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我家的貓大爺

■煤煤 所謂「我家的貓大爺」並不是我家養的,而是我家住的大廈裡常常出現的流浪貓。牠是隻虎斑貓,經常展現冷漠、高傲的樣子,我們門口的走廊都是牠的地盤,有時天氣好會在中庭的桌上悠閒地睡覺,誰也趕不走,天氣不好下雨則會看到牠趴在大門的地毯上呼呼大睡,住戶們都很有默契繞過牠讓牠繼續睡,偶爾會轉換陣地,到中庭花園的桌子上睡。 最近貓大爺似乎有了新陣地──就是走廊的沙發,如果外面太冷牠就會待在沙發上睡覺;我早上去上班時是最容易看見牠的時候,看見牠窩在沙發上,我總忍不住對牠揮手道早安,當然回饋的都是「我懶得理你,不要來煩我」的眼神,然後回頭繼續睡。雖然每次都得到這種回應,但我依舊樂此不疲,甚至是一天裡的小確幸,所以,貓大爺,以後要常常來我們這裡遛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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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聽到一句中聽的話

■向明 這世界很聒燥,整天爭吵不完,要能聽到一兩句可以入耳、不會反胃的話,有時比從沙裡淘到金粒還難。可是耳朵總是得張著的.眼睛又不能老是閉關,只要活著便得忍受這種討厭的污染,這似乎是當前無法避免的不可愛小磨折,於是當你偶然也聽到一兩句比較可愛正典的話語,就會覺得這也是一種幸運的中獎,感到無比的寬慰,這世界並不那麼完全令人難以忍受! 我們風雨飄搖的台灣日前在高雄舉辦了第三十三屆金曲獎,「最佳華語男歌手」居然由中國大陸一貫用音樂唱出對社會批判的六十歲老搖滾歌手崔健獲得。他沒來出席,但寫了一段動人的得獎感言,他稱許金曲獎是一個歷史悠久,裝修講究,充滿溫馨的一個「中繼站」,且清楚告訴了他下一站的方向。但他也補充這都只是一時的。現在他終於明白,它(指對音樂的追求)從來就沒有過終點站,他這次推出的「飛狗」專輯入圍金曲四項,但他謙虛自己作品仍不夠酷,仍有待努力。 崔健是中國大陸第一代出名最早的搖滾歌王,他的出道的第一首歌<一無所有>仍是中國大陸人人愛唱愛聽、足以自豪的一首歌,但他卻謙虛的認為這些都只是追求過程中的一個點,他發覺對音樂藝術的追求,從來就沒有過終點站!誠哉斯言。我曾說過「詩INFINITE」,即詩的追求永無止境,也覺得所有藝術豈不更是一樣。崔健的話真中聽,且仿佛帶有一條鞭子,抽人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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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疫想不到

■張小可 ※ 某天隔壁傳來小孩一聲聲哭泣聲,我探頭一望,一問才知道發生了啥事。 原來是學校停課,在家要用電腦上課。但這對可憐祖孫相依為命,平常就沒多餘的錢生活,僅靠社會局課微薄補助金及零星拾荒、回收紙張、瓶罐維生。 這真是很大的問題啊!看著小孩無助、哀怨的眼神,這對可憐祖孫,雖沒求助于我,但我主動盡我所能,能幫多少盡力而為了。 從無到有,是一種考驗,先從住家拉一條有線網路線連接,到鄉鎮機關商借一台筆記型電腦,為求方便,我又自購一台wifi分享器,這樣就可以了開始遠端視訊學習了。 擔心開始不易,所以我陪讀了一些時刻,只是,這位小孩的阿嬤,又喜歡聽歌仔戲,不知道我們在家看電腦就如同在學校上課一樣,她聽她的收音機,如此嚴重地妨害了遠端傳來的收訊內容。小孩都要猜了半天或無辜地露出頹喪的表情,我卻無言以對。 幸好,鄰居喊著小孩的阿嬤去農場幫工,才得以順利完成從無到有本就是一種奢侈的遠距教學。   ※ 沒有機會可以看到孩子在學校上課的一舉一動,這次疫情算是給了我一次寶貴的經驗。 以往起床出發去學校,放學回家接送,接著洗澡、吃飯做功課。遇上這波遠距教學,雖要請假在家陪伴,不再疲於奔命…偶爾透過這方看著孩子上課模樣挺有趣的,感覺師、生互動也沒啥大問題,上、下課亦隨著設計課程、科目時間進行… 準備起三餐,可以隨意自在配合著,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但是擔任學藝股長的小孩就累了,一會兒收檔案整理寄給科任老師,總是有些慢交同學要催促一番;此外還要撰寫教室日誌,任務繁重,但多了一份責任感,看見孩子喜孜孜忙裡忙外,然後臉上浮繪出成就喜悅之姿,彷彿賜給家長莫大的寬慰。深信背後支持的信念,在學習的路上,雖然方式不一樣,但獲得的回饋,也一樣不遜色。 這些日子,一旁觀察欣慰之外,彌足珍貴,表露無遺,我特別給予適當獎勵,畢竟疫想不到的,仍只能期待疫情早早散退,能回到更有溫度的、互動的實體課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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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由

