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冬天陽光下

■王映涵 難得的陽光出現寒流的冬日,顯得萬分美好,氣象指出這分美好只有一天,再來的天氣,即便回升也是陣雨綿綿,風呼呼的抱著這個世界,樂此不疲的跟太陽比賽─我開始懷念春秋佳節的溫煦,夏炎到讓人暴躁煩悶的時光─這些都是再不復得的,可是還是會來,我知道,即使已非當初。 或許是溫度或許是衣服的笨重,最近總是懶懶的,不想動的,每個早晨都是一場情感與理智的拔河:日光曄然,還是不知醒的昏昏沉沉,帶了一種幽寂氣氛養出濃甜的睡意,冷氣不甘示弱的從窗縫從門縫提醒著,我不情願的離開睡了一晚的溫暖蓬鬆,剛帶餘溫的身子,一離開棉被就感到分外寒冷,涼涼的冰著皮膚,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窗下呼嘯的車聲,鄰居傳來的菜飯香,幽細的聲浪,開始宣告一天的開始。 走到附近的孔廟,平時上午總是在這邊打球的,最近賴床怠惰了好些時日,冷阿累阿藉口過去的,就這麼過去了。球友問起近況,一邊體操的老先生精神的向我道早問安,老人一天的精神全在這個早晨,也許是一種養生,也許是一種習慣,看著熟悉久違的和善,一種簡單微小卻充滿紮 實的感動,悄悄擺盪著。 在空曠裡的獨自的空虛,正漸漸地像冬天的陽光,滴滴填滿沉默,我抬起頭來迎著光線悠悠望著這些光影結構著的世界─影子跟著我,醞釀著。 冬天陽光下,有一種很細微的情緒,隨著日光漸漸擴散,風聲偷偷走漏了一些給這個城市。 冷風,也許不過是喃喃自語。

Read More

〈中華副刊〉花壇八卦窯

謝祥昇 八卦窯的每一塊磚 腳跟 曾努力地走過盛興與衰微 不褪色的冑甲 是那一身狂狷的膚色   眼前盤根的老榕樹 身子牢牢地抱著酡紅的磚牆 灰色煙囪 矗立一襲不折腰的長袍 磚灰在牆面留下不捨的字跡   窯內 拖曳的腳步聲 空蕩蕩 窯磚的每一目 看起來不再是炯炯有神 被燃燒掉的焰火 眼睛微弱地連一塊磚塊都找不到 我 開始拼湊每塊磚的過往   好奇的階梯往上探了頭 窯頂 荒蕪的已成乾涸印記 一群蟲蟻也跟著風 往裂口 爬進你的八卦陣塔   依稀聽到 天空 對著腳下不願離開的草根說 煅燒過的 磚是不會解體

