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榮
麥子揚花時節的故鄉,好像到處都是香噴噴的。你瞧,大地上那些綠色的莊稼和植物,彷彿都在拚了命似的吐露著它們枝葉上的芳香:村莊裡農人家的房前屋後,梧桐樹上一串串紫色的梧桐花是芳香的;溝渠上、公路旁、院牆外,那些綻開銅錢大的小圓葉子的洋槐樹上,槐花那種甜津津的氣味,恨不得滲進人的骨髓裡。
村莊的街巷裡,櫻花雖說早已凋零,只剩下褐色的枝蔓和墨綠色的葉片,但如果仔細嗅,櫻花樹上,居然有一股淡淡的很好聞的清香味。
前幾年,每到農忙前夕,我總要利用假日回故鄉,看望父母親。母親年近九旬,一輩子都沒有離開故鄉,在她看來,故鄉才屬於她自己的領地。母親當初嫁到故鄉才二十出頭,大半個世紀的歲月裡,故鄉裡鐫刻著母親多少難忘的記憶,那些屬於鄉村的氣息,熟悉得就像她自己的呼吸一樣。與其說母親離不開故鄉,不如說是母親離不開故鄉裡那些只有她能夠感受、體味到的氣息和味道。
如今,母親已經與世長辭,但她那漫步櫻花樹下,流連青翠欲滴的農田邊,與大自然一親芳澤,品賞鄉村味道的身影常在腦海浮現。
可能受母親的影響,每當在麥子拔節的日子裡,一到傍晚,我總會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香味撲鼻的田野上。
麥子揚花時節的田野裡,故鄉的每一寸泥土彷彿都被麥子所覆蓋,所佔領。那些從遠方地平線上鋪展而來的綠色麥浪,像是從田野深處噴湧而出的綠色液體,在鄉村間四處流淌著,肆意洶湧著,麥浪上散發出的那種淡雅、素淨的麥香味,好聞得似乎能將人的身心飄浮起來。
其實,人世間所有的花朵中,最不起眼的可能就是麥花了。它們依附在一株株麥穗間綠色麥芒上,只有米粒般大小的淡黃色花片,如果不仔細不專注看,很難被人發現。
家鄉給予我的童年記憶,是一段飽含著饑餓與貧困的艱澀歲月。許多年後,提及家鄉,我發現記憶就像被過濾了一樣,那些曾經的清貧與苦難,早被淡化,留在記憶裡的,只有那些親切且溫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