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她們

■馬櫻丹 早上去小七繳電話費忘記買報紙,家事做完煮了杯咖啡才想到,沒關係,全聯一定還有。 報架上果然還躺著兩份報,速速取走一份握在手中往結帳區走去,前面排了三人,購物籃裏滿滿一堆,只剩一人收銀,沒聽到熟悉的「請支援收銀」。我耐心等待結帳。 前面的女子轉過頭來,口罩下傳來軟軟的聲音「妳只有買報紙,先讓妳結。」「不用,不用」我搖著手連聲說道。「沒關係,我的東西比較多,讓妳。」說完,她推著推車走到我身後。「真是不好意思,謝謝妳。」再推辭就真的不好意思了。聽她的口音我想應該是越南媳婦,因為旁邊跟著一位大眼睛穿艾莎公主紗裙的小姑娘,躲在媽媽身後玩推車。 母親早晚會到公園走路聊天,常常帶回一些聊天「丹露」,像是越南春捲與涼拌青木瓜絲,問她誰給的?她說是王阿公的外籍看護送的。「怎麼那麼好!」我故作驚訝狀。「阿雅說我去年包的粽子好好吃,今年可以包5顆送她嗎?我說要送她10顆,結果早上就拿了這些給我,下個星期要做越南咖哩配麵包給我吃,羨慕吧!」我是很羨慕沒錯,老媽的外交手腕一流,通人好。 傍晚有人在門口叫著「姐姐,向媽媽在嗎?」「她在公園散步。」門口站著年輕小媽媽帶著二娃。「好,我去公園找她。」認出她的口音,她是小胖妞的媽媽。小胖妞活潑可愛嘴超甜很得老人緣,媽媽尤其喜歡她,常常買零食請她吃。過沒多久媽媽回來了,手裏提了一包冷凍水餃。「又是誰送的?」「小胖妞的媽媽啦,昨天到全聯買布丁與養樂多給她的小孩,今天送我這個。今年粽子得多包一些,分點給她,她好乖呦!」媽媽嘴裏讚美不已的胖妞媽,是個有禮貌見人就笑的越南姑娘。 她的先生胖胖的很古意,一看就是老實人,父母皆已過世,四十多歲才娶了越南小妻子,五年生二娃,有妻有子一臉幸福樣。胖妞媽說她的先生對小孩話很多,跟她就說不了幾句,我媽跟她說「先生都是這樣的。」因為我爸也是跟孩子話多,與老婆話少。問她「老公對妳好嗎?」她害羞的點點頭「我老公賺的錢有給我,過年也讓我寄錢回娘家。」古意男真是好男人。 隔壁頂樓傳來小娃騎車的玩樂聲,伴隨著低沉的爸爸回話聲音。我一直以為隔壁的兩位老哥應該不會結婚,沒想到小哥在50歲那年經同事介紹娶了越南新娘,一年後迎來上輩子的情人。小哥的溫柔應該都給了女兒,隔壁鄭奶奶說小孫女恰北北,最愛欺負她爸爸,只怕媽媽。 小哥帶鄭奶奶與妻子去打疫苗,將女兒寄放在我家,電視按到幼幼台、開了一罐多多給她,小女娃乖乖坐著看電視。問她「妳最喜歡誰?」「媽媽。」「妳最好的朋友是誰?」「媽媽。」我以為她會說小胖妞,因為她們從包尿布就認識。「誰最喜歡妳?」「爸爸。」此話不假,老來得一女,人生一大樂事! 「今天中午自行解決,我不煮。」早上10:30她準備出門。「去哪?」我頭埋在報紙裏。「李媽媽的外勞阿華跟同鄉聚餐,要我過去幫忙炒米粉煮肉羹湯,順便留下來吃她的拿手家鄉菜,要不要帶點回來給妳?」她在門口穿鞋問我。「好啊!如果可以。」「怎麼不可以,我跟阿華的姐妹都很熟。」這位太太真的很大姐頭。 以前不覺得母親的個性討喜,總覺得她跟一般母親不同,太活潑、太愛交際、太外向、也太愛玩樂,甚少將心思花在經營家庭,沒想到老來這種性格反而讓人激賞。她肯定不會宅在家等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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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通勤者

