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城門城門雞蛋糕

■yoyo yang快樂是可以被滋養的,彷彿如這一陣子天氣變化莫測一般……滿懷新攜帶著器材、道具,剛抵達華山場地,先抬頭一望,天空一片灰,本來想說沒下雨,隨後就可以開始布置場地,哪知幾分鐘後,天空就飄起雨絲來了,趕緊先將道具搬到屋簷下躲一下雨,但過沒多久,誰知又放晴了,很像天空在跟你玩捉迷藏……這天除了要表演,還要來來、去去躲雨一下下,體力一直不堪使喚,而且連續幾場表演下來,停停、擺擺,氣力宛如漸地消氣的氣球,慢慢消磨殆盡,似乎已經沒什麼力氣了,肚子也忙著咕嚕嚕唱起空城計來。「城門城門雞蛋糕,三十六把刀……」一曲童謠從遠方悠悠傳送過來,真是好聽極了,愈來愈近的童謠聲音響起,吸引著我看過去。「我想送你這個」,只見一位小弟弟,笑容像天使一樣,快速跑來,瞬間把一個紙袋交到我手上,然後就快樂地跑掉了,我打開紙袋一看,竟是三個雞蛋糕,雖然賣相普通,卻成為我此刻的救贖,一口氣塞進嘴巴吃光了。甜甜香味,滿足味蕾,讓人心曠神怡;其實,我很少穿表演服吃東西,但那一刻,不多想,我不想辜負小弟弟送給我的那份特別的愛,救贖主瞬間來了又去。我眺向遠處,縈繞腦際似是那位小男孩逗趣的模樣,尤其孩童的稚氣、可愛、天真的聲音,不禁讓我想起一個在網路上輾轉流轉的郵件,內容是說童謠「城門城門雞蛋糕,三十六把刀,騎白馬,帶把刀,走進城門滑一跤」的正確的版本,其實應該為:「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騎白馬,帶把刀,走進城門滑一跤」。不過,畢竟童謠無非反應孩童的稚氣、可愛、天真,若非要孩童必須唱得字正腔圓,反而喪失了那份趣味、快樂,所以不論是否因小孩「臭乳呆」,或者是「古無舌上音」,或方言鄉音,導致「城門城門雞蛋糕」,而非「城門城門幾丈高」,呵!只要孩子唱得快樂,真心就達到童謠的效果了,又何妨。有街頭藝人朋友問我,今天打賞收入有多少?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是,對我而言,這三個雞蛋糕遠比鈔票還更難得到。幸好,雨絲不再飄了……幸運地,另一場也能完美表演結束,謝幕時候,有一位媽媽笑咪咪地牽著女兒走過來,媽媽說我的小妹妹有禮物要送給你,然後,小妹妹小心翼翼地打開緊握的小手,靦腆說要送給我四顆石頭。「這是我蒐集很久的石頭,你的表演很棒,我想把石頭送給你」媽媽開心地望著女兒,慢慢讓她把一整串的話說完,這模樣,我也被逗笑了。其實一看該是附近的普通石頭,雖然石頭沒辦法讓我買任何東西,但小妹妹一定是想支持我,才會把她蒐集的小石頭用這種很溫馨的方式遞送給我,而且還是親手奉上,這麼可愛的表情,任人都會滿心期待相見歡的愉悅……「謝謝媽媽看見小女生的好意,沒有阻止小妹妹把石頭送給我」。我開心地收下石頭,並且用雙手捧著,深怕一個疏忽,損毀了小女孩的初衷心意那可是一份修來不易地情緣。就這樣,今天最後一場的表演,便在如此美妙的情境下,完美地畫下一個出乎預料的大句號。抬頭一望,何時太陽也偷偷露臉了,一道亮麗的光芒篩過樹葉間,恁般溫暖、祥和……我望著天、看著地,竟然莫名感動了起來……我把頭躺上枕頭後,我會想著,這真是個美好的一天。三個雞蛋糕,四顆石頭,禮輕情意重;更讓落幕一刻充滿想像。我們為最亮的星星驚嘆,也衷心感謝眾星繁密構成的美好。願你我能在充滿冷井情深的世界,看見最珍貴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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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做他人的加油員

