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老公寓回春

■王岫 這學期開始,住了35年的老公寓,忽然樓梯間傳來小女生稚嫩的嗓音,在喊著:「阿嬤!等我一下!」或者 :「爸爸!快點,我上學快遲到了!」 公寓裡,已好多年沒有小孩子的聲音了,有了小孩子的呼叫聲,老公寓似乎回到春天似的。   民國75年,有五戶大約三十幾歲的上班族,先後搬進了台北市區這新建的五樓公寓。當時台灣經濟起飛,公務員年年加薪,加上倡導「兩個孩子恰恰好」,台北市區,流行興建這種三房兩廳,約30坪左右的公寓。除了主臥房,其他兩間便是小孩房。 我和太太們從新店租屋兩年,中和郊區住六年,奮鬥八年,終於能買下市內蛋黃區的公寓了;搬進離上班地點,走路僅需10分鐘的房子,內心興奮地幾乎有圓夢的感覺。當時這公寓住戶,都是公教人員,35歲左右,趁著房價波動之前,就能在台北市區買到安居樂命的房子了。 除了一樓有自己門戶外,我們二至五樓的住戶,每家恰好都有兩個孩子,從幼稚園到小學的都有。每天在樓梯間經常碰面,嘻嘻哈哈的打招呼,非常熱鬧。有時3樓C老師,會說4樓Y先生的小孩拍球聲震動到她的天花板,我住2樓,女兒練鋼琴的聲音,大概也會吵到人家。5樓的T老師的小孩,很活潑,下樓梯總是如跑步般砰砰作響,客廳都聽得到。但我們4戶人家,對小孩引起的聲音,都沒抱怨,大家都有孩子,知道小孩好動嘛! 這情況維持了十幾年,小孩子漸漸長大,讀國中、高中、大學,就業、結婚、搬出了;小孩的聲音就消失了,只剩年老的我們,守著老公寓。3樓的C老師,兩個小孩去美國了,幾年前喪偶後,另搬去有電梯的樓房;搬來的Y先生,說是要買給兒子結婚用的,但兒子一直還不結婚,房子因此空著的時間多。4樓Y先生,也70多歲了,每天還奮力地拖著買菜車一步、一步艱鉅地爬樓梯上樓。5樓T太太為了兒子在林口上班,也去林口買間電梯大樓,給他兒子阿桐住,自己也常去那裡照顧一對孫兒女。因此,沒有小孩子的公寓老了,老鄰居也老了,整日靜悄悄的。 好在T太太兩個孫兒女,慢慢也長大,為了讀我們學區的明星幼稚園和小學,且她媳婦也調來我們中正區上班了,T太太就和兒子阿桐(我從小看他長大的)正式交換房子住,她和T先生去住林口的電梯華廈,年輕的阿桐一家,帶著一對兒女回老家住,自己開車來往台北、林口間,但方便兒女上學,和太太上班。當然,T太太若媳婦加班,也常回來老公寓幫忙照顧孫兒一下。 於是,老公寓有年輕人鮭魚返鄉了。阿桐讀小學的兒子較文靜,但唸幼稚園的妹妹則活潑又大方,也愛講話,因此樓梯間又聽得到小孩的聲音。有年輕家族和小朋友回老公寓,是讓老公寓有活力些了。 有次,T太太從幼稚園帶著小孫女回來,小孫女對我叫著「王叔叔好!」我笑著對她說:「不對,妳爸爸阿桐三十年前就叫我王叔叔了!」T太太尷尬地對小孫女說:「要叫王爺爺才對!」我和T太太相視而笑,我們和公寓都老了,但有年輕人和小孩回來真好!好像人口老化和外移的鄉村,需要年輕人回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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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不知道

■艾虔 晃盪社交媒體,偶爾遇到眾人熱烈討論某話題,我多半只聽不說,未必熱烈加入討論。並非不願交流,而是明白很多議題自己所知不多,傾聽學習更適合我。倘若當下網友問起我的看法,我往往直接回覆不知道。 邁入中年,如今已能坦然面對自己無知,不再幻想有朝一日成為學養俱佳的知識份子,於是越發常說「不知道、沒意見」,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這或許是年齡賦予我的禮物,我終於面對真實的自己,無須為了掩飾無知而裝模作樣,更不必擔心真面目被發現,確實輕鬆很多。 幾年前,諾貝爾物理獎得主丁肇中,受邀至其父丁觀海曾任教的台大演講,慶祝丁獲得諾貝爾獎四十週年。演講完,聽眾熱烈提問,諸如超弦場證實佛經一個粒子同時在三千個地方分身、部份科學家支持基改食品、高溫超導理論等等,丁肇中面對這幾個五花八門的問題,統統回答「我不知道」,我覺得這段互動很有趣。