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浮萍

 文/攝影 楊熾麟  陶缽內水面上漂浮片片亮綠細葉,雕欄鏤窗旁,一汪碧綠,葉葉相綴,惹人憐愛,不由得停下腳步,俯身靜靜觀察。晌午時分,古樸的庭園內,人跡稀少,偶聞步履聲,從身後由輕微緩慢逐漸變得急速沉重,然後又匆匆走離,也許是怕驚擾這一方闃寂,和我踱步若有所思的神情?水面溶溶,卵圓嫩葉,相偕優游水面,密密匝匝,滿眼翠意。浮萍匯聚間隙處,黝暗沉滯,浮現上方枝椏嫩葉倒影,水光亮白處,有些是樹梢罅隙的青空,有些則是陽光反射的波影,浮盪的葉片中,間雜幾片萎黃凋零的落葉。  初始未識盆內是何種水生植物?只知纖巧可愛,拿起手機,留下倩影。回家後經由植物辨識軟體得知,竟然是微賤四方漂泊的浮萍。成群團聚,常為鄉間豬牛食用,甚或餵養魚類,處境何其不堪的渺小物種!局囿在黃褐的陶缽內,空間窄隘,互擁推擠,終生被命定的格局,不知小千之外另有廣闊無垠的大千世界。不也像我們在微塵暫寄的萬丈紅塵?你爭我奪,攻伐抗衡,名利場域,傾軋吶喊,震天價響。  剩餘的夕陽美景,是否依舊絢爛如昨,一步一遲疑,是否應繼續衝鋒陷陣,奪關斬將,盡享榮耀?還是不時質疑,終歸還是虛幻一場?人生如寄,漂如浮萍,青春妍美,窈窕娉婷,水月鏡花,彈指雲煙。存在若成一種苟活,甚或至死方才了悟,道路的盡頭,竟是空無一物,也許過程中的聆賞和感悟才是生命真正價值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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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漂流瓶

 詩/攝影 陳皮梅 一支空瓶子 很空,空到可以裝得下 所有的憂鬱,所有的 生日,所有的 人生 以及 一整個你 一整個世界 卻裝不下 裝不下一切的 誓言,一切的 愛情,一切的 海枯石爛 海角天涯 這放諸四海皆準 只要緊緊閉住嘴 即便隨波逐流 全世界的語言 不解隻語片言 也都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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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迷宮山丘

蟾蜍山 水彩 20x14公分 2020 蔡莉莉 文/圖 蔡莉莉  八月的下午,頂著大太陽來到蟾蜍山。走在施工中的階梯上,前方坡道被隨處堆放的沙堆、碎石、木條、鐵管封住,轉角平台放了手推車以及雜亂的廢棄物,舉目所見毫無秩序,在眼底混合成灰色調,給這片小山坡添上一種荒涼的姿態,感覺很破敗,比原先該有的樣子還要破敗。  細長的電線桿任意地切割天空,構築出山丘疊建的地景樣貌。爬到山頂,往下望是蟾蜍山聚落整建到一半缺了屋頂的成排舊屋,大約兩層樓高,叫人想起昔日雞犬相聞的生活景象。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工人的聲音和似乎是從山頂發射台發出的嘶嘶聲響。樹林中,夏天的蟬鳴和蟲叫持續不斷,感覺彷彿有某個重大的秘密被隱藏在這座狀似蟾蜍的小山之中,只有這些電線桿、地底坑道和從前的老人才知道。  不遠的遠方是熱鬧的台大公館商圈,那裡的商店招牌連成一片,汽車一輛接著一輛。我好像置身在早已消失多年的軍營,我好像聽到門口的崗哨士兵正喊著口令,曾幾何時,這邊住著各種人,扮演各種角色,而現在皆已消失無蹤。  在曲折的階梯上上下下,兩側盡是低矮的老屋,此路不通便改道而行,宛如迷宮。忍不住暗忖,要是發生火災怎麼辦?突然,門內的狗低吠幾聲,帶著警戒意味,原來這裡還住著人。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子推開紗門,一副準備外出的模樣。老屋控的我,趕緊快步走過,對打擾住民的生活感到歉意。  走在狹窄的通道,兩側是被歲月浸染過的紅磚牆,呈現油畫般微妙的橘色調和斑駁的肌理。