■Yama由於經營自媒體的關係,背著相機默默記錄生活體驗是我的日常。一日,詢問老闆店內是否方便拍照後,便將空間細節寫入記憶卡。當然,食物也是相機先行,才輪得到口舌享受。甜甜圈造型的鬆餅殲滅一陣子後,一名女孩遞上一幅畫,說是送我的紀念品。畫中是我手持相機的模樣,身旁還有我點的拿鐵和甜甜圈鬆餅,並寫著:「小帥弟,看見你拿著單眼猛拍照,便想起我高中大學時也愛這樣。你超有禮貌的,特此畫給你留念,未來請繼續拿著單眼用熱情記錄美好的日子!」。其實一進來我就有注意到女孩,她在一隅默默著手一張巨幅人像畫,不曉得她是在何時抽空以畫筆捕捉我的身影,當下真是難以言喻的驚喜;同時,也證明了出門在外,或許都有人在暗地觀察著自己。多數人都以為自媒體經營者光鮮亮麗又自在愜意,殊不知熬夜產出內容至天明乃兵家常事,每隔一段時間也不免會有燃料用盡的疲累感。造訪此家咖啡店之際正逢倦怠期,然而收到這份「畫」中有話的專屬禮物,名為「熱情」的油箱瞬間被加滿,動力又足以繼續在茫茫網海航行一陣子。當晚這張畫像就依附房間牆上,藉以提醒自己的日常也該運用所長成為他人生活的「加油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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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人的週日

■阿尚在台北的週日,若沒有逃回南部的打算,我多半會安排一兩個行程,讓自己有個正當理由離開租屋處,避免整日待在房間被滿屋子的寂寞給淹沒。出了門後的我像個逐伴而行的游牧民族,穿梭在城市裡的不同地方,早上在健身房跟朋友健身,中午在捷運站附近找個人多的連鎖餐廳吃飯,下午又急急忙忙打開電子地圖尋覓可久坐又有美麗窗景的咖啡廳,當作下一個棲息地。在咖啡廳裡我會打開筆電,準備週一上班的事宜,又或者翻翻書,讓自己進入作者的世界裡。時常,咖啡店裡人們的談話聲、笑聲交織成一面歡快的音網,我偶爾會抓住其中一兩條有趣的聲線偷聽,也許是男女感情問題、婆媳之爭、又或者是工作上的對話,那時候,我把自己放到他們的故事中,不再是一個人。等到五六點,咖啡廳已經準備打烊,我收拾東西離開,在這下午與晚上中間的時間裂縫,對我來說是最難熬的時刻,天色逐漸昏暗,陽光帶來的活力漸漸消逝,我忽然有種不曉得該何去何從的感覺,不想這麼快回到只有一個人的租屋處,但也不想再找一個新地點花錢落腳。我在街上閒逛,腦中的畫面是一片灰色的屏幕,還帶著些許擾人的靜電音,內心的動力機制被降到最低,什麼都不想做,也不知道要做什麼。隨著離租屋處越近,無事想做以及獨處的焦慮的情緒持續躁動著,我彷彿能感受到心臟因這情緒而有點不規則的震動,原先已經開始稍微好些的偏頭痛,此時也隨著我的呼吸又在左後腦勺隱隱的抽痛著。我不時地看著手機上的社交程式,期待那小小的圖示右上角能夠出現紅色的圈圈,那表示有新的未讀訊息讓我可以回復,這能讓我的焦慮稍稍的舒緩,也降低我的不安,但效果無法持久,當紅圈圈消失,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時,頭又開始痛了。在回住處之前,我會去逛夜市或商店,或許是我認為,購物是另一種舒緩寂寞的方法,用擁有來對抗虛無,逛逛超市,逛逛文具店,讓時間以及注意力在這些購物行程中消耗掉,當信用卡在結帳人員手上刷下去的那一刻,像是被注射了嗎啡的絕症病人般,痛苦暫時獲得舒緩。吃也是另一種解決辦法,把食物塞進胃袋裡,讓自己撐飽,增加在這世界上的重量,也增加存在的體積,以免自己輕得像是要飄到太空中一樣。往往,我總是在外面逛到夜色佈滿城市,逛完所有可以逛的地方,身體開始覺得疲憊,同時感受到體內也儲存了足夠的熱鬧氛圍時,才緩步走回租屋處,寂寞還是存在的,但已經是周日的尾聲,我趕緊打開網路的電影頻道,讓自己跳入另一個故事當中,結束這一個人的週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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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由 的滋味