聽眾或許難得有機會向丁博士提問,多人滔滔不絕,沒想到丁博士直接了當地回答不知道,等於澆了提問之人一盆冷水。然而,科學家面對他不了解的問題,沒說場面話,直接表示不知道,似乎亦不難理解。 辛波絲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演講也提及「我不知道」。辛波絲卡認為科學家、詩人殊途同歸,皆從「我不知道」為出發點認識世界。這篇演講詞滿有意思,值得自網絡找來一讀。辛波絲卡亦提及許多人「知道」,比如專制者、狂熱分子等,他們不想知道其他的事,「因為那或許會減弱他們的主張的說服力」,這當然也是一種人生的選擇。倒是有些人時時懷抱「我不知道」,辛波絲卡認為她的同鄉居里夫人,便擁有不斷追尋的不安靈魂,於是終能抵禦現實困厄,走向原先想像不到的遠方。 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說來卑之無甚高論。當然亦可引用《論語‧為政》:「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許多人往往背了許多前賢名言,並以璀璨的中華文化自豪。但文化頂多用於寫作文,沒聽說多少人落實於生活。 接受「我不知道」,如今的生活更為自在。明瞭學識、技藝得來不易,於是對學有專精、手藝精湛之人益發敬重。然後,如今知識體系太精密繁複,我受限於學養不足,未必能準確辨識厲害之人。若將虛有其表之人錯認為飽學之士,倒還罷了,那是我自己無知,怨不得人。倘若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值得尊敬之人,那就太失禮了。無法突然長出智慧,於是我尊重相遇的每一個人,即使無緣也盡力不出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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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值得尊敬的人

■芝麻杏仁 猶記得某一天下午,爸爸騎著機車載著我,在停紅燈的時候,有一位老婆婆彎著身軀,吃力地推著一大箱的回收物在過馬路。 老婆婆一個人十分辛苦,路上好心的行人見狀,會過去幫忙推推車。 老婆婆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人,她做回收不只是想要靠著微薄的薪水養活自己和家人,對地球的環境也有很大的益處。 雖然老婆婆不是什麼名門貴族也不是什麼高學歷、高薪資的人生勝利組,但她不屈不撓地精神已打動了人心,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大家如果下次再看到老婆婆,行有餘力之人,就幫忙推個推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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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也是滾滾

■蘇佳欣 二十歲的兒子突然問我:「林青霞是一個作家嗎?」我說:「她是演員。」在一句話證明你老了之餘,故做鎮定聊到茶餘飯後的名人逸事,我如數家珍般講起這段歷史。以前有瓊瑤電影、二秦二林、林青霞沒有嫁給秦漢、林鳳嬌嫁給成龍等影劇新聞,話匣子一打開後,我講個沒完。 兒子反問我:「為什麼妳認為我需要知道這些?有很重要嗎?我以為林青霞跟林海音的名字類似,可能都是以前的作家。」忍不住想對兒子說:「你真是小傻瓜。」但我馬上想起那是在「滾滾紅塵」裡,秦漢對林青霞說的。依他的年紀,連聽都沒聽過這部電影,基於無法引起共鳴,竟害我癡癡傻傻說不出口。