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學園>掙扎像針

台南一中1年17班  ◎黃向暘  有時心中的掙扎,不似鐵鎚般給人痛快的一擊,它是密密麻麻的針,輕輕的刺,戳出許多內心的小孔,這種痛苦是煎熬的、是令人心中糾結的。卡在那兒,想將它掃出心房,卻只把思緒弄得更加雜亂。  掙扎已擺好的繩子,當我一靠近路口,名為掙扎之繩便輕巧的套住我的雙臂,在我眺望兩邊道路的風景時,它開始縮緊,並沿著兩條道路,試圖將我拉向不同的方向,起初,只是小小的猶豫,隨著繩子繃緊,我感覺到痛了,身上兩股力量衝撞著,內心也有個影子,似人,又只似兩團模糊的氣團,彼此抵觸著,有時又彼此交融了一會兒。繩子又緊了些,已在我心上刮出血痕,看著自己早已由痠疼轉為刺痛而後麻痺的雙手,只好以心中的利刃果決割斷一邊的繩索,身體則往另一邊的路上走去,雖然我知道以後將不會回頭,一次只能走一條道路,在心被扯碎以前。  掙扎像針,常帶著猶豫輕輕的刺在心頭。它是尖銳的嘎嘎聲,即便捂起耳朵,仍銳利地刺著耳膜。它是垃圾堆裡飄出來,既有食物的香味,又有腐敗夾雜其中,令人在美好之中卻被聞之欲嘔的惡臭灌滿鼻腔。它是綁住獵物的獵網,越欲掙脫,只會收得越緊。它所帶來的痛苦,以各式各樣的形式,磨著我的創口。  面對掙扎,或許無奈,或許釋懷。久了以後,我也學會了如何面對它,若拉扯的繩子勒得緊,就將事情看淡,讓繩子鬆綁,再讓心中的針,輕輕落地--學學蘇軾「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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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長夜     

■游晴媗  偶爾跟先生冷戰的時候,我會想起年輕時曾住在美國洛杉磯的那年,還有那一夜。「老公,明天放假,我們開車去拉斯維加斯玩兩天,好嗎?」晚餐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我隨口問了一下。「好啊,不過明天星期六,從洛杉磯這裡開車過去怕會塞車,不然等下就出發,天亮前就會到了。」「真的嗎?真的可以嗎?太棒了!」剛考完期末考的先生顯然也跟我一樣興奮,爽快地答應。這說走就走的旅行,在午夜11點左右出發了。  一開始是熟悉的街景,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車窗外,內華達州的州牌閃過眼前。房屋越來越少,終至完全沒有。我知道我們正行駛在通過沙漠的路上,這是通往賭城拉斯維加斯的主要道路。第一次去往賭城,我與相識不久的先生放手賭上未來幸福,兩人在當地婚禮教堂公證結婚。在那之後也曾來來回回開車經過這荒涼的沙漠公路三四次,原本該是我們熟悉的路,卻是第一次在深夜裡經過,因為沒有路燈,它變成一條陌生的路。  濃密的黑將車子層層包圍罩住天和地。車窗出現白色霧氣,我用手一摸:是冰的。先生將車速放慢下來,原本還在聊天說話的兩人沉默了,車子在寂靜與黑暗中緩緩前行。「這是甚麼?」此時天空飄下了一陣陣點點白色棉絮「下雪了」先生淡定地回答。下雪了,這時候?雖然當下已經猜到,心裡卻拒絕接受。不!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刻啊?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飄雪,絕不該是像今晚這如同穿越在銀河黑洞的景象啊!雪持續地下著,開大了車燈,也只能看見車前兩公尺的灰色路面,白雪隨著狂風亂飛,視線更不清楚。  先生的雙手緊握住方向盤,我們在默禱中往未知的黑暗緩慢前進。不知道開了多久,「前面有車!」我聽到他高興地說。迷濛中出現兩個亮點,是車尾燈!這真像大海航行的船看見燈塔。