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昇 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在奈良遇刺身亡，震驚日本社會，也成了世界頭條新聞。安倍在二０二０卸任首相後，在日本政界仍舉足輕重。從國際戰略競合與東亞地緣政治的角度看，美國主導的全球戰略部署，日本仍繼續扮演代理人角色，雖然安倍驟逝，美日同盟的主軸不會改變，但對日本強人身影消逝，開啟了現任首相岸田文雄的新時代。 安倍的戰略思維與執政風格，「國強」旗幟鮮明，外交國防採主動攻勢。（路透，資料照） 俄遭歐美制裁 轉向大陸取暖 俄烏戰爭仍在持續，美國對付戰略競爭對手，藉俄烏一戰，從情報戰、宣傳戰到實戰，徹頭徹尾的操演了一次，確立並強化了「代理人戰爭」模式。亦即敵人是俄羅斯，自己不派兵，打仗的是烏克蘭人，戰場則在烏克蘭。俄烏戰事迄今快五個月，烏克蘭顯然是最大輸家。 聯合國難民署的數據顯示，截至五月，人口三千七百萬的烏克蘭，已有超過六百萬難民出逃。另根據國際移民組織的研究，另有八百萬烏克蘭人在國內流離失所。 現在，烏克蘭東部頓巴斯的盧甘斯克與頓內茨克兩省，實質上已被俄羅斯控制，烏國因戰爭經濟倒退、糧食無法生產、出口，更遑論國家安全也無法獲得保障。戰事也直接殃及歐陸，數百萬難民湧入鄰國，北約成員國都要擴大軍備支出，對美國的依賴更深。 目前看來，美國實戰演練「代理人戰爭」，地緣政治並沒有太大的力量扭轉局勢。烏克蘭當美國的馬前卒，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德、法配合美國制裁俄羅斯，自己的能源供給吃緊，出現數十年來首見的經濟停滯。歐盟領頭羊出現危機，加上成員國經濟也在走下坡，歐盟整體影響力已被削弱。 美國藉俄烏戰爭重返歐陸，進一步擴大對北約與歐盟的掌握，但戰爭帶來的通貨膨脹、糧食與能源安全，連美國自己也受害；俄羅斯雖在烏東有斬獲，卻遭歐美國家制裁，加速轉向中國大陸取暖，放鬆對中亞的控制，不再反對商討二十多年的中國大陸銜接吉爾吉斯、烏茲別克的鐵路計畫，並敲定將於二０二三年動工。   著眼經濟 趨向緩和對陸關係 然而，這種「代理人戰爭」模式，只要美國認為整體情勢可控的區域，都有可能發生；世人關注未來會不會出現在東亞的東海、台海、南海？這也是為何「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成了國際戰略安全所關注熱議的話題。 視角轉向東亞。日本是美國在東亞最重要代理人，安倍也一直是美國代理人中最堅定的盟友。安倍在二００六年初任首相時，親美態度並不明顯；但在二０一二年起再任首相的七年八個月中，隨著美中（中共當局）對抗形勢的不斷升高，安倍跟著美國戰略主軸，並將日本推向美日台戰略樞紐的位置。 安倍驟逝，對日本內外局勢、地緣政治與全球戰略的可能影響，分述如下：第一，美日同盟關係不變，日本親美制中政策基調也不會改變，但力道上會放緩。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美國為了自己國內經濟著眼，現階段不得不考慮調降中國大陸商品關稅，暫時緩和美中關係。日本跟著美國戰略亦步亦趨，不會反其道而行。 另一方面，日本自民黨為整合黨內意見與掌握國會多數，岸田內閣需要在經濟上有所作為。日本前眼面正臨嚴峻的停滯性通膨壓力，日幣創下三十年最大貶值，已跌破一三五日幣換一美元，如果兌美元匯率守不住一百五十元關卡，將嚴重衝擊日本整體經濟。 日本現任首相岸田文雄較重「民富」，對外相對採取守勢，強調韜光養晦。 （路透，資料照） 岸田時代 對外相對採取守勢 第二，岸田新時代來臨。安倍辭去首相後，仍是黨內最大派閥安倍派領導人，特別是在外交、國防上仍有重要話語權，岸田內閣大致上仍需遵循安倍的戰略指導。如今，安倍驟逝，牽動自民黨內派閥勢力消長，安倍派一時之間無人可取代安倍強勢領導地位，岸田真正當家做主的機會浮現。 安倍的戰略思維與執政風格，「國強」旗幟鮮明，外交國防採取主動攻勢、有戰狼之風；岸田則較重「民富」，對外相對採取守勢，強調韜光養晦。美國若欲緩和對中關係、日本又逢經濟困境，岸田文雄的背後沒了安倍的身影，或有更多空間主導自己的執政意志。 第三，安倍生前力推修憲，希望將自衛隊納入憲法第九條，並增設「緊急事態條款」，讓日本成為正常國家；安倍驟逝，日本參議院十日改選後，修憲勢力可望維持三分之二以上席次，修憲目標有可能因此水到渠成。 其實，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在美國同意下，早已透過安保法案、修訂《日美防衛合作指針》等方式，自衛隊海外軍事活動已是事實。修憲只是把形式上的枷鎖解除。但預測岸田內閣的實際運作，配合美國圍中戰略，除了更加重視半導體策略聯盟外，軍事上可能偏重在武器生產與輸出，帶動日本經濟。 去年十二月安倍在國策研究院視訊演講中說「台灣有事等同於日本有事，也可以說是等同於日美同盟有事。」（取自國策研究院網站） 近期台日走向 仍然有待觀察 第四，美日台關係強化的腳步放緩。安倍致力強化日台戰略關係，並影響台灣戰略地位崛起，除了將台灣視為日本推動印太戰略的重要因素外，去年十二月安倍在國策研究院視訊演講中說「台灣有事等同於日本有事，也可以說是等同於日美同盟有事。」今年六月，日本內閣會議敲定「經濟財政運營和改革基本方針」（骨太方針），內容罕見加註「台灣海峽和平穩定重要性」的表述。 此外，台日民間二軌機制中，還成立了台灣安倍晉三之友會，由前總統府秘書長、遠景基金會董事長陳唐山擔任會長，在台灣呼應安倍的各種訴求，並促進台日關係。現在，最重要的支柱安倍走了，安倍之友會雖會繼續運作，但行動力勢必將受到影響。 近期內台日關係走向的新觀察指標有二，其一，日方是否如媒體報導，會派遣防衛省現役文職官員常駐台灣？其二，綠營人士五月成立「與那國島直航大聯盟」，推動花蓮與日本與那國島直航，會不會無疾而終？ （中山大學社會科學博士、日本問題研究學者陳俊昇口述，記者趙家麟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