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鬱荷包

■勒虎今年夏天,荔枝甫一上市,我就迫不及待前往果菜市集,打算採購幾把。當然,在疫情嚴峻的當下,出入這類公眾場合免不了歷經相對繁瑣的前置程序:測量體溫,手部消毒,實名登記……登記方式還有「現場填表」和「線上掃碼驗證」兩種。如此輾轉而侷促,好不容易擠進時蔬區,自要在成堆成串的果蓏間仔細計較一番──懷抱著報復性心理進行消費,由是更興發了落難途中、與人爭搶糧糗之慨。作為年度最早面市的荔枝品種之一,結實纍纍的「玉荷包」就擺放在攤檔間醒眼的位置,果販簡單用塑料繩圈將其紮捆妥當,隨即在告牌上標記秤斤論兩的價格,任憑來客自行掂掇。玉荷包原得名於上闊下尖的果形,以及內裏瑩潤如白玉的肉質;脆實的表殼滿布凹凸分明的果棘,呈色則或青或紅,青處往往泛著池沼碎萍般的青,紅處則暈染著不規則、不均勻的紅,彷彿無意沾惹了胭脂,在生熟的過渡帶間,出落得幾分嬌俏水靈的媚態。儘管纏枝帶葉的碩果如此渾然天成,人為定價卻不甚親民。據稱今年天公不作美,南部好些個重要的農產區因缺雨而旱了好些時,連帶影響荔枝終極的收成量;再加上疫情期間,許多產業皆因傳染病防治和階段性群聚管制而近乎停擺,儘管正值炎滾滾夏日,市場景氣卻提早進入了秋瑟……舉頭望向節節攀升的果價,再低頭檢視羞澀的荷包,胸中塊壘因此鬱積成堆,想來也是可理解的了。攤前觀望再三,老闆娘興許洞悉了我的躊躇,於是一面理貨、一面遙指櫃檯角落一盤散裝的荔枝落果,說:「買滿三斤,那盤再免費請你吃!」得此阿莎利的允諾,我登時不再游移,順手抄起兩大把玉荷包就往檯前挪動,店員也十分麻利地替我秤重、填裝,當落果滾入提袋,一陣繽紛的香息不住流盪開來,終於在鼻腔深處捲起甜美的熱帶風暴。俄頃間,我似乎更加能憬會杜牧〈過華清宮〉詩中,「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深意了:雲鬢花顏的楊玉環,平素為唐明皇養在深宮禁苑,又有多少機會得以親炙民間風物?而幾經快馬加鞭、不辭山高水遠送達的嶺南芳馥,一顆顆清鮮的,甘冽的,應時當令的荔枝美果,除卻化作天然流轉的妙味,那綠意尚存的莖葉,同樣捎來了千重宮門外、分屬市井的耕稼之樂,適足以破土精緻卻寂寥的皇家生活,在貴妃心坎播育幾畝自在無垠的想像苗種。此時此刻,念及全島仍有不少人受困於疾厄囹圄,得在醫院或指定宿房過上一段禁足的隔離生活,我不由得加快歸家腳程,並將手中果香四溢的提袋,抓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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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那年囝仔人不懂事