沒多久車速加快車子右轉往下,漸漸感覺看得到四周。然後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夜中劃開火柴地剎那,前方出現溫暖亮光。一間便利商店兼自助式加油站,像等待戰士回來的城堡遙遙地出現在眼前。車停好,往商店走去。踩在腳下的每一步都是一個歡迎的掌聲。  在店裡我安靜地挑選零食跟飲料,瞥見收銀櫃台四周圍著鐵欄杆,看不太清楚站在裡面的店員,只感覺到他注視的眼光。到了結帳時,忽然聽到從欄杆裡傳來男店員低沉的聲音:「下雪了」他接著高聲說:「聖誕快樂!」我們兩個愣了幾秒鐘,然後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那一晚在加油站外的停車場度過,半夢半醒地躺在車裡等待天亮。隔日在燦爛陽光的陪伴下,終於到達目的地。  那時候的我多麼天真,以為那一場大雪就是我們結婚之後遇到的最大考驗。  但多年後面對生活各種困境:適應大家庭生活、放棄工作成為全職家庭主婦、孩子教養問題……走過這數十年的婚姻路,當我們為了各種大小問題爭執,對未知的未來看不見方向時,即使窗外沒有風雪,在我心裡每一分每一秒都比那一夜還要黑暗寒冷,只能期待前方終會有溫暖的光出現。  曾經想過,沿著同樣的路再去到那沙漠中的小店,好像這樣便能再抓回一些當年橫衝直撞的勇氣。想像中,我會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指著大片荒蕪的沙漠跟先生說:「這就是那年曾走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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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學園>童軍團

 台南市崇學國小6年4班  ◎黃芷嫻  童軍給人們的刻板印象是到處探險、露營野炊,或者是協助義賣活動,眾人眼中看起來簡單的任務和工作,其實一點兒也不容易。  在國小四年級時,我為了想要增進自己的生活能力,不讓家人擔憂,於是主動加入學校的童軍團,團長和老狼是我的社會老師及體育老師,他們帶給我一份安心感,不會擔心置身陌生環境感到生疏而放棄初衷退出社團。  在童軍的野炊和活動當中,我認識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都是舊團員了, 自從參加童軍團之後,不但讓他們的個性有了重大的改變、生活上也有關鍵性的變化,甚至連處事態度也變得截然不同。我希望能藉由與他們互動的耳濡目染,讓自己在參加童軍團後,身心靈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   每一次的任務,不管是到偏鄉協助服務、在市集義賣、到博物館吸收知識、在學校學習生活常規或者到外縣市和其他童軍夥伴交流,我都會全力以赴,只為了讓自己蛻變得勇敢,表現得更優秀。  回想起自己在童軍團的生活,學習到如何在野外求生、如何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如何將自己的個性優化、如何關懷他人……等。我覺得自己果真成熟多了,不再像過去那樣幼稚,不用一直依靠父母為我收拾爛攤子,不僅能夠妥善照顧自己,而且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此刻我想要告訴爸媽 :「我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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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學園>小人物的聯想

