴) 日常與異常晨起,可以自己走下樓,到門外信箱取出當日報紙閱讀,真好。可以自己倒一杯水喝,真好。可以踢腿、蹲馬步、拉筋,做一些室內運動,真好。進廚房,開冰箱,可以為自己煮一頓早餐,真好。手能寫字,眼能讀書,真好。像往常一樣,到了上班時間,女兒書湘準時開車來接,八十五歲,還能上班下班,真好。只要無病無痛無人生意外,一天裡的每一件日常之事,都好。終於到了晚間入寢,平平安安的躺在床上,心想,人啊,可以如此安然入夢鄉,真好。一個人能自我打點生活,就是日常。日常看來平凡,卻是人生中的難得,你看,人間異常多,隨便打開一天的報紙,總有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異常,一件件,一樁樁,在這無限大的宇宙世界發生著,不說大宇宙大世界,單就小小臺灣,今日報上就有兩件令人詫異的異常:其一,開港四十六年的臺中港三十二號碼頭,發現自美國洛杉磯運抵臺灣的貨櫃中暗藏一具美籍女子屍體。死者衣著完整,根據一旁放著的背包和皮夾內的證件,初步與遺體特徵比對,死者疑為居住在美國堪薩斯四十一歲女子;為何躲進貨櫃?或想偷渡,因缺乏飲食餓死;更有可能的是:有人想加害於她,將她鎖在貨櫃,因長時間橫渡太平洋,抵達臺中港已成為一具屍體。其二,一位擁有美國碩士學位的五十六歲王姓男子,自美返臺回到家裡,多年來未找到合適工作,經妻子介紹,王男向一位命理師學習紫微斗數,後來丈夫亦取得命理師執照,開設課程,因而認識一位比他大十二歲的有錢「女學生」,想不到不久丈夫竟和這位六十八歲的女子姊弟戀,於是做太太的一狀告到官府。「日常」是寧靜的天青地寧,異常是狂風暴雨令人心靈崩潰的驚恐日子。人,生活在大地上。每天都在選擇,選擇自己想過的日子。在「日常」和「異常」之間,還穿插一些非比尋常的小插曲,譬如今日報上同時登載影星林青霞又從香港回到臺北,在街上吃一碗擔仔麵時為記者發現,記者還說,她不會出席近日舉行的金馬獎典禮,但過些時日,她會專程返臺,舉辦一場新書發表會。林青霞返臺,對你我來說,不是「日常」,亦非「異常」,她是一隻花蝴蝶,一架小飛機,在時空中穿梭,使得人生風景,增添光亮。即使人生是一部電影,總也要穿插幾首歌曲,才能得到觀眾更多的掌聲。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二,晴) 彩雲與無妄之災一次次做復健,右手漸入佳境,讓我重新能天天寫日記,正在為自己慶幸,上周三下午,小張為我按摩(他強調是抓經絡),因左手第四根手指有些卡卡,告訴他或可幫我打通「關節」,沒想到按摩完畢未久,我的手背竟然烏青一片;於是趕快告訴他:「你用的力道太強,你看,手背都黑了」,他立即說:「沒關係,熱敷一下就會好……」素珠立即幫我找來熱手巾,敷了一會兒,大事不妙,原先只是烏青的手背,突然浮腫起來,形狀有些怕人,小張又說,沒關係,塗些蘆薈就會消下去。當晚很痛,但第二天醒來似乎顏色淺了些,也不像昨天浮腫得那麼誇張,以為慢慢會好起來,沒想到拖了五天,情況非但未能改善,且烏青部分反而擴大,甚至往上延伸,連幾隻手指頭也開始發黑,趕緊掛號,再讓超越的王薏茜醫師診斷,她說情況有些嚴重,手掌的血管部分已經結了血塊。好好一隻健康的手,卻因按摩受傷且微血管破裂,說來確實誇張。回家後自我檢討:老人是不一樣的人,特別是年過八五之人,全身均已老化,骨頭脆弱,經不起「有力」人士摧殘,其次,自己活到這把年紀,還是那麼缺乏常識,且一切相信別人說的,通常身體受到撞擊,任何部分出現烏青,應立即冰敷,而非熱敷。熱敷等於「火上加油」,何況老人身上的免疫系統早已弱化,年輕人可以拖得過去的一些病,老人是不容易拖得過的。但隨即一想,手受傷已經是事實,身體傷了,心不可再傷,如果一直想著「無妄之災」四個字,到了晚上越想越懊惱,一旦失眠,那就更慘,趕快想一些快樂的事,一天裡,總有一兩件快樂的事吧,突然想起早上和貴真坐書湘開著的車上班時,在高速公路上看到的一大片天空,貴真要我看「天空像一幅國畫,一大片一大片的雲彩,真是大自然不可思議的美!」