■溫小平望著眼前的離婚協議書,一個字一個字往下讀,一滴淚一滴淚往下滑落,如那雨季不停歇的雨水漫過池塘、漫過草地,漫進了屋。該怪誰呢?當初她只是想在青春的有效期限內,把自己放進婚姻之中,不曾貪圖太多,循規蹈矩地生孩子,組織親子俱全的家庭,夫妻間雖沒有任何激情,但也像尋常夫妻般各盡本分。就這樣過了一生,也沒甚麼不好。 可她從沒想過從婚姻中離開。 無論從妻子從母親的角度來看,她不曾疏忽職責,她任勞任怨,該做的家事面面俱到,下班再晚,四菜一湯照樣端上桌,她幾乎放棄了自己的所有社交,專心把家庭主婦和職業婦女的腳色顧好。最後,卻落到被離婚的命運。她心底升騰的怒氣,讓她被焚燒得要失去理性,她衝向廚房,掀開刀架上的防塵布…,卻頹然地趴在流理台上流下隱忍許久的淚水。 她要找誰去控訴?***他,站在客廳門口,看著沙發上女人抽動的肩膀,明知她在哭泣,卻不想走上前去安慰她,只在心底說著「對不起」。原以為婚姻是人生必走的階段,只要是一男一女的組合即可,娶誰都一樣。當時他戀愛好幾次都失敗,相親相了太多回覺得實在乏了,最後才選擇她當作填空題的答案。他告訴自己不要貪心,有多少人了解愛,又因為愛,才讓彼此成為夫妻。 那男人曾形容女人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多血腥啊!再濃郁的愛,豈能把對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只能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各自呼吸和心跳,隨時可以接近或分開。 他不忍心繼續把她綁在這個無愛的婚姻裡,所以選擇分開。她現在還處在驚嚇中,不明白他的決定,只要再過一陣子,她就會感謝他,沒了他,她才能看到人生中不同的風景。 而他,不像她所想的,軟玉在懷,跟那個與他同吃法國料理的女人走過餘生。他想要的,只是自由。 他沒有帶走太多行李,只有兩個大箱子,其他的隨她處置,房子、家具都留給她,唯獨開走超過十年車齡的車子。***她覺得自己跟遊民差不多,東北季風一陣強似一陣,卻無家可歸。 一直以來,旁人都羨慕她擁有一個不錯的家,她明知是個假象,可是,只要出門以後,不管走得多遠,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就夠了。即使進門時沒有熱情的懷抱,卻有一盞盞的燈,雖然昏黃,總也是光。她這樣想錯了嗎? 相親之後,他們總共約會了三次,她感覺得出來,見到他,自己的心跳並未加快,可是他完全合乎一個做丈夫的條件。嚴格說來,結婚以後,他沒有疏忽過丈夫的責任,下班準時回家,假日偶而也會跟她去看海或爬山。有了孩子以後,餵奶、洗澡,甚至寒流過境的夜晚,他會趕在她前面起床顧孩子。 參加同學會跟大家聊起來,同學們幾乎都是這樣過日子。只要不奢求,他們的婚姻應該可以走得很遠。 父親的外遇、母親的眼淚……,帶給她太多傷痛,所以她行為舉止小心翼翼,好像一個演員,在舞台上演著妻子的腳色,只要自己背妥台詞,沒有走錯位,表情也中規中矩,她就可以做他永遠的妻子。她怎麼想得到,因為彼此間沒有愛,他不想繼續演下去了。***他住在事先置辦的小套房裡,身上的沐浴精味道,讓他想到了已經不是妻子的女人。她喜歡橘子的清香,她上賣場也習慣幫他買同樣的味道,久了,連他也用同樣牌子。 迷迷糊糊睡去,忽然聽到鄰居嬰兒的啼哭,他下意識從床上跳起來,以為是孩子夜裡餓了,才記起孩子已經念小學了。 他也曾試圖從其他女子身上尋找激情,可是過沒多久,他就倦了累了,他受不了對方不斷手機留言,說她好想他,怎麼不跟她連絡……?他似乎過了花心思討好女人的年齡。又好像,他也沒花多少心思在前妻身上。沒追求、沒溺寵,包括相親在內的四次約會,甚至連像樣的餐廳也沒帶她去過,她會點頭答應結婚,他也很意外。是他辜負了她,以為讓她在身分證的配偶欄寫上他的姓名就足夠,而他只要本分扮演丈夫和父親的腳色。卻忘了,他們住的房子雖然有窗有門,陽光卻進不來,愛該有的溫度都被牆壁阻擋在外。 過了午夜,他起床倒水喝,狹窄的套房走沒幾步,他就踢到了櫥櫃,痛得他跳著腳大喊,卻沒有人輕聲問他「痛不痛?」隨之幫他擦藥。