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鹽

攝影/Hua Chun Chin 高朝明 淀海的風味 由閘口擺渡而來 井仔腳一身白衫 坐禪 修一個晶瑩通明 冠冕了舊時官商 臣服於傷身丈量的指數 不再是味蕾上的巨人 須得 再減三分 雖為小物 卻可急壞秀才學士 和 頭上冒煙的廚師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阿發伯的海岸

文/張薈茗 攝影/邱景崧 新冠肺炎疫情解封後,8月中旬已過秋分節氣。酷暑高溫一直往上飆,吹著熱風聞著鹹腥海味,涼感外套裹不住悶熱,一層又一層的擦著防曬油,滲出一身的汗水黏噠噠,這是夏天親近海洋需付出的代價。 彰化縣芳苑海域,如果站在防波堤高處往下看,中間較高地勢浮出來,串連蚵田間水泥道路,隨著美麗線形綿延至天邊,海牛載著遊客踏浪前進,濺起水花,復古的牛車採蚵體驗,遊客尖叫、歡樂聲、點綴其間。 已近90高齡的阿發伯在夕暮中,痀僂的身影在斜坡上步履維艱,推著破舊推車,緩慢前進。輪子咯咯作響,與海風相應緩慢前進。關於阿發伯的故事有很多傳說,他非聾啞人士,卻總是靜默不語。 長期影像追蹤他十幾年的攝影師邱景崧,與我分享阿發伯不為人知的故事。 十幾年前阿發伯約七十來歲,獨居與住在附近的姊姊相依為命,他養了一隻黑海牛為伴,每天與牠下海整理蚵田照養牡蠣無一不做。 閒時,屋前收集的母殼堆中,找尋適用準備打蚵孔,蚵殼中間打洞,繩索上間隔15公分綁一個蚵殼,母殼十個為一串,採苗、分苗、移植、除螺害、採收、洗蚵、牛車載回,手工「剝殼」、清洗後包裝,姊姊拿去街上販賣。阿發伯一條龍式獨立作業完成。 芳苑的蚵棚由於地勢平坦屬平掛式,橫掛在蚵柱上,漲潮時蚵苗就會附著在蚵殼上,橫綁著一串串的蚵殼,颱風季節蚵田經不起強風吹襲,一片狼藉的蚵田,阿發伯藉由槓桿原理,獨立將橫豎雜亂的蚵棚竹竿整片拉起,讓蚵田恢復原狀。  阿發伯雖然沈默不語,漁撈也是他的強項,全村最有名赤手抓紅蟳高手,碩大肥美的紅蟳比臉還大,引來饕客高價收購,村民投以羨慕眼光。他更懂得海象,總能算準時間於潮水再起時,帶著海牛安全回家。 邱攝影師是中藥材批發商,早期底片相機的年代,一台相機比車上的藥材還珍貴,所以相機不離身。有一天芳苑送完貨,到海邊欣賞落日,看到阿發伯在牛車旁邊,使力幫黑牛推車,減輕黑牛爬坡力道。反觀別家主人用牛藤猛抽牛身,加快牛隻使力爬坡。這個畫面讓他感動。因此:他的鏡頭追蹤阿發伯一拍十多年。 阿發伯與黑牛總是早出晚歸,潮來潮往日復一日,永遠理不完的討海人生,歲月忽悠而過,曾經的發哥變阿發伯,黑牛變老牛,腿殘無力再下海耕作,姊姊趁阿發伯不在家時,偷偷將黑牛賣掉,黑牛進了牛販手上,命運可想而知,阿發伯知情後頓失依靠,哭天搶地,多天未進米粒。 自從老牛離去後,他更加沈默不語,讓姐姐自責加深。邱先生幫他留下與老牛夕歸返家的身影,十多年來;阿發伯只跟邱先生講過一句話,「你今天又擱來喔,」邱先生知曉他與老牛二十年來的朝夕相伴,是夥伴也是家人,命繫相依的情感,豈是別人能夠理解? 若早知道老黑牛要退役,無論多少錢都願意買下,送牠到彰化溪洲老牛安養之家終養,讓阿發伯想念黑牛時,還能再見上一面,邱先生感慨的說著往事。自從老黑牛被賣掉之後,阿發伯仍然繼續他的討海人生,沒有了黑牛幫忙,沉甸甸尖銳的蚵殼,重重的扛在他身上,人當作牛拖磨,肩膀上肉體的刺痛,永遠比不上失去黑牛更痛,如果他的人生可以自己做主,一定選擇跟黑牛相伴一生。 隨著年紀走入暮年,阿發伯已無力照養蚵田,從養蚵人家變成撿野生蚵專家,靠著一台破舊的推車,無論刮風下雨,僅靠單薄衣服抵擋強悍東北季風,天寒地凍中,每天隨著潮汐更迭上下工,筆者多次與他照面,關心他的保暖衣服不夠,見他蒼涼的背影,在漫天陰晦海域,嘴上叼著香菸,似是生命中唯一享受。映照在海域上行走的阿發伯,蕭索一身,孤單身影,叫人心疼不捨。 撿拾的野生蚵或漁撈賣出,足夠他溫飽。不與人互動,不願踏入老人關懷據點,享受溫熱午餐,一生依靠這片潮退後的海域,是他人生的道場。 一種生命偉岸的堅持,只要身體健康,願意從泥灘地找尋海洋資源,走出人生的活路,安頓清貧卻樂此不疲的生命。 眼前海水慢慢褪去,一大片潮間帶浮在眼前,穿著鮮豔衣服的遊客,興奮地開始體驗潮間帶帶來的驚喜,寄居蟹成群結隊探頭爭食,白鷺鷥優雅肢體,一身潔白低空掠過。 紅通通的大火球,天邊泛起瑰麗的火燒雲彩,慢慢滑落台灣西部海岸地平線。暮色昏暗中遊客散去,對面六輕398煙囪閃爍著霓虹光影,海天呈現藍調的蒼茫,大地恢復了平靜。 有機植的河水帶來豐富的礦物質,滋養綿延彰化六十公里的潮間帶,這片泥灘地是村民的提款機,我看到泥灘地的另一種價值,如同阿發伯靠水生物維生,讓弱勢兒女都可以獲得溫飽,撫慰人心。