■汪曉凌 既然苗條已棄我而去 決不能再辜負食慾 既然思緒被記憶佔據 何不放空發呆一會兒 既然時間被習慣入住 決不能再讓空間重複 既然自由把夢鎖定 何不隨心而動,隨性而行 畢竟 人人都是困於宇宙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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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財富自由了嗎

■雲舒 收到第一筆報紙稿費時,心情激動不已,什麼斜槓人生、第一桶金、財富自由等字句,像跑馬燈一樣往我腦中咻咻咻地絢爛飛入,還自帶背景音樂-旋轉跳躍我閉著眼~ 當下決定出門大吃一頓,好好犒賞自己。我拿起出門三寶──手機鑰匙錢包,昂首闊步如同戰勝的鬥雞、凱旋歸國的冠軍選手,走進初春的陽光中,感覺這個世界多麼美好,空氣多麼清新。 踩著雀躍的腳步走到巷口的小麵攤,我意氣風發地跟老闆說:「來一碗陽春麵,小菜切海帶豆乾滷蛋!」 「好咧~陽春麵加海帶豆乾滷蛋一份!」忙著煮麵的老闆頭也不抬地複述。 沒錯!就是這樣!即將財富自由的人當然要吃麵加小菜、薯條加大、奶茶升級鮮奶茶! 正當我沉浸在財富自由的美好未來想像中,老闆突然抬頭看向我,不好意思地說:「啊、小姐,那個……拍勢啦,最近什麼都漲價,所以麵跟滷蛋都漲五元喔。可以嗎?」 啊……什麼財富自由、第一桶金,立刻從我的腦中華麗轉身飛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哦、喔那個啊……沒關係啦~現在什麼都漲啊……哈哈……」我尷尬地笑笑,「啊、老闆,我突然覺得好像沒有很餓,滷蛋不要了,謝謝。」 「好,那就陽春麵跟海帶豆乾。拍勢,真正生意歹做啦!」 「是啊是啊,大家都辛苦了,哈哈。」 我跟老闆迅速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一起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結束這個回合的交手。 離開麵攤後,我悲傷地45度仰角看著天空,心想:唉,財富自由什麼的,果然都是天邊的浮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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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沒有老伴的晚年

■南峽 陳老師是媽媽娘家的鄰居,也是我的小學老師,而師丈是同校的校長,父親也在這所小學任教,所以與我們一家都熟悉,兩家也互有來往。 印象中的陳老師總是一身的雍容華貴,臉上也會略施脂粉,師丈身材筆挺,說話不疾不徐,是個斯文有禮的謙謙君子,雖然當時的他們都有些年紀了,但是可以看出,當初他們的結合真的是「郎才女貌」。 也許是同村的關係吧,媽媽很喜歡跟我講陳老師的事,媽媽說師丈很疼陳老師,所有的家事都捨不得陳老師做,就是連「祭祀」這般隆重、勞心勞力的工作,也是自己獨攬下來。這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我長於農村,知道「祭祀」這件事在鄉村,那可是一把尺,衡量一個媳婦稱職與否,陳老師竟然可以不插手?媽媽說雖然婆婆已經不在了,但婆婆在世時是惜花連盆,她認為兒子好就好,不會對媳婦指手劃腳。這時媽媽往往會嘆了一口氣說「你們的陳老師上輩子不知燒了什麼好香,這輩子竟然這般好命。」 之後,陳老師夫婦雙雙退休,他們到處遊山玩水,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即便已經攜手走過數十載了,但是歲月的遞嬗,絲毫未減彼此的情感,我常想如果有選拔模範夫妻,他們是當之無愧。 可是幾年前師丈因病往生了,陳老師搬來都市和兒子同住。在這裡沒有親戚朋友,也沒有熟識的鄰居,母親跟我說她返鄉祭祖的時候,常常會碰到陳老師。而後才知道陳老師每天總是坐最早的客運,從高雄坐到嘉義,然後去找朋友聊天,然後再坐下午的客運回高雄。但最近能找的朋友愈來愈少了,說完總是有股落寞,常常連我母親都會不自覺的掉下淚來。這是她打發晚年百無聊賴的生活方式。 聽完母親的敘述,我有些悵然了,想到當年的如膠似漆,如今放一個人獨飛,這樣的人生是不是也是一種不完滿?一隻鳥飛也許很孤單,但兩隻鳥飛也許依然會孤單,因為不知道另外一隻鳥什麼時候要飛走?對於陳老師的心情應該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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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家有四壯丁