■張瑞欣 傷痕緊扣生活的樞紐 淚與傷刻入心靈的交會點 愛的諮商該訴說給誰聽 雨季等待彩虹的出現   靜動之間,選擇寂靜 城邦的通勤者等待上車 人群的心聲回應於車廂內部 滑過手機螢幕的一日大事   下車別忘帶走日子的行李 打卡之前請記住微笑 記憶卡儲存喜悅的時刻 抵達了家屋,放鬆了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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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練習告別

■邱寶福 內人一台從大學時代騎乘至今的125摩托車,年老體衰,已經高壽25年,里程數破表,但勤儉持家的老婆一直捨不得報廢買新車,去年啟動馬達壞掉,下定決心,下次再有零件壞掉就要報廢,但今年電池沒電,還是花了將近1000元幫她的愛車續命,大燈僅餘微弱的燈光,喇叭也早已噤聲不語,陪伴內人從大學時代,到踏入職場,以至於嫁為人婦後,接送女兒上下學,到市場買菜的交通代步工具,要把它報廢,解構成一團廢鐵回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天收到內人傳來的簡訊:「我的機車又壞了,幸好從菜市場推回家的途中,遇到一位暖男,讓我順利回家。」這次是真的鐵了心要買新車了,才剛換過不久的後輪胎,請機車行老闆幫忙卸下,替換岳母的機車舊胎。翻開舊相簿,從青春正好的二八年華,到舉重若輕的不惑之年,25年的光陰,轉瞬即逝,你的大燈逐漸失去光輝,我的眼睛有了飛蚊;你的烤漆逐漸斑駁生鏽,我的一頭青絲染上白雪,皮膚日漸鬆弛;人的身體就像機車一樣,遲早都得報廢回收,和這個世界道別,勉強為其續命,只是將痛苦延長,徒增困擾。 遲早我們都要離開,在這個世界瀟灑走過一回,最後不忘開心的跟所有曾經陪伴過你的親人、朋友、寵物揮手道別,留下美好的回憶,忘掉不開心的遺憾,他們在地球的任務已經結束,他們消失了,但是並不代表不存在,只要你心裡還惦記著那些人這些事,他們就會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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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踢倒淨瓶

■呂振嘉 置身淨瓶之中 你不望雲,卻化一葉 隨名相之水 無明之火   身在淨瓶之外 他,一腳便踢碎須彌 脫落那貪戀寶樹 天籟、花果、香風的六根   此刻,又有誰 不見淨瓶之傾之碎之響 見諸塵而不覺有塵   大日則靜靜照著 那亦動亦靜 流向天外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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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之逝─難忘的千禧年

■蔡哲明 我的人生好像都幻想著成功,只要沉浸在青春裡總有無窮力量,回想千禧年的荒誕歲月,離鄉背井在外求學住宿,也讓這場註定落幕的年少歲月增添幾分感概。 我16歲那年適逢千禧年(西元2000年),電腦「千禧蟲」成為人們口耳相傳的當代災難,對我而言最大難關就是迷惘的青春,絕對不是修復系統進位當機這麼簡單,尤其當我意識到青春只是人生旅程的短暫時光。 當我迎接了當初以為的未來,彷彿已經遍尋不著那份青春的傲氣與樂觀,可能我已沒有青春作為後盾看待這個世界,也讓我的周遭充斥了各種悲傷及憤怒,因此每當我又迷失自己,就會獨自前往那年住的淡水找尋那個年少的我,對我而言那是一段私藏親情、愛情與友情的美好回憶。德裔美籍作家厄爾曼的經典名著《青春》也闡述了關於青春的永恆烙印,青春對他而言是心靈中的一種狀態,可以激發我們勇於闖蕩生活,而非因為現實低頭,我們期盼這樣的膽識氣質,才能免去因為時光流逝而變得衰老,只有因為理想的最終毀滅,才有了老人的出現。 我的青春在千禧年後逐漸逝去,那不僅是我人生旅程的短暫時光,也是年華不再的僅有慰藉,也砥礪著我歸來時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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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午後的香脆吐司