Read More

<中華副刊>午后的白雲

 ■黃明安  午后,太陽照在小城上,夏日的炎熱達到一種峰值狀態。工作了一個上午的人們進入了休整,夏時制規定三點上班,午餐用好后,約有兩個鐘頭時間。我坐在辦公室裡望著窗外:白雲在藍天下飄浮,它們把影子投在山脈上。小城有三座山:北邊九華山,南邊凰凰山,中間正對我的山名叫天馬,我看著它的形狀,揣測當年給它命名的人,是如何被那座山的形象所打動?造物具象,是給了人豐富的聯想,但人也只做人想罷了。  山脈蜿蜒起伏,一條曲線連著一條曲線,為天幕畫上不可知的音符。  此刻我看著白雲,一垛一垛,一層一層,棉絮一般飄逸,高山一般聳立,動物一般生動。我只能做這類彆腳的比喻。白雲無邊無際,實際上不可能被比喻。  如果非要比喻,我寧願把它看作是上天的某種意緒。我猜想宇宙就是一個大腦,雲朵飄來飄去,上帝在想什麼,可能以雲具象。我喜歡白雲的潔淨,嚮往它的純粹。白雲寂然不動,懸掛在天空下,白雲籠罩在群山之上,此刻在我看來洋溢著精神氣質。  蟬在窗外的荔枝林里不停地叫著,聲音帶著一種疲倦的韻味。  按照日常生活節奏,這時候我應該打開壁樻,放下那張床,讓自己的身體平躺下來,我可以睡上一個多鐘頭午覺。可是我沒有那樣做。我依然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今天是個例外,我被一個人困住了。  我安靜地坐著,把手放在膝蓋上。不做事,也不看手机。唯一的動作就是看著窗外。我曾聽過一位瑜珈師的視頻,他說休息並不等於睡覺,人放鬆了──身心都放鬆下來,就是最好的休息。  我在學習這種休息,可我能像白雲一樣地放鬆嗎?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我就被自己嚇著了。在夏日的午后,我在辨公室裡,一個人孤獨地想著心事,望著窗外的白雲,一分鐘又一分鐘地溜過去。我覺得這種狀態很好:有感知,而無思考;有邊界,而無局限。我暫時像一朵白雲一樣,懸浮在半空。我也像天空一樣,處於一種凝神狀態。  午后街道上的車仿佛也少了,整幢樓安靜極了。我靠在沙發上,靜靜地望著窗外。在午后的這個時刻,它們一動不動。我看見太陽光照在雲層上並穿透雲層呈現出的那種層次感。這些白雲多麼潔白無瑕,它們吸聚了光並使自己更加清晰明亮。 風在午后也睡去了,它們藏身在雲層里面。儘管無風,白雲實際上也不是都不動。它們往南方悄然移動,慢慢地漂移變化著,如果不是以窗戶作視覺的參照物,這個現象真是很難被觀察到。大約過了半小時,天空中的白雲仿佛變淡了,看上去有了陰影——這些微妙的變化,提醒我世界正在運轉,時光正在流逝。我在大背景下,又是個什麼呢!  我被一個人困住了──這種境況有點像天上的星星,雖然彼此還能看到,但我已經發現了一種參數:這顆星星正在往外太空漂移,慢慢地終有一天它會消失在我的視野之外。我不知道產生這種變化的是哪一股引力,這顆星星正在脫離原定軌道,不斷地往另一個時空飛去。這不是猜測,而已經成為一種事實。  我無法說清楚具體事項,也表達不了此刻的感覺,但我知道自己受到了傷害。這種傷害又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它是一種關係的疏迼或挫敗感,它破壞了美好的開端,使一切都充滿了低極的錯誤,它侵犯了我的潔癖而我又必須加以克制,我望著天空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睡著了嗎?我休息了嗎?我的神識由於長久凝望天空顯得有點恍恍惚惚。我用雙手搓了兩下臉,最後再看一下藍天下的白雲。  此刻已經兩點半了,下午還有一場會議,我只有二十多分鐘時間。我突然發現天空中的雲,這時候有了一種表情,她仿佛對我神秘地微笑著,她仿佛向我暗示,無論發生什麼,無論那個人如何讓我失望傷心,我都必須像下午三點後的天空那樣,像雲那樣,使自己振作起來並保持一種超然的狀態。  午后的白雲,窗外的風景。