從那一刻起,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說到電影,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林青霞用輕輕柔柔的聲音感性地說著:「女人的身體,是不是會跟著心走?」我始終搞不清楚這句台詞是出自張愛玲或三毛,或者另有其人尚待考證。老實說,這句話根本是廢話。如果改成「男人的身體,是不是會跟著心走?」似乎也不無道理。甚至後來有人更大膽地說:「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看似話中有話且意義深遠,但如果改成男人與其器官,來個照樣造句或換句話說,好像也同樣有理。講白點,看似相差十萬八千里之遠,其實不過出自半斤八兩之輕,作家就是有辦法把廢話包裝美化成名言,不是嗎? 當時還年輕,曾經信心滿滿地以為,我絕對不是那種人,那種特別看重愛情或用下本身思考的人。本應屬於膠著難解的生命問題,經年累月慢慢化約成自求簡樸的生活習慣。近幾年來,自從家中裝了免治馬桶座,每週將近三個小時之久的寶座時光,身體和心裡都知道,一旦用過就回不去了。雖然男女依舊有別,水流位置有所出入,時而滾滾,時而輕柔,但那傳說中剎那陰陽的交流,至今還是只能通過隱約的耳語與私密的意會。從林青霞當作家開始可以想起這麼許多,真不知道我的懷念與興奮怎麼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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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黃瓜與大黃瓜

■紫水晶 那天,老媽媽對著已成家的兒子道:「你知道大黃瓜與小黃瓜,都是同一種瓜嗎?很多人都不知道呢,它們是同科同屬同種,只是果實大小不一樣罷了,小黃瓜就是小胡瓜,大黃瓜就是胡瓜,而且現在已改良出更細的品項了。」 他那已成家的兒子,不明所以地看著母親,不知母親何出此言。 老媽媽又道:「你已成家了,你晚餐是要外食,還是妳老婆要自己開伙,又或者你倆的孩子要自個看顧,又或是要請保母,你與你老婆溝通協調好就行,我不會過問,也不會干涉,我已拉拔你長大,我對你的責任已了,我們永遠是一家人,但一家一事,就像小黃瓜與大黃瓜雖是同一種植物,但還是要有分別的。」 那成家的兒子想了又想,才明白母親這意思不只是拒絕他們一家來這當食客,更是拒絕幫忙帶孫,他有些不開心地站起身來,就這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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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留痕

■微恙 電動刮鬍刀在點點細鬍間緩步行走,頻率一致的電子音和外頭娃音尚濃的小兒子笑聲,強烈對比,終於,行至彷彿怒貓猛劃的清晰血河,忍不住停下動作,摸索較恰當的表達方式,畢竟,念他、罵他都不是。 二兒子自小個性溫和,年節一大袋拜拜完的餅乾飲料,其他兩個兄妹已爭個臉紅脖子粗,二兒子也只是站一旁默默的看,不爭不鬧,也從不多說,或許如此,當青春期調皮於唇四周散落一粒粒黑種子,自己買了刮鬍刀和刮鬍泡,也許是生手不利索,一公分的傷口就這麼駐足下巴,隱隱發疼。 我亦是第一次刮鬍,行於兩岳間極細鋼索上的顫巍巍,會痛嗎?不舒服嗎?剛才是不是弄痛你了?兒已高出我半顆頭,視線正好落於鬍處,平常太過習慣未察,近看才知,原來兒左頰有顆小痣,以前還有些嬰兒肥的臉,是什麼時候立體起來,漸深漸邃。 以前,我和二姐總自房門小縫,看大哥對鏡刮下一根根細鬍,每每進去分明還一條胡椒粉,怎麼出來像噴了除草劑一樣? 一次,大哥出來後卻是好幾張衛生紙緊貼半臉,我和二姐趕忙拿醫藥箱,吹氣、滴碘液,深怕要是讓父親看見,大哥又要挨念了。 終究還是留痕了,一道刮鬍痕,隨大哥離開鄉下北上求學,隨大哥交女朋友、求職、結婚、生孩子……,至今和新朋友見面,大哥臉上的痕總好奇被提起,那時,大哥又像回到不小心被刮鬍刀刮傷的那天,一個陽光耀眼卻也慌亂的青春期。 