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抱著依然疼痛的腳,突然懷念起有著孩子的吵鬧聲、溢出前妻炒菜香味的家。***她半夜做惡夢驚醒過來,起床上廁所,卻被鏡子裡的另一個憔悴的自己嚇了一跳。她抱著棉被哭了許久,告訴自己,要學著習慣成為單親的生活了。此刻她終於了悟,婚姻不是買票看電影,時間到了就要進場。 再也睡不著的她,滑開手機,聽著一首首的歌,張震嶽那首「自由」突然跳了出來,她跟著嘶吼,「你已經自由了,我也已經自由了。」那時不懂這句歌詞,現在,似乎,懂了。自由的滋味,闊別許久,快要忘了。 於是,她在手機的line群組裡,留言問同事,你們週末約去哪裡唱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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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化外之地

■楓葉小精靈昨晚我作了一個夢 夢裏南瓜騎士揮舞著茄子大刀 呼喊:「我們信仰 文學 非但只是 黎明的歡快也包含 暗地裏 理想的困局……」又一天我作了一個夢 夢裏飢餓的我喝完一碗南瓜濃湯 挑掉討厭的茄子 屏蔽掉我庸碌的一生: 「陽光……不死…… 純屬……愛的依歸……」剎那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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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老家東北農村的雪地星空

■陳皮梅在東北,在一大片黑土地上,一入冬季就是天寒地凍的皚皚大雪天地,根據我籍貫哈爾濱農村的老婆記憶,她小時候的冬雪可以下到膝蓋以上那麼厚,厚到把屋子的大門從外嚴嚴實實地擋住,因此也根本推不開大門外出,所以只能臨時破窗而出,自掃門前雪,才能辛苦地清出一條可行的道來。到台灣後,她一看到日本節目,節目裡出現積雪的日本景象,就不禁會說,連東北也沒積那麼厚的雪啊,真是漂亮!看來這讓她也不經意回憶起童年了。雖然,如今的東北大地在地球暖化的影響下,在冬季的下雪量也逐年在減少,氣溫也似乎不比過去那麼酷寒了,但在中國大陸中的下雪量還是最多最受觀光客歡迎的,所以哈爾濱市也經常舉辦所謂的冰雕節;但據悉,在整個雪量下降後的東北,哈爾濱城裡降的雪比農村更少,需求量那麼多冰雕的冰塊只能另想辦法了。不過,就農村來說,就怕不下雪,如果有遭一日不下雪或雪量嚴重變少了,少到不足以在來年春季播種時讓田地獲得足夠雪融的水量,那可就慘了。但據我的觀察,東北農村到處也挖了許多水井,但那些挖出的水井似乎多半不出水,或水量不足以提供田地所需,因此開車在往農村的東北鄉下,一路路邊延綿無際的無數水井景象也讓人看得驚心不已。我老婆的東北農村老家,至少冬季還能經常維持足夠下雪雪量的程度,但已遠遠不如過去那般的厚厚大雪堵住大門出入的景況了。然則,厚到小腿上的厚度還是有的,所以我喜歡踩在那一望無際被厚雪完全覆蓋的已收成後的稻田中,一踩一個深陷的大腳印,沙沙地響,那種深深踩入又鬆軟卻又厚實雪地裡的每一腳,就彷如有小精靈一般的美好輕巧,在腳底裝上的一雙小翅膀,在飛動,帶動身軀於雪白無垠的雪地上留下難以磨滅的足跡,裡面藏著好像雪在說話的聲音,伴著童心似的沒緣由的愉悅,在飛,腳底裝上的一雙小翅膀的在飛,然後落下,又再飛,一路踩過去的好像在夢中曾擁有的那種最純淨的快樂。那一回我老婆和岳父帶我走過一大片無盡的積雪農田,去探望一位孤獨久居在雪地農田中的親戚,那時我真想在厚雪的田地中完全整個人躺下來,讓整個人完全深陷在雪地的擁抱中,然後再望著飄雪和呼吸雪中那種乾淨清涼的空氣,感受熱帶南方人深陷厚厚雪堆中難忘的擁抱,那簡直是我這一生裡難得的一大人生享受,也能快意再度體會什麼是我老婆的童年純真的再現。