Read More

〈中華副刊〉〈林邊手記〉飛越山脈的羽毛

翁少非 社區新設的公園裡有幾張座椅的椅背,不知何時被人黏上一撮羽毛,在晨曦中閃動著艷麗的光澤,有如印地安人頭頂的羽冠般,散發著神聖光彩的靈氣,頓時激活了你久悶的心緒。 幫椅子插上羽毛,這點子蠻古靈精怪的。但,涵義為何?誰的傑作?又有何目的?那天慢跑經過乍見,你一路想。 這座位處社區東北角的公園,人為設施剛竣工幾個月,不過早在好多年前就規劃植栽,計有尤加利、苦楝、樟樹、楓香、台灣欒樹、光臘樹、鳳凰木、阿勃勒、小葉與大葉欖仁、山欖、羊蹄甲、梔子花、白水木、樟樹等。佔地八九十公尺方圓裡,不僅樹種繁多,樹身大都已三四層樓高,大大豐富了大自然的景觀,也演繹了不同植物的枯榮,因而深深吸引你;尤其,比起社區其他三座公園,這兒座椅特多,咖啡色長條木椅三十多座,使得越來越多人喜歡來此休憩納涼。 「要辦園慶活動吧?」你如此猜想。 一星期後,這些疑惑終於有了解答。惟,謎底卻讓你大為驚豔。 星期日晌午時分,遠遠的就望見有一位戴斗笠的婦人,站在鳳凰木旁那張座椅前,雙手不知在忙些什麼,趨前一看,只見她在椅背上貼雙面膠,從手提袋裡選出五六根羽毛排在上面,再用透明膠帶貼緊在椅背。呵,原來是她的傑作。 「大熱天,辛苦了。」你來到她身旁搭訕。 她回過頭來,說:「習慣了,在我家鄉,這種熱天。」 「辦活動嗎?」瞧她一副茫然,又改口問:「妳是社區員工?貼羽毛是慶祝公園落成吧!」 「我只是幫孩子照顧孫子的閒人,貼羽毛只是想做點事。」她指指公園旁的大樓,說:「我就住這裡,第十五樓,可以看中央山脈。」 想做點事是什麼意思?探問才知:常有鳥兒在座椅上拉屎,影響遊客使用意願,讓她覺得很可惜,清晨公園散步時,她就帶抹布來清潔,後來想起她的家鄉花蓮富里,稻田裡除了架有稻草人外,也會立竿拉線綁羽毛,用來嚇走鳥雀,於是向朋友要了一袋雞毛,在這裡如法炮製。 富里,你去花東縱谷旅行常路過,也曾多次到六十石山觀賞金針花海,其美味的富麗米與池上米、關山米齊名。暢談這個話題,感覺彼此親近許多。 「用雞毛嚇鳥有效嗎?」你漫不經心的問。想不到,她卻大動作回應,攤開一張自製的公園座椅位置圖。 「這要做試驗,我先在朝南、朝西的椅子貼羽毛,觀察椅子的鳥糞量有什麼差異。有差,你看這照片。」她點手機的照片,一張張說明:「我曾看到有鳥兒飛去啄這些羽毛,顯然把它當真。不過,久了也會被鳥兒識破,所以,這星期貼朝北、東的椅子時,羽毛的位置就變化一下…」 她熱情的說明試驗設計、實施步驟與過程觀察,不由得讓你想起居禮夫人學做蛋捲的故事:居禮夫人結婚前很少下廚,婚後,朋友們都為此替她擔心。哪知,她把學做菜當成做科學實驗,依烹飪書操作,記錄過程,也及時檢討,如「奶油沒有充分加熱,蛋捲才會缺乏彈性」。 意想不到,貼羽毛的小事,背後竟然藏有科學理念,一股由衷的敬意,不禁裊裊升起。而,貼羽毛趕鳥的構思,來自她的家鄉記憶,這美好的記憶好似伴手禮,讓她得以藉此分享鄉情的芬芳。 「我十五歲離開家鄉,之後為求學、工作、結婚到處遷徙,前年到這兒買房子,兒子孝心就選最高層、朝東的,讓我每天可以眺望中央山脈,越過山脈就是花東縱谷,富里的緯度跟曾文水庫差不多,瞧,大約就在這個方向。」 順著她的手指,新化丘陵後的遠山層層疊疊的、朦朦朧朧的,你努力看,還是平常的遠山,沒有什麼情感的遠山,你的視線也僅止於此。你困惑的望著她。 也許,就像誕生在俄屬波蘭華沙的居禮夫人,十七歲時冒著被流放西伯利亞的危險,加入由一群熱愛祖國的波蘭年輕人組成、必須時常變換場地的「遷徙大學」,除了互相切磋琢磨,也教那些不認識字的人讀書,其動機背後也是來自濃濃的鄉情吧! 此後,來這座公園慢跑,感覺多了好幾項美景,除了迎風搖曳的羽毛、遠方的中央山脈,還有大樓第十五樓的窗口,你總會不自主的抬頭仰望。有一天晚上,還夢見有一團絢麗的羽毛越過中央山脈,喜孜孜地朝你飄來。