■李子一直有個噩夢藏在記憶的匣子裡,那是個冬天昏暗的傍晚,一頭亂髮,長相醜醜的歐巴桑在後面追趕我,我拔腿狂奔,一度腳軟跌倒,最後衝回家躲進客廳大圓桌底下,姑婆、媽媽、鄰居們幫我解了圍,她們七嘴八舌向歐巴桑道歉,說囝仔人不懂事,等到她走了,驚惶甫定的我摸著顫動的心跳,大聲哭了起來,那年我六歲。民國五十年代,街上有牛車載貨,三輪車是人們的交通工具,路旁還有乞丐討錢。那個歐巴桑總穿著一身黑,在街上漫無目地閒逛,有時站在街頭罵人,有時在垃圾堆找食物,大一點的鄰居哥哥姊姊說她是神經病,大家看到她總起鬨罵她「肖仔」,她都淡淡苦笑沒有回應。有一回大家又故技重施,她突然抓狂拿起拖鞋要丟我們,哥哥姊姊們跑得快,一溜煙就無影無蹤了,街心只剩下我一個小不點,黑影在後面像滿天烏雲掩蓋了我的視線,我跑得一臉「青筍筍」,家卻很久才出現。歐巴桑走後,大人才告訴我她的故事,年輕時被丈夫拋棄,孩子也被帶走,娘家父母愛面子不容她回家,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在外流浪,其實她應該不到五十歲,但孤寂的世界冰封了她的笑靨和希望,所以看起來好老好老。「這樣可憐的人,妳怎麼可以無大無細去罵她呢?」媽媽教訓我。我的哭泣從驚嚇變成難過,怎麼可以去罵一個「歹命」的歐巴桑呢?那次以後遠遠看到她,我就躲了起來,想跟她說點什麼,又不敢靠近她。半年後我們搬了家,再也沒看過她,但那噩夢纏繞了我很久。當時還是貧困的年代,政府對社會邊緣人沒有妥善的協助與安置,當全世界都拋棄她時,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鬼還朝她身上潑灑惡言的冰水,至今想起,相當懊悔童稚時的盲從,也氣自己缺乏道歉的勇氣。或許這樣一個經驗,讓我能用比較柔軟的心去面對人事物,算是彌補童年無知的魯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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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對倒

■艾虔在我們苦難的馬戲團在上披著明滅晶鑽亮片 的那位 於愛的氣流裏穿梭、晃盪 與長著欲望的翅膀 下凡來人間 談起了曖昧沒有前途的 戀愛苦難的界限 劃分了語言程度底下披著一身鬆毛怒吼著 的那隻 躲閃隨時揮來的鞭影 喘息、悶聲咆哮、前撲 換來的也只是日復一日 的食物、清水語言的界限 劃分了苦難程度在我們無苦無難的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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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變身猛虎

■紫水晶那是個炎熱的夏日,我和我家的貓咪一起到住家外頭去散步,或許是因為太熱的關係,牠的步伐有些遲緩,沒什麼精神地跟在我後頭。 出了巷子,轉了個彎,牠突然變身為猛虎一般,快如閃電地擋在我的身側,前腳撥弄著在那陰暗處的細繩。 那細繩隨即遁逃至木材底下,我家的貓還蹲低身子,似乎不抓到牠不會罷休,這會我也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一條細繩,而是一條蛇,我頭皮發麻,抱著我家的貓,急忙狂奔回家,而牠則是在我懷裡不停掙扎,不明白我怎麼變得這麼歇斯底里。回到了家,在我細細檢查之下,我很慶幸我的貓咪並沒有被蛇咬,牠像猛虎一般撲上去時,就已搶佔了先機,牠不僅護衛了我,也擊退了敵人,牠的英勇令我印象深刻,可牠那有如豁出生命般的付出,卻令我嚇出一身冷汗。 牠是個很棒的獵人,可我絕對不希望牠為了我受傷,我還是寧願牠好好當隻貓,別再變身為猛虎了,因為我也想好好保護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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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海明威的兩位前輩