我也能好奇而羨慕地,望著農村小孩一把凍僵鼻涕的紅紅臉龐,一手厚厚髒髒的手套拉著簡陋的木板拼接雪橇,他們也好奇地轉頭望著我,緩緩走過結冰的農村小路,雪橇就跟隨在他們身後輕輕咯茲咯茲響著,似乎在輕輕哼著午後出遊的小調。那時,我在想如果坐在那簡陋卻很有意思的雪橇滑過整個農村的所有小路,細細品味冬季裡農村與雪景的風味,那又是怎樣的一種難得的愉快感受?今日想來,我確實錯過了彼時要求乘坐雪橇滑行的美好機會了,事後的悔恨就不僅僅是那雪橇隨著歲月的過去,以及全球暖化所帶來雪量大減,因而使雪橇可能消逝的風景罷了,那也可能更是一種完全屬於孩童時光的一去不復返。不過,走在冰天雪地的農村小路卻少不了頻頻滑跤,只要跟著老婆出門,不論是訪親問友,或採買物品,走在結冰滑溜的農村小路上,我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要求老婆緊緊拉住我的手,以防我腳下一滑,跌得四腳朝天,那多難看啊,呵呵,但還是有好幾次摔得我被她狂笑了一路;但我老婆和他們任何一個在農村長大的人都能在滑溜結冰的小路上自由自在,且熟練地一腳在前一腳在後地做出優美溜冰動作,讓我羨慕的一路學著向前磕磕碰碰,東倒西外的滑稽滑行。我記得第一次回農村老家,去拜訪住在同一農村附近老婆妹妹的家,我驚奇地發現她家的簡易廁所是座落在幾是空曠後院子的雪地中,上個廁所要穿過原本是菜地卻被冬雪覆蓋的雪地,廁所三面是用簡易的片狀木頭搭建起來的,冷冷的風就從細縫與四周吹進來,凍得屁股涼涼的,而另一面竟然是空著的,換句話說,那是一個沒門的開放似簡易廁所!幸好廁所也有簡易的幾片木頭搭出屋頂,不過雪片也會穿過屋頂縫隙慢慢飄下來,而腳底下也是木頭圍起的一個坑,蹲著解大手(東北的稱呼,拉屎之意),嗯,不但感覺涼快無比,還能一邊「享受」生理解放的同時,欣賞一片全然無遮掩的農村雪景,而雪片就飄呀飄的美妙地輕輕落在頭上肩上,這種奇妙無比的感受至今依舊令我難忘!而且,這種廁所在冬季的冰天雪地中,一點味道也沒有,因為很快都結成冰了,哪會有難聞的臭味;說實話,如果你有機會去東北農村旅遊探訪,這種露天體驗絕對值回票價!如果讓我有選擇的話,我會選擇再上一次冬天裡的這樣的廁所,也不願免費去看哈爾濱的冰雕!但這也是他們農村老家最自然的生活方式。那麼小便呢?小便也沒尿騷味,因為上個廁所不是那麼方便,所以小孩就出個門,在門口旁的積雪堆上直接野尿,因此各處人家門前屋後的雪堆上總出現黃黃尿液所侵蝕留下的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洞,這形成奇特的小景觀,卻也是多少歲月以來,農村酷寒冬天裡人人都能釋然適應的習慣傳統了:因一到寒夜,那上個廁所小便就很不方便了,所以大人小孩都能物盡其用,直接站到沒人看見的門外對著那成堆成堆的高高積雪上野尿(如喝酒喝多了有了醉意更只能如此方便野尿了),反正一夜如又下起雪來,隔天又會覆蓋舊雪而出現新雪的潔白新雪堆了,況且僅是雪堆看起來有點黃黃斑駁的難看罷了,連尿騷味也絲毫不曾嗅聞。所以,我更是高興的入鄉隨俗,野尿,對著冰天雪地的雪堆野尿,對非住在寒帶的人來說,一生能有幾回如此快意過?再說,每到夜晚,我最喜歡的農村寧靜夜晚,我總是藉機喝酒喝多了走到屋外,然後一個人一邊暢快地在雪堆旁野尿,一邊仰望那完美鑲嵌在美麗無暇,寂靜夜空中那低垂,彷若唾手可得的繁星點點,在完全沒有任何光害影響下的夜空,那些無數無窮的星辰閃閃爍爍,簡直像不同顏色的寶石完美無缺地發出幽美亮光,那種一邊野尿,又能一邊盡賞那猶如魔幻般點點星光的夜空,那又是如何的快意,如何的讓人懷念?有一次,在從哈爾濱農村老家回北京的路上,我不禁問老婆說:「你們東北農村為何不發展在地的觀光旅遊?再說也有那麼多的大米等農產品,也能同時發展相關產業啊。」我老婆說:「嗯,你說的也對啦,但要看那些住在農村裡佔地又廣,大樓蓋得那麼壯觀的公務員是怎麼想的了。」我想也是,但一回神細思,如有朝一日那片土地那片天空被不適當開發了,汙染了,那還會有美麗的星空和雪地農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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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臘八粥的回憶