Read More

<中華副刊>321巷

 ■栩玖 我家剛搬進一個文青,自此 燈照的牆上遊走著貓聲與樹聲 他用手心的溫度,暖化了我眼角的濕潤 來訪時, 請勿踏響木作的人生 那是我濃濃的鄉音 作者註:台南321巷藝術聚落,為日式宿舍改建。

Read More

<中華副刊>割捨不斷的情誼

 ■林揚  最近一次「斷捨離」行動,我和妻子整理了三箱物品,親自開車送到新竹一家慈善機構,但書架上一只微笑陶瓷公雞造型盆器卻依然不在「斷捨離」名單之列。  那公雞造型盆器設計來調製雞尾酒用,附有一根大湯匙,是我大學時代家教學生家長精心挑選,以台語「起雞」音同「起家」的吉祥寓意,來祝賀我和妻子成家的禮物,被我們珍藏了近四十年之久。  民國六十四年選擇上師大讀書,本就為了減輕家裡負擔。所以開學前一、兩個月跟家裡要了一點生活費補學校所發公費之不足後,越來越難再伸手要錢,找家教就成了賺取生活費的唯一途徑。  很幸運,我的第二個家教是連續多年沒有間斷,和女友接力教完的三個兄、妹和弟弟,因這特別緣分,學生家長成了我和妻子到現在都還有聯絡的忘年之交,一直以來如兄長般關照,讓人銘記在心。  當時,像我們一樣的窮學生,能準時拿到家教鐘點費,買個烤雞翅膀打打牙祭,已是讓人雀躍不已的小確幸。難忘的是,林太太還常在上完課後,留我下來吃一頓可口豐盛的客家佳餚,林先生也常開車送我回宿舍,或週末上完課後藉故說要到基隆玩,「順便」載我回家去。  最讓人感恩的是,畢業實習一年後入伍那天,他們夫妻倆專程請假,堅持載我和女友南下,送我到屏東龍泉海軍陸戰隊訓練基地,再幫我把女友載回台北,讓我能立即放下心來,泰然面對兩年軍旅生涯。想想,如非自己孩子或親人,那麼遙遠的相送是多麼漫長的一段距離!  當兵期間,女友代我繼續去教最小的弟弟,退伍後孩子課業已經結束,但我們結婚時,他們全家一起前來參加婚禮。兩年後搬了新家,他們依舊盛情的贈送我們這只陶瓷雞當作「起家」禮物,祝福我們家運興旺,生活順遂。  年紀越大,我和妻子是越能夠接受斷捨離的觀念,一陣子就整理、捐出一些東西,但這只如新的陶瓷公雞跟著搬了三次家,陪著我們見證了這段延續四十多年,讓人無法忘懷的情誼,目前要我們斷然拋棄,哈哈,還真有點不容易!

