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又過端午

■荷澤   這個端午,離傳說已很遠很遠…… 沒有青蛇白蛇 沒有雄黃 也沒有許仙和屈原 沒有龍舟 也沒有市聲喧囂。 最近的本島空氣像被一鏟不安、猜忌、憂慮的三合土攪拌凝固了,動彈不得。 人們每天引頸期盼的只是中午2點時分,像等待謎底揭曉般,卻惶恐忐忑,擔心災情有沒有擴大?今天又有多少人染疫確診?又有多少人搶救不及死於非命?在這場慘烈的戰役裡,生命是走的那般的倉促。沒有哀樂,沒有送別;無聲無息像一只隨風飄逝無關緊要的落葉。 這個端午,我暫離塵囂,隱身坐在講堂廊下的搖椅裡。眼光偶而越過矮籬,不遠處就是車來人往的人世間場域。 堂前哪一塊草地,上個月才因嚴重乾旱,地毯草枯乾斑黃,奄奄一息。車道旁原本生命力強韌的台灣鐵線藤也瘦巴巴乾涸枯燥,幾乎隨時可以點把火串起來就把它燒棄。 綠籬裡;可憐的兩株變葉木難耐飢渴,默默身亡。 還是那四周圍籬種的七里香和矮仙丹,亢旱耐熱;但是枝葉卻也是被炙熱的太陽蒸發烘乾,失掉了原有的翠綠和朝氣。 還好,老天無語(天何言哉?四時運轉,萬物育焉。)就只是在前幾天,天垂憐了人世間;當人們因為長期吶喊祈雨不成,從失望接近絕望的邊緣時,老天突然適時的給了此地兩場大雨,乾草倏地快速甦醒活了過來。 真的太神奇了,枯黃剎那間不見,像變魔術一樣;綠草的牙尖肆無忌憚向上竄出。最沒規矩的還是那到處張牙舞爪的芒草梗,幾天工夫,竟然就冒出了一大片,侵門踏戶,嚴重擠壓了原有地毯草生存的空間。 是老天有眼明察秋毫?還是否極自然泰來?天道自有循環軌道,最終,祂沒有讓台灣這塊自古以來的蓬萊仙島在兩次大停電後,真正陷入萬劫不復大旱的困境裡。 只是島上人們知否天意?還是仍然陶醉於人定勝天?有沒有從天意裡學到尊重自然,學到生存的簡約和惜福? 講堂矮籬外的人世間裡,人們才剛躲過大旱,卻也早忘了旱情艱困。 因為人們開始又忙於面對瘟疫的災情。 太平盛世,人們從沒有真正像現今一樣,面對病菌有如千軍萬馬,穿城破邑無孔不入。人人自危,不只健康受到嚴重的威脅,生命更危在旦夕之間。最讓人不堪的還是一家或有個體染疫,全家都得蒙受鄰人社群異樣的眼神,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生命關頭人性之私也自然流露。 所以,瘟疫初起超商超市搶糧搶物囤積,宛如世界末日,荒年現前。 也因為災情愈來愈嚴重,從幾個月零確診跳到每日一百二百三百到五百,死亡統計從零到每天幾十個人,累積三百四百人。真的讓人怵目驚心,更多的人等不到醫療救援就身亡。更讓人惶恐。這島,已像個炸開的鍋,不論平面或電子媒體,連篇累牘不斷報導。加上批評謾罵,最後變成相互指責。 島上充滿著猜忌不滿和仇恨。 一場瘟疫好像把原本善良的人性打回醜陋的原形。大家早已遺忘乾旱在前的教訓。 這個端午,我坐在講堂廊下乘涼。 我們的門楣沒掛蒼蒲。屈原不在,我想蒼蒲也制不了當下瘟疫疫情。我心坦然。 只一抬頭,突然發現廊前那棵鳳凰木,曾幾何時竟然開的那般燦爛火紅,彷彿在迎接夏至的來臨。 信步走到樹下,真有一分滲入內心的清涼。在這端午的午后。 這綠蔭,這青草坪,這矮籬,看似很近卻又遠遠地把喧囂的人世間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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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肉粽嫂