■梁征「老太太,你別煩,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我們小時候盼過年是從盼臘八開始的,因為「吃罷臘八飯,就把年來辦」。臘月初八是一個傳統節日,是年前最隆重的一個節日。小時候,過了臘八,就是家家戶戶最忙的時光。街上的孩子們相互追逐嬉鬧,新年雖然還沒到,但年的味道卻日漸濃郁。記得小時候,臘月初七晚上,奶奶就把紅豆、綠豆、糯米、花生仁、紅棗等淘洗乾淨,加水放進瓦罐裏,然後找來柴火燒火,再把瓦罐放在火上烤,等瓦罐裏的水燒開後,奶奶便用火鉗夾住瓦罐的脖頸把它挪到火堆邊緣的火灰裏蓋上蓋子慢慢地煨,奶奶說只有煨了一整夜的粥吃起來才又糯又甜,軟滑適口。兒時物質貧瘠,玩具少之又少,無聊之下,我喜歡用火鉗夾火炭玩。一邊玩著火,一邊看著似乎沒有動靜的瓦罐,恨不得臘八粥馬上就熬好了。我便把夾到的炭火碼在瓦罐底邊。奶奶看見後總是會把它們撥開說:「粥是煨熟的,大火熬的粥不好喝。」於是,我只好玩著炭火,奶奶嚇唬我說,「你可別玩火了,不然晚上又該尿床嘍……」我怕尿床,於是就丟下火鉗撲到奶奶懷裏纏著她給我講故事。奶奶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北宋時期,有對夫妻勤勞節儉,心地善良。他們的兒子長大成人後,什麼活也不幹。老倆口給兒子娶了懶媳婦。過了幾年,老倆口去世了。小倆口依舊好吃懶做,沒過多久,小倆口斷頓了,鄰居們看在去世的老人面上,東家給塊饃,西家端碗湯。進了臘月,到了初八這天,天寒地凍,小倆口饑寒交迫的蜷縮在涼炕席上。四只眼睛滿屋搜尋,突然發現牆角炕縫有幾粒豆米,就用手一粒粒扣出來,放進鍋裏,煮了一鍋雜七燴八的粥……自此,鄉親們每到臘月初八這天,都煮一鍋雜八粥讓孩子們吃,並給他們講述這雜八粥的由頭。因為雜八粥吃在臘月初八,所以就叫人們就叫它「臘八粥」。故事聽完了,我也進入了夢鄉。第二天一覺醒來,洗刷完畢後,奶奶總會給我盛上滿滿一大碗加了黑泥糖的粥,我喝著粥,吃起來比平時的粥香甜些。臘八節這天,家家戶戶都會先把熬好的第一碗粥敬給祖先,然後敬父母,最後全家人一起喝粥。這時候,大家圍坐一起,溫熱香甜的臘八粥給寒冷的臘月帶來了絲絲暖意。看著我們吃飽喝足的樣子,奶奶非常開心。「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雖然那時人們的生活水準並不高,但臘八節卻寄託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樸實願望,暖暖的臘八粥體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的脈脈親情。光陰似箭,我離開故鄉三十多年了。現在物質生活的極大改善讓我們仿佛每天都像過年一般。如今,當我們想喝粥再也不必費那麼多工夫了,點一下手機上的按鍵,快遞員就會把粥送到。在這個臘八節,我懷念的是記憶深處的味道,那不僅是過去奶奶親手熬制的臘八粥,更是兒時深印在腦海中的快樂時光,是心底揮之不去的濃濃親情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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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白鍵在鯨魚輕嘆戈壁