 台南市文元國小6年2班  ◎陳睿緯  他總是穿著一身綠衣,椅墊上加放一個箱子,奔馳在大街小巷,颳風下雨都無阻行動,甚至還要冒著被狗追的危險,你或許曾經無知的認為只要把信投入郵筒就會自動傳入對方的手中——並非如此。他需要把信拿出來加以整理,且不管收信人住多遠,他都會不辭辛勞的送到——他是郵差。沒沒無名的他,默默的服務人們,是位無名的英雄。  那一聲聲的叫賣聲,回響在各街頭巷尾,駝著身子騎著腳踏車緩緩前進,教人看了十分心酸。她是賣紅豆餅的阿婆。有一次,我因受不了那股香氣的誘惑而向她買了個紅豆餅,哇嗚~酥脆的外皮,軟嫩的麵皮,還有那已爆漿、不斷滴落的濃郁又香氣四溢的奶油,非常好吃!這是純手工隱藏版的台南巷弄美味小吃啊!阿婆就這樣日復一日販賣著紅豆餅,滿是皺紋的臉,始終掛著溫暖的笑容。  在那座橋上,我不經意看見一位老伯,他騎著摩托車,後面載著一些紙、五金等物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他了,最近,他好像十分頻繁的出現。有天,我走在路上,又遇到他,他正十分慌張的撿拾散落地上的東西,我趕緊上前幫忙。原來,他是要把這些東西拿去資源回收站賣錢並可兼顧環保。  這個社會充滿著各行業的無名英雄,只要你有心,也可以成為一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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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城廣角鏡 〉勿讓勞動事件法失了原意、輸了美意

 王冠斌  日前遠東航空無預警宣佈停飛,就在大家還措手不及時,除了想到旅客權益外,還意會到,那所有的勞工該怎麼辦?也因此,勞動部和交通部便希望司法儘快介入,並期能即時將遠航負責人限制出境,以保障勞權益;然而,勞動部長許銘春也直言,目前的法令,的確無法保障也無法預期對於勞工能有何保障的措施,故期能修法,以作為爾後的保障作為。  《勞動事件法》即將在明年一月一日正式上路,而這幾年來,國內及國際間,也剛好動盪不安,景氣不明及混沌下,也正考驗著,這部對於勞工工作權保障的一部新法,是否能作為真正的保護措施及達到立法目的,相信我們都正拭目以待。  以往勞資爭議,勞工爭取個人權益,便是以當地勞工主管機關(勞工局)作為申訴及主張權利的第一選擇,但《勞動事件法》上路後,這樣的情況可能會有逆轉的可能。首先,時效上程序選擇,《勞動事件法》規定應於六個月內為審結完畢,故對於經濟上弱勢的勞工,便成為一大利器;當然對於資方而言,便無法在經濟上強勢,得到客觀上的優勢。  保全證據的作為方面,由於勞資爭議,在當地主管機關而言,是無法具有強制力於調解會時,要求企業主應提供佐證之強制作為,但新法上便成為勞工得要求企業應提供,且如資方消極不作為,便在推定上恐成為企業的敗訴可能。  工作權之保護措施方面,勞工常面臨遭企業以不正當的方式,惡意、誤認、或錯誤的解僱或終止與勞工之勞僱關係,然勞工為保障工作權,常常以協議的方式為終止僱傭關係,實多數是因基於經濟上的壓力下所作的妥協。現今,勞工可向法院聲請恢復僱傭關係,如經法院裁定為定暫時狀態之處分,勞工可繼續恢復原工作,其訴訟之繼續並不因此而受有影響,直至終局判決,而此立法設計,實對於勞工而言,便成為非常重要的里程碑。  另外,如勞工選擇以法院為審理勞資爭議,則對於資方而言,最讓企業主憂心的是,所有的證據(書證、人證、證言)等,都成為審判過程中,不容被撼動的積極證據,而如經判決結果,為資方之不利結果,恐再次成為主管機關處罰的依據,恐怕將成為企業主更擔心的一個不確定後續處理問題。因此,如勞工果真選擇法院審理勞資爭議,相信未來,亦成為法判最大的訴訟業務。  