我告訴眼前的兒,以後有事別憋心底,說出來讓爸媽知道,好嗎? 兒下意識點點頭,左捋右捋終於平順的臉,和那道刮傷的痕。   癒合後肯定會留疤的,內心一面搜尋去疤神器,另一面倒很是豁達,留疤又如何,這疤將陪兒上高中大學、求職、甚至結婚……,將在有意無意間提醒長大的兒,自己也曾有過誤打誤撞的過去,所謂的成長,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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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從易經走出來的 陸羽和他的風爐

■蕭蕭 大家都說,姓名只是一個標誌,一個記號。 地名也是,有一棵漂亮茄冬樹的農莊,就會被稱為「茄苳腳」,會一點外來語的,說不定就選擇「garden」作為音譯的憑藉,再譯成中文的「花壇」。 「陸羽」二字所標誌的茶聖,依照史家的片段說法,原是唐朝復州竟陵這個地方的禪師智積從水邊抱回來的嬰孩,當然不見名姓,神話附會的說法,還說智積禪師發現陸羽時有一群雁群張著翅膀庇護著他,依照早期台灣人的命名習慣,智積禪師有可能叫他「雁兒」、「阿雁」。 「雁兒」或者「阿雁」長大了以後,在禪寺中沒有好好靜心念誦佛經,倒是學習了儒家經典《易經》,還自己玩占卜遊戲,占得「蹇」卦變易的「漸」卦,「蹇」卦是水山蹇,山上有水,「漸」卦是風山漸,山上有風,而且卜得的是「漸卦」的上九爻,這一句爻辭就成為陸羽後來的姓、名、字的來由。 「漸卦」上九的爻辭:「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吉。」 陸羽就根據這句爻辭,選擇百家姓已有的「陸」作為自己的姓,選擇「羽」的輕盈作為自己的名,「鴻漸」就成為字。「鴻」是名詞,辭典上說:鳥綱雁形目,體型比雁大,背頸灰色,翅膀黑色,腹部白色,是一種大型水鳥,通常跟「雁」合稱為「鴻雁」,隨季節、寒暖而遷徙,「鴻漸」的「漸」就是逐漸轉移空間的那種遷徙,動詞。 你看,是不是「漸卦」上九整個爻辭都派上用場了? 我在想,雁群庇護著嬰孩陸羽的這種傳說,很有可能也是上九爻辭衍生出來的人的想像,這種想像頗有情味,不同種類的動物相互依傍、蔭護,網路上也喜歡競傳這種溫馨短片。 甚至於,習茶有禮,行茶有序的茶文化,都可能跟雁行有序的這段爻辭相關哩! 陸羽為自己的一生選擇了他適宜的記號,成全了這個標誌。 陸羽的《茶經》分成三卷,卷上含茶之源、茶之具、茶之造,卷中只寫茶之器,卷下兼有茶之煮、茶之飲、茶之事、茶之出、茶之略各目。三卷九目的茶經〔四之器〕獨據完整的一卷,可見陸羽特別重視製茶的器物。 茶器第一個描寫的就是自己山林家屋裡使用的「風爐」,標題「風爐」之後還有兩個細字:「灰承」。是的,風爐,搧風升火起了大作用之後,它是用來「承」裝柴薪的「灰」燼的。承是動詞,灰是它的受詞,跟台語一樣,如果將動詞放在名詞之後,「灰承」就成為名詞了!想想你喜歡的「白菜滷」、「鯊魚煙」就是這樣形成我們的日常用語。若是,「鴻」是名詞,「漸」是動詞,陸羽新組成的、用來作為自己字號的「鴻漸」——漸漸遷徙中的鴻,慢慢揉捻好的茶,有沒有可能像「白菜滷」那樣成為新的茶的象徵,像「鯊魚煙」那樣成為民間普及的親切用語? 陸羽是這樣描寫他家的「灰承」——我們習知的「風爐」: 「風爐以銅鐵鑄之,如古鼎形,厚三分,緣闊九分,令六分虛中,致其圬墁,凡三足。古文書二十一字,一足云『坎上巽下離於中』,一足云『體均五行去百疾』,一足云『聖唐滅胡明年鑄』。其三足之間設三窗,底一窗,以為通飈漏燼之所,上並古文書六字:一窗之上書『伊公』二字,一窗之上書『羹陸』二字,一窗之上書『氏茶』二字,所謂『伊公羹陸氏茶』也。」 你看,風爐如鼎,有三隻腳,其中一隻腳,實刻鑄造的時間,這是唐代宗即位,安史之亂結束(763)後一年鍛鑄的。另一隻腳,宣示了茶的養生功用:體均五行去百疾,茶可以勻和體內的五行,蠲憂去疾,顯示出這是煮茶專用的風爐。 這三隻腳用了易經的三個卦名「坎卦、巽卦、離卦」,對應著自然界的「水、風、火」,真的落實了風爐自身的實務功能,引風,起火,煮水。 