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新年:亞洲的一切和一切

■王崢看到一個騎行新疆的博主回到了江南,然後這麼看著,我喝下了今晚最後的泡麵。從尼泊爾回到新加坡,年味依然很濃,但和自己關係不大。尼泊爾是幸福的,但這種幸福不可持續。看著遠處如蜃樓般的山脈(喜馬拉雅山脈),過年不過年,對於這些神佛,這些冰川來說,區別不大。藏緬語族的許多部落仍慶祝農曆新年,無法躲開便加入他們。旅行作家布魯斯查特文說:「我多麼愛阿根廷,可是總歸要回到蒼蠅肆虐的倫敦。」新加坡沒有蒼蠅,甚至蚊子也少,但總歸不情願。除我之外,父母回桂林過年,連表妹也回去了,發來一些照片,零零散散。西南的山水,就是在冬天,也是綠色,只是冷些。接近退休的父親終於可以在母親的家鄉多待幾天,甚至到元宵,也毋須動身。而父親在北方的家鄉,此刻天鵝和大雪一起落下。他已經放棄了讓我回國的計劃,我對他的公司和行業,仍然一無所知。但我第一次看見父親流淚,是在前年冬天。奶奶去世了,好像是在年後,但我並不難過,直到新一年的來臨,看到了一張過期的年畫,上面盡是塗鴉,不是別人,是她患病(奧茨海默)時的消遣。我和她並不親密,比起外祖父母;這些事總是隱痛,就像我和父親的關係。此時的外婆呢?終於從新冠病房回家,和所有人一起圍在火爐的周圍。火爐是溫柔的,外面風大,還有一串即將下鍋的牛肉。我是如此思念她,但我總想不到合適的時機,用電話打斷一場平靜溫暖的晚餐,初五的晚餐。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如果用瑤語,該怎樣和她敘述,讓一旁偷聽的母親怎樣思忖?用母語,離開了漢語,我怎樣敘述最近的疾病和痛苦?最好別說了。或是週末,週末時訪客不多,外婆都在客廳,耐心坐著。但這週末要去海邊,熱帶的冬天啊,又會讓我忘了一件事:十五之前都是年。是啊,那無盡的假期,被燻黑的手指,冒著煙味的口袋,還有淅淅瀝瀝的鞭炮,都曾在童年的夢中響起。我很少夢見美國;卻總夢見桂林。桂林米粉啊桂林米粉,這味道和白先生記憶出入不大。更荒謬是食物之外的世界。最近偶然遇到童年的發小,他們說話的方式都變得很像:很快拜年,寒暄幾句,就開始兜售保險。我不知如何作答。有人告訴我,我該小心今年的人身意外。比起這些,我更擔心外婆的身體和母親的精神狀況。她說:她回桂林就會好轉。但是桂林變得像武漢,甚至北平,也許很快,也許慢—灕江水是不等人的。我只能想像:父親在抽菸,母親陪著外婆,看了一下午電視,那永不結束的抗日劇,然後在躺椅上睡去,直到晚上的年飯,被敲門聲叫醒。瑤族人是愛吃肉的,但第二天也會膩,於是就結群去門口喝一碗油茶。外婆說:「年紀大了,油茶不好喝了。」我只能在電話裡說:「想想上次,倒覺得挺好喝的。」其實沒說完:「要等我回來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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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球場解封日

■徐夢陽十月底前的週休二日,終於迎來我們殷殷期盼的戶外球場解封日,終於可以脫下口罩,順著呼吸在球場馳騁,打一場不受任何影響的球賽。這對打球的人真的是件福音,畢竟大家戴口罩打球,打到一半都幾乎快喘不過氣,還得面對仍是悶熱的天氣與烈陽,原本可以從早上六點多打到八點收工的我們,七點多就已經耗盡所有體力,這確實也跟戴口罩有點關係,但至少前陣子宣布可以開放戶外球場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即使只能戴口罩、實名制打球,還是不減大家打球的熱情。而疫情剛爆發的時候,幾乎戶外球場都被拉起黃色警戒線,或是直接把籃框拔掉,並且宣布不開放戶外活動設施。