Read More

〈中華副刊〉PS男與OS女

紫水晶 在她眼裡,他是個PS男,因為他寫的書信、訊息、字條,總是會有附註,而她也真正喜歡的補充與附加,通常是一些有趣的生活瑣事,但總能寫得非常生動而又爆笑。 而在他眼裡,她是個OS女,因為在他面前,她總會不自覺地開始自言自語,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對方的那些嘀咕是種碎念,反而覺得對方的咕噥可愛而又真實。 一個是PS男,一個是OS女,沒想到,他倆就這麼一拍即合,互相欣賞,成了一對歡喜冤家,旁人問他倆感情好的秘訣,他倆十分有默契給了一模一樣的答案:「認真說出心裡話,絕不敷衍、應付」。

Read More

〈中華副刊〉腸躁

橋下船槳 最初,她是鐵了心絕不回頭看,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一個轉身,才剛染褐的髮,簡直又偷萌上好幾道白,她給了手腕處的錶一對斜眼,沒時間了,按下手把、洗手搓皂、速戰速決,單膝反射性稍稍上抬,免得讓彷彿分隔線的門檻給絆著,後頭水聲一陣狂吼,餘尾低鳴長音似乎顯得十分不滿,畢竟剛才花上半個鐘頭苦苦等待,最終卻只運送那一丁點的貨物。 上公車前她才想到,剛才忘記換另一套衣,額、頸和後背的濕淋令她有些煩躁,好在這班公車沒趕時限的學生,位子還算多,可她還是盡可能選擇最後一排,最靠窗的那個位,她感覺的到,就在皮肉底下的大小腸裡,有群護照過期的滯留客,它們亟欲離境,想快些繼續它們的新旅程,卻總跨不過機場這道關,煩躁的旅客愈來愈多,狹小的粉紅空間愈發擁擠,躁動起鬨,分派對峙,一不順眼,看不見的皮肉之下走火械鬥,看的見的現實之中,空氣自傲於迅速傳遞,無視何物,一瞬,昭告整座車廂,她曾無聊算過,雖然她自己聞不著那群傢伙的怨懟聲,可她只要傾聽坐前頭那位綁馬尾的女士,擤鼻一次等於和硫化氫相遇一回,四十多分鐘的車程,那名女士約擤了十來次鼻。 她也曾害怕自己是不是患上重病,腫瘤、潰瘍或是得開刀切除的種種,她也是曾扮演說書人,在一臉真摯的醫生面前,試圖使詞語圓滑些,赤裸攤開肚皮底下,那群蜷左扭右,惹得她成天肚子疼脹,一屋子卷軸長的故事,她甚至撇下種種擔憂和佔最大部分的害羞,讓外來器具探探這些只能認份工作卻不能露臉的朋友們,是否暗藏某些見不得光的其他人,結果什麼也沒有固然可喜,但也更難醫治,她跑遍中醫西醫,甚至步入想也沒想過會打照面的精神科,但她依舊每天早晨閉門奮戰,每日搭車仍然臭氣沖天,每每工作時的緊張時刻,又是那群惡朋友、火爆傢伙開始第N次世界大戰,咕嚕嚕嚕,沖走面色難看的穢物們。 有時,她也好奇,好奇他人難道沒有被黏上的困擾?好奇生活上的瑣事壓力,難道只有她以這種方式表達?好奇螢幕標題所寫:「腸躁症為現代人文明病」的文章,怎麼沒在現實中遇著過? 那天,上台發表前十分鐘,一如往常,她又於那條早被她踏出層層腳印痕的捷徑上奔走,關上廁所門,一陣沉寂之下,她先是聞見隔壁間飄來的香水味,下秒,彷如她每日早晨,閉門奮戰的熟悉聲。 也許,她在心底如此想著,那群看不見的暴躁朋友其實不壞,只是代替不氣不怒,遇難事也得保持微笑的臉頰、心裡,爭口氣,發發脾氣。 卻以一種令人更加煩躁的方式,呈現。

Read More

〈中華副刊〉偵探

■洪湘斐 我試圖在日常尋找蛛絲馬跡 觀察你的動作 當你在拖地曬衣或是洗菜的時候 等待偽裝脫落像不經意綻出的衣袖線頭   分析你的表情 當你皺眉或向我微笑的時候 捕捉肌肉無意識牽動的紋路像 窺探露出一角的密信   調查你的聲音 當你受傷憤怒或和我愉快聊天的時候 判斷你音調高低與口氣軟硬像 聽配音員用聲帶演繹主角內心   於是我收集了許多證據,以為 能驗證我的假設前提 統計過後卻得到相反的證明 一個竊喜的失敗偵探