Read More

<中華副刊>神秘果

 文/攝影 賴琬蓉  訂到某名廚餐廳的位子,共四位,計畫與外子前往,至於另兩個名額我詢問姊姊意願。她是新手媽媽,全職育嬰數月,昔日美麗裝扮不復見之外,還時常處於睡眠不足與疲倦狀態,並且少了自己支配所得購物的樂趣。我想,她值得好好放鬆一下。不過餐費不便宜,須立即付款,且兩周內取消將不退費。她說,要問問姊夫再回覆,一分鐘後,她便來電說可以。  用餐當日,雖將外甥託付親人,但姐姐仍因處理副食品而遲到。我於餐廳門口張望來人身影,看見他們從遠方手牽手快步走來。入內就座,服務員提議可點一套五杯的餐酒,我因價格不斐而猶豫,但姊姊笑著點頭說她要。  不愧是摘星餐廳,除了講解每道菜的設計理念、烹調方式、餐具與酒水搭配等細節,還有一份酸度測試問卷,上頭羅列十種水果,依個人懼怕程度,寫上最酸的前五強。原以為是製作下季菜單的參考,沒想到甜點之後,送來了一顆紅色果實,它與之前寫的單子共同被置放於玻璃罩內。我們被叮囑以嘴分離果肉與果核,含著肉,吐掉核,且杯裡先留存一口酒。正當摸不著頭緒,一盆碎冰擺放眼前,上頭鋪蓋著自己所排序,酸度排行榜前四名的水果。服務生解釋方才的紅果叫做「神秘果」,也稱為「變味果」,先食用它,便能將酸味轉變為甜感,消解原本的懼怕,此時再喝留下的那口酒,便呈現另番風味。  餐畢,有人認為食材量多比構思橋段還重要,然而行程轉至幾站捷運外的香氛店,在陪姊姊選購護膚油時, 我看見佇立一旁的姊夫,思及他請我從日本購買姐姐喜歡的手表,以及懂得以美食慰勞她育兒的辛苦,並且平日下班雖然疲累,對於整理家務與照顧小孩卻從不推託。而姐姐領受著這份愛,才會自信從容的點昂貴餐酒,買進口保養品。  姊夫就是姐姐的神秘果,富智慧地將酸苦日常轉化為甜蜜。而外子是我的開心果,或許我同樣是某些人的紅色果實。所謂生命,也許就是在各種情感間轉換與平衡吧。  而一間美好餐廳不僅讓人享用富有台灣風味的一餐,更進而領略了深層的人生況味。

Read More

<中華副刊>怪美的「偶」

 ■陳慧文  擔任導師的國中班級教室內,原本應該整齊清潔、最好是空無一物的窗台上,出現了十幾個東倒西歪的鮮奶塑膠瓶,上面還七零八落地黏貼著撕碎揉爛的衛生紙、宣紙、報紙等等。  看起來簡直是該拿去分類回收,一問之下,原來是這學期視覺藝術課的作業「偶頭」。也就是說,這一個個的空瓶都將被賦予面目,成為一尊尊布袋戲偶的靈魂,在舞台上展現生命、演繹故事。  由於尚待風乾、不便移動,且學生們的抽屜和置物櫃也未必塞得下這頗「佔位」的創作,權衡之下,只好冒著整潔競賽被扣分的風險,讓這些偉大藝術的半成品繼續在教室窗台製造混亂了!  學生們對這項作業,雖嘴裡念叨著奇怪、麻煩,又笑罵著真醜,卻顯然興致盎然,經常見他們在下課時間調配各色顏料、嘗試各種媒材、拼貼各樣造型。他們的視覺藝術老師也很鮮,竟然說這項作品就是要醜,「越醜越高分」!  兩個禮拜後,偶頭逐漸成形,只見他們有的眉毛超長,有的嘴唇特癟,有的雙眼暴凸,有的鼻頭扭曲,有的左右不對稱,有的配色突兀詭異。再仔細閱讀他們的表情,有的神祕詭譎,魍魎窺人猛虎嘯;有的眉宇哀怨,似訴平生不得志;有的慷慨激昂,力拔山兮氣蓋世;有的樸拙呆萌,從來大智特閒閒。  想想如果以一般的審美標準來製造,那只會是一張張精緻對稱、複製貼上的臉孔,說著千篇一律的語言,或許甜美,卻難免板滯,又怎會像這些醜得可愛的臉孔,讓人感觸萬端、浮想聯翩呢!  更有趣的是,學生們幾乎難以逆料成品的效果。比如本想表現英氣颯爽,卻顯得憤世嫉俗,試圖扭轉的結果,成了令原創者無言的憨呆,卻意外地頗受好評……  生命不正也是如此,充滿了無限的可能,讓我們適情適性地且行且走,只要認真於過程,必能展現獨特的精彩!