那些原本平日晚上、假日整天都會聚集人潮的地方,在疫情期間幾乎是冷冷清清,但大家終究是只能等待,等待疫情過後,可以重返球場的時間。每天都在球友群組貼上最新的疫情動態,關注各地解封的消息,例如有哪個縣市可以開放公園打球,所在的地方仍是限制之類的,另外,還有美國職籃或其他籃球的消息,反正無法打球,看看籃球影片過過乾癮也好。大家心中的願望,就是可以穿起那雙許久未穿的球鞋,那件整套的籃球衣褲,以及投著那顆新買的籃球。只不過疫情爆發剛開始,還是令人擔憂與害怕的,畢竟人數攀升,以及疫苗施打率未普遍之下,即使解封要我們出門,也感到風聲鶴唳。終於盼到了死亡、境外、本土人數降低的情況,疫情也從三級警戒降至二級,戶外球場把黃色警戒線拉掉,也裝回原本的籃框,而疫情降溫的情況,以及同齡的大家幾乎都施打第一劑疫苗拿到小黃卡的情況,球友社群也開始恢復邀約。還記得解封第一次的那天,幾乎所有人都到球場,這是除了過年期間之外很難見到的情況,或許是大家在家裡悶太久沒出來,也或許真的很久沒打球很想打球,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早到球場,練球,然後開始鬥牛,重新適應這塊球場上的熱血。當然,這樣的情況也不只出現在我們身上,難得一見兩個籃球全場滿滿都是人,然後大家都在鬥牛,即使戴著口罩,還是要前來打球,當中不乏父子檔、兄弟檔,甚至也有父女檔之類的。爾後我們就開始恢復周休二日到球場打球的慣例,有空的人就來,沒空的人就等有空再來,我覺得再不解封可以打球,真的會悶壞了,身上的汗與壓力也無從宣洩,幸好疫情總算降溫了,戴著口罩,也要到球場報到。而隨著疫苗施打率更普遍,然後國內的疫情確實達到一定的控制率,戶外球場等其他地方也終於迎來了不用戴口罩的曙光,這對我們來說,真的是一大福音,畢竟戴著口罩打球,就像多穿一件外衣在身上,你的汗沾濕了口罩,口罩在臉上變得沉重,然後也考驗大家的心肺功能,實在是很不容易。而我們終於迎來最棒的結果,就像疫情一樣,看起來會漸漸過去的,人們即使被疫情衝擊改變了許多生活模式,而許多我們還能堅持的,還想著恢復正常的生活,終究會回到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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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李榮春文學館

■鄧榮坤很多人路過宜蘭時,會刻意繞到頭城鎮開蘭舊路四號,聆賞李榮春文學館的古樸建築,探索終生寫作不輟的文學家李榮春的故事。李榮春一九一四年出生於宜蘭頭城,雖然默默潛隱在頭城鎮巷弄間創作,寫作歲月橫跨半個世紀,只有極少數的作品得到發表,過世後,手稿整理集結成書,讓後人對他用生命創作的心路歷程,也為頭城點燃一束曙光。李榮春作品洋溢濃厚的自傳色彩,創作皆從他的生命、頭城出發,平時除了修理腳踏車和寫作外,喜歡穿上短褲,打赤膊在沙灘上慢跑,而常被喚為「蘭陽文壇獨孤俠」。二○○九年九月,宜蘭縣政府將「頭城國小校長宿舍」日式建築,規劃設計成為李榮春文學館,館內分為六個展覽主題,包括認識李榮春、生命之歌、生命樂章、土地謳歌、家族史詩、李榮春大事紀,除展示李榮春生前手稿文物與出版作品,也將他生活軌跡與創作歷程細膩完整呈現。李榮春文學館位於頭城開蘭東路四號,館內展示李榮春的手稿及文學全集外,也展示頭城鎮文史資料。踏進文學館,在門口會遇見一台充滿古早味的腳踏車,彰顯李榮春在頭城蟹居時,靠修理腳踏車維生的堅持,也從來不會因為經濟的窘迫或知識分子的自尊而有所迴避,勇於面對與樂於接納的生活,十足顯示出他坦然的性格。文學館後方空地,展示在地名書法家劉和明所寫下的李榮春經典名句,希望透過不同的文體的呈現,讓每一位路過的人能感受文學的魅力,藉由李榮春樸實、誠懇的文字,重新了解頭城的歲月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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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稻草人