■安老師 小時候我們家在台灣只有六口人,爸媽和我們四個小壯丁,我排老二,一個差三歲。那時台灣在農業時代,社會保守,民風純樸。當年我家住在台中市柳川東路,記得有次我跟著我媽提著水桶到附近公共水龍頭洗衣服,左鄰右舍四五個阿巴桑圍在一起,一面洗衣服一面聊天。 「妳有幾個嬰仔?」一個阿巴桑看了看我,用台語問我媽。 「四個。」我媽不會說台語,聽得懂,伸出四個手指頭。 「查埔還是查某?」 「隆是查埔。」 「妳真好命啊!」她讚嘆地說。 這幾句話記在我心頭。可是,查埔,好命,為什麼? 上初中才知道兄弟多是好事。不記得什麼事,有次和斜對面王家小孩槓上。他們家有兩個男孩:小龍和小虎。我和小虎在巷子裡打起來,正打得難分難解,他弟弟小龍出來加入戰局,兩個打一個,雙拳難敵四腳,打得我節節敗退。 「打架啦,快出來!」小弟聽到外面吵鬧推門看,扭頭向家裡大叫。 我哥和三弟聞聲衝出來,戰局立刻逆轉,他倆寡不敵眾,敗逃回家緊閉雙門。村子裡消息傳得快,四兄弟一戰成名,從此再沒人敢惹我們。   小時候小男孩沒有不打架的,我們家四個小壯丁的成長史,就是一部打架史。另一次,鄰壁農村家也是四個兄弟,不知什麼原因和我們在巷子捉對廝殺打成一片。大哥個子大,把敵人壓在地下,我和另一個扭在一起,小三也奮力抗敵,可憐四弟個子小,被一個傢伙摁在地上猛捶。「哥,救我!哥,救我!」他連連大聲呼救。我們自顧不暇哪有餘力救人!忽然巷口出現一個大人,看見小孩打架大喝一聲:「小鬼,打架,造反啦!」大家一哄而散。 長大後四弟不僅讀書也練武,少林、八卦、太極、內家,各種武功無一不練。「我們家都只讀書,唯有你是文武雙全,你怎麼會想到要練武的?」 有次我從美國返台省親和四弟歡聚,酒酣耳熱之餘問他。他提起這段往事,還說:「那次得到個教訓,四兄弟我個子小,緊急狀況,哥哥想救也救不了,一定要練武自保。」小時候打架能打出一位台中國術界名人,真沒想到。 老爸那時管教我們很嚴,就怕我們不學好當小太保。學校考試考不好,老師打手心回家還要挨板子。有次我在學校和同學因小事打架,回家睡覺了,老爸才下班,把我從床上拉起來,跪在地用雞毛撢子抽。 「敢在學校打架,想當太保流氓啦!」老爸一面打一面吼。 「別打了,孩子知道錯就好了,別打了!」老媽心疼,在旁不敢拉只能勸。 長大後在社會工作,有次我對老爸說:「你那時好兇,我們都怕你。」 他笑著說:「你們四個小老虎,沒有個大老虎鎮著,能行嗎!」   幾年後我們陸續高中畢業,告別血氣方剛好勇鬥狠的年齡,再也不打架了。大哥考進中興大學,隔兩年,我參加大專聯考。算算看,大哥還沒畢業我就要進大學,我還沒畢業三弟就要進大學,三弟還沒畢業四弟就要進大學,很多年我們家都會同時有兩個大學生。那時老爸在台中師範任職,月薪只有四百多,大學學費貴,哪負擔得起。 「我讀軍校吧!」軍校和大學我都考上了,我選擇了讀軍校。讀軍校免學費,還有微薄薪水。 「我們家四個壯丁,一個給國家保家衛國也應當。」老爸同意。 後來大哥拿到博士學位,在台大當教授。三弟大學畢業負笈美國,畢業後在加州聖地雅哥市政府工作。我退伍後到美國進修,拿到碩士後落腳在加州矽谷。四弟在台中東海大學獲碩士學位,在政府機關任職一輩子。這些年父母相繼辭世,時光匆匆,我們四兄弟陸續退休分散世界各地,想再聚已不容易,但兒時有趣的往事仍留在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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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貓的報恩