磚縫冒出幾片野蕨,苔綠的紅色木門旁邊鑲著一扇老鏽的窗。好奇地踮起腳尖,窺望半頹的空屋,每個角落彷彿正搬演著一段段喜怒哀樂的故事。探索廢墟有點像讀偵探小說,令我越看越著迷,想像力無邊飛翔。  望著眼前缺了頂的室內格局,突然喚起了多年前的記憶,這畫面真像出土的遺址。我開始後悔起當初沒有聽從美術史教授的建議,如果繼續留在美國攻讀考古博士,每年夏天和研究團隊到伊拉克挖掘古物,那該多麼有趣。  只是,當年的我並不這麼想。年輕時所做的選擇,多半依照成長過程中被附加的價值判斷,默默順從一切的命中注定。直至衣食安穩的中年,偶然回望,才憶起曾經擦身而過的某些夢想,才明白或許有些別的什麼更適合自己,然而,已經來不及。  想起毛姆《月亮與六便士》中,那個宛如畫家高更的男主角史崔克蘭,在中年名利成就之際,毅然丟下一切,獨自前往原始叢林重啟人生篇章,創造出獨一無二的畫作。書裡開頭寫著:「他急切追逐著天上的月亮,卻從未看見腳下的六便士。」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氣,才能拋開生命中所有關係的束縛,去成全心中醞釀多時的夢想。  腦海不禁浮現高更的大畫《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畫題所拋出的人生大問,或許永遠找不到答案,然而,卻給中年的我照亮了一條路。在可能與不可能之間,細細爬梳所有曾經上映、未及上映或匆匆下片的人生劇本,即使置身曲終人散的舞台,一如這座不再喧囂的迷宮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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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漫遊台東

 文/攝影 羽毛  如果讓我選一處,去了還會想再去的地方,「台東」必定是我的首選,從內人考取東部公職開始,每逢假日坐著南迴火車,頻繁地從屏東往返台東,也逐步認識這個溫暖好客、熱情洋溢的城市。  交往初期,我與內人騎著機車上山下海,從山線、海線到知本線,拜訪機車所能到的各個角落,處處驚喜,樣樣驚奇,太平洋的壯闊、中央山脈的高峻與東部人文的軌跡全都盡收眼底,逕而留下愛戀期最美好的記憶。  從開闊的馬亨亨大道、綿延無盡的櫐實稻田到浪濤拍落的嶙峋礁石,此等依山傍水的風景渾然天成,無任何一絲矯作,相較於西半部生活的擁擠與急躁,東半部生活顯得愜意且放鬆,但其實,引人入勝的不僅是天然獨特的景致,真正吸引人的是「與世無爭」的氛圍,都市叢林的比翼競爭、燈紅酒綠的人世浮沉在此全都失效,也被拋諸腦後。  詩人余光中曾在<台東>一詩寫下:「燈比台北是淡一點,星比台北卻亮得多;人比西岸是稀一點,山比西岸卻密得多;港比西岸是小一點,海比西岸卻大得多;無論地球怎麼轉動,台東永遠在前面。」自天空、高山到大海,道盡此地的天然本色,十分寫實貼切,也最能表述台東所屬的一景一物。  邇來,為振興旅遊經濟,又到台東遊歷,午後的海濱公園,擺滿了雲霞、陽光與揮灑汗水的人們,漫步於空曠的海岸線,隨手一框都是一幅極致的美圖,遠方雲升霧卷,山與山中間突然撥雲見日,注入一道耶穌光,當下我們都頓時成為被救贖的人,山與海的美妙集合,讓人怎能不愛上這個地方。  晚間漫步鐵花村,沿街懸掛著小型天燈,乘載著城市的希望,點亮了整路的新創,文化的交融與激盪,滿佈的文創與新意,如癡如醉的音樂饗宴,多元的彩光映上熙來人往的人們,好幸福也好滿足。  回程看到一角的誠品書局悄悄落幕,心頭除了震撼還有一絲惆悵,不再點亮的燈光順帶也覆蓋了那些年的青春回憶,心底慶幸自己在此還曾經留下足跡,於內閱讀過各大名家書籍,衷心期盼知識的搖籃能夠原地重返、扶搖直上,再次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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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父親的「煙塵」往事