■周盈君 至今有個畫面在我心中。 疫情受困的某日,因為疫苗短缺,新起的病毒,人類對他知之甚少,於是用隔離灑下天網。 那時天氣陰灰,帶點抑鬱,路上車流喧囂,排氣管噴吐惡氣,各自揚灰宛如美國公路電影。 我特別選在一個喧囂盡去的午後,記得當時飢餓來過又走,霞飛煙逝,為了避開人潮,又為了口腹的嚐鮮,在午後二點我靜走。 綿長的腳步書寫栩栩然。   打開店門,鈴鐺聲踩著輕盈的節奏,店內三人,一人清抹餐桌,其餘則在櫃檯與廚房,因為快要打烊,我深怕影響店員下班,於是問:「還願意為我烤份吐司嗎?」 他們口罩上的雙眼瞬間驚奇疑惑,一旁貓咪沉睡著,摻點節奏的呼嚕聲,闖入者是我,石頭落湖,濺起微響。 烤箱隨後傳出養育味蕾的福音,收銀台吞吐硬幣。我走出餐廳,到對面生滿綠草的公園,那徑道上,只要抬頭,就會被篩下葉隙的光影彩繪滿臉。 我佇立。   老風依舊自由來回,髮絲仍然盪鞦韆,世界些微調幅,可我、可草樹,以及一些關於人際互動的密謀,或說是世界偷偷流轉,而我來不及調度竹筏以適應時——那午後,我咬脆一口吐司,些微的焦香,頓感臉上笑意恰如一株牡丹提前綻放。 如今我回憶起那樣的畫面,都過分驚訝於自己擁有過那種狀態,如今的我總是時刻思索如何迴圈、如何複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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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童年最好吃味道─鮮蒸河蜆

■大內高手 童年家住曾文溪旁,沿岸無工業工廠廢水污染,溪水清澈見底,經常浸泡在水裡享受一兼二顧─「摸蜆兼洗褲」豐收樂趣。低頭挖蜆尋寶如水愉悅漾盪出波光粼粼,陪伴孩童肩背竹簍滿載而歸。除了減少家庭食材開銷,又可添增不少餐桌上河蜆料理,何樂而不為! 趁地瓜白米飯剛煮熟時,取出碗公讓河蜆泡鹽水吐盡沙泥,挑出有破碎外殼及未張口的河蜆,其他外殼徹底洗乾淨。再拍碎薑、蒜頭、辣椒適量,醬油、米酒、高湯淹沒河蜆,置於飯熟高溫餘熱中,不到十分鐘掀開鍋蓋,氤氳繚繞芳香撲鼻,是全家人食指大動最愛的味道。這道鮮蒸河蜆既省時又不耗瓦斯柴火,是最環保、最漂亮的蒸熟方式。 營養好吃的河蜆肉吃完了,剩下醬汁餘韻猶存,又鮮又香,可第二次利用,想想能加在那些食物裡增加河蜆美味。醬汁拌著燙個波菜、高麗菜、油菜等,或拌乾麵、涼麵、米粉、麵線也風味絕佳,既有辣味又有鮮味,味道適中,不必浪費添增任何調味料。 如果擔心或不愛醬汁酒味太濃烈,用小火把醬汁煮開短暫時間,酒精就會揮發掉。再刨一些新鮮小黃瓜、紅蘿蔔、白洋蔥放在麵裡,就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美味麵食簡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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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手錶