Read More

<中華副刊>胡同裡的納西族風情

 文/攝影 May  我一到雲南麗江,車子載我們一剛剛進入麗江古城附近的胡同巷弄。我就喜歡上那彎曲曲折的窄窄胡同,車子在通過時都得小心翼翼,無法兩車併行,那種古樸老舊的歲月痕跡,立刻在車窗外一幕幕緩緩掠過。我已經喜歡這胡同了。  這胡同通往我們住宿預定的客棧,我在早上一開窗,就能看見胡同一邊的一座麗江納西族的民居建築,那是一個四合院的寬敞民居建築,深灰色的屋瓦層層疊疊矗立起那古典老舊又顯得樸素的建築型制,從上往下望,四合院的一角有個持續使用的古井,清晨他們就從古井以水桶拉起井水洗衣服,或者彎著身刷牙洗臉,甚至洗頭。但我更欣賞這些納西族建築上的木製結構設計。  它們就依著蜿蜒的胡同,以各種角度圍繞,展露,或轉角來挑動胡同的情調,這種頗具傳統和地方特色的納西民居建築,大多為土木結構組成,比較常見的形式有幾種: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前後院、一進兩院等等形式。其中,三坊一照壁據說是麗江納西民居中最基本、最常見的民居形式,但這應該在麗江古城中較常見吧,在我住宿客棧的胡同裡卻未見蹤影。我猜想,或許這一小塊的區域,因聚集的較密集的客棧和小飯館,所以多少在原本的牆上做了部分的改建了,但在屋頂的建築結構上則依然倒有納西族建築的動人外觀。  面臨胡同巷弄的這些建築的外牆都很高聳很厚實,有些舊牆已被更高聳的新牆所替代,在這些新舊屋牆交雜的胡同裡,新牆所矗立的多數為客棧旅館的新貌,儘管屋頂的各著部件木製結構已被規範不能修改,不過如果不抬頭看,各種客棧的外觀依舊清晰可見,所幸,絕多數的客棧都在這客棧與民居林立的胡同巷弄裡,盡可能的維持最原始的模樣,因為遊客最喜歡這種屬於傳統地方特色的韻味建築,他們能從中尋找最宜人和安逸的氣氛。  因此,只要一走進這錯綜複雜的小小窄窄蜿蜒的胡同巷弄,就會如同探險一樣,隨時隨地能有新陸地的發現一樣,比如一樹竄出牆頭的不知名驚豔紅色低垂花朵,比如一條從遙遠地方的玉龍雪山山頭奔流而下的一條隱藏在巷弄胡同的溪流,水聲潺潺幾乎讓人為之夜夜夢迴,甚至預見納西族的夫婦會載著一小車的芭蕉和葡萄插身而過,或是在門前有水道和石板橋的一家小飯館就出現在轉角處,水道裡清澈點又冷冽奔騰的水流夾帶著潺潺清亮的涓涓水聲,一路經過沿途的小客棧和飯館的門口,我不禁對老婆說,這不就是「我家門前有小河」的情景嗎!?  我們都笑了,這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我家門前有小河」,只是寬約兩米的水道,但日夜奔騰唱歌的水聲和水流,卻都匯到巷弄胡同最偏僻的那溪流中,那裡有更多的扶疏花木,有些樹木就終年浸泡在川流不息的溪河中,但或許它們原本就生活矗立在那裡,我猜想它們也許喜歡將腳泡在冷冷的溪水中,傾聽沒完沒了卻優美難忘的潺潺水聲吧。  在難得的數日自由旅行中,其中有兩個清晨,天剛亮,我就已緩緩漫步穿梭在這胡同巷弄內了,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用腳步和視線搜尋所有的一切,或許是一堵剝落的歲月老牆,或許是轉角那高牆上那小小古樸小木窗,以及擺放在短短窗臺外那兩盆很浪漫的小小盆花,或許那隻在老屋建築屋頂上閒適走動的三花貓會在轉彎的角落喵喵叫與我擦身而過,也或許那個古時流傳下來的玉河書院大門會啞然而開……這條胡同巷弄裡很安靜,除了隱藏又清晰不斷在耳際,和胡同巷弄中川流的潺潺美妙水聲,這是一條值得輕手輕腳,閒適漫步,到處以好奇心探險的麗江胡同巷弄。  據說,小橋流水在這古城裡駐留川流,我深信不疑,因為在旅行的那數日中已不知邁過多少小橋了,聽過多少或急或緩訴說不同情調的水聲了,而這麗江古城的其中一條胡同巷弄,隱藏的秘密不僅這些,那些翹起屋宇建築兩端,劃出一條條柔美弧線,在上翹飛起的飛簷,以及飛簷下的層層疊疊組成與白牆相映襯的如麟屋瓦,那種樸實生動,裝修精美雅緻的構件設計,一旦在窄窄小小的胡同巷弄的半空,以一層層屋宇互見互疊的錯落屋頂景象出現時,那種納西族民居的建築視覺美學,就會形成這胡同巷弄最美麗最耐看的風景。  當然,我也不禁想起了「真金不怕紅爐火,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句話,這看似不起眼又窄小曲折的胡同巷弄,當然更是深藏著美食的小飯館,以及優雅不絕的水聲美景,和其他,那是我見識過最美好,最流連的一條胡同巷弄。  我這初次光臨麗江古城旅行的旅客外人來說,如此的胡同巷弄景色和人物,真是比起喧囂的馬路大街和古城區商業酒吧街,多了許多值得的回味與情調。

