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楓印

詩/攝影 琹川靜靜地在那兒看不出悲喜任紛沓腳步來去巷道攤販高熱度的招呼仍一派的優雅安恬 依稀昨夜雙頰醺紅婷立高處風鼓動的耳語不斷地激起漣漪一段真正自由旅程的召喚落定之前流轉於生生世世又恍如來不及記取的瞬間光影所謂風的自由終究是不由己啊 歲月拓印出的容顏尋常人家尋常深色瀝青路悠悠墜地如蝶如掌之葉以滄桑刻寫 輕盈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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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在我夢裡 你快樂離去

文/圖 劉欣苡 油畫般的你和她,手牽著手,背對著我離我遠去。旁邊出現莫名其妙的白霧讓我無法完全看清你們的模樣,但當你們互看彼此的那側臉,那兩雙眼睛都透露著幸福,嘴角也藏不住笑意,這是難得的機會看見你的微笑。你們倆化作年輕時的樣子,即使我不曾看過,依舊知道就是你們。雖然看見你身邊的她牽著你,我會很高興,這畫面讓我感到幸福也似乎變得有點不對勁。我嘗試想要呼喚你們,但此刻我夢醒了。 睜開眼後,發現這夢在我心裡好鬱悶。這並非夢吧,像是給我的一種暗示。我立刻打給媽媽,問爺爺身體狀況如何,我媽困惑:「沒事啊,有事的話姑姑會和我們說。」我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我不甘心,所以讓我媽要多留意姑姑傳的簡訊。雖然已確認你沒事,但還是讓我感到不安,我想可能是因為夢裡有她在你身旁。她是你這一生的摯愛。她離開後的這幾年,你對什麼事都不起勁,總在大白天就躺在沙發客廳上發呆或睡覺,顯得更加孤獨。雖然不知道你是否會夢見她,但我倒是有和她在夢裡相見數次,每次夢裡的她總會給我啟示,好幾次都是讓我知道現在的她過得很好,讓我能夠更放心去想念她。無論是否迷信或巧合,這都帶給我心靈很大安慰。而極少夢見你的我,總覺得你與她同框出現在我眼前,是在說明些什麼。 幾天後,收到了你得新冠肺炎的消息。你已被送到醫院,呼吸困難需要靠氧氣罩,這下感覺夢就快要被驗證了,心裡明白在你這年紀恐怕是好不了了。想把握最後機會回去看你,但當下的我身在國外。天曉得馬來西亞疫情沒減緩,原本暑假計畫就是回去一趟。馬來西亞每天確診平均在一萬以上,人民依舊到處走,所以在國外的遊子也只能先忍住不回去。我轉移陣地,跟著男友提早待在金門等他開學。這段期間他帶我到處走,這地方過得愜意,也不用擔心被染疫,一個零確診的淨土。我卻感到很無力,似乎覺得自己幸運避開了疫情,又憑什麼和在確診高峰期的馬來西亞無關。不出兩個星期,這夢正式被定罪,你走了,就在凌晨十二點。當我媽打電話來我不意外,只是想到自己夢出的事情真的是預告,或許是你的她要我做好心理準備,所以讓在國外的我有時間準備與你好好道別。你在醫院被隔離了幾天,護士幫忙開視訊給我們,那幾分鐘看著無意識的你,我們也只能透過聲音讓你聽見我們會好好的,你就安心去吧。就當你聽見了,所以不出一天你真的解脫了。 原以為短短兩年不回去,你依然身體無恙等我回去,一切不會有任何改變。還記得當時她離開後你不敢表現太難過,只好淡淡說有點想她。回想那晚的夢,有你的她陪著你,有多麼的幸福。這或許就要讓我知道你想離開並不感到痛苦。那願你就如我夢裡夢見的你,是往快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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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家是什麼味道