■劉金雄阡陌中,獨立於 風的前緣,呵護土地剛換新的嫩綠 主人要我日夜如尖兵睜眼看 雀鳥翅膀彎取的弧度、航線與 月光裸身的隱晦與秧苗骨骼抽長的痠痛對話 水田倒映出一副模糊的五官 或許是風雨的緣故 也或許是眼睛太小,至少 我有遮天的蓑衣與斗笠季節熟成,千頃金黃稻浪簇擁 陽光下耀眼的波光 絢爛多彩的絲帶 舞台下舞著波浪的聽眾 我是平原上驕傲的歌者收割與歡呼過後 水田乾涸,黃土皸裂 麻雀的翅膀不再搔弄我乾枯的髮 千頃碧空下,我是 唯一的襤縷 以單腳 站出一條長長的地平線而後,偶有孩童們跟我對話 風聲代我回答天真 他們抽拔我身上的稻草 我的骨肉重新解構成 幾隻調皮的草蜢在田埂間 跳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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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鄭如絜俳句

插上玉釵的髮髻觀音媽生 捲著菸草的老人水牛 廟埕吹噓的郎中孕鹿 處暑黑泥田親子笑聲 秋桂禪門一盞燈 行道樹篩下的光影秋老虎 掩頭急奔的學童烏鶖 輕吟懷舊老曲秋日墜 拭擦長鬍鬚的老爺爺米粉芋 鬼門開打開黑傘的孕婦 迷路的採訪記者菅芒花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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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水

蘇家立起跑線後那排曲線有霧的人影,曾經在我眼瞳裡下雨:其中一名始終不忘撐起緋紅的小傘,傘緣垂著一顆顆晶瑩的音符,陸陸續續跌碎,化為一灘又一灘拼命攬入藍天的薄鏡,沒有一面能搆著終點被分為兩半的瞬間,我們努力擦拭每一處斷裂。不怎麼冷但也不怎樣暖。掌心孵育的每條單軌,正準時駛出寧靜的車廂。車廂裡座無虛席,大多互相熟稔,有位紳士西裝筆挺,背部卻一片空白。他期待終站有人替他撐傘,指頭散逸泥土的芬芳,蓋過悄悄彎曲的命運,為無法再延長的夢鋪上一層春曉。陽光沒多久就要吹哨。預備流淚的雲袖慢慢讓自己變灰、變黑,想在妳回憶起我時輕披這場朦朧,無畏地衝刺與無盡的墜落都指向紅傘張開的彼端,小巷底有一幀相片飄出,邊隅黏著幾顆種子,種子發芽後像無限循環的賽道,挺拔的人影稀稀疏疏,其中一縷雙手合攏,盛滿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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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眾裡尋他千百度