■陳蒼多海明威有兩位文壇前輩。第一位是寫《尤利息斯》的喬易斯,大海明威十七歲。兩人都沉迷於杯中物,喬易斯常常喝得爛醉,跟別人吵架,每次吵架就躲在身材魁梧的海明威背後,叫著說:「幹掉他,海明威啊,幹掉他。」這兒的「他」當然是指跟喬易斯吵架的人。喬易斯視力不好,看不清楚跟他吵架的人,只好訴諸他心目中壯如水牛的海明威,乃屬必然。但是,這段軼事的唯一來源是海明威本人。海明威到巴黎時,曾吹噓說自己解放了德國人所佔領的巴黎,又說自己在巴黎殺了多少德國人,難不成這次說出這則軼事乃是「夫子自道」的誇口?海明威曾寫信給另一位美國作家休伍.安德遜(Sherwood Anderson)說,「喬易斯寫了一部天殺的奇妙作品(指《尤利息斯》),同時有傳言說,他和他所有的家人都在挨餓,但你卻會發現,這個塞爾特人全家人都到所費不貲的『米呈德飯店』吃飯。」海明威這樣說,明明是在損喬易斯。不過海明威也很有正義感。當喬易斯的《尤利息斯》在美國被盜印時,有很多作家都聯名抗議,海明威也是其中之一。海明威對《尤利息斯》當然讚賞有加。論者認為海明威的作品太過陽剛,而喬易斯則認為,一位藝術家應該觸及自己的女性或陰柔的一面。海明威儘管作品彰顯勇武的元素(或虛張的勇氣),但其實他自身卻感到不安全。他又唯恐自己的寫作技巧透露女人氣,並強力抗拒這種恐懼。但偏偏他所遇見的大師喬易斯是個很女人味的男人,陽剛的他籠罩在喬易斯的名聲的陰影中,想必很尷尬。平心而論,海明威從喬易斯那兒學了很多文體方面的技巧,其中之一就是巧妙地使用重複的語詞,發揮催眠的魔咒似作用,讓讀者產生幻象。我說啊,海明威先生,你的前輩喬易斯視力不良,需要你的保護,但他卻能教你魅惑讀者的方法。我想這也是喬易斯與海明威交會時所閃放的亮光。另一位大海明威二十五歲的前輩作家、《好兵》的作者福德(Ford MadoxFord)命運卻大異其趣。福德非常熱心提拔海明威及出版海明威的作品,也讓海明威擔任《大西洋兩岸評論月刊》的助理編輯,但是,福德越幫助海明威,海明威就越鄙視他。福德為月刊募集經費時,海明威改了月刊主題的內容,還刊登一篇文章,攻擊福德所喜愛的達達藝術家。好在福德是個寬容大量的作家,並沒有解僱海明威,而海明威的陽剛之氣作崇,把這樣的雅量視之為軟弱的象徵。海明威對待像福德如此寬厚的人卻這樣有敵意,其主要的原因是,海明威曾請福德針對他的小說提供真實意見,而福德的回答說,海明威的小說優點不容懷疑,但小說的結構很薄弱,這正是海明威該努力改進的地方。是不是實話卻成了不可原諒的錯誤?俗話說得好,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福德也許沒有領悟到這句話的真諦。喬易斯眼力有問題,但他發揮心眼的力量,福德則眼力正常,卻在海明威身上看走了眼。海明威的小說「結構很薄弱」的評語,其實是福、海交會時放閃的強有力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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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白鳥之吻