插圖/國泰文/詹德聖女兒抱怨老師出了一篇作文,不知如何下筆,題目是「家的味道」。 家到底是什麼味道?小時候的家是土角厝,水泥剝落的牆面,露出混著稻梗的土塊。剝落的區塊,像關了水龍頭後,殘留在水管內的水,一撥動就從管口溢流出來,向四周伸展蔓延。牆頂是陳年的木製屋樑,撐起瓦造的屋頂。陽光總是在屋外徘徊,屋內的空氣是濕涼的,朽敗的霉味中參雜稻草和腐木的氣味。新家是鋼筋水泥屋,除了剛搬進來時瀰漫的油漆味外,怎麼也聞不到什麼氣味。家中的小孩也有這種感受,除了媽媽煮菜的燒焦味和爸爸偶爾外洩的屁味外,家中的味道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奇。為了給兒女增加一些正面的寫作素材,我三不五時下廚烹煮,除了滿足味蕾的欲望,也冀望在小孩的腦海中,留下些許家的味道。可能食材不佳,更可能廚藝不精,煮出來的味道和食譜中的菜餚,總是南轅北轍,天差地遠。網路上最火紅的超人氣炒飯,被我煮成「超氣人」炒飯;食譜中眼淚的水餃,原本是品嘗後,會因感動而流下眼淚,而我家小孩流下的眼淚,是因難以下嚥。但這些還不是最離譜的。有一回,發現一家芋圓冰店,總是高朋滿座,顧客大排長龍。心想真的有那麼好吃嗎?我也來試試看。到田裡挖了幾塊芋頭,削皮洗淨後,電鍋蒸熟,再依照食譜混和麵粉以及調味料,揉製而成。外觀和書中照片感覺相差不遠,心中大喜,準備接受家人的肯定和稱讚。不料芋圓下肚,喉嚨整整癢了三天。挖回來的明明是芋頭,也依照食譜按部就班的完成,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不得而知。只知家人對我的廚藝敬謝不敏,這個家從此沒有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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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望天丘

詩/攝影 鄧榮坤天的高度無法丈量雲的容顏應該能抓住當我們站在望天丘時漾盪著試了又試的堅持 佇立於伸手彷彿能抓住白雲的望天丘上已無法自盎然綠意中詮釋曾是片水田之往事時在水田邊錯落著的幾戶農家遁入了褪色的蘭陽風情 被雲層走過被風雨走過的望天丘繼續沉沒於蘭陽平原聽說眼尖的人自陽光折射中能遠眺臥於台平洋上的龜山島 自行囊裡掏出望遠鏡時遠方的霧悄悄繞過指尖於眼眸中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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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童真照芳華