我也立即表示讚嘆,這天空裡的雲彩,有時像油畫,有時像潑墨,晚上想起對岸詩人沈奇,他曾寫過一句「雲彩之美」,找出品賞,我心底的煩惱,當即化為烏有──雲彩代表一種自然—模糊而精緻,有形而不可預言。雲彩只是雲彩—沒有主題、沒有段落大意,甚至沒有固定的形式。但雲彩是美的,這種美的存在的唯一意義在於它所引發的那些關於美的思考和構想,那些純粹詩意的感覺。想著天空的雲彩,我的手腫,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再見,我受傷的左手。窗外有藍天,這世界仍然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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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眼前無限感──詩在苗栗的前世今生

文/number053 圖/陳克華 詩人丘逢甲有首詩如此寫道:「田制奇零畝,溪流淺急聲。亂山多近市,新縣未圍城。土瘠遲官稅,民貧長盜萌。眼前無限感,過客此孤征。」丘逢甲筆下的「亂山」、「土瘠」且「民貧」,描寫的就是自己的故鄉──苗栗。  苗栗的文史風景探勘 苗栗舊稱「貓裏」,由於地形崎嶇、被許多山脊所阻隔,交通備受限制。雖然因為地理關係的緣故,苗栗過去在人際互動受限於鄰近地域,但也因此形成了一個具有認同感的文化生活圈。當然,讓苗栗在發展上產生諸多困難的,並不只有環境因素。在不同掌權者的統治之下,地域的正式命名也顯示出苗栗主體的變動性。第一次在官方行政區域劃分中出現「苗栗」一詞,是在清領時期。儘管看似很早就「正名」了,但對當地人來說,能光明正大地在地址上寫「苗栗」這個名字,卻是經歷了漫長乖舛的過程。無論是1889年至1895年經過奏請光緒皇帝正式設立的「苗栗縣」、日治時期在1901年至1909年設立的「苗栗廳」,抑或是國民政府來臺後在1950年重新設立的「苗栗縣」,這些更名都再再讓人們對於地方的認同產生變動,間接影響了人文藝術的發展──用一個「堂堂正正苗栗人」的身份書寫,可以更名實合一地歌詠地方,更可以記錄民俗風情,讓這塊土地的記憶跨越世代的藩籬,以文字為翅膀,從過去飛向未來。要觀察苗栗的文學,則必然脫離不了人與人的集結互動。相較於1895年以前臺灣的十幾個詩文結社,日治時期的文人雅士們在短短五十年內,總共創辦了數百個傳統詩社。因為清領時期的統治者與被統治者擁有相同的語言習慣,在文學藝術上不會有太多的差異;但當自幼學習漢語的傳統文人在政權轉移後,面臨的不只是日本政府成為掌權者的階級異動,更是從文化習俗、語言文字上全面地被改變──美其名是「現代化」,不過看似進步的種種政策,卻往往伴隨著無法適應的痛苦。在這種複雜的族群關係與歷史的重層現象中,「詩」作為藝術的一種表現方式,也就成為了文人逃避現實的出口。  苗栗的古典詩社綜覽 談到詩人的結社,可以從詩本身「神奇的魅力」說起。無論是意象的使用、聲韻的設計,或者是留給讀者解讀的閱讀空間,種種難以說清的曖昧性質都讓詩不再只是一種形式上單純的文類──稱讚風景「美得像詩」、很有「詩意」已然成為人們的一種習慣。可以這麼說,詩是一種最凝鍊的文學、藝術的巔峰。綜觀文學發展的過程,以小說或散文為名的文學結社寥寥可數,但「詩社」的數量則異常蓬勃。正因為「詩」的文學傳統與藝術本質,而讓這些創作古典詩的詩人能夠在集結作詩的時候,從「現代」的成長與批判中暫時逃離;但這也使得他們的作品時常淪為辭藻的搬弄,無法展現出內在的精神。究竟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詩社裡的成員們該如何保有自我的意志?想像一場時空旅行,我們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苗栗。首先,我們將會看到1897年創立的「鹿苑吟社」、1917年的「天香吟社」以及「湖光吟社」;到1927年,苗栗最為興盛的詩社「栗社」誕生,不難看出苗栗詩社的蓬勃發展。