■簡玲 路標就在前方,他用一樣行速,帶甲和乙走。 「我得關燈!」他說。沒問題,乙一生像褪色壁紙潮濕霉腐,習慣陰暗。 「我想念光。」甲顯得焦慮。乙平躺時,甲站著,一尊高貴鮮亮的雕像。 「時間到了!」他低喚,雙目,有神。 甲轉身躺下,身上光環黯淡,水仙百合情有獨鍾的斑斕吻別甲腕上的手錶,透視錶背與鏤空錶盤,複雜的機芯細節一覽無遺。乙伸出手想知道時間,錶面斑駁泛著水氣,模糊的數字像要斷氣,彷若金字塔兩端的照妖鏡,乙,縮回他的手。 「你們的時間,不多不少,都是一樣的。」他指證,不驚,果然神色。 那支華麗頂級錶和廉價錶同時低下頭,討論了半晌:那麼,時間也會消亡嗎? 死神捻熄燈火,四周暗生綿密的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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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三合院

■許永河 扶桑籬笆終年常綠,艷紅的花瓣點綴其中,看不出歲月的更迭,僅能從門埕上曝曬的作物收成,明白所謂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仍如常演替。直至冷冽的北風咆哮了整晚,讓牆角泥地結了層白霜,舊曆年悄悄的到來。 老家三合院,有如列車軌道的運轉中樞,由此幅射出開枝散葉的各房子孫,無論各軌列車跑的距離多近多遠,鄰村隔鎮、北漂南移,一到舊曆年總得要回到中樞短暫停等歇息喘氣。此時的三合院,如倦鳥歸巢時的聒噪喧鬧,也似夜空竄升迸裂的璀璨花火,有人意氣風發,有人止痛療傷。廚房那口紅磚灶,裊裊炊煙終日不息,吆喝聲著實讓三合院熱鬧上幾天,人氣不墜。年假結束,各軌列車匆匆駛離,諾大的空間又回復到往常的寂寥與靜謐。 平日三合院是靜謐的,大人們各自為事業打拚,換得一家的溫飽生活;小孩則被升學主義壓得無法喘氣,更畏懼理應鞭牛卻改鞭人的藤條。只有阿公孤雲野鶴似的,每日依照自己的作息:晨起、練功、訪友、早寐,不願叨擾也不驚動其他人,日日挺直著背脊生活著。陽光照在三合院的窗櫺屋角,彷彿靜止般,伴隨著阿公過著閒散的生活,踩踏著厝前厝後他所熟悉的每吋土地。三合院之於阿公,那氣息是淡了?聲音或遠了?形狀許老了?阿公層層疊疊的記憶,初心不變的是依循數十年來的正軌,守護他所創建起來的家園。 時間長河汩汩流動著,屬於我的列車風馳電掣,突然間跌入了時間的隙罅。我看見我回到徐徐和風縈繞的老三合院,屋後那簇老竹茂密如昔,新篁年年抽芽繁衍,我依稀看見晨光中汲水熱灶的你們,堅毅神情掛著貫常的笑意。畫面快轉,我再也不是繞著你們滿地團團轉的垂髫稚子,倏忽間遠行的行星已茁壯,身旁依附著幾顆小衛星。我知道我無論跑得多遠終須有歸期,因為屬於家族的星系蔚已成形百年,亦將傳唱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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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喝mojito的日子