■劉洪貞 每年清明節一過,肉粽嫂就要開始準備一些端午節,包粽子的配料,不管是粽葉、香菇、金角蝦、花生、紅蔥頭……,只要想到的就預備好,免得到時候缺這個少那個。 提起肉粽嫂,認識她的人都佩服,一個嬌小瘦弱的女子,怎麼會有如此堅強的生命力,去撐起一個搖搖欲墜的家。結婚八年生了兩個兒子之後,先生和公公在三年內陸續離世。留下她們母子和走路不便的婆婆,及一雙念國中的小姑。 為了撐起這個家,沒有任何技能的她,收起眼淚開始謀生。先是擺攤賣菜,但是她沒有車子一切托運。每天扣除車資及攤位成本的開銷,就所剩無幾。幾經改變,最後選擇自己包肉粽來賣。 每天她把配料準備好後,婆媳分工合作,洗葉子、爆香料、滷肉塊,然後把粽子包好。清晨兩點起床蒸粽子,本來一開始是用煮的,把包好的粽子放入大鍋加水後煮熟。後來發現煮的,米粒的軟爛不好控制,為了有好的口感,就改用蒸的。雖然用蒸的還須經過泡米手續,但是她們認為只要好吃就值。 一開始年輕有體力的她,天一亮就用腳踏車,載一大桶熱騰騰的粽子,到不同的運動公園去賣,然後再去菜市場擺攤。為了增加收入,傍晚時又到黃昏市場賣一趟。 有一年深冬清晨,她到公園的途中,被酒駕者撞斷了腿,於是休息了半年養傷。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她們沒收入的艱困時刻,有個自助會的會頭,捲走她們該得的三十多萬元會款。 這個打擊讓她們婆媳,再度掉入深淵,幸好又再爬起來。婆媳同樣挺起腰桿,利用一顆顆的粽子撫平創傷,度過生活的低潮。 由於一路走來,婆媳胼手胝足,並樂觀以對,日子在忙中過。當年的孩子長大了,小姑們也很爭氣,都考上國考。 生活安定後,婆媳倆減少工作量,每天只到附近菜市場賣一攤。如今婆婆年紀大了,肉粽嫂希望多陪陪她,已不再做生意了。端午節時,因經不住老主顧的要求,只好包幾串粽子,讓大家滿足一下口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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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給R.

■十三 如果我是你的詩人,是誰的背影曾在窗前印烙。無緣, 清清淺淺的兩個字,灼亮兩個宇宙隔銀漢而瞭望。 你在哪座城,我們的隔離,不再是無形。 要寄去問候嗎?拼字法,找不到相應的形式。 浮生撩亂,這人世倉惶只餘各自躲藏。 薄暮最初亮的那顆星,願你安好,在這人世中尋得一隅寧靜而靜默, 我不再疑惑手機中乍響乍息的陌生號碼,聽得白色梔子花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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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中華副刊投稿

中華副刊投稿信箱:cdnart123@gmail.com 華副見報詩文同步登載於中華新聞雲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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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41.生離之痛尤勝死別。生離是希望,死別是絕望;反過來,生離是絕望,死別也是希望。 142.「神」必須表現為是一個美貌者,這點說明了美壓過一切。以及「神」無可奈何的缺憾——祂原來是包含美醜兩方的呀! 143.情感有兩種危險,一種是執著,一種是不執著。 144.佛洛伊德說拼命想活下去是生命的機制,奇怪的是,拼命想死也是生命的機制。生命充滿了難解的予盾。也許,難解的矛盾也是生命的機制。 145.財富擁有的最高峰,是在捨棄、拋忘的那一刻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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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同名專輯

■佚凡 (徐懷鈺)飛起來了 未遂都市模型以前 (模仿)書中讀到別人透過窗外的感受 單位量詞玻璃和蔡依林不同預備 (可是沒有人說謊)通關室等待停機坪接駁車窗/外 來去自如曾經試圖在降臨後 緩緩地徒步逗留於裡面停機坪或者外面雲海視線 入口在哪裡 影子裡面 我在影子裡面(可是沒有被察覺)萬華人與人的連結 天龍人有讀漫畫和報紙 知道國文課本以前的藏鏡人是一元 復始。耳鳴的時候嚼口香糖 緩慢地穿破雲層 來不及見到影子沒有我的影 子沒有我們 The lost key的影子Lost the key 等太久不想繼續也不願結束 光折射玻璃 窗內。沒有踰矩地預備 (一元復始)。國小畢業旅行 在中影文化城迷路:向妳的原型請教哪裡通向出口未遂 希臘羅馬神話迷宮怪獸麵包屑 寂寞的戀人啊莫文蔚 (慣性地模型以前)沒有雲海沒有牆壁沒有可見的 地面一度有光卻沒有影子 從此一直找 一直在影子裡面找售票亭那裏會是什麼 (忘我地找)回溯出口入口緊急逃生口俱 品共構空白: miss 沒有人可以翻譯妳的原型:)right 作者註: 草於6/1/2021 8:43 PM完成「標題敘事」;念恩寫《老子》與《墨子》:他律即自律 Beyond〈緩慢〉;台語老歌〈小雨〉 甘講思念的意義就是分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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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活著