「掛」著火車頭去上學 文/圖 吳昭明  我不禁懷疑,火車是不是很早就進入了父親的「染色體」,成為「遺傳基因」之一。  父親是日本時代出生的台中清水人,從小便好學,但那個年代,多數人唸完國民學校就回家吃自己了,想繼續升學並非易事,得跋涉到台中或彰化等大城才有得唸。  他讀清水公學校時,學校操場後方剛好有條鐵路,每每看到火車經過,便對那群能搭火車進城唸書的大哥哥們心生憧憬。好在老天爺沒辜負他的努力,1944年以公學校第一名畢業,如願考上了台中一中,自始當了六年半的火車通勤族。  不過要當個火車通勤族,得冒著生命危險。考上那年,剛好是太平洋戰爭最激烈的時期,鐵路運輸受到嚴重影響,原本跑海岸線的短程汽油車,因汽油配給而停駛,只能搭一天沒幾班的中長程列車。  每天一早,他必須趕清水7點左右發的火車,先搭到彰化再轉往台中。偏偏清水站遠離了街心,雖然有輕便車可串聯,但車伕年紀大,推車慢吞吞,加上火車班次少,錯過就麻煩。因此出門時,只要一聽到蒸汽火車在北邊甲南站那頭高亢的汽笛聲,便卯足全力,死命地狂奔。  班車常誤點,加以銜接等候,如此輾轉而行,全程最快也得1小時40分,慢甚則耗費2小時。但這不打緊,若行車途中遇到空襲,聽到「水螺」聲響,火車會緊急停車,乘客得疏散到車外找地方躲避。唸個書彷彿遠征戰場,備極辛苦。  日本戰敗後到國民政府接收的這段空窗期,台灣鐵路幾乎陷入半癱瘓狀態。枕木腐朽,鐵軌斷裂,導致列車經常「跌落馬」(出軌),加上車廂損毀,日籍技師遣返,物資短缺,維修不易,誤點遂成了家常便飯。用「類統計」術語來描述,誤點的「容忍區間」可以很長很長,或講白一點,只要比表訂時刻慢個15分鐘以內都算「準點」。不過,如此寬鬆的「準點」天數,據說一年不超過10天。 台中一中海岸線通勤 彰化是山海線鐵道分歧點,在這裡轉車的人相當多,特別是國民政府大舉遷台初期,車廂總是擠滿了人。擠不上去的,只能憑十八般武藝,跟著大家像「逃難」似地攀登在最前端的火車頭。  第一次聽到父親是「掛」著火車頭去上學,心中不免揣度他雙眼下的「廣角鏡頭」會是怎樣的視野?是伴隨著音符譜出節奏感的「兩條平行線」違背「幾何學」定理在遠方交會?還是兩側「等距排列」的木製電線桿像小學課本「植樹問題」裡「每隔多少公尺」立一支?抑或大肚溪上由許多正反「三角形」組成的花樑橋一如「傅立葉曲線」充滿力與美地擺呀擺?  顯然都不是!「心臟要夠強,蒸汽怒吼嚇破膽;雙手要抓牢,摔出車外命沒了;眼睛要緊閉,黑煙落塵沾滿身;嘴巴別張開,吃盡煤渣規腹火。」父親那台相機拍的是「生理」與「心理」的風景。  其實,火車頭掛滿人,在那年代見怪不怪,但卻是極危險的事,因而他也有過跟著一群「累犯」被鐵路警察斥喝趕「下車」的不快經驗。  「有樣看樣,無樣家己想」,有一陣子,他學聰明了,算準時間,提早在追分下,然後徒步到2公里外的王田(今成功站),剛好可與原本那班從彰化開往台中的列車來個「無縫接軌」。由於王田是小站,不必擔心被鐵路警察趕下車,甚至「頭等掛位」在前一站就被強力清空,若擠不上車,也還有足以「容身之地」。  父親後來當了海岸線通勤生的「隊長」,最主要任務就是抵台中站後,跑去站長室幫大家索取誤點證明單。單子幾乎天天開,成了「遲到合理」的護身符,唯獨幾次,火車居然奇蹟似地「準點」抵達,害這群通勤生不知所措,因為大家都遲到慣了,不想趕著參加朝會升旗,於是父親多了一項特殊任務,就是拜託站長「循例」開單,大夥再跑到台中公園自辦「戶外教學」。  上學趕火車像赴「戰場」,放學趕火車相對從容些,像是去「遊樂場」。放學後,父親會利用在彰化轉車的空檔到市區蹓躂,吃碗肉圓或貓鼠麵,或到非常疼愛他,家住後站的姑婆家做客,拿完零用錢後再返回清水。  週末只上半天課,時間就更充裕了。他會長期觀察彰化站的列車運行,然後偷偷溜進一列走海岸線的北上貨車回家,大膽地當起了守車員。至於清水停不停,那得賭一賭,不停,就過站在甲南或大甲下車再折返。但也碰過清水沒停,卻因列車爬不上北邊的清水陡坡,趁著它像蝸牛般吃力地緩緩蠕動之際一躍而下,猶如美國西部特技片,既緊張又刺激。  跟著火車「追趕跑跳碰」,這些都是父親年少時通勤的日常。聊起這段「煙塵」往事,他猶能跟我這個鐵道迷兒子侃侃道來,言談間,似也牽引出老人家思緒中一抹永遠回不去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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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靈魂之窗的旅伴