Read More

〈中華副刊〉好奇心險釀禍

■文飛 我從小就是個好奇寶寶,對於沒吃過的食物,沒用過的東西,沒走過的路,都要親自吃過、用過、走過才會甘心。小孩有好奇心對於探索這個世界有幫助,但所謂的「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非常適用於小孩身上。 五歲時我總愛待在廚房,睜著渾圓大眼看著媽媽在廚房「施魔法」那些冰冷的食材經她持著鍋鏟一翻、握著湯勺一攪,沸騰的白煙散去後,一道道熱騰騰的佳餚就這麼擺上桌。我一邊吃著飯,一邊望著媽媽好奇著究竟是媽媽會施魔法?還是那些鍋具本身就有魔法?如果我也用那些鍋具下廚是否也能做出一桌好菜? 有天我趁著媽媽不在偷偷將鍋子放在瓦斯爐上,放入白米,妄想煮出一碗美味的粥,不知道要放水的我直接點開爐火,看著爐火點起覺得自己很厲害,但過幾分鐘我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愣在原地不動,被燃燒的鍋子冒出了大量的黑煙,伴隨著燒焦味在廚房擴散,幸好媽媽及時發現,機警地拿滅火器滅火才沒有釀成意外。 好奇心是一把雙面刃,可幫助學習新事物,但若沒有謹慎的心思和風險的考量就有可能造成危險的意外。

Read More

〈中華副刊〉自己的鈴聲

■李黎茗 當和平被陰謀挑撥 獵場上必會出現一鏡殺鐧血的獅子 這個世界也會有一群看戲的猴子 拿著高道德的尺子 量著淒涼的聲音。聒噪的耳 炒匯出每一個沒有真理的季節   泡沫書生,抱團取起失聰的光片 案臺底下大肆塞外 群起等鐘的草枝搖擺隨風 喊。喊成一圈又一圈臘黃的臉譜   偏方劑調的意象 就成了水漂送來的鳥毛 自悲暗黑的猴類選擇性的。一次 又一次盜著自己的鈴聲

Read More

〈中華副刊〉被退稿的原因

■以薰 日前應允督導協助撰寫活動新聞稿,沒事前溝通好字數限制,課程我聽得很認真,也做了筆記,好多精彩的發言,都想擠進稿裡。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直到上級看到初稿,才告知至少要刪去一大半。 眼前飄過一片烏雲,每個字都是斟酌再三,盡量不失講者原意,自認已精簡,要刪掉什麼呢?游標在字裡行間緩慢穿梭,捲軸上下來回移動不知幾趟。終究還是離規定字數一小段距離,無奈交卷,真是「寫稿容易刪稿難」。 不過這也非首次被要求刪字,之前投稿經驗告訴我,「少廢話」較易被留用。游乾桂老師說:「寫作不是烙下一疊無意義的字。」想來,各版編輯審稿首要原則應是「言簡意賅」,如何在最短小的篇幅裡說出精彩的故事,引起共鳴,帶來啟發,誰就能搏到版面。 刪稿一如修剪植栽繁枝,這樣才能長得更挺拔翠麗。亦如同插花時必需剪去不必要的枝葉,才能呈現最美的作品。一篇耐人尋味的文章,「斷捨離」成為必要,切莫流於瑣碎。曾經想知道自己為何常被退稿,此刻恍然大悟。

Read More

〈中華副刊〉燭字稿

■蔡文哲 我是油盡時燈枯的那種 燭火,忽明忽滅 的意志輕飄如煙 半張臉不願被誰端詳 神都憐憫的哀傷 燙著,將時間燒了個洞 靈魂的窟窿 願望一個個落空 聲音遭到捻熄 的這個夜晚無星無風 一個句讀被你獨漏 誤信這一刻將是永久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