吳守鋼漸離漸遠的二十世紀,要論不可或缺而又神秘不測的人物大概非王國維(1877-1927)這位大學問家莫屬了吧。以那本至今都覺得水靈靈的《人間詞話》為始,把近代式的思想、史學、考古、美學等豐碑式的財產留在了身後,自覺爬進頤和園裡的昆明湖投水時,剛50歲,不,還差一點點。成了當年的熱炒話題。之外,世人對他的為人、為事知之甚少。不過,在異鄉仰慕他的學者始終未斷。比如京都大學的學者青木正兒就是一個,契機是元曲的研究。這樣說搖滾樂看客一定不服氣了,就這麼簡單?我是崔健的大粉絲,想打他的手機怎麼比登青天還難?是的。青木好運,竟然有過多次拜訪王國維的機會,當然最初是由恩師、敦煌學學者狩野君山作的中介。 第一次,京都初遇那年,辛亥革命,王國維陪同羅常培匆匆來京都避難,此後一住便是五年。剛從北京考古回來的老師告訴了年輕的青木這一消息。屁顛屁顛的青木按著門牌號找上了門。隨後,一個拖著辮子,睡眼惺忪、說話口音很重的鄉巴佬從樓上走下來是第一眼的印象。辮子!那時代在中原很平常,但在島國卻新奇。辮子讓客人進了靠門邊的那間有六貼大小的會客室。室內除了線裝本以外,還有幾本英文書,以為都與戲曲有關,其實是沉悶的哲學書。初遇的倆人一個寡言,一個言寡,之間的對話如打太極拳,這裡不去那裡不來。問,讀過莎士比亞嗎?精於戲曲的辮子說,沒有。問及看戲,答不愛看。又問音樂,同樣搖頭。但推薦清朝學者吳穎芳的《吹豳錄》裡有對音樂的精湛論述,值得一讀。大學剛畢業、正是班門弄斧年齡的青木挑出辮子所著《曲錄》裡把《西廂記》歸檔在傳奇里是否不太得當?辮子自覺有誤,當場點頭稱是,上樓取下一本《曲錄》和《戲曲考原》合刊贈送給青木以示嘉獎。擅長厚實考證學的辮子,可以活在任何時代,就是不在現在。初遇後,青木對他無視藝術之韻微覺失望。沒幾天,辮子不意來訪。從邊門進屋後,不住眺望庭院讚揚說:島國的住居蔥蔥綠綠都是樹,實在不錯。又見辮子的目光落在了和樂「淨琉璃」的書上,便馬上想邀請他去聽此中的流派「義太夫」的樂曲,沒反應,作罷。又請教元曲種種,辮子的回答如打電報,或短,或不見下文,枯坐。面對眼前的這位大學問家,青木在元曲上有很多問題想舉手請教卻不知從何問起。也難怪,辮子來京都是為協助丈人羅常培的金石古史研究而來。作為與戲曲緣分的清算,他的鼎力之作《宋元戲曲史》在京都居住時成書出版,以後轉向史學。那是1912年,青木25歲,辮子35歲,風華正茂的年齡。 第二次,上海再逢已是大清走進民國十一個年頭的1923年。任風雲怎麼變換,辮子還是辮子,拖辮子等於親大清。而旁觀者的想法卻在變化。第一次見面時,時代還像個晃蕩著的鐘擺,一會兒是大清,一會兒是民國,迷茫中看辮子,辮子不過辮子。而再次看到吊在腦後勺的辮子就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了,青木說,又大又粗毫無顧忌地在眼前晃動著。那次造訪是在他上海的書房裡。兩人正談著時,有人來喚他。辮子暫時離席正朝外走去,青木的視線也搖機跟隨,驟然覺得那腰間似乎晃動著一條豬尾巴。那天,辮子穿著一身灰色長袍,纏著腰帶,活像一個剛剛從古畫上走出來的蒙古人。 第三次 西山探幽青木在北京留學。有一次逛完西山的歸途,順便去清華大學校舍拜訪辮子。辮子依然,晃蕩依舊。知道青木去西山遊玩後感慨,至今還不知西山在哪。自在這裡住下來以後,一次也沒去過北京城裡,辮子加了一句。大概是一切王朝興廢之際的古賢之風吧,青木如此解讀後感嘆,既有尊敬之念又有惻隱之情。不過,多少古往今來的聖賢一再告誡後生:讀萬卷,行萬里,辮子您連所住的四周都懶得走動為的是啥。來北京後在修什麼?辮子打破沉默,問。答:想看活生生的戲劇表演。還有,是在拾些先生的殘羹剩飯。因為元朝以前的戲曲史,先生的大作裡已經齊備,所以想作點明朝以後的作業。辮子聽後說,我的著述當然毫無趣味,而明朝以後的戲曲也沒有意思。元曲活著,而那以後的戲曲都已經死了,辮子冷冷地說。這回青木有些不服了。元曲是活文學,其地位巍如泰山。但不一定能推論出明清的戲曲就是一泓死水。要是僅僅論及詞曲,明清的確只因襲套路欠缺生氣,難以與天籟般的元曲相提並論。然而從一齣整體的戲來看,不一定比元曲欠缺色彩。青木於內心發誓:要用新體系和方法去開拓新領域,讓先生您看看。此後青木於1930年問世的力作《中原近世戲曲史》補全了辮子《宋元戲曲史》之闕,理清了明清戲曲的路程。而那時,辮子投水已經三年,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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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媽的拿手菜