文/攝影 陳玉姑徐照華老師大三才補修《文學概論》之因是大二插班排課延遲之故,自然結識這門授課徐照華老師。大三,一次因陳器文老師《文學批評》〈聯副〉文章賞析的作業,國小放學後的夜晚,按鈴照華老師合作街的家鈴告急。老師應門並大致解析,帶著朦朧撥霧如釋重負的放鬆道晚安,單車籃的作業重量,頓時減輕不少,高掛星空的月亮也跟我眨眼同歡。照華老師對學生的好,是那麼的真實無華,像母親對孩子索需的滿足。一篇不成熟的小說〈愛生國小的一天〉,引起照華老師的關注,情節來往討論,也擦出觀點與想法的火花——國小教育者的敬業精神。當晚的收穫,不僅在於《文學概論》那兩堂課,更是課後和老師坦心見性的交融。 照華老師偏愛張愛玲的小說——「人生只不過是個蒼涼的手勢。」。而曾對照華老師癡情的男生A,在她結婚後,仍常意外的出現在她隨時可能出現的場所,予以適時的協助;另一是恃才傲物的男生B,以為女生皆得拜倒在其西裝褲下,未料,照華老師不屑的態度,反倒引起他不解的渴慕。照華老師愛的故事,似乎是小說的浪漫情節,引我諸多空想。當晚,從下課8點聊到9點50分踏出〈雲平樓〉,夜黑星亮人疏,心思卻是飽滿的,又是活躍的開始。 2002年的秋天,我班有了畢業後第一次的同學會,大三是班代的我,極力聯繫老師與同學,班導陳器文老師與大學同班《文學概論》徐照華老師歡喜登場,外加眷屬,席開十幾桌。第二次的同學會,由許文彬同學主辦,照華老師應邀同遊霧峰「林家花園」與文物收藏頗豐的許宅。老同學文彬竟在舊書攤收購我不慎遺失且署名的《文學概論》課本,文彬卻不願割愛賣回主人,稱是珍惜首頁有我的親簽,不肯物歸原主。在我看來,簽了名的書本,自然有了生命,聯繫著簽名者的神魂,卻流浪在外不得歸,對書的主人我而言,小小扼腕是必然的。用「自然的天真」來形容照華老師,是我對照華老師素來的認識,與我有相似的「母胎童真」性格。 2008年08月,小兒黃詣寫童詩,大兒黃詣典插畫,詩圖擬出版《繽紛》一書,推薦序敦請照華老師揮灑。這期間,照華老師的校務與教學的忙碌,自不在話下。一次電話,照華老師閒談她寵愛的小狗中風,聞言的我不知小狗也會中風,竟無禮的失笑出聲,踩到照華老師的紅線而不知。接下來,照華老師來信表明甚為忙碌,推薦序一事,請我另邀已退休的陳器文老師代勞。我急急去電致歉,並執意照華老師高抬貴手賜序,因兩兒的第一本詩圖集《璀璨》,早已有勞器文老師執筆推序。再次去電,照華老師談起,她在上課時跟學生提起我失笑她的小狗中風一事,還數說我沒同情心。電話這端聞言的我脊背發涼,一再致歉,照華老師才收餘怒,原諒學生的無心之過,願意執筆。收到〈繽紛的童稚花園〉,那是兩年後的事,2011年元月15日09點15分,顫危危的點讀夾檔,只能用「驚豔震動超乎想像」八字形容照華老師的佳序。我將這份文稿投稿《明道文藝》月刊雜誌社,獲方秋停社長採錄,先斬後奏的我,再秉告即將收到三千多元稿費的老師。電話裡,老師驚訝聲中透露歡喜,此端的我,除了感謝還是感謝。我與先生載著家母下臺中,拎著伴手禮登步老師合作街的公寓,應她所喜,前往大墩路的「藝奇日本料理岩板燒」,師生美食慶功,歡喜合影留念。 2015年10月31日星期六,興大圓廳的第四次同學會餐聚,老師推辭缺席,耳聞老師中風了。會後,我帶著伴手禮前往合作街,按鈴踩階四樓探望老師。只見照華老師避著直面我,左手垂放,轉過身朝壁櫃走去,右手拉開抽屜說道:「等會兒,小孩會載我去看醫生……」立在30年前踩過的磁磚地,我百感交集。老師在下逐客令了,我傷感的辭別下樓。 2017年,終於忍不住去電《興大》中文系辦,打探照華老師課表,專程搭兩個半小時的車,直奔〈人文大樓〉203室老師《詞選》的教室與下午碩一809室的《詞學研究》當旁聽生。最後一排的我,《詞選》下課,始與師「相認」,徐師自是驚訝。老師的左手已不聽使喚的垂放著,持物與板書,全賴右手的忙碌。肢體的違逆好比意志的背叛,這讓急性的老師裡外如何自處?難免講課時會怒斥不備課的懶散學生。下了課,搭電梯下樓時,我力誇老師上課精彩寶刀未老,略倦的老師一聽,昔日的童真閃現在發亮的雙眸,精神了起來的問:「真的嗎?」我像小學生丹田有力的答:「真的!」。老師聞言開心的繼續緩步前行。 