Read More

<中華副刊>也許生活的本質,本是平靜裡帶點憂傷

 文/默雨清晨 #憂傷 「欸!我好難過。」 「喔。」 「你不問我怎麼了嗎?」 「我陪你一起哭啊!反正你想講的時候自然就會講了。」 「……」  想偷偷走進你的心裡,看看今天綻放的花火是什麼顏色。  始終覺得人類可以擁有情緒並且得以感之,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難以捉摸卻又彷彿有跡可循的生活裡,偶爾感受目前彼此的狀態,也在你的雨季來臨之前,悄悄準備好一把傘,若恰逢陽光正盛的時刻,便能開懷地承接某個人的笑容,搭著彼此的肩,笑鬧地度過一個下午。  就像打呵欠一樣,總會在他人輕呵出聲以後忍不住微微後仰,情緒的渲染也總在不經意間漾出幾抹好看的花,沉浸於電影院內的悲傷,讓眼淚在眼眶滿溢後輕輕地流下。後來才發現,真正讓人感到鼻酸的,不僅僅是情節與橋段,更是配樂與此起彼落的啜泣聲,聲音的暈染總讓人忍不住在心尖泛起陣陣的痠疼───或許耳朵與心臟有著最緊密的連結吧!  至於那些與個人有關的傷感、涉及生活的聚散離合,則無法用三言兩語輕易地說明白。有些情緒是相當私密的,特別是關於驕傲與脆弱的部分。始終好強的你,在大多數的時刻,總相信自己可以默默地把這些不夠晴朗的天色拆解、消化,再填補上不同的色彩。  究竟遇上不快樂時,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呢?我想,應該會是相當黏膩的。談不上有多麼難過,卻如同尚未落下的午後雷陣雨,水氣都留在空氣裡,心情不自覺沉悶起來,想要打起精神卻又無法逃脫。後來你發現,即使不具備一個足夠合理的緣由,也會輕易變成不快樂的樣子。  是的,有時進入那種狀態並不需要理由,或者說,所謂的理由是難以言說的。它不是因為一個單一的事件,而是由一連串的積累,相互交錯而成,你知道當下的你過得並不好,但也無從將自己打撈起來,只能任憑起落的浪潮一次次地拍打,有時彷彿連呼吸也會感到抽痛。  好想用力地告訴自己,即使是這樣也沒有關係呀!因為坦然面對不好的狀態,就是一種莫大的果敢。如果能試著接納,不去倔強地反抗低潮,會不會能好過一些呢?  把憂傷放大再放大,可以在裡面看見些什麼?  在不願面對的時候,所有的憂傷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旦感到害怕,憂傷就能像黑洞一般吞噬掉你,讓你陷入一種漫無目的地迷失,沒有星辰、沒有極光,只有回不去的路與見不著彼端的沉默。  於是你拚命地抵抗,傾盡所能地碰撞,想要製造出一點聲響,可是再怎麼聲嘶力竭地吶喊,卻發現宇宙依然是沉寂的。當無法接納那些難受的情緒,就好像否定了某部分的自己,到後來,便是連假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或許幼時的我們都曾擅長積聚極大的勇氣,敢讓憂傷穿透自己而不抵抗,所以才得以看清憂傷的本質──是無法說出口的想念、沒能拉住過往的遺憾,還是來不及言說的感謝?因為無法遺忘也捨不得遺忘,所以背負了太多太多的記憶,縱使那些令人傷感的事物依然讓你難過,可是做為一種類似疤痕的紀念,卻又慶幸走過的路依然記得。  也許生活的本質,本是平靜裡帶點憂傷。  還是要經歷過一段歲月才能明白,可以笑著、哭著和懷有真實的感受,似乎就是件幸運的事。如果能相信所有情緒的誕生都有其目的,又何必要特別去阻遏它們的發生?的確,會有一些特別難受的時刻,可是若沒有淚水徹底地洗滌,又如何在完好地結痂呢? (〈也許生活的本質,本是平靜裡帶點憂傷〉為圓神出版社《寫我的字,等你的清晨》一書摘文)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主編精選〉不一樣的雨聲