蘇佳欣心中一直想著念著,要寫一篇文章來紀念媽媽,內容將會是關於拿手菜的故事。這樣擱著放著,轉眼間過了幾十年,媽的音容樣貌就跟媽煮的菜一樣,越來越模糊,不僅失去記憶的味道,也逐漸失去味道的記憶。老實說,媽的廚藝並無什麼特殊之處,難怪我實在想不起來,且她不食人間煙火多年,如今只能在另一個世界變出新花樣。若要勉強算起來,好吃不過家常菜,要不然我吃什麼長大。如今也當媽的我,不敢自稱傳承什麼好手藝,然而秉持著某種信念與堅持,自認為隨時可以端出多道「拿手菜」,比如說水煮蛋或皮蛋豆腐之類的,味道應該不會太差。當職業婦女的她最常煮青椒炒蛋和紅蘿蔔炒蛋,有時候稍微變化一下,再配點蔥薑蒜也不錯。看似普通的家常菜,容易取得又價格便宜,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但卻有其用心堅持與素樸滋味。我對凝固蛋液的最初愛戀,青椒和紅蘿蔔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若要講究細節的話,青椒可切塊切絲,紅蘿蔔先切片再切絲,這樣處理起來才會好吃,斷生而不過老的翻炒起來。關鍵在於油要多放一些,青椒仍要維持爽脆、紅蘿蔔炒到近乎軟爛,顏色有點變深才行,而蛋液凝固前再稍微推炒一下即可,火侯控制的精準拿捏,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我廚藝不精,不太拿鐵鍋,只習慣使用不沾鍋來炒而已,自己當然是吃得出來其中的差異,可惜的是無法完全複製那種最想念的口感。聽說有人從小就不敢吃青椒或紅蘿蔔,而我對各種蔬果向來不挑,可能與從小的訓練有關。我猜想會不會是因為媽煮的特別清甜好吃,所以我才喜歡吃呢?如今我的小孩也喜歡吃,只是他們從來不知道,其實鐵鍋炒起來會更好吃。依稀還記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關於瓜果的切法,媽媽曾說過一個笑話,我早就懷疑是她自己亂編的,大概是由於我懶得幫忙備菜,故意說給我聽的吧!她說從前有個傻媳婦笨手笨腳的,婆婆給她大黃瓜要煮湯,媳婦不知道要先削皮,就直接連皮一起煮下去。後來婆婆給她苦瓜要煮湯,媳婦覺得苦瓜顆粒那麼粗,當然要先削一削皮再煮,表面平平的苦瓜煮成苦瓜湯,吃起來自然就苦頭苦臉了。當時我還小,聽她這麼一說,便慶幸好在我才沒有那麼傻,以後要嫁人應該沒問題。這幾年網路笑話傳來傳去,我聽說婆媳倆又有了新進展,婆婆吩咐媳婦說:「紅蘿蔔要切丁」。媳婦自言自語的用心切:「幸好切『丁』就好,要切成『絲』的話,我就沒辦法了。」每次看到這種笑話分享,我都會想起聽媽話菜的日子,真是用說的比做的還好吃。不過,最近流行帶皮吃比較健康養生,每次煮地瓜或南瓜前,我都得考慮好久,這皮是要削還是不削好?要吃還是不吃好?甚至還要上網查查,才能比較放心。要是我媽還活著,被她知道的話那還得了,肯定會嫌我太傻,枉費教我那麼多,還學不會「變化」,這麼簡單的小事,就不需要花時間想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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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環島壯遊