「等老師下課,就是為了與您共進晚餐,我們到白色戀屋ALL PASS去。」我誠摯的邀請。「我現在吃東西都很小心,不外食,只在家烹食,我先生等會兒會來載我,我家那個外勞笨手笨腳的。」照華老師一串下來交待了食與行。等車時,老師竟給了問題:「黃詣《建中》畢業後讀《臺大》資管,畢業後要留美嗎?還有,哥哥黃詣典讀清大資工,也要出國嗎?」。乍聽的我,震驚於老師的奇佳記性。在電郵興盛之期,我每天的影圖轉寄各群組,竟然成了老師日日等盼的絕妙時刻。line軟體流行的當下,此行目的之一,就是現場操作照華老師的手機,加我為好友,以便分享興味的影圖笑話,讓老師進入短暫的歡愉時空,忘情病痛。天真的照華老師line我說:「我最喜歡貼圖了,謝謝妳傳新貼圖給我,要多傳喔!」。2018年09月03日下午10時53分,老師line留言:「玉姑:今天每則都令人忍俊不禁,實在好棒棒。」 2018年07月29日上午10時56分,老師line留言:「一、玉姑好命,女兒詣潔已可小秀廚藝,家中阿妮的手藝似乎也挺好的,不像我家的阿蒂,脾氣壞又不會燒菜。二、玉姑,真羨慕妳有好多影片與友人分享,期待妳每天多發些可令人捧腹大笑:(至少可以忍俊不禁)的影片,逗我一笑,則不勝感激。」。2018年07月30日下午10時23分,老師Line留言:「一、女兒詣潔醉雞一如餐廳擺出來的菜色,看了令人垂涎欲滴,該是母親調教出來的吧!二、影圖我一直以為是你老公黃先生給的。三、玉姑和母親皆是有福之人,母親有玉姑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是母親的福份;玉姑有母親在堂,讓妳就近侍候,也是玉姑的福氣:看妳們這對母女,真是令人羨慕,見玉姑如此盡心盡力地照顧母親,我常自我反省,回想母親在世時,自己實在不曾如玉姑般地孝順老母,既深感慚愧,又自嘆不如,但已經沒有任何彌補的機會了。」。 數載前,老師就一再鼓勵亟欲進修的我報考研究所,或是申請碩專,她說:「那不難的,讀完碩班妳就考博班。」。老師說得一派輕鬆。 2020年11月22日13點01分,湯助教碧珠傳訊:「方才在FB上看到,徐照華老師昨天辭世了。」,直是厄耗,難以置信,難怪分享的影圖常未讀,又不敢捎電問候,病情應是拖延一段時日了。次日,湯助教再傳訊代轉照華老師女兒游醫師的想法:「希望能以「文字」憑弔徐師,這是徐師最喜歡的方式,以側寫與徐師互動的回憶,有趣的、挨罵的……」。我的懷想千字文,只分享在大學中文群組,得知厄耗的次晨,在《臺大》普通大樓406室,旁聽大小考作業無一不役的李存智老師《聲韻學》的前一節課,一字一句注音鍵出,似乎如此,差可減輕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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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女巫‧溫泉‧新北投

文/攝影 劉治萍溫泉線──新北投車站。天涼了,泡湯去。蒸氣氤氳中,我憶起與外婆共遊往事。外婆帶我坐公車到北投車站,再轉乘「浴場線」藍皮解憂號到新北投站。1916年營運的新北投車站,最要細看雕花樑柱、老虎窗,和嗅聞檜木清香。「你喜歡泡溫泉嗎?」我問外婆。「不太敢泡呀!」北投,是凱達格蘭族語Ki-pataw「女巫」之意,因大屯火山群硫磺氣終年繚繞,如女巫興雲作法;晚來漢人也嫌惡硫磺水毒害農作,稱新北投溫泉為「女巫湯」。「除了泡湯,新北投還能玩什麼?」我問。「去北投公園啊!」外婆笑了。 北投公園是臺灣第一個溫泉公園。走過楓香亭,外婆要我猜哪座石拱橋是日人建的?