筆者深切期盼,在新法上路前和施行後,應有以下之作為,以免失了原意,也輸了美意。首先,勿過度偏頗勞方之單方宣導,勞資雙方的確具有相當程度的不對等,但亦無必要過度強化。資方確實常有違法事件,但勞工濫用權利之行為亦不在少數,然不知政府於宣導勞工教育或權利主張時,有無一併宣導勞工個人之工作態度與工作責任感、應有的價值觀,而非一味要求勞動權利。  其次,我國之企業,多數為中小企業,而一般中小企業常對於勞資關係與勞基法之法制觀念是混淆的,也因此,誤觸法令之機會總遠比惡意之情形有別,故是否應對誤觸法令微罪之企業,以勸導代替處分,如有再此發生,再行處分。不斷的開罰,並不能證明政府積極作為、企業主便能適法、便能使勞工權利獲得改善,至少就筆者而言,恐是無法改善的現象,此可就現行各機關之開罰,便可知同樣的問題,並不因此便有具體的改善事實,也浪費了勞、資、政三方的積極正向目的。 (作者為諭律國際企業諮詢管理顧問公司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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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學園>慕名前往

 台南市公誠國小6年甲班  ◎柯守澤  「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這次要造訪的對象,是因拍攝伯朗咖啡廣告而聲名大噪的伯朗大道。  當天下午四點多,我和爸媽抵達了景點。一下車,只見一群人以極快的速度衝到車行租借自行車,我們也不遑多讓,飛奔到人潮洶湧的車行,耐著興奮的心情,乖乖排隊等候。在等待數十分鐘後,才如願的跨上鐵馬,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金城武樹,它之所以會成為熱門打卡的景點,就是因為明星拍廣告的加持所造成的旋風。  途中,夕陽西下,陽光柔和,加上微風吹來,真是愜意。一旁的稻子已成熟,黃澄澄的稻穗隨風搖曳,再加遠方層層山巒的襯托,金城武樹的滄桑,伴著幾隻白鷺鷥,形成了一幅詩情畫意的畫面。氣幕低垂,秋天,夜來得比較早,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緩緩進到一間小咖啡廳,喝著剛送來的熱可可,甜中帶著淡淡的苦,滿足了我的味蕾;抬頭往外一望,滿月的月亮,為今天畫下了完美的句點。  謝謝父母的用心良苦,讓我有不一樣的生活經歷,豐富我的童年生活;謝謝父母的用心良苦,讓我有機會與父母同行,享受家庭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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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野柳岬

■陳東海  只是幾個朋友茶餘飯後的隨興話題--與死神的最短距離。  話題生硬無聊,說故事的也多胡亂編串,車禍瀕死啦、夢魘壓床啦,諸如此類。敘述者技巧雖有高低,內容情節大抵都像二流記者撰寫的八卦新聞,乏善可陳。勉強還吸引人的,就只發生在網球場上的那樁。  「屆退的國小教師,退休資格已經核定。年近六十,是該退的,國小生胡碰亂跳像不定時炸彈,早就控制不來了。可人在球場上卻不顯老,底線抽球、淩空截擊、反手扣殺,無不精準到位。」  「雖是同事,並無特殊交情。那人在球團裡也沒什麼人緣,主要是球品問題,」講故事的說:「對打時,不論對方老手、新手,砍殺搶攻絕不手軟,一球不讓的。」  「那天,我坐場邊休息。他連著兩場直落三打趴國手級的對手,輸方不甘心,要求再比過,他笑著拒絕,大字八叉地在我身旁坐下,汗濕淋漓也不擦的。看著敗場國手忿忿地揮甩空拍,他喜孜孜地說,今天超爽的。