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蝶
「來生願做一朵蓮,與你再續三生緣,不早也不晚,來到你身邊,不再錯過,不再擦肩……」放下作家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集《持續做一個深情的人》,在網上搜索了一首名叫《來生願做一朵蓮》的歌曲來應景,聽著聽著,不由癡了,腦海裡一下子閃過幾篇他寫蓮花的文章來,每一篇都飽含深情,寫得那個柔美感人。
「洗茶碟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根清朝的古董湯匙,心疼了好一陣子,彷彿是心裡某一個角落跌碎了一般。拾起蓮花,原來是一根湯匙,莖葉從匙把伸出去,在匙心開了一朵粉紅色的蓮花……每次用的時候就會想起,一百多年前或者曾有位穿繡花鞋、戴簪珠花的少女在夏日的窗前迎風喝冰鎮蓮子湯,不禁感到時空的茫然。」在《蓮花湯匙》裡,林清玄由蓮花湯匙聯想到了時空流轉,這樣的觀察不可不謂細膩,這樣的心思不可不謂柔軟,而正是這樣的柔軟與細膩,讓我們情不自禁地掉落在了他編織的溫柔陷阱裡。唯有柔軟才能敏感、才能包容、才能精緻,也才能超越自我,承受苦難。這也正如林清玄在《清靜之蓮》裡的疑問與感歎:「偶爾在山中的小池塘裡,見到一朵紅色的睡蓮,從泥沼的淺地中昂然抽出,開出了一串美麗的音符,彷彿無視於周邊的汙濁。這時我會想:呀!呀!究竟要怎麼樣的曆練,我們才能像這一朵清靜之蓮呢?」我想,蓮之清靜與優雅,緣於它在這混沌汙濁的紅塵,能夠厚植柔軟清靜的慧根,最終才能如同周敦頤所說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慧根藏於內心深處,慧眼看穿大千世界,而慧心呢,貌似只有修煉到了詩聖杜甫「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地步,才能邁出「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困惑,走進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
柔軟與堅硬如同槍炮與玫瑰一樣,看似對立,卻也未必,如果心存愛意,往往也能成其為矛盾統一綜合體。林清玄在《蓮花》裡借文中那位丈夫的口說道:「也有人用蓮子形容愛情,愛情表面上看起來是蓮子一樣,潔白、高貴、純情,可是剝開以後,有細細的蓮心,是世上最苦的東西。如果永遠不去吃它,不剝開它,蓮子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果實呢!」而在此之前,這位妻子曾經的男友向他承諾,說名利財富什麼都不重要,以後要種一池的蓮花,在蓮花旁為她寫一輩子的詩,他說她的聲音就像蓮花初開一般美好。
後來,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或許是為了報答如今的老公對於自己的不計前嫌與萬千寵愛,某天,女子用心良苦,燉了一鍋蓮子湯,放了許多許多的冰糖,等待丈夫回來品嘗。丈夫只喝了一口,就噗哧吐了一地,深深皺著眉頭問她:「這蓮子湯怎麼苦成這樣?」她受驚的,趕忙喝了一口蓮子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一股無法形容的苦澀流過她的舌尖,流過喉嚨,而在小腹裡燃燒……
原來,林清玄筆下的這位女主人是個「馬大哈」,只是剝開蓮子,忘了取出蓮心,結果熬了一鍋苦汁,叫人無法開懷暢飲,這等情景,猶如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傻得既讓人啼笑皆非又令人為之動容。話說回來,能遇良人,相伴一生,即便湯再苦,心卻是暖的。這對女子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上錯花轎嫁對郎」的幸福呢?至少,和我們一味沉溺於當初愛情的美好而不願在已經失去的悲愴中蘇醒過來的某些人相比,這樣的幸福已經非常「柔軟」,而非過於「堅硬」了。
「來生願做一朵蓮,苦辣酸甜,喜樂悲歡,等到回頭是岸,心不再淩亂,隨遇而安,寧靜致遠。」歌還在播放,心仍在飛揚,在我看來,林清玄的散文之所以廣為流傳,受人喜歡,想必是因為他眼光獨到而又文筆優美吧,包括這些寫在荷葉上的詩一般唯美清新的「蓮花美文」,惆悵而不沉淪,落寞但不悲觀,且富有哲理,暗含禪意。讀他,就像歌手蔡琴唱的歌曲《讀你》那般:「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春天,喜悅的經典,美麗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