到溜冰場,看到荷塘邊有人釣魚、寫生、攝影,外婆說,她小時常來套圈圈,買棉花糖,還看到公園邊一整排機車,讓當時只能認命靠雙腿走路的她羨豔不已。「公園裡怎能騎機車呢?」我不解。那是「2488限時專送」。新北投因河床高低落差,形成一瀧一階的路。摩托車是專載溫泉旅店陪酒女郎趕場的,1979年北投廢娼,限時專送就轉型為短程載客、代買飯菜和送貨服務了。再往深處走,見一片臺灣形狀蓮花池,池邊串錢柳綠絲飄、蜂蝶繞,是臺北廳長宣揚國威紀念品。左前方有棟維多利亞三層建築,「那是1913年啟用,東亞最大公共浴場,為獻給皇太子巡臺見面禮。殖民政府文武高官,每天川流泡湯,再到二樓榻榻米廣間喝酒聊天,西看彩繪玻璃外觀音山景。浴場門外接官亭,臺灣車伕卻傻候著」。日人愛泡湯,一天三次不嫌多,你看湯屋招牌不是三條熱煙直上!新北投溫泉有白磺、鐵磺和青磺三種,其中青磺泉含「鐳」元素,全世界只有日本秋田縣玉川和新北投才有。1896年平田源吾在此設全臺首家溫泉旅館「天狗庵」,據說他是泡青磺泉治癒腳傷的。昔日,很多戰場受傷日本兵都慕名來湯療。日人傾銷泡湯文化,卻只開放「瀧乃湯」大眾公共男湯屋,女人泡湯是1950年後了。如今,溫泉大浴場變成「溫泉博物館」。新北投溫泉文化未來何去何從,或許2006年矗立在旁的「綠圖書館」,它「與地球永續共存」的願景,就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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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青春異視界〉當鬼

文/陳哀 插圖/國泰 我已經習慣當鬼了。青春期,枯長得像是沒有盡頭的輪迴。我花去好多時間,白費力氣的,在許多男子身邊瞎繞。同性婚姻合法之後,社會風氣也漸漸開放,原先躲在暗處的陰影一一現出人形。四周的同類朋友,有伴的人不在少數,有的甚至直接受惠於《司法院釋字第七四八號解釋施行法》,與心愛的人結了婚。既然同樣性別的伴侶可以成婚,那麼求愛未果的寂寞似乎已無法歸因於性傾向。沒與人有婚姻關係,也無交往對象。我總是單身一人,感情乏人問津,活脫脫一隻在情路上落單的孤魂野鬼。「不要急,你只是還沒遇到。」朋友常說:「有一天你一定會遇到那個最適合的人。」我多半是苦笑不語,因為我根本不相信這種說法。想想,在世的人類既非一副整全的棋具,亦不是設計好的連連看的題目,豈會有必定成雙的道理?那只是一種止渴般的安慰罷了。倒也不是不相信運命。如果有一種先天運勢,注定追求愛情總是失敗,我想,我就是那個命犯寡宿的人。有時候,我會想起抽鬼牌,這個我老是玩輸的撲克牌遊戲。這個遊戲是這樣的:平均的把牌發完之後,每個人會先將手上成對的牌抽出,然後開始與對手互相抽牌。當手上的牌又湊成一對時,便可以把它們抽走。就這樣一對一對抽走,時至最末,當每個人的牌都抽完,還捏著鬼牌的那個人就是輸家。遊戲名為抽鬼牌,但誰也不想抽到鬼牌。不小心從其他人的手上抽到鬼牌,總又會想盡辦法將之脫手。而常常,牌局最後,鬼牌都在我的手上。我其實更像是那張鬼牌。身邊的撲克牌一對一對被抽走,最後留下來的,總是我。人生裡,一場場遊戲。玩捉迷藏的人都躲起來了,只有當鬼的我繼續自己一個人摸摸索索的在找尋。卻總是未果。悠悠乎,青春期早已結束。我想我現在已經習慣當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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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阿爸啊,我們都會好好的生活著