最早以苗栗為中心發展的的鹿苑吟社,藉著「詩作的吟哦酬唱來聯絡南北聲氣,以抒發家國之思、滄桑之痛」。有趣的是,當時的政治與社會情況尚未明朗,詩社並沒有實體的聚會,反而是以「郵寄」的方式傳遞彼此的作品進行交流。這種由許多人共同形成人際網絡的「筆友」形式結社,用現今的角度來看,似乎和我們熟習的「臉書社團」有幾分相似。在鹿苑吟社創辦二十年後,天香吟社的出現則更加影響了苗栗的文學發展。對於支持新文學的人們來說,往往會認為參與傳統詩社的文人們都是心態「保守」、站在「反抗的對立面」的人。對於這種說法,天香吟社的詩人吳頌賢可以證明事實也許並非如此。吳頌賢在天香詩社創辦期間,受邀擔任書記等職務,在參與活動之餘更協助社務的運作;當出版《天香吟社詩集》時,所有的書籍就是他一個字、一個字手抄來的──相對於1920年代才開始盛行的印刷術,手抄代表了一種文化的溫度。天香吟社主要的活動區域位於當時苗栗街的文昌祠內,而文昌祠外頭立著的「敬字亭」也許正告訴著我們,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文字,都會以另一種形式存在這個世界上,代表先人對文字的敬重。對於社會脈動的體察,吳頌賢有著敏銳的觀察與熱忱,他甚至曾參與了羅福星領導的抗日活動──只可惜,在當時所有武裝抗爭的力量,都是難以與執政者的軍事規模相抗衡的。在抗日活動的最後,吳頌賢被捕入獄六年,出獄後才加入詩社,以另一種「文化上」的活動繼續他抗日的精神。  苗栗重要詩社:栗社 在1927年,天香吟社擴大組織,轉型成百人以上的「栗社」,甚至吸引了有「鐵血詩人」之稱的吳濁流加入。栗社的社員大多是地方仕紳與知識分子,發展到最興盛時,成員的蹤跡甚至北至板橋、南至台中。傳統詩社大多以某某「吟社」為名,原因是社團大多以舉辦「擊缽吟」活動為主。擊缽吟創立的目的原來是為了推廣古典詩,但各詩社發展到最後,往往讓其演變為形式僵化、內容空洞的一種活動,也因此許多新文學的支持者認為這是一種陳腐的象徵。有「高舉五四火把回臺的先覺者」之稱的張我軍就曾說「我們反對做舊詩,我們尤其反對擊缽吟」;而朱點人在著名短篇小說〈秋信〉中的主角「斗文先生」也曾批判「擊缽吟不是詩,從凡夫俗子口中唱出來的山歌才是詩」。不同於其他詩社,栗社採取「賦詩以課題為主,擊缽吟為輔」的策略;在詩社運作期間,吳頌賢甚至每期手抄油印詩集分送詩友,彰顯了為文學付出「身體勞動」的證明。吳頌賢賴以為生的西服店,因為時常聚集栗社的詩人而遭受日本警察頻繁的調查;從參與羅福星的武裝抗日活動開始,吳頌賢對傳統文化與認同的堅持,除了可以從詩作中觀察出,更表現在他「一生拒穿日服」的衣著上。王幼華的《冰心麗藻入夢來》一書詳細梳理了日治時期苗栗的傳統詩社,他發現這些詩社裡「出現不少相同的成員」。這種「重複參與不同詩社」的行為,是否代表當時文人們的文學認同,可以同一時間在不同的詩社間流動呢?對於在2000年左右已走入歷史的栗社,我們可以從中觀察在日治時期苗栗的文學場域中,詩人是如何去面對文化的變革與自我的理想。在苗栗第一次設縣時,文昌祠在內部的倉頡廳設立了英才書院,開創了官方與民間共同舉辦教育活動的先河。甲午戰爭後,書院廢止,文昌祠在日本政府令下先後成為了憲兵屯駐所、公學校、支廳宿舍。雖然書院廢止,但每年春秋文昌祠祭典的日子,栗社仍然會邀請苗栗各詩社的詩人們一同舉辦詩人大會,展現地方的文學色彩。今日,當我們走入苗栗的文昌祠祈求考試順利、在體制內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努力時,不妨回顧這段精彩的歷史──想像白色照壁裡,一百年前天香吟社的的文人們以詩相談,言談之間散發書卷氣息;高聳穩固的牆面彷彿一個巨大身體,看裡頭的信仰的血脈和神聖的物器,預視古老文明重見光明的契機。  從古典回到當代 詩社之所以特別,除了在於其鑽研文類的特殊性,同時也因為社內舉辦的各種活動。詩人們集結聚會,一方面可以排解個人情緒,另一方面同時傳承文化和文學的傳統,在日本文化的統治下建立一個「漢文想像的共同體」。