■石鵬來義  你,陪伴了我二十年;二十年的人生歲月,你很清楚的看著我瞳眸中所展演而出的,心緒的起伏變化。  喪父悲慟的放聲痛哭,一人獨處時的哽咽酸淚;人生挫敗時,黯然神傷的灰敗失意無采之眼、順心如意時的燦燦眸光;書墨翰海的研讀窮究、水湄山海的踏履望瞭,全全然然就都在你清明的注視下,忠心的伴陪著我,觀看著我生活中所經歷的所有人世風景;如此漫長的,二十年。  你雙腳的鞋履,倦累已極的,不堪操勞的,逐日逐日逐日著,剝裂碎撕而下。你,伴陪於我這二十年的「貼眼摯情」,情執的我,日子裡,怎捨得你不再侶陪於我?須臾中,怎能慣習於沒有你的睜眼盯注?  掌懷著你,我定要為你尋雙合適的鞋。  第一家店家告訴我,你出廠太久了,你那鞋型,已不復蹤尋?「丟了吧,換副新的吧!」  喔,縱使「再另尋貼眼侶伴」,二十年來你清晰明細著為我孜孜矻矻所付出的「眼力」;此情之鍾愛,此誼之良伴,我怎能將你棄?我怎可將你拋?先賢聖哲不總勸諭於人們,人,要愛物惜福,要對天地自然萬物,心懷感恩!  「我定要為你尋雙合適的鞋。」執倔的我,掌懷著你,走入第二家屬於你原出廠的店家。  「啊?這麼舊了,花那錢不划算啦,你乾脆丟了,再換新的就好啦。」店家老闆娘,在商言商,很務實的;竟然要我把你,「棄─丟」!  不!不!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我深心吶喊著。  「多少錢我付給你沒關係,麻煩你幫我調調看還有沒有這型號的存貨配件。」我極盡中肯的,央求著。  「唉呦,那麼久的款式了,去哪裡找原廠合適的配件啦。要不,你看這些客人換下來,舊的這些能不能合,可是都只有一支,沒有成對的。」  那老闆娘從抽屜拿出一盒五顏六色,卻盡是孤家寡人「隻身一腳」的擱置舊物讓我看,一邊不以為然的說,丟了啦,換新的啦。  在那盒老闆娘認為沒有用處的閒置棄物中,入目所見,「無用是為大用」;我,當下觸電般的心中狂喜著,太好了!  「這兩支,就這兩支,你幫我裝上這兩支,看多少錢我再付給妳。」暗紅色、靛藍色,我,決定讓你新的鞋,是如此沉穩與篤實且中肯的色蘊。  「啊?這兩支?不成對,你真的要?真的要嗎?」那老闆娘很不以為然且似乎很不可置信般的,狐疑地望著我,問疑著。  「確定;你先幫我裝好,我就付錢。」我欣喜萬分的說。  「這樣你也要?一百啦,一百啦,一百就好。」老闆娘不解地把裝好新鞋的你,拿給我,邊話說著。  「謝謝你。祝你生意興旺,日進斗金。謝謝。一切真是太好了。」  收了一百元及我感謝中祝福之語的老闆娘,納悶的表情,無法了解我萬分喜愛掌懷著你,滿懷而出的快樂心情。  親愛的「眼窗侶伴」,再陪我二十年好嗎?如果,我還有二十年的人生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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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空物替代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茶几也太窄小,原本只擺了盆花,後來加上零什之物,快佔滿半桌,再加上咖啡機,便挪不出位置多擺一隻杯子。 他原先有一隻明清時期的骨董箱子,說是要搬過來(添妝),啐了他一句沒有空間讓你擺。我這兒一顆小小的心怎就容得他一八三的個兒?他硬是擠進來。 茶几上多了一隻咖啡杯,兩人幾乎頭碰頭的用眉眼聊著昨晚那本夜未央。 如今又空出一顆心來。