我沒答腔,小人得志,哪還能助長氣焰啊?  「不久,球友們整理球具陸續離場,他仍然背靠網牆坐躺著,姿勢不變。我起身回看,他瞇眼前望、開口微笑。俯身細看,這才發現他鼻息全無,身上還透著寒氣。  「接下來,當然是報警、叫救護車、通知家人。警察找我訊問筆錄時很是懷疑,他們反覆逼問,為什麼近身有人猝死,還能渾然不覺?後來,家屬哀戚地詢問往生者的臨終,我回想半天,最後據實以答--『他說,超爽的!』同事的家人一臉錯愕,至今與我不相往來。」  「沒有比這更近的距離了,死神就在我身旁,以那種詼諧的姿態示現。」他聳肩,無奈地說。  我們都笑了。  「可事實上,你什麼也沒看到。」稍後,有人反對了。  「那人猝死的當下你並不知情,即使現在,你還是感受不到那死亡的壓迫感,是不?認真說,死神與你的距離可不只十萬八千里哪。」  「確實是。」說故事的坦然承認:「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生與死的距離。生者不知死,死者不知生。此端是生,彼端是死,既在此端就不可能也在彼端。所謂距離,無非是旁觀者的浪漫想像罷了。」  那反對的卻又搖頭,然後說起野柳岬的故事。  二十四歲以前,我一直認真思考自殺這種事。倒不是說有什麼非死不可的理由,當然,青春懵懂,生活的挫折還是遇過那麼幾件的--高中畢業連著補習兩年,還是沒考上像樣的大學;初戀女友在大學裡傳出幸福美滿的戀情;服役抽籤被搞到陸一特,硬是比同梯的多當一年兵;退伍後四處投履歷,卻都石沉大海。但那種鳥事,到底是枝微末節,看開後也就不特別在意了。  要說是因為主義理想、文化傳統,像三島由紀夫那樣戲劇化的情緒,那就扯得更遠了。準確來說,也不是刻意尋死,只是不想活了。總覺混著日子,過得無滋無味的,幹嘛還活著?弗洛伊德認為,求生、求死都是人的本能,本能相互激盪,維持動態平衡,生命體才能妥善成長,可就是沒提到「不想活」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時還沒有「請幫幫,救救我」的自殺防制專線,也沒有「自殺不能解決問題,勇敢求救並非弱者」、「心情鬱卒嗎?讓專人紓解您心中的苦悶」這類貼心小廣告,所以,「不想活」的念頭就一直在我腦袋裡滾雪球般壯實擴大。不開玩笑,自殺的方式都想好了--人站懸崖邊,閉眼大步跨出,就此灰飛湮滅。地點也沒問題,就在野柳岬。  那天,我沿著野柳步道逕往後方岬山。  如我所想,平日晨間,野柳冷冷清清,除了幾位緊挨著海岸警戒紅線的釣客和涉水採摘岩間海菜的婦人外,幾乎不見遊客。我好整以暇地走向杳無人跡的岬角步道,經過鐵塔、繞過燈塔,然後撥開遮掩在荒煙漫草裡的登頂小路。記憶中,狹窄的小路傍著岬山稜線,往上十數分鐘的路程,曲折蜿蜒通往岬山頂,山頂有涼亭,從涼亭遠眺是蒼茫無垠的海域、俯看是深不可測的峭壁懸崖。  我是穿過芒草叢,在通往稜線的小路上看見那位紅衣女人的。  我放慢腳步,和她保持一段距離,四下無人,荒山小徑上的孤男寡女難免瓜田李下。山路曲折,她的身影隨著路徑蜿蜒,有時在山壁前現身,有時又因叢草的遮蔽而消失,如此這般不可預期地時隱時現,透著不可言說的神秘。我像反射、也像被催眠,就那樣不思不想地追隨著緋紅的背影在登頂的山路上蜿蜒曲折。她當然是活人,又不說鬼故事,何況大白天的還能見鬼嗎?  女人早我幾步走進涼亭。  不只身上連身短襬洋裝紅得亮眼,她穿的平底鞋也是流行的棗紅,那精心設計的穿搭很有時尚感。進涼亭後,她坐進面海向崖最突出的角落,耳朵塞著隨身聽的小耳機,聽著、哼著,旁若無人。聽不懂她的哼唱,不只是距離的關係,主要還是她的聲調、節奏混亂--帶耳機唱歌,大概都是這樣,唱的人自得其樂,聽的人難免苦不堪言。一路走來,她應該都是那樣任性而愜意的。  岬山頂美得無可挑剔,遠方海面白霧瀰漫,偶而飄盪至岬角,沿著峭壁緩緩浮升,隨即隨風湧向涼亭,在亭外翠綠的矮樹叢疏攏下,雲霧也透著粉綠如紗,襯著女人迷人的紅艷更是如夢似幻。