 ▉程奇逢 我曾經「杭州聽雨」,是在虎跑。沿一條緩緩上行的石板路上山,濃陰覆蓋,路旁小溪在樹林後忽隱忽現,若即若離,淙淙流下。 走到翠樾堂,天空飄下小雨,我沒帶雨具,便走了進去。翠樾堂是個著名的茶室,虎跑泉水泡龍井綠茶,那是絕配。我在屋簷下挑了一張小桌坐下,點了一杯龍井茶。 漸漸,雨密了起來,仍是那種淅淅瀝瀝的雨,像是江南女子在你耳旁絮絮地說著什麼,有一搭沒一搭的,你聽著也並不上心。雨從天上落到屋簷,再從屋簷滴到眼前的石階,兩個層次,有了層遞,顯得柔和且意遠。 翠樾堂及其周圍的抱翠閣、山泉居、碧翠軒組成了一個建築群,它們曲廊相通,月亮門相連,地勢錯落,中間是個庭院,頗有江南園林的意趣。園林建築小巧靈秀,移步換景,蘊蓄深遠,它們在雨的滋潤下更加嫵媚動人起來。 庭院中有棵桂花樹,葉子大而密,雨打在桂樹葉上,與雨打芭蕉,雨打梧桐的聲音都不同,發出另一種聲音,像是樂隊中另一種樂器在演奏。雨打在遊人傘上,緊繃的布面發出嘭嘭聲,有傘的加入,人與雨兩廂愉悅。雨落在院中已蓄起來的薄薄的水面上,濺起點點雨花,讓人想像此刻西湖煙波上,可愛的一圈圈漣漪。 端起茶杯,恍惚中,外面的雨也像是打在了杯中的茶水上,龍井茶細芽有的立了起來,有的已張開成為葉片形狀,像是回到了梅家塢的茶田裡。杯中的水嫩綠清澈,喝上一口,清香四溢,清淡甘爽。 在這些典雅古意的軒閣環抱中,心神祥寧。越過翠樾堂的畫樑飛簷,遠處雲山重重。在重複而又均勻的滴答聲中,心已入靜。屋簷下的人影,時間的流逝,全無感覺。這種絕緣塵慮,散淡逍遙的心情,真是難得。 有一個人的名字和虎跑連在一起,1919年弘一法師在虎跑定慧寺剃度出家。李叔同是個傳奇人物,他家境優渥,自幼聰敏,25歲時赴日本留學,考入東京美術學校,他在西洋繪畫、音樂、戲劇、文學、書法都是開風氣之先,成就顯赫的,正在聲名卓著時,39歲的他決意遁入空門,選擇在虎跑定慧寺正式出家,從絢麗至極歸於平淡。林語堂說:李叔同是我們時代裡最有才華的幾位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個人,最遺世獨立的一個人。 弘一法師也聽過虎跑的雨聲吧?僧室窗外,空階雨滴的無據,遠方景物的空濛,使整個世界寂然幽靜,雨天的「空寂」與「無常」是兩個有禪味的意象,佛家用寂然之心去觀照萬物寂然的本質,這兩點恰恰與這種體驗相吻合。 不知什麼時候雨停了,我沿著石板路下山,路邊一片竹林裡,竹葉上還掛著晶瑩碧綠的水珠,雨後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這次虎跑聽雨的情景,在很多年後仍令我懷念。  ▉王鼎鈞 中華副刊有一篇「京都聽雨」,觸發我們的靈感。我也曾山中聽雨。「山是脫離社會最大的一堆土」(許達然),這堆土確實太大了,如果換成平面,那就給地球增加了很多面積。山高,雨聲也嘈雜喧囂,千軍萬馬,懷疑小小山村浮起來。流到江裡河裡,千里萬里,雨聲變奏為波聲,一條一條小河匯成大河,河流縱橫交叉,滋潤大地。最後入海,千年萬年,雨聲合奏為濤聲。小小雨點,大大神通。 也曾湖心聽雨。湖是流水的中繼站,大海的派出所,雨直接落進去,走捷徑。江中行船遇雨,不如湖中遊船遇雨,更不如趁著天下雨,租一隻小船進去,徬彿約會了雨。每一顆水珠都是一個小精靈,很想對話,問它們從哪裡來,可能我在山中聽過你,在江中遇過你,在湖中約了你。下吧,儘管任性吧,湖面完全敞開歡迎你,到了湖也算是到了家。 雨點沈默,專心在空中舞動,在水面跳躍,這才想起它們是音符,音樂是不說話的。它們在小船的頂蓬敲鼓,在甲板上拍板,在湖水中撥弦,只要它腳尖一點隨處都是樂器。音樂不過是聲音長短輕重高低快慢,留得殘荷聽雨聲,留得梧桐聽音雨聲,留得孤蓬聽雨聲,留得西湖聽雨聲。最後的呼籲,你只有一個地球,留得地球聽雨聲。 也曾在乾旱的土地上聽雨。歷史上有三年不下雨的旱災,有五年不下雨的旱災,河乾涸了,山崩坍了,人怎麼活!我很幸運,沒見過。我見過由春天到夏天都不下雨,莊稼死了,地面出現裂紋,叫龜裂,「龜」是個破音字,跟那個縮在甲殼裡的動物有分別,可是百度網說,龜裂就是裂紋像烏龜的背殼,我喜歡這個解釋。天氣太熱,龜裂的地面溫度很高,腳底板踩上去咬牙切齒,寸草不生,連個螞蟻也看不見。我有這個經驗,你沒有,這是你的幸運。 如今要說老天爺忽然下雨了,而且是傾盆大雨,冷冷的雨點落在滾燙的土地上劈拍響,水蒸氣往上冒,好像爆炸生煙,加上一聲雷,也不知這是誰跟誰的戰爭。裂紋立刻把雨水喝乾,面不改色。我聽過那樣的雨聲,那是救命的聲音,也是要命的聲音。那是我願意記住的聲音,也是我願意忘記的聲音。平時那些求雨的人一起跑出來對天跪拜,人人嘴唇乾裂,兩眼紅腫,接受雨水治療。沒人怕雷,雷聲親切,都想擁抱那雷,不相信那是上天震怒,天老爺沒有理由震怒,如果震怒,也是鞭打那沒有早點治水行雨的龍。 聽雨,想像各種沒聽過的雨聲。沙漠的雨聲,書本上說沙漠偶爾也下大雨,沙粒會有回聲嗎?黃岡竹樓的雨聲,整座小樓好像一架管風琴,太吵了吧?夜半雨聲到客船,那又是怎樣的一首詩?聽說雨聲催眠,有人寫了雨聲安眠曲,我聽雨,睡不著。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