對應這三卦,陸羽還在通風的地方設置三個格子,其中一格畫著翟,翟是火禽,形象化「離卦」的「火」;另外一格畫著彪,彪是風獸,配合的卦就是「風」象的「巽卦」;最後一格畫著魚,魚是水中生物,對應的是「水」質的「坎卦」。 巽主風,離主火,坎主水。風能興火,火能熱水,以這三卦落實了風爐的功能。一個實用的風爐——煙,日日燻的風爐,火,天天燒的風爐,徹底犧牲自己形象,黑乎乎的器具,一個離唇舌品賞茶水最遠的風爐,陸羽還這樣講究藝術性的設計,茶文化的內涵與厚實就這樣日積月累,從唐朝到今天! 陸羽的風爐,還鐫刻著很有自信的六個字:「伊公羹陸氏茶」,伊公就是商朝名相伊尹,協佐商湯消滅暴君夏桀,成就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的朝代交替。雖然伊尹出身卑微,雖然伊尹是被拋棄在伊水邊的嬰孩,取伊為姓,隨然從小隨養母在廚房學做菜,服伺主人,但他仍以掌廚所領悟的人生道理,伺機為商湯獻上治國之策。棄嬰陸羽也有相同的鴻鵠大志,以自己的茶去類比伊公羹,何等氣魄!我們一向都說宰相要能調和鼎鼐,陸羽「茶和天下」的宏願也在他的風爐上就開始起風,發火了! 在《茶經》裡,茶器是指大型的製茶器物,茶具則是茶席上、手掌中婉轉的青釉盃、天目盞,所以,茶器如此大器,茶具也不能疏忽啊!直到今天,天上的松風水月,人間的詩詞嘉言,當然更要精緻繪上茶具,在你的鼻端、眼前,清風細霧一樣溫潤你。 一切溫潤卻是從這陸羽,這起風、發火的風爐說起,這陸羽,這起風、發火的風爐竟然都從天人互動的《易經》中走了出來,從陰陽二元的對立與統一取得了茶的和諧與溫潤。 2021.冬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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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女工進行曲

■劉金雄 趕路啊趕路 在卡鐘尚未發怒之前 把手指頭伸進他癟癟的嘴裡 讓它喀嚓咬一口 它喜歡啃指甲的味道 喀嚓、喀嚓、喀嚓   瞧我們緊貼著肉的指甲 沒有抹顏色的彩油 沒有鑲碎鑽的戒子 沒有彆扭的玉鐲子 我們把最白淨的手掌 留給生產線   輸送帶像姥姥的綠色舌頭 一吋一吋的往大嘴裡送 聽那些金屬怪獸 呼出鐵鏽的腥羶味 效率、效率、效率   加班啊加班 挑燈啊挑燈 日子緊挨著日子躺入輸送帶 叮咚、叮咚、叮咚 碾壓出一只 薄的不能再薄的   薪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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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日本藥妝店

■徐夢陽 因為疫情的關係無法出國,我想對於許多人來說感到相當困擾,一來是沒辦法走出台灣本島到外地去看看,或許破壞了計畫多時的行程,二來最重要的當然是捕貨,因為出國就是要買一些台灣買不到的商品,而那些商品是具有相當的獨特性,是台灣根本沒有進口的。這是我還沒出國前,妻子對我說的話,我一直以為,她是開玩笑的,不過從過去就經常出國的她,早就已經計畫好要利用空檔時間一年出國一至兩次,想當然耳,很重要的因素,是她想要買一些商品。 在我還沒跟她一起出國前,我總會跟她說,那些東西不用一定要出國買,也不用特意為了這樣而出國,反正在國內一定找到的替代品,也或許那些賣舶來品的地方也可能找的到。只是,後來才發現,除了很多商品是國內找不到的情況,就算找的到,價格也是數倍。這倒不是說功效性的問題,或是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而是一種使用習慣的問題,像一些藥品,或是點心、咖啡或茶包等之類的,使用或喝膩了國內的商品,倘若到國外可以進貨一些,有一些變化性,也讓生活過得比較多元。 網路也有很多人推薦,他們都將自己的旅遊行程與購物過程寫成部落格或臉書,讓大家都可以看到,可以用他們的方式自助旅行或是悠閒購物。 