女人粉臉朱唇,乍看妝扮顯得刻意而俗氣,然而霧氣迷濛下的濃妝豔抹,更顯出色,絕無荒腔走板。  我側身斜倚在涼亭外崖邊的護欄,看海、看崖,忍受她的哼唱。不久,海霧漸開,陽光透進涼亭,歌聲暫歇。我乜眼偷瞄了她披肩烏亮的長髮、長捲的睫毛、白晰的脖頸和秀麗姣好的五官,猜那年齡應該也就大我四、五歲吧。  稍後,她在腿上鋪餐巾紙,紙巾上擺放一小塊綴著草莓、葡萄的慕斯蛋糕,然後秀氣地捏著塑料的透明茶匙,低頭輕緩刮舀、細嚼慢嚥起來。坐位旁還有紙杯咖啡,放下茶匙時,她小口啜飲,舉止始終從容而優雅。  我開始焦慮起來了。  紅衣女人是突發的變數。我不敢想像在她難得盛裝打扮,愜意野餐的這個早上,悠哉賞海看山、聽歌唱曲的同時,突然目睹身旁的陌生男子往岬山崖底一躍而下,在驚惶失措中,她那不精準的歌喉必然轉為猛烈而驚悚的尖叫,並撕裂野柳岬上綠紗輕籠的寧靜。  我無奈地踢著亭外的草叢,然後就發現護欄下的那顆椰子。  焦褐色的椰子,人頭般大。我把它踢向護欄,一聲「哐!」響,它滾回我腳下。我再踢,它又「哐!」地滾來,我持續踢弄,大椰子就反覆「哐!哐!」回響。  護欄撞擊的聲響引起女人注意。她拔下耳機,放下幕斯蛋糕、站起身,朝我這方看來。  「何苦這麼無聊地搞出擾人的噪音呢?」我真心希望她這樣開口指責我的不是。沒有,她對我的挑釁沒有絲毫的不悅,只是聽著規律地哐響,面無表情地看著大椰子在我的腳和護欄間滾動。  護欄外的崖底一片白茫,不確定是海霧,還是海浪衝激礁岩濺出的水花。直墜而下,多久會觸底?我突然有這樣的疑惑。看著滾回我腳下的椰子,我開始促狹地用腳背把它往護欄外推。  她似乎發現我的意圖,從涼亭的另側靠來,甚至毫不掩飾好奇,墊腳站上亭內的椅凳,看我在亭外有如蓄意謀殺,把大椰子一分一吋地逼向崖邊。  椰子貼近崖緣時,我停下,轉身仰頭看她,她也低頭看我。在那觸手可及的距離,我們四目對望,然後她漫不可解地對我點頭,而我竟是配合地把椰子踢落。  「噔啪!」回響短暫而微弱。兩個彈跳後,那爆裂的椰子卡在崖壁半腰突出的巨岩,沒能觸底,椰內的汁液噴濺而出,在岩間灑落一灘觸目驚心的暗沉,似血漬斑斑,而岬山亭外涼風依舊,崖底濤聲起落依舊。  「噔啪!」那滅絕的餘音還在我心底轟然,我的頭皮一陣酸麻直透脊背。  女人迅速衝出涼亭,手抓護欄,低頭往崖下探看,還格格地笑。禮貌上我應該陪笑,但笑不出來,才稍猶豫,她已經鬆手蹲跪地上,就在我腳邊開始漫長的低聲啜泣,眼淚撲簌簌地,那真是斷線的珍珠哪。有那麼極短的瞬間,我以為她是為我哭泣的。  「後來呢?」我們好奇地問。  「沒有後來。總之,那天野柳岬上沒人死去,濺血懸崖的只有那顆大椰子。」說故事的雙手一攤,無意後續。  「倒是之後日子,儘管難免風狂雨驟,但是咬著牙風裡來、雨裡去,竟也覺得齒頰留香,再沒有『不想活』的念頭過。都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其實,天地也有大仁,時而以芻狗替代萬物。認真說來,我和岬山上的紅衣女人都死過一回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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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寄生上流奪金棕櫚 導演獲文化勳章