那隻櫃子和一些零什之物好像用立可白塗去,雖然不見實體之物,但視錯覺裡彷彿還留著無法清除乾淨的殘影。這時才發現茶几變得清爽許多,咖啡豆也僅留不足一杯十二公克的量。倒有幾包應付外出時飲用的耳掛,當初千挑萬選如此百般如此無奈的決定這些替代品,他卻認為有味津津,那就沖上一杯吧。這時才發現他錯拿了我的不鏽鋼鍍銀注水壺,把自己的法國名牌搪瓷壺留下了。 亮橘色的搪瓷壺很是搶眼且也耐看,就是擺在茶櫃裡裝飾裝飾,好看。像他一般磕碰不得,磕了碰了就瓷裂心碎,很難補救。替代用的耳掛式咖啡包沖泡出來的滋味果然無甚風味,想來習慣了的器官感覺,原來是那麼不容易找到能滿足從前昔時的替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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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輻射加激情 ─美國女詩人簡‧赫絲費爾詩選譯

譯註 向明  當今美國詩壇如日中天的女詩人簡‧赫絲費爾(Jane Hirshfield)的詩,被紐約時報書評稱之為「輻射加激情」(Radiation and Excitement)交織,對人類的內心和自然世界產生微妙的互動,富於哲學宗教氣質,因而被形容為「形而上的詩人」。  她的詩集《加點糖,加點鹽》(Given Sugar,Given Salt),於2001年獲美國國家圖書獎。  2009年5月23日第二屆中國詩歌節在西安召開,簡女士為唯一被邀請的外藉詩人,受到主辦單位極高的重視和接待。台灣女詩人尹玲教授和我由於語言交流的方便,成為眾多詩人中唯一能和簡女士交談和交換心得的少數幾人。她曾翻譯古代日本女詩人小野小町及和泉式部作品《墨黑的月亮》。對我國現代詩歌是初步接觸,但她感知中國詩的博大精深和文字奧妙遠非其他文字所可能企及,她希望這次來參加中國詩歌節是她走進中文詩歌天地的一個開始。  簡女士的詩與其形容為一「形而上的詩人」,然我從她《加點糖‧加點鹽》這本詩集中所獲得的印象是,她是一個更貼近現代人生活和感受的詩人,她的詩中並沒有形而上的玄妙和高蹈,卻用人人都能共感的語言和輕巧的意象,讓我們能獲致會心一笑的人生樂趣。  下面試譯八首短詩,以享讀者: 〈啥也不久長〉(Nothing lasts)  「啥也不久長」──  思考得面面俱到多困難  「啥也不久長」──  一個應允也是一種慰安  悲傷和希望  乃手執的跳繩兩端  好難纏的一雙女兒  一個穿羊毛衣,另一個穿棉布衫 〈快樂有多難〉 (Happiness is harder)  一本詩集  從頭讀到尾  可以治癒某種憂傷    人總得作些選擇  什麼都無所謂,就是那樣  這杯咖啡,那件套裝  「這是我愛來的時光。」  「今天,我要洗玻璃窗。」  要快樂有多難  想想那些聖哲的嘉言  清醒的活著,似乎多簡單  餓了吃,倦了睡  這樣選擇完美嗎,或一點也不?  不管如何,事事似乎都在互相較量 〈合同〉(The contract)  那個送我一大捆玫瑰的女子  叮囑我  「要狠狠的加以修剪。」  枝幹們開始頑抗  刺針和芸芸的雜草  沾滿我的手套和衣裳  修剪刀下盡皆綠色的傷殘 簡直不敢相信  渺小的餘生竟被我切成碎屑  我的雙手依然快速移動  使得那些活生生的枝葉  全都認命消亡 〈香柏〉(A cedar Fragrance)  即使現在  數十年以後  我仍在澆冷水洗臉  並非什麼修養不修養  也非保留記憶 更不想以清涼來甦醒某些打擊 不過是練習 選取 從不必要變成必須 〈速度與完美〉 (Speed and perfection)  杏花的季節很快就過去了 單單只需一夜的清風 我跪倒在地,抬腿復伸腳 吃我所能吃的,趁傷痕未出現前 〈片刻〉(Moment)  自睡夢醒來時 人會片刻失智 她是誰,他又是誰? 這種事一生都在發生 一次或兩次 毫無疑問,你也遇到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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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請問芳名