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到日本一個很重要的行程,就是去逛日本藥妝店,裡面的商品琳瑯滿目,只要你想的到的東西,幾乎統統都有賣。日本藥妝店,顧名思義,當然最大宗就是賣藥品與化妝品,這兩個對於一般人來說,可說是離不開日常,所以自然有這樣的市場,也就衍伸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商家出現。甚至一條商店街之中,就能看到許多知名的藥妝店林立,他們好像彼此之間都有擁護者,都有對於他們商品熱愛的人,或是做好功課的旅客,似乎隱約之中有種默契,反正也是銀貨兩訖,價格都很明顯地寫在上面,所以只要找到便宜的,就可以馬上下手,完全不用考慮。但是進出海關還是有它的規定與限制,千萬不能以身試法,否則就會影響整趟旅程的心情。 日前,我在大賣場與百貨公司,看到了名為日本藥妝本舖的幾間店家,我問妻子說,要不要去逛一逛,當成出國買東西,她二話不說就往店家的方向走。一進到那些空間,就看到許多人開始購物,這在以往是比較少看到的,大部分都是進去逛逛而已,不會像現在一樣過度壓抑無法出國,所以就在這樣的店家購物。畢竟因為關稅的關係,讓這些商品確實比較高價,但至少還能見到這些東西。 進到這些空間,我彷彿有種錯覺,好像與妻子再次踏進日本的旅程,我一手提著購物籃,一手推著行李箱,妻子則是一盒一盒的往籃子放,我對她說為什麼要買這麼多?她撇過頭來,繼續放著那些藥妝,然後對我說,下次出國,不知道哪時候了,當然要好好補貨。沒想到這無心插柳的話語竟然一語成讖,讓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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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從齊邦媛教授「一生中的一天」看見文人風骨

■林篤文 最近拜讀齊邦媛教授所寫的文章「一生中的一天」,「從那個六月的早晨」拉開了文章的序幕,讀者忍不住地隨著作者緩緩的筆調亦步亦趨地化成了小精靈,走進齊教授的一天。一會兒是她指尖上的一隻粉筆,一會兒成了她的眼,這會兒成了她的手,打開書扉,輕輕滑過英國文學史的艱辛拔涉。然後下課鐘聲響,教授寫著:「我向這幾十張年輕的臉道別,祝福他們一生因讀書而快樂。三言兩語,平靜地走下講臺。為了維持自己教書的風格,不在教室中說課外的話,更不願將個人的喜、怒、哀、樂帶上講臺,我終於無淚地作了這場割捨」。這看似冷淡不帶情緒的告別情景,卻讓我內心澎湃洶湧,感慨萬千!這麼燦爛的一生奉獻給學生,竟就這麼淡然地做了割捨! 漫步在齊教授的字裡行間,沒有怨天尤人,有的是細細的品嘗,在斑駁中回憶華麗的青春過往,有的是心中的百感交集。在最後一次的監考時,遇到猛雷急雨,她不為所動地站在講台上,予學生們安全感,讓他們安心的地考試。她寫道:「在瀑布傾瀉似的雨聲中,我與這二十多位學生形成了休戚與共的孤島」。事實上齊教授不也與台灣這孤島共存了一生嗎?一直以來,她以台灣人自居。她曾說:「我的父母埋在這裡,親人住在這裡,我的根也紮在這片土地上。」她於1973年力邀余光中等人致力於台灣現代文學的英譯工作,將台灣文學推廣到世界。她說:「我就是不甘心台灣文學被淹沒了」。她說:「我講書,會提醒他們人生的角度要廣,看事情要深」。她的一生總是安靜地付出,不宣揚自己的功勞。 2005年,82歲的齊教授入住了桃園龜山鄉的長庚養生村,仍不停的筆耕。2009年出版了「巨流河」傳記,2018年再出版了散文集「一生中的一天」。在養生村一住超過了十年,但從未感到孤單。她說:「這就是我獨立的樣子!」因為生命中有太多的回憶,在日昇月落裡一筆一畫書寫生命的意義。 我在齊教授的文字裡,看到的是雷雨中孤傲卻令人景仰的文人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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