■翁少非昔《大戴禮記》稱蚊子為「白鳥」,沈復的〈兒時記趣〉把蚊當鶴,在帳中噴煙,觀白鶴群飛青雲成趣;而今,把蚊叮當白鳥之吻,除自我調侃外,亦是梳理這趟心境之旅矣。因肩腰痠脖子嘎嘎響,在復健診所就醫:熱敷、電療和脖子腰椎牽引。療程第六天,不知怎的,被這隻長得有模有樣的蚊子盯上,牠跟隨我去掛號,伺機暗算我好幾次,但都沒得逞。不過,牠不死心,趁熱敷時直衝我面門,我脫口喊蚊子,復健師拿資料板使勁一揮,惜,被兔脫。以前,總祭出蚊香、殺蟲劑對付,遇襲就直接用手伺候,昨天,也是,在候診室,有隻蚊子飛到病友C的手臂上,我迅速一抓,抓到邊邊,牠落地掙扎,一腳正要踩下,C連忙發聲:「阿彌陀佛,善哉,腳下留情。」我知道C茹素,便問:「蚊子會叮素食者嗎?你如何處理?」「會,」他咧嘴笑著。「簡單,用掌搧,搧飛就好。小事。」他說小事,我卻三千煩惱絲亂想:怎,我招惹牠了?這樣纏,難道是來報仇的?昨天一抓,掌上留有牠的一根細腳。我趴在電療床上,把臉埋進面部開口,復健師裝凝膠貼片時,牠又嗡嗡地飛來,這回用烏鶖那種快速無軌飛行式,在我的臉頰兩旁巡弋好幾次,害我眼球轉暈。而後,竟歇在我的額頭,由於雙手被床板擱住,不能伸到那兒去打牠,就拚命地搖頸擠眼,這才嚇走牠。這時C也躺在隔壁床,本想向他分享成功驅蚊之事,哪知,不得閒,這隻蚊子重整旗鼓,再次發動烏鶖飛行式騷擾。如此鍥而不捨,應是昨天那隻蚊子沒錯。人是萬物之靈,難免都有報復之心了,何況是動物。的確是我先惹牠的,牠一定記憶了我的氣味,憑此來追擊我,追得這麼緊,不由得讓我想起史蒂芬‧史匹柏導演處女作《決鬥》(Duel)裡那輛平凡小汽車:在一個平凡的日子,行駛在空曠曠的洲際公路上,前面有一輛載著易燃易爆罐桶、冒著黑煙的大卡車擋道,任誰都想超車而過,但卻惹它不爽而結怨生恨,被它一路追殺,欲置之死地而後快。在那種情境下,小汽車超車是人之常情;怕被蚊叮,打蚊子也是人之常情呀,牠怎能怪我,還跟大卡車一樣瘋了心,非要叮到我才肯罷休。大卡車有本事以大欺小,牠不自量力還想以小欺大?不,牠是聰明的,牠已經弄清楚此刻的我,伏在床上就像待宰的羔羊。這次,牠大辣辣的停在我的鼻頭,我努力往下瞧,牠赫然像機械大怪獸,磨刀霍霍如同蒼蠅的來回搓腳,準備大快朵頤,細長的喙即將刺入皮膚,我按捺不住驚叫起身。貼片線被扯鬆了,電擊機器嗶嗶響,那位長腿的復健師急忙趕來,問:「怎麼了?不舒服?」原想說蚊子之事,但說這,徒費口舌也解釋不清,只好吞暗虧,苦笑道歉,乖乖的再趴下。虎落平陽被犬欺,脫困後看我如何來處理牠,史匹柏在《鬼才導演史匹柏傳》裡,憶及安排《決鬥》大卡車墜下懸崖粉身碎骨的結局,片商老闆覺得大卡車要噴火爆炸才對,要求他補拍,但他沒有讓步,因為他要讓大卡車點點滴滴的漏油、風扇逐漸轉弱,用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死去來回敬大卡車,方能傳達他對以大欺小惡行的深惡痛絕。想到這兒,這隻蚊子還不知好歹,飛來停在我多肉的鼻頭上,用那藏有幾把劍的口器,有恃無恐的吸胖後,便像白鶴飛天揚長而去。電療機器重啟,我頹唐的把注意力圈在肩胛和腰部,讓低頻電在肌肉間舞動,試圖化解心頭這股鬱卒。 「喂,你還好吧,鼻頭有點紅腫。被蚊子叮了?」C細心,當我們一起離開診所時,皺眉問。 「呵,我過敏。準是昨那隻蚊子來報仇。」我乾笑。「果真?冤家宜解不宜結,各自回頭看後頭。」他找手機裡的照片,說:「被蚊叮,小事,你看,我在浸水營古道被螞蟥偷襲,三隻都吸飽飽。」果然,照片裡有肥滋滋的螞蟥,C的登山襪血跡斑斑。我問他會痛否,他搖頭,拉高褲管露出三個螞蟥吻痕小點。「吻痕,恐怖印記呀!」「也許,但往樂趣想,誰這麼幸運能擁有三吻。」他開懷的說:「古法還有用螞蟥來治病的,那天山友說螞蟥吸一次血可多活十五年。」「當真?那,你真是做了好事。」「我知道,那是安慰話。不過,你今天真做了好事。」C看我滿臉詫異,繼續說:「雌蚊不是靠吸血維生,而是為了產卵,繁衍下一代。」我想不透,離別前問他:「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成全了這樁美事,不是嗎?」C拋下這句話,讓我回家途中一路想,這看似平凡卻洶湧彭湃的蚊子白鳥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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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生日快樂