文/照片提供 洪金鳳爸爸中風前的夏天,我回澎湖,載他到西嶼遊玩所留的父女照,畫面中的爸爸依舊健壯,然此時卻已離世歸天,讓人不勝唏噓。高齡近八十的阿爸在四年前,因嚴重中風送醫,經醫生搶救後,已呈現昏迷半身無法行動,只能癱躺在床,時時需要他人的照料,為了保住阿爸的生命,醫生建議必須氣切,在生命的存亡之際,感受到阿爸握我們手非常有力,所以我和弟弟決定遵照醫生的建議,同意阿爸氣切保命。由於我和弟弟各有家庭,尚在職場奮鬥,所以只好將救回生命但行動無法自主的阿爸委由護理之家全時照顧。阿爸在護理之家接受長期照顧的這段期間,住澎湖的弟弟、弟妹每日都會前往探望,而居住他地的我,則利用每月短暫假期返澎探視,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九個月。秋末冬初,天氣微涼的一天午夜,護理之家傳來阿爸歸天的訊息,我們實在無法相信,也不知該怎麼悲傷,弟弟拿著手機跟我視訊,看著躺在床上的阿爸跟我平時回去探視的模樣並無二致,我還一再請弟弟確認,經醫護人員證實阿爸的身體功能已呈現靜態,血壓心跳都沒有了,我才不捨的接受這個事實。辦理阿爸後事的那些日子,很多親朋好友都來電安慰打氣,但他們其實不知道,我們最傷心害怕與恐懼的時光,是阿爸剛倒下時,那種無助、傷心難過及不知該怎麼辦的心情,只有我和弟弟及家人最明白,隨著阿爸的病程越久,我們心裡的傷感就越來越淡薄。雖然還是有些不願置信的心情浮起,但我知道阿爸一定希望我和弟弟全家人都能平安健康幸福的生活著,因為這是他平時跟我聊天時,經常關注的事情,因此,我要跟已經在天上當神的阿爸說:「阿爸啊,我們都會好好的生活著,請您不要有牽掛,清心無憂地跟隨神明修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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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印度「風之宮殿」——只留給嬪妃一個個高高的窗口

宏偉華麗的「風之宮殿」,其實只是一片厚厚城牆的「屏風樓」。文/攝影 陳得勝印度齋浦爾(Jaipur)的「風之宮殿」(Hawa Mahal)是1799年齋浦爾王公Sawai Pratap Singh下令興建,而由拉爾昌德烏斯塔德設計完成的。這以粉紅砂岩砌造的五層樓建築,外觀彷彿是座宏偉的宮殿,其實只是一片厚厚城牆的「屏風樓」。然更令人訝異的是竟有953個恍若蜂箱的特殊設計小窗口——窗內嬪妃得以窺伺下面的街道,而窗外的人卻看不見窗內人。因當時嬪妃必須恪守幪面的規矩,這樣的窗口設計猶如幪上她們的臉,而一扇一扇雕飾華美的窗子,也讓延伸到後面的整個宮殿捎來涼爽清風,因此謂之「風之宮殿」。「風之宮殿」座落於齋浦爾商業中心的主幹道上,交通頻繁、人車甚至牛隻雜沓,電線、路燈充斥…「風之宮殿」對面就是「崔波萊市集」(Tripolia Bazar),以前嬪妃、宮女無法到宮外遊逛,她們只能透過這一扇扇高高的小窗口,窺覷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風之宮殿」真可謂最美麗的「監獄」啊!一個個小小窗口恰似蜂箱、蜂巢,內有如女王蜂的后妃,也有攀附、逢迎、對抗…宛若諸小蜂的嬪妃。就是因為那麼封閉,才會有那麼多猜忌、鬥爭、妒恨…甚而彼此蠶食殘殺,還不都是為了向帝王爭寵。