文/攝影 許淑娟  一早到公司,桌上多了盆植物,從茶魔飲料杯裡竄出樹苗,橢圓尖形綠葉零零落落沿著樹莖垂掛。詢問周遭同事,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來。有人忘了帶走?還是放錯位置?終究是放在我的位置,於是先把它挪移在旁。我端詳著它單薄模樣,拿起手機,打開下載的軟體「形色」照相,出現了答案。  「梔子花!它是梔子花。」我有些興奮說。  「梔子花的花很香。」同事說。  「『形色』根本不準啦!」有人說。  換給角度拍,這回答案是綠蘿。再試一次,又變回梔子花。幾次測試,可能的選項還有幸福樹、菩提、茉莉、辣椒……一個早上,心頭掛著這株可疑的植物,直到一個同事找上我。  「妳看到了嗎?」  「什麼?」  「放妳桌上啊!」  「桌上那盆是你放的。」  「上次說要給你的咖啡樹,放心啦,它很好養。」  「咖啡?所以它是『咖啡樹』。」  櫻花、木棉、風鈴木、紫藤、花旗木、石斛蘭下場,送走一季燦爛春花,那端鳳凰已燃燒,阿勃勒飄起黃金雨,荷花仙子風中搖曳,時序轉到立夏。年初起疫情肆虐全球,病毒迫使大家閉關自守,維持安全距離,鬱悶坐擁囚城。豁免於外的植物,依舊循著生命秩序,守著季節規則,時間到,就開花,使盡氣力表演色彩美學。道路、公園、城市、鄉村、大街、小巷……舉目抬頭、閃身轉角不經意就與它相遇,一池睡蓮冥想、滿樹雞蛋花微笑、繽紛九重葛弄姿……對於植物,我沒有免疫力。  千嬌百艷花朵吸睛,落葉枯枝別有意境,遠望樹形姿態,近看葉脈紋理,常常走著走著就停下腳步,勾引我的可能是掉落地上的樹果、草叢裡的芳香、牆邊倚偎的小花……遇到陌生植物,總會想認識它。以往上網搜尋「黃色的花」、「春天黃色的花」諸如此類過濾比對,試圖尋找答案。現在APP軟體,讓辨識更便利。雖然相逢何必曾相識,不知名也無損欣賞。但有了名字,可以進一步探索,了解身世來歷,與它更親近些。名字是標誌,記憶的定位,如同人,各有其脾性習氣。如果有心養植,方知如何對待。  陽台幾盆植物,我用佛系懶人養植法,平日只有澆澆水,疏於養護修剪,物競天擇,任它們自然生生死死,也不管來搶地盤的野草。這野草極富能耐,滲透力強,每個盆栽都逃不過它的魔掌,海棠、鳳仙、蘭花、左手香……連滿身刺的仙人掌,也硬是給擠了進去。一盆向日葵開完花後,它來分租,向日葵死了,它越發欣榮,鳩佔鵲巢,最後徹底淪陷。光滑透明莖上佈滿密密小葉,翠綠點綴紅暈白花,著實可愛。我佩服它開疆闢土勇猛的生命力,不忍心拔除。只是有了居所,還是不安分,常常越界,跑到別人家。  後來知道它叫小葉冷水麻,又名「透明草」。  我喜歡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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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棵櫻桃樹之死

文/攝影 李宜之  我家櫻桃樹已經三年沒有葉子了!完全枯死......  從種它,到它7年後,結第一次櫻桃,快樂了3年。雖然大部份時候,都送給鳥吃了,因為鳥兒們4點多就起床用早餐了!樹那麼高,也很難打理上面的部份。  這棵樹我是當孩子來養的,早晚澆水、加養份、時不時的還扶著樹幹冥想、唱歌給她聽,樹枝都捨不得碰一下。為了她,把周圍可能阻礙生長的樹木,都裁掉了。  到後來,被芽蟲大軍侵略、枯葉病和其他葉子病,樹幹上開始長像琥珀的東西,透亮透亮的,嚐了一下,甜甜的。  然後,有一天,突然有半邊完全枯死,另外半邊還長了兩年葉子。但是,再也沒有果子了。  最後整棵樹都光禿禿的!在滿園子的綠色裡,異常突兀。  至今有3年了。怎麼吃個櫻桃這麼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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