■辛金順子夜過後,你對著鏡子說: 生日快樂微光裡走過的昨日,已經 遙不可及了只能對越來越深的皺紋 感到抱歉 時光如雨,潮濕了眼角 消瘦了的日月而覆水難收,你卻在艋舺尋找 自己流放的詞 並遺忘了所有身後的星星和月亮時間開始有了重量 你撥開鬢角孳生的白髮,夜色 沉沉落下 你重新又把自己的世界領回領回親密的祝賀: 生日快樂鏡子裡的幻影卻迅速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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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專欄〈青春異視界〉徵稿

稿對象: 大專院校(大一至大四)年齡層之年輕作者,文長以600字至1000字為宜,可附攝影照片或手繪圖稿。題材不拘,視野由你。 來稿請寄華副信箱:cdnart123@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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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移車

■徐正雄油價下跌、捷運取消八折優惠、加上新冠肺炎肆虐、讓機車族有增不減。偏偏,為了鼓勵大眾搭乘公共運輸工具,減少塞車和廢氣排放,台北市積極消滅機車格。周一到周六,在首善之都想找到免費停車格,簡直比登天還難,大多數機車停車格皆要收費,少數免費停車格總是一位難求;只能靠經驗,加上不停地繞,持續地找,彷彿尋覓一份職事,讓自己能養活自己。能找到一個完整的免費機車格,需要一點好運,大多時候,我們能找到的,都只是一條小小的縫,然而,這就是一個機會的開始。走跳台北,每位機車族皆須修練一門五爪搬車的功夫。女生比較吃虧,這時男生的蠻力就派上用場,左挪一點、右移一點、一個機車停車位就這麼慢慢被孵出來,無須上健身房,手臂上的肌肉也漸漸變得堅硬如石。停進去是一門技術,離開後照鏡接後照鏡無縫接軌的機車群更是功夫。很多女生停進去時位置還很空,沒想到離開時機車已經成了夾心餅乾,拖不出來,只能立在原地欲哭無淚。好幾次,我都剛好英雄救美,幫女生的愛車從勾勾纏的機車陣中解救出來,走路有風。但是驕傲沒有狼狽來得久,那天停在西門町某處免費停車格,離開時,發現鑰匙圈下的置物箱被放了一張便條,以為是愛慕者的留言,充滿期待打開一看,上頭寫著:「沒水準亂移車,沒水準亂移車」,怕我看不懂國字,還重複寫了兩遍。冤枉啊大人,停車時位子很空,隨便就停進去根本無需移車,不知誰移了這位騎士的愛車?我成了代罪羔羊,難怪!最近新聞報導:有位騎士機車本來停在格子裡,卻連續收到四張違停罰單,經申訴調監視器一看,兩天內機車被三個人移位,不知不覺就被移出了停車格。所以很多機車騎士停好車,都會用手機拍照存證,以防被移車。最近一位朋友找我訴苦,說他再也無須每天早上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尋覓一處停車格,不知哪裡出錯,朋友悄悄被移出好不容易應徵到,以為可以做個十幾二十年的工作。那家公司如此大,卻也這麼沒有保障,這年代,誰說乖乖停在停車格內就保證一定安全?一個停車格就是一個人生,失業後,朋友發現,原來移車也是一種幸福。(編按,本文投稿時間遠在台灣實施防疫三級警戒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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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終將如煙

■高澄天燈光昏昧 菸在氤氳中熾亮地燒 降雪前整座城市緩緩霜結 遠方密雷,一道又一道 劈向更遠 我不曾去過的地方上個世紀剛剛終結 我們之間恰恰開始螞蟻觸觸 悄然無聲搬走所有泌蜜的 記憶如此童真故事卻 烏漆悖德 愛夾伴怨懟與仇殺 當頭照臉給你一耳刮子脆響整座城市的人都表現得如此冷靜自持新聞主播沒有絲毫倦意 彷彿所有不幸都是理所應當的 你應當分神愛他 我應當吞忍背叛 愛情應當塑膠般廉價 神話應當不在關係終止 於此同時繁如天上星圖的捷運節點 日夜不休串連城市裡所有居民 用最短的時間抵達 再用更短的時間遺忘往事沒入記憶煙霧中散逸 最後,誰不是求個全身而退 返歸日常 正常地、孤單地,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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