■方晴君 和妹妹在路上聊起了以前養的一隻流浪小貓的事。 在小時候,我和妹妹很常在外邊養流浪貓狗,因為爸爸每天都有給我們零用錢,所以我們都會買牛奶還是麵包給牠們吃。 有一回,我和妹妹撿到受傷的小貓,不知道怎麼受傷的,我記得牠就是全身無力的,但還會喵喵叫,外觀看不出怎麼了,然後牠一副非常虛弱的樣子,小孩子就是同情心泛濫,然後我們姐妹私下決定把牠帶回來養,但是…該養哪裡好呢? 我們都知道若被媽媽發現,絕對是「不想活了」。但在小朋友的眼中,那當下,只有我們能救牠。於是,我們在房間裡,找到了個安全的地方,就是衣櫃;我們房間的衣櫃,是全實木的整座是固定在牆上的,有點像鑲進去牆裡邊的那種。我和妹妹沒有想到這樣好不好,我們只知道養牠的每一天都很驚險,因為有時我媽會來我們房間,牠會喵喵喵,我跟我妹就要想辦法大聲講話,蓋掉牠的喵喵聲。 小貓在我們的照顧下越來越健康。 但沒多久,還─是─被─我─老─木─發─現─惹。   媽很生氣,叫我們把牠丟掉!我媽不是普通的老木,超級恐怖,下手就是暴打我們。 還好慶幸小貓被發現那時,身體都恢復差不多了,所以就離開了我們家。 我們姐妹也就忘了這事;但其實小貓傷好了,牠一直都有來看我們,我們都知道,為什麼呢? 因為牠走後的每一天,我家的門口都放一隻死老鼠……   開門見喜(死老鼠),可能是想給我們吃,但我們又不吃這個。 驚喜(驚嚇)每天都有,連續幾天後,牠好像發現牠進貢的好東西,我們都不喜歡,我也不記得,放了多久,只是後來,小貓就沒再出現了… 但是想到牠,還是覺得心裡很溫暖的,想到牠可愛的模樣和舉動,(包括放死老鼠)眼淚都快奔出來了。 雖然沒有幸福的美好結局,但總之,至少牠離開我們時出去江湖闖蕩時,身體是健康的…萬物皆有情,貴在真心。所以日後,只要我們看到小貓,就會想起這段溫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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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風問

■簡玲 風愛蒐集情報。   8歲時你有朋友嗎?有,一群聒噪無比小青蛙,整天不停呱呱呱。 18歲時你有朋友嗎?有,圍起夢的小圈圈,歌聲一點也不寂寞。   季節遞嬗,風習習扣問。   28歲時你的朋友呢?我不知道,為了膨脹理想,敵我總是矛盾。 38歲時你的朋友在嗎?我變得安靜,險惡職場故作堅強,毫無意義交集。 48歲你還有朋友嗎?我全然不知,完全褪色,很快失去秋天。   風呢喃,吹過廢墟。   58歲的你,朋友在哪裡?廣場裡公園裏的背影,也算清單? 68歲的你,剩多少朋友?說來,這非常不易,你看,茫茫天際,落葉紛飛。 78歲的你呢?哪個朋友陪伴?燈火闌珊處,是的,就是孤獨,孤獨與我同居。   風輕輕停下腳步,承蒙相讓,孤獨也與我同行。他擁抱風,無比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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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你如春水般流過

■蘇家立 你輕輕吁了一口城市 臉上浮現一道道曲折的河渠 一條小巷才剛撐槳划過 由紅潤的嘴唇開始   你總這般淡淡流過 如春水款款洗滌昨夜的厚重 將傾斜的畫擺回原處 俯瞰顏色還沒擠盡的人群   畫中渲染著修過的懸崖與乾淨的墓 我悄悄吸了一口氣 崇尚鏡面的平滑,伸手 反射幾個高亢的音符 像條毛毯緊緊鎖住你臉龐的淚流   習慣這般無畏地流過 早春在你口齒中彷彿年輕的天秤 有時信仰著喧囂,有時趨近 溫室裡喋喋不休的繁花 但掌紋逐漸透明 一縷思念正要渡河   城市在畫中只剩一抹大雪 我是削過稜角的懸崖 想在你的畫框裝飾著遺言 不慎咳出一小節反覆 遠方鏡子疊著一顆又一顆小石 一片青葉剛翩翩飄去   你如春水般幽幽離逝 眉宇剪起四通八達的鼓譟 我來不及開口挽留 舉起的手閃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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