從日治時期的文學來觀照當代社會,則顯示出了現今人們對文字有更多的「行動」──對於近年的大埔迫遷事件,苗栗的客家詩人邱一帆寫下〈土地悲歌〉作為紀錄,其他也有辛牧、鴻鴻等不同世代的現代詩人為此次徵收而提筆,寫下社會的憤慨。也許,有些人會質疑「詩」是否會因為與現實靠得太近而淪為「口號」?詩在創造現實之餘,更要反映現實,才能真正打動人心,如同丘逢甲於1895年寫下「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的悲痛詩句。日治時期的苗栗經濟開發較晚,這也連帶地使得苗栗人文藝術的發展不及其他地區;相較於將這種緩慢視為落後的表徵,也許將其看作一種「蓄勢待發」會更有文化的深度。苗栗作為詩人的故鄉,該如何以文字去表現出活生生的血肉,而不成為丘逢甲筆下的「過客」?連橫在《臺灣通史》中,為丘逢甲寫下「成敗論人,吾所不喜,獨惜其為吳湯興、徐驤所笑爾」的嘆息。相較分別戰死於八卦山與斗南的抗日英雄吳湯興與徐驤,丘逢甲、吳頌賢等眾多的苗栗詩人們雖沒有獻出生命來證明自己的家國理想,但他們卻以一種更長遠的方式,為臺灣在時代之中下了一個註腳──這些情感深刻的詩作至今依然被人們流傳著。被笑並沒有什麼,重點是如何在社會中達成自我的實現。「詩」作為一種簡便、最能夠呈現出張力與情緒的文體,從「身體力行的革命」和「文學作品中情操」來分別觀察,遙想當年的有志之士們是如何深思熟慮地抉擇,也許是另一種認識苗栗前世今生的方式。畢竟,刀槍可以傷人,卻傷不了任何一首詩。 *本文作者為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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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夜讀張智中的詩

文/圖 林明理與張智中教授相識已多年了,原來只知他是一位勤奮的博士生導師,近日,讀了他的詩,才知他同時還是一位靈感豐沛且又語言質感非常抒情的詩人。用一句話來概括其生活態度:「癡迷於英譯及文學」,在燈下,他專於翻譯與研究,出版編輯、譯著等百餘部,這樣的經歷在這一位詩人型的學者身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的詩作深深地根植於他的全部思考和熱情之中。走進張智中的詩世界,幾乎都表現著詩人對生活、自然、人生或命運的深刻感悟,不乏對故鄉的緬懷和詩美的追求;可謂都是在那種直透歲月的目光中使其詩歌顯示出對自己人生的思考。也可以說,詩,正是他心靈之聲的交響。如(故鄉春曉)一詩,透射出詩人燃燒的思鄉激情:這是母親走後 的第四個春天 我成年後第一次 乘春天回到老家 探望身體些微佝僂 卻仍健談的父親 春眠,老家的 春眠,當然 不覺其曉 一夜無風無雨無攪擾 房前屋後 鳥啼清脆 故鄉的春花 永不凋落不但表現了詩人解剖自己心靈,也真實生動地寄予對父母思念深厚的情懷,讀來讓人覺得熟悉親切。再如(母親的哲學),內裡蘊聚著詩人對母親深厚的愛與留戀之情:母親生前常說 人就像割韭菜 一茬一茬的今日立春 心裡的韭菜 不覺蔥鬱起來別有意味的是,這首(好大一棵樹),詩句想像奇特,已達到了詩藝更臻於成熟的地步。在他眼中的一草一木,或外在世界的狂風霜雪,都成為了詩人內心的圖景,也發出自己的聲音。此刻詩人以真切感人的詩筆寫道:一群群的狂風如同暴徒 剝光了你的衣衫 一陣陣的霜雪如同刀片 在你身上留下 瘡痍的斑點 你只是微笑 岸然 一身的硬骨 不變 經歷了數十年四季的輪轉 永不消失的是 蘊藏在你年輪中心的 春天在詩中,這棵「大樹」無畏狂風暴雪,但它在瞬間體現了自己的價值,給世界帶來了堅韌的勇氣,給人以精神上的強烈感染和莫大鼓舞;也隱喻了詩人欲把自己的審美理想融入了抒情詩的意象中,從而反映了張智中的詩歌才華和看到他感情深厚、堅強不屈的個性。張智中在教學與英譯研究之餘,其詩歌創作上的主要傾向,是形式要精煉、抒情,也同樣是其赤子情懷的流露。