簡單收拾課堂環境,陪著學生下樓至二樓器材室歸還了投影機,我和學生Jeyson及友善的器材室先生Alex說了謝謝,沿著學校後庭院走到後門,陸續遇到幾個剛下課的中文班學生坐在錯落於庭院的石椅上,等著稍晚的課,他們熱情地向我道了再見,我也在後門警衛先生的老師再見聲中,走出校門。 那是我每週三天在首都Managua學校生活的日常,學校上至校長,下至工友,他們都已認識整座校園唯一東方臉孔的我。於是,出入戒備警慎的校園,從一開始得出示教師身份證件,到一陣子後大家看見我就是:Estrella早,或老師你好嗎? 輕鬆自在進出校園各處。校方規劃了教師休息室,因為通車而常會提早到校的我,是教師休息室唯一的使用者。小小不到幾坪的空間,在學校正大門入口處不遠,雖只是一層樓的平房建築,但不馬虎的室內空調,進入仿若天堂。那處空間是我在學校最喜愛的地方,備課、改學生作業,做教具,解決了我的租屋處沒有書桌的困擾。 跨出了藍色後門,警衛對著我微笑揮了手後,緩緩關上了門。一如往常,下課時間後,我已不在乎多走幾百公尺路到大馬路口等公車,相比從Leon一路來到學校,儘管早晨出發的早,仍無可避免身體在炎熱天氣在多次交通轉換時,汗流一身的狼狽。我總會在Leon住處外攔部計程車往Leon市場公車總站,到了首都Managua的Uca公車總站找台開冷氣的小巴上車,然後,抵達學校外的加油站路口,揮揮手搭上摩托車小車直達學校後門。不窘困上講台,是自己對自己的期許。下了課,回家的路,就不須如此戒慎了。 三天的課程裡,因為回Leon的路程長,所耗時間久,第一天下課和第二天下課,我會到離學校近些的Granada住朋友家,一班市郊公車就能到。 尼國的民宅小巷,常帶給我許多驚喜。從學校正、後門走出,一條通往別墅大道、一條則是簡易搭設的房居。剛到尼國時,住在學校宿舍,某次夜晚課程提早到教學大樓,傍晚時分的整棟樓層,兩旁教室無人而寂靜,我站在東側入口,一眼就又望穿走廊盡頭的西側灑落下的餘暉。那天興致一來,放了書籍雜物,循著光領著電腦走往西側走廊底。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學校高樓層遠眺學校兩側街道風景。靠近宿舍的那頭,是一戶戶富人居住的別墅區,道路上排列整齊的紅石磚塊,有股古老雅緻的氣息,開車的學生們都從那來學校。往後門的那側,一間我熟悉不過的雜貨店像是被抬頂上道路幾階,相對著與之相連或附近的貧戶,避免了每次大雨來後的淹水困境。我往後門處的陽台再走去,一台向著這頭來的公車擋住路的盡頭,可兩側泥土堆落的房舍,升起裊裊炊煙,公車走得急,低窪的水坑震盪出水花,在一百公尺外的我,依稀可見。 記得第一次來到這個新環境,日落後,我是不敢一個人出門的。尼國社會治安風聲鶴唳之事剛認識的台灣人們敘述的太多,我一時半刻無法分辨真假,老老實實過了半個月,晚上出宿舍是為了六十幾公尺遠外,教學大樓的中文課,其餘夜晚,我乖巧地被流言馴服在一人的宿舍裡。直到某天晚上班的學生們約我隔日到市區看場表演,我提到八點下課後的曲終人散,校園只剩我與前門的那位警衛,外頭點著稀疏路燈的道路,就算我膽子再大走到了大馬路處,以學校偏遠的地理位置,連輛計程車也難遇見!學生們體貼的安慰我,允諾來接我。他們為了安全,晚上也極少會搭計程車,何況是我這個外國人。 隔了幾年回到熟悉的校園,從後門進出學校對我來說,反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下了課,有時和學生結伴一同走過住戶們在傍晚時精心設計從家裡頭流出的湍湍小溪,有時自己一人,也得繃緊神經守護好全身家當走到大馬路。有時累極了,就在後門攔下一輛共乘的摩托小車,直奔馬路口等公車回Granada。 回Granada的方向,是順向,所以傍晚的下班時間,我不必在車流裡冒險走過分隔島等車。我總是和一大群人在加油站外緊盯呼嘯而來的公車,盯準車前掛寫的目的地搶著上車。四十多分鐘的路程,祈禱上車有位子坐是每回下課後的願望,但不喜排隊、老愛一窩蜂擁至車門口的尼國人,總有本事搶在我前頭。 幾次站著被擠著悠晃回到Granada,下車時,精疲力盡。之後,我寧可多等幾次從我眼前經過的公車,也想覓一棲身處。疲憊不堪時,抱緊包包睡去直到到站的日子太多了。於是,我開始找些讓自己開心舒適的事做,譬如,回到Granada和朋友會合後,我們會去吃一頓大餐,也會一週找一次機會到鎮上酒吧街喝杯買一送一的mojito。 我是那時候愛上這清涼順口,有點苦烈卻又溫醇的調酒。像那時的人生,苦澀,但努力為生活是真實的,質樸的生活裡的快樂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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