羽毛身為台灣人應將環島視為一生的職志,自己也不例外,在大學時期,利用寒假騎乘機車,開啟了第一次的環島壯遊,出社會後運用閒暇,接續在十幾年間又完成了幾次,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走出門才真正親身體驗到全島美不勝收的風景。蔣捷《虞美人.聽雨》內曾述:「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如同當年古人聽雨的心境,不同的年紀歲月,旅遊所獲得的反饋也截然不同,路途上有歡笑、有淚水,除了讚嘆美景外,突發事故仍然不少,卻也面對逐一克服。此外,令人欣慰的是成員數逐漸茁壯,從初始單身騎著機車到小倆口的蜜月旅行,甚至步入家庭後,一家四口的環島旅行,人口日益興旺,足讓每次的旅途都精彩萬分。拜訪全島的風景名勝後,個人最鍾愛的還是東海岸的沿途風光,主要原由為一望無際的大海實在令人忘憂,看著前仆後繼的浪頭恣意地拍打岸邊,激起陣陣水白的浪花,伴著退潮砂石的滾動聲響,若有似無的快慢節奏,不啻是聲光十足的自然交響樂,再搭配一旁蔥鬱高山靜靜矗立,憑藉著直聳入雲的山勢,散發出氣吞山河的磅礡聲勢,更值得一提的是,邂逅東部住民,各個熱情質樸,直來直往不刻意矯作,擁有最真摯的善良,因而造就出此處的人文薈萃,稍不留意,縱情忘返乃是常事。若真要提及一處難以忘懷的地方,東澳地區-遺世而獨立的「粉鳥林漁港」絕對榜上有名,該處屬群山峰巒疊翠擁抱的港灣,伴著山嵐薄霧繚繞,和煦的陽光灑落海面,映入眼簾的是稀有的粉藍大海,岸邊奇形的礁岩錯落於此,遠方間歇點綴著數艘船隻,建構出獨一無二的秘境,匿蹤於都市叢林之外,彷彿置身於國外,海風徐徐,白浪襲來,陣陣清新的鹽味與緩緩退去的海水,就像逝去的青春,總有歸去之時,起身縱立於高處裸岩,不知不覺地臣服於大地的巧奪天工之下,「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是此時的最佳寫照。有幸幾度暢遊全島,深刻體會到大自然的宏偉,相較之下,人之渺小,不可言喻,爰此,人生僅短短數十載,我們應當活在當下、珍惜萬物,平安就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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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慈恩塔聽雨

■綠予冷風推送著霧氣,於是風就有了顏色,霧氣鑽進入口,如潮水撫過浮刻著「慈恩塔」的巨鐘。慈恩塔頂早就埋在雲霧之中了,沒有四面可觀的潭景,這,在我仰望它的時候,早已預料,但我依舊爬了上來,到底是為什麼呢?霧氣拂面打濕前額的髮絲,因為做人不可半途而廢?還是因為那首兒時朗朗上口的登鸛雀樓?外頭盡是風吹不散的濃霧,我呆站著,而塔頂的巨鐘沉默。我走了下來,雨也開始下了。我打傘走得緩慢,安安靜靜地聽雨,大千世界共沐此雨:林間、林上、石縫、台階、爬岩走壁的、亭亭玉立的、活的、死的、朽的、寬的、細的、扁的、立體的……共沐此雨。我看到一座涼亭,切掉了傘,坐了進去,讓我在松柏捻上雨的氣味裡,聽完一場雨吧!用力的吸納吞吐著,沉重的繁雜的都將在一吸一吐之間塵埃落地,掏洗思緒,沉澱下來的終將是什麼?心中所求所欲的到底是什麼?尋找,你終將會發現。雲霧中的日月潭其實上演著一場現形記,蜘蛛絲上掛滿了雨珠,再也不是張透明的網,輻射對稱的、破的、裂的、失散的都頑強的在風中雨中飄揚,而雲霧中的我也被現行了嗎?走到第幾層都是被白霧封鎖的風景,那登頂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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