我很喜歡波蘭現代詩人辛波絲卡寫過的一首(微笑)最後一節:高興春天到了,所以才動動臉。/然而人類天生憂傷。/就順其自然吧。那也不是什麼壞事。而張智中教授在詩歌美學和西方文學的翻譯與學術的探索上雖已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但他只有在詩創作中才能更好的認識自我;也可以說,詩,是他內心的一種情感表達。他就像深山一棵峭拔向上的大樹,以嶄新的勇敢的姿態,在發揮著它旺盛的生命力。而他所有的詩作,都是用他自己對生活中切身的感受,因而才能從平凡中寫出不平凡,增添詩作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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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粉撲如花

詩/攝影 吉塔兒那荒涼,是被雲掩著的遠山 是一畝田被剝去綠衫 是鳥飛盡,剩下竹林搖晃女人行過竹林牽著晚年 晚年牽著一隻狗 每當微風緩緩飄動,長毛飄拂 多麼像遠去的夏日熱浪我枝條開展如反撐的傘 脹滿的心房即將激動爆裂 一朵粉撲荒野的天空 一朵粉撲蒼白的冷 其實我更想粉撲女人的背影 為世間的孤獨添花那遠山,被荒涼的雲掩著 那畝田,望著搖晃的竹林 竹林深處還有一隻鳥 和粉撲花一樣,不停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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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無米樂的童年風景

詩/攝影 莊源鎮跳繩 時光被定格 踢毽子 數數的聲音被定格 躲避球 吶喊聲被定格 畫畫課 粉蠟筆和水彩盆被定格 操場上 奔跑的小學生被定格 整排桃花心木在風中跳舞 開花 落果騎腳踏車在田野奔馳的小孩被定格 縱貫線火車隆隆隆像一支飛箭 雲朵在遠方地平線熱情爆炸 遠山關子嶺流洩著石灰瀑布 戰鬥機飛過爆震的三合院門窗被定格 斗笠稻草人的微笑安安靜靜被定格 那年音樂課的口風琴聲被定格 童年上學的嘻笑聲還留在青翠田埂 黑煙蒸汽火車載著白甘蔗揚長而去長短樹芒果樹公路 澄黃落果滋味多麼香甜 木麻黃在暗夜有魔鬼聲呼號 下課揹著白色書包奔跑 空便當鏘啷啷歌唱 樸實菁寮老街嫁妝一牛車 嘉南平原遠眺無際稻浪 老水牛在竹林下如仙擺尾 蜻蜓不羈飛翔蟬聲乍鳴奔放 黝黑農人吆喝牛車在鄉間小路蜿蜒舒展 時間節奏被慢速推播鄉土味道 整排電線桿上麻雀熱烈討論今日嬉遊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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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看與看之外

文/林佳樺 圖/陳克華 我常望著Line、FB、簡訊等通訊軟體文字,思忖「你很討厭」這句話是戲謔或意含警告?「下次一起看電影」,是真心邀約或是客套?而對方已讀,只回個笑臉或按讚手勢,我彷彿讀出無聲的逐客令。有時,傳訊詢問對方問題,回覆的是連續幾個按讚手勢但沒有任何文字解惑,我停下打到一半的字,讓電腦游標循著原路,吞食前面本來已經準備出發的字塊。還是見面好。與人面對面說話,可以觀察對方眼尾上揚、微瞇、餘光偷覻,或是眼神閃躲、眨眼、略扯嘴角、蹙眉……然後小心確認自己應該如何互動。這份謹慎,源於往昔與人社交的跌撞。但我的觀察,有時是誤判。有次搭捷運,一男子直盯著我,身軀靠近,我背脊滲汗,正想提早一站下車,男子喊聲借過,表示想看車廂的捷運路線圖。好友說,我是戴著三稜鏡看事物,光束穿過稜鏡,散射成七彩色光。她並非稱讚我雙眼所望之處是色彩絢爛,而是戲謔我「光線都散開式的想太多」,讓事情複雜化。