 中央社/首爾20日電  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表示,電影「寄生上流」在第72屆法國坎城國際影展榮獲韓國電影史上第一個金棕櫚獎,因此分別授予導演奉俊昊及主角宋康昊銀冠文化勳章和玉冠文化勳章。  韓國「日刊體育」報導指出,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長朴良雨對這兩位電影人表示祝賀,並鼓勵兩人「以後繼續拿出好的作品,在世界舞台保持活躍。」  奉俊昊表示,作為一個從業20年的導演,他只是像往常一樣,抱著恬淡的心情拍攝「寄生上流」這部作品,沒想到竟因此獲得勳章,非常感謝,他會如同往常,繼續在創作的道路上一步步踏實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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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傳說

■紀小樣  下午,一道光默默坐在牆角寫詩;除了幾陣鳥聲,沒有人前來吵他。  他拿起筆,剛要寫一陣鳥聲--寫到鳥爪的時候,靈感就撲翅飛走了。  他不死心,斜躺在地板上,想用視線把天空上的那朵雲--拉回來。用力了半個時辰,連風箏都不耐煩了,春天才把一片羽絨還給他。  (到底是用筆還是用耳?用彼還是用爾啊?才能抓住那陣鳥聲……。那是需要天分的吧?這樣想著的時候--  不偏不倚--不倚、不偏--陽台上滴落了一滴鳥屎!)  他終於悟出了天命,但仍不放棄寫詩。從沉悶的下午直寫到吐血的黃昏,(一道光也老成了黑夜),想不到滿天空的鳥聲竟被寫成了一潭蛙鳴。  他哭了。可惜啊他不知道滴滴洶湧的那陣淚,最後可以化成天上最亮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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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台南女中二三事

■邱寶福  台南女中是台南市具有百年傳統的女子高中最高學府,問在地老台南人,對台南女中的印象是什麼?大概會得到穿白衣黑裙、很會打排球這兩個答案,在高中服儀解禁之後,要看到穿一整套白衣黑裙的女中學生已經不容易了,取而代之的是五花十色的班服,方便活動的南女運動短褲,但台南女中的排球風氣歷久不衰,排球之於台南女中,就像棒球之於台灣一樣,號稱全校有17座排球場,放眼世界,應該找不到第二所會有17座排球場的學校了。我最近常常出現在台南女中校門口,因為要接送女兒放學,望著台南女中校門口,我想起了25年前,彼時的我讀台南一中,在台南女中的校門口發生的一件陳年舊事。  我記得那一天是段考最後一天下午,那個年代的段考日,只有讀半天,下午會讓學生放假溫書,最後一天下午我們班幾個男生提議要去台南女中做校園巡禮,於是我們風塵僕僕地騎著腳踏車,從勝利路一路晃到了大埔街,我們四個穿著卡其衣服的大男孩,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準備登堂入室,突然間,一位正義凜然的警衛伯伯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你們要找誰?」警衛伯伯突然這樣問,我們全都愣住了,我急中生智的說:「我們要送便當給妹妹吃。」警衛伯伯冷笑了一聲,看著雙手空空的我們,問說:「請問便當在哪裡?」四個大男孩的台南女中校園巡禮計畫,硬生生地宣告失敗。  最後我們還是進去了,不過是用爬牆的進去,台南女中不愧是排球名校,每座排球場都擠滿了人,時過境遷,25年後,我又出現在台南女中校門口,警衛伯伯應該早已退休,我也沒打算要進去,只會在校門口的老樟樹下等女兒放學,現在的社會氛圍走向多元、開放,世界運轉的速度飛快,我開始想念過去的美好,只有白衣黑裙的女中年代,像是灰階照片一樣,別有一番風味,但那個單純、緩慢、靜好的年代,註定只能存在記憶中,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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