■心薇 有時越想走得遠,人世間的無常,越是將路上的風景給瞬間定格。 資遣通知像八百里加急的軍令,令人瘁不及防,心中雖早有預備,但這四年的點點滴滴,一幕幕在眼前慢慢浮現,就像再也拼湊不全的,一首艱難的詩。 疫情關係導致活動冷清,慘況已前後持續一年,你知道對將營利看為至要的老闆來說已屬寬容,你不過是因為疫情,被迫影響生計的芸芸眾生之一,即便它是你至今做得最長久的一份工作。 解職後不久,疫情破口像雪崩那樣突襲而來,記者會上不斷攀升的確診數字,淹沒了許多人重新出發的願景,生活似乎越來越不便,連市場都不能再隨意出入,但你心中又明白,唯有這樣的不便,才有可能緩和這場從天而降的天災。 每日嘈雜的市中心,因為三級警戒而瞬間噤聲,車流和人流比往常少了一半,寂然無聲的夜裡,你彷若聽見了流淌在城市最底層,緩緩流過的溪水聲,你開始重新思考起「活著」的意義。 不可否認,以前你覺得「活著」是一件累人的事。 求學時期達不到母親的要求,總是成為被嫌棄的理由;不喜愛團體活動,總是被賦予不被理解的標籤;人生唯一的樂趣是在數學課上寫武俠小說,劇情按照每個人與你的親疏遠近去發展,那些和你有摩擦的,通常都會被寫成反派,或者被安排下台一鞠躬,這樣的嗜好,卻讓你數度被丟擲粉筆,還記了幾次警告。後來,精神壓力讓你無法長期工作,母親常用狂暴的字眼對你怒吼甩巴掌,讓你恍恍覺得,這世界真有莊子所形容得那麼大嗎?大到沒有一個地方容得下你? 老子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思惡己。」而《莊子‧齊物論》也提到人一旦有分別心,追求不到屬世的目標,就會產生無盡的痛苦及煩惱。 人活著之所以痛苦,是否像著名的心理學家阿德勒所言,缺乏了「身為普通人的勇氣?」因為實在平庸,因為不夠優秀,做不了大鵬鳥,又不甘只屈居做一隻麻雀,因而淡忘了生命本身存在的初衷? 何況「別人都是大鵬鳥」的假設,只不過讓自己無端陷入自信心低落的桎梏。 在硝煙四起的氛圍下,你坐在家裡,聽著一天好幾次呼嘯而過的救護車聲,感受生與死的距離如此靠近,那些看不見觸不著的感染風險,像長著撩牙似的鬼影潛伏在四周,隨時能夠把人吞噬,你看著桌上一周採買一次,簡單但足夠果腹的食物,對生命有了不同的體悟。 你想起張藝謀的電影「活著」,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主角福貴和春生,在看到戰爭後屍橫遍野的景況,倆人忍不住喃喃的說:「福貴呀我們可得活著回去了。」「回去了,可得好好活呀。」生命瞬間的消亡,讓福貴徹底了解了他得活著,平安回家的意義,徹底翻轉了屌兒啷噹的公子哥習性。 生命或許從來都不需要太華麗的理由,不需要為了滿足別人的期待而活著,就算不夠優秀,太過平庸,甚至是和別人有點不同,也不需要隨波逐流,用對得起自己的方式過下去,生命本身就有了無法被取代的意義。 三級警戒的日子裡,一切都回到最素樸、原始、平淡和簡約的狀態,僅僅是一餐飯裡,有幾口新鮮蔬菜可以吃就感覺滋味充滿,而這樣的平安何其有幸? 但是除了活著,你還是想想以後要怎麼努力?要如何走接下來的路?朋友S憂心忡忡的說。 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你心中尚無輪廓,只聽過母親說,原本你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母親心臟問題尤其嚴重,曾被醫生告知不適合受孕,懷孕初期發現生理期沒來,去醫院檢查卻沒有任何跡兆。 母親友人輾轉介紹了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中醫,老中醫眉毛都白了,他一把脈後說:「胎不成胎,妳身體太弱,孩子不一定保得下來。」 老中醫最後用多年的經驗保下了你,讓你成為懷胎足月的孩子,但保命不代表從此順遂,你遺傳了先天母體的衰弱多病,有記憶開始,不是高燒不退,就是嘔吐不止,再不然就是嚴重氣喘,各種毛病讓你很少有機會和這個世界好好相處。 但原本不會活著的人竟然能活到現在,你覺得生命充滿了各種的不可思議。 泥娃娃之所以是泥娃娃,是因為它從來沒有被賦予生命的氣息,生命不管以何種形式存在,都必承受祝福,只因它是多麼得之不易?卻又那麼輕易能被奪走? 祈願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能早日再看見,屬於這塊土地最美好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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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獨行之詩