■葉雨南縮時交會的裂痕 沒有鬼牌的樸克 搓洗了無限的青苔 「戈壁上的妳因故事徬徨 徬徨像拉扯夢擋住的牙齦 語意求生為牌逝去的春」演員呢?妳叫喚樸克 他縮時全部被融化的瀑布 一隻繁殖玫瑰的鯨仰臥 另一條我們遲早會知道的軌道 那鯨、那半人的鯨、那縮時的所有 點綴:想好了該如何徬徨不是的。青苔長在白鍵 像妳和那隻滿臉玫瑰的鯨 鯨說:忘了動物園好嗎? 演一顆可以反射出末日的陀螺儀 定位徬徨的美浮出日落的聲音是白鍵 變化成甲板的一顆一顆露珠配角 遞出更徬徨的手牌那是羅盤 丟了一根架設著軌道的明日 讓採收玫瑰的那隻鯨 在水面上留住黎明善待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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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八叔返鄉

■劉永健家父生長在清末的一個大家庭,因為排行第八,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的稱呼從八弟成為八叔,再到了八爺爺。但是在那個戰亂的年代裡,誰能選擇自己的工作呢?家父雖然在哥哥們的栽培下,唸完了師範,卻也沒能成為一位老師,而是扛著槍,走向了戰場。根據父親說:當時在中國的北方,真可謂各方勢力盤據,有共產黨、有偽軍、有軍閥、還有中央軍,左思右想他最後加入了地方武裝部隊,在冀魯豫三省東奔西跑,只為了能夠活下來。最後,家父在1949年到了台灣,等了四十年,終於等到可以回家的消息了,昔日的慘綠少年早已滿頭白髮,接到老家的第一封家書竟然哭得像個孩子!他要我過去,為我介紹一個個的人名,這是你二大爺、這是四大爺、六大爺有兩個孩子,我們家的姓名都是有輩分的,我是老八,你要記清楚了。要回老家,對家父跟老家的親人都是大事,家父每天晚上都在計算親戚的數量,這個要送金戒指,那個要送手表,當時家裡其實也沒什麼錢,但是家父還是咬緊牙關,只為了想給每一位親人都有一份禮物。要去桃園搭飛機那天,我凌晨就陪著他到了機場,大包小包的禮物,看著他進了海關,還得去香港轉機,其實當時念大學的我真怕他轉錯飛機!那時我也沒坐過飛機,等父親回來以後,我問他在萬呎的高空上看到些什麼?當時他什麼也沒說,現在的我回想起當時問他的問題,我想他一定看到了那個年輕的自己在長江邊上無止境的奔逃,在淮海戰場上架著橋等著他的長官,可是最後什麼都沒有等到。老家的親人更是期待,二大爺跟四大爺兩人,每天一早就到公車站,期待著他們那四十年沒見面的弟弟回來,誰知道家父是搭計程車回來的,在運河橋頭,還叫司機先停車,因為他要吃血壓藥!終於到了老家,三個歲數加起來超過二百歲的老人抱頭痛哭,沒有人敢去拉開他們。這些年來過得好嗎?都不再重要了,能夠活下來就是勝利了。據家父說:老家親人為他準備了新的床鋪,但是他堅持要睡在當年他小時候的炕上,在老家的那一週,每天四點他就起床站在門口,看著路過的行人,行人們也好奇地看著這個來自台灣的老人,真的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再怎麼訴說,還是有離別的時候,大家將父親送到北京機場,家父穿著他的那件西裝站在家人中間,留下一張相片,回台灣後沒多久,二大爺、六大爺相繼離世,家父也在隔年春天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那一代人就這樣一個個告別了人生舞台,如果沒有戰爭,也許他們都會有著不一樣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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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短詩四首

■平郁沙灘 海浪最愛蒐集足跡 任你在沙灘跋涉千里 它也能全數捲去 再將你的記憶 細細抹平咫尺 天涯若比鄰的年代 人心之間依然咫尺天涯 而我該選咫尺 還是天涯 才能靠近你?故鄉 故鄉沒有形骸 它只是心上的一條影子 被歲月拖得老長老年 被歲月風乾 被年輪輾過 留下的縱橫的阡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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