如果有人和我一樣,曾經時常被表面友善、腹內藏劍的人所傷,那麼單純的光束,很難不色散。所以我常小心辨識人我分際,不隨意觸碰對方的警戒線,站在安全框之內,自然遠離傷害。當對方投的球路是直球、不做假動作,我即使偶有眨眼,也相信球會穩入懷中。曾夢過反覆出現的事件。夢境中有個名叫「真實」的世界,規定人們如果表裡不符,身體某部位會一次歪斜五度。起初大家看不出彼此的細微變化,久之,習慣偽裝者、個個變形成嘴歪眼斜、腿曲腰扭的精怪,因為精怪數量有九成以上,反而指責五官身體正常者為異類。我看見自己在夢中過份掩飾內心因而全身扭曲、癱瘓倒地。我常在這個畫面中驚醒,幾次感受到夢中的我癱倒後的想法是:以為自己只是老了,沒有警覺這並非衰老,而是全身由裡到外全部壞了。恐懼夢境成真,我決定待己真誠,有話直說。開會時,對同事直言邏輯上的矛盾,對好友推薦的影視嗤之以鼻、指出親戚自拍技術有待改進……。「你最近腦子壞了嗎?這麼不會做人。」好友擔心我被邊緣成空間的一角,好意提醒。我疑惑,夢中或是現實,何者才是「壞掉」?好友勸,不要執著在看,實情有時是在「眼見」之外。我始終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學習攝影,按快門時,常猶豫構圖比例是否可以再調整?光線打在何處最美?模特兒如何回眸最上鏡?審視愈多,愈難下決定。有次掌鏡,從龜山島方向的光源直射我的眼及鏡頭,想在瞇縫中看清相機觀景窗內的構圖,但眼前亮白一片。家人在旁鼓噪:「此時的景最美,快拍。」我猶疑,手卻自動按下快門,沖洗出來的成品,光線繪出島的輪廓,全島暗成墨色,夢幻剪影如藝術照。我想攝影起老師提及:光常遊走在虛實之間,一個閃神,光就偏移了,專業攝影師有時相信雙眼,更多時候是倚賴按快門當下的手感及直覺。我的雙眼仍戴有三稜鏡嗎?有的,細看、亂想,是我難以改變的習慣。後來看了《科學人》雜誌,牛頓對光束透過三稜鏡會色散成七彩的原理百思不解,有天,他試著在第一個三稜鏡後方,又放置第二個稜鏡,所有的七彩竟又聚集還原成原來的一道光束。也許「看」之後,還要再「細看」。至今,我仍用慣性的方法去看,也試著學習,如何看到「看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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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襪

詩/陳威宏 圖/劉梅玉不是新人也要學習被踩被穿著,被好好的使用 沉浸踏實的美學洗淨汙垢人間世等待陽光,曬多毛的身體翻過身來學會隱藏自己彰顯不完美的線頭 偶爾會需要找尋丟失自己的雙胞胎兄弟 夜深了和天使躲於衣櫃再感受一回服貼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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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人生,只讀一本書

詩/圖 林煥彰讀一本書,我讀人生我,只讀一本書我就不再讀了我放下;人生多重呀人生,多苦我苦,我苦我自己的苦我放下了,其他的書…… 人生,我要活我要吃我有兩個蘋果,我一顆就夠了別人也要吃;一家三口,不只三口,年輕時,我就有七八口……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我也什麼都有;眼前我看到的,我想到的滿桌,滿園繁花似錦,美麗的人生我放下了,我有一本書我讀它,就夠了它是我的人生我的一生,就乖乖的讀它這本書…… (2023.01.21/07:04 準備除夕迎接新春,在九份半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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