■高潤清 1.   COVID-19的歲月 多久沒平仄了 更甭提豪邁   當蒙太奇起風 我們依靠著牆角傻笑 桌上一瓶沒了靈魂的酒 獨自稀釋記憶   都說死亡很簡單 不需淒美腳本 在庚子年編撰 浪漫的試劑   只因口罩囚禁夜光杯 只因風燭預約了門診 獨獨缺少一筆現代詩   2.   雨暫停了嗎 候著錯過的一班車 聽 鐘聲跌落風裡   慢慢擠成一條龍 132如舊緩慢駛入 詩 趁勢甦醒   如是筆畫極其靦腆 在晃動的路上 有了寂寞的詞 剝落   興許少了情話 就走出孤獨 在白雲上 幾個黑漬  敲落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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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火舞

■簡玲 火知道,有一些超現實時光會在爐裡起舞,他說,有天,我會變形真理的金剛。 狂熱高溫蹭動,他自梵谷的紅罌粟走進黃麥田綻放常玉的芍藥白光,兩情相悅的勘忍,熔化我堅硬卻軟弱的本質,轉瞬的相,山一座安靜湖一圈漣漪獸一般無羈。 狂懟的愛奔向窄仄試煉,閃爍不定的光具象與抽象間,時間裸色漸漸出離,無所在無所不在,看得見又非所見,終了,橄欖黑的蒲團傾頹,他說我彷若一尊端坐的菩薩,娑婆世界我們同在,所讀的灰燼不一。 「是菩提。」火,行禮如儀。 「不,是無題。」四周空寂,我完成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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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金秋的時節

■蔡明裕 池河的花瓣裡,飄出了季節的豐歌,一抹微笑落在了眉梢,那就是金秋的味道。金秋,一朵凋落的新痕,釀製成一杯純正的幽香。豐腴的穀穗上塵封了時空的扉頁,秋有池河的靜,也有豐收的鬧。而故鄉的秋,還是比較偏愛靜的,它更像一位溫文爾雅的少女,就連飄落的黃葉也是靜悄悄的、默默的鋪滿了整個大地,彷彿落了一地的金子,金燦燦的美極了。 故鄉是一個小鎮,沒有繁鬧的街市,沒有車水馬龍,只有小商小戶。只有郊野的小河,和大圳、溪流橫穿於整個故鄉。 走在鋪滿黃葉的的樹林裡,閉上眼,大自然的氣息撲面而來,遠山那邊剛剛爬上山腰的旭日的光芒,立刻射滿整個樹林,真有「人在畫中遊」的感覺。湛藍的天空,藍的像一面鏡子,就連毛線般的雲彩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個奇幻而真實的世界,耳邊響起了動聽的流水聲,手捧飄落的黃葉,腳上還沾滿了悄悄爬上來的落葉,陽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裡的石頭也睡醒了,充滿了活力,瞬間變成了寶石閃閃發光。 此刻除了遍地的落葉、流水、鵝卵石、遠山,再沒有任何動物來打擾這個世界,遠處也許有那麼幾聲鳥兒的叫聲,可是在整個樹林來說,它們顯得那麼渺小,它們的叫聲也可以忽略不計,就連動物的聲響都沒有。 由於已是金秋,故鄉的早晨還是稱得上冷了,湛藍的天空,鳥兒和動物們都不願早起出來覓食吧,可是那清澈的小溪,它們還是潺潺流動,不停的擊打那些可愛的鵝卵石,和滿地的黃葉、一起譜寫出一曲優美而動人的《靜秋曲》,讓人陶醉於金秋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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