然君王雨露無法均霑,露溼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寵幸,眾多後宮粉黛雲髻梳罷、羅衣添香,卻是紅顏未老恩先斷,冷宮淒淒長夜漫漫,銅壺宮漏還不夠,欲借海水滴夜長…僅能御溝紅葉寄情,盼如唐代韓氏宮女與于祐締結良緣,然得雙枝雙葉又雙花者幾希?「風之宮殿」,「風之宮殿」,只要給一點外面吹來的風;只要給一個可窺伺外界的高高小窗口,嬪妃、宮女於願已足。因入宮後已又盲又悶,僅求有點外面人影、聲色稍稍解盲;有點清涼微風須臾紓解氣息!君不見「甄嬛傳」、「如懿傳」、「延禧宮略」…古代後宮女子命運中、外皆然,血淚斑斑,幸而現代一切改觀。望著這高聳華麗的「風之宮殿」,陣陣軟風拂來,彷彿當年眾多嬪妃的嘆息,不禁為彼時後宮命薄如落花的女子長喟,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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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紅磚小巷彩繪心情

瑞井貓繪。文/攝影 黃素華遁出車水馬龍的幾道霓虹閃閃,穿梭在心驚膽跳的車聲洶湧,轉個彎,剛剛駭人的波濤逐漸淡離。眼前小巷遂以委婉的修辭蜿蜒,一色一色朝轉彎處鋪展,無盡頭似的給人一生一世的遙遠感。瑞井紅磚小鎮,早被遺忘的聚落,疫情之故更乏人問津,平添荒蕪。巷弄彷如血路脈脈,縷縷輻射延展,我在其中疏通氧氣,亦可修復因線上課程耗損的眼力。其實眼睛也不得閒,沿途傾頹門窗挨挨蹭蹭,各式的野花綠藤紛紛探頭,團簇的珊瑚藤越牆翻爬,延伸一份清麗的暖意。紅磚牆面或石塊駁坎,無不彩繪得豔麗繽紛:藍天碧海的花園樓閣,喚醒旅行的遐思;驚見花貓危行在半頹的牆垣、松鼠跳躍樹枝、絲瓜瓞瓞垂掛在翠綠藤架、牛賣力犁田、紫蝶紛飛、停棲吮蜜……以豐富的農村元素鮮活了幽僻的長巷。續走,金色陽光映照在一片殘破的木板,僅剩的斑駁劇照說明這齣曾在此取景的《寒流》影集,時代久遠。近一點的是公視《花甲男孩轉大人》,劇中著名的「繁星村」的場景即在此處,主角鄭花甲28歲要接神明翻譯工作的瑞安宮,正位於往瑞井步道的丁字路口上方。瑞井步道長僅700多公尺,若接上到慶順宮的古井步道,全長約2公里。據地方志記載,清道光年間,西南山谷湧出三口泉井,先民遂在此開墾築屋。現在除一號井偶有涓滴外,其他兩口幾乎乾涸。瞧完古井,爬一小段陡坡,便可以與福德祠前那三棵百年的緬梔花相遇了,蒼老虯勁的枝幹,凌空翻騰,彷彿要隨遠方山頭的雲彩,翔遊天際!順沿步道指標漸漸走進古老社區,頻見米殼和稻草裸露的殘垣斷壁,正緬懷著特意保留的「阿嬤的灶腳」景點時,忽見殘垣內側有老人弓腰揮舞鋤頭,正和暮色搶著將溜走的陽光,趕著清理出小小菜圃。轉個角是彈孔紀念區,二戰末期日軍轟炸流彈,一面面老去的牆壁仍屹立著歷史的遺跡。繞出土埆厝回到主步道,有處紅磚三合院人煙依稀,看來經過整理,稻埕外牆左右各砌有「囍」字磚窗,古樸透出喜氣,稍可刷淡荒村的冷清。暮色背光下,那一棟棟在疫情中悄悄矗立的新建大樓,竟無端讓我惆悵:會不會哪天這些僅存可見證的歷史滄桑,都只能在紙上琢磨了﹖疫情此時仍如潮汐般,時而休戰時而竄出威脅,獨有這一闕山徑窄巷孤芳自賞,兀自流轉光陰。路燈一盞一盞亮了,人車喧囂一步一步逼近了,我從古曲走出,這半天在巷弄裡演奏的即興旋律,將陪伴我滋長歲月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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