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厭食

■冷墨狠,還能是什麼感覺開始模糊摸不到的痛告訴我還有哪些字能吃讀哪首詩可以真正療癒就算只是暫時壓制我承認並不想根治對月色無法自拔的迷戀即使夜夜失眠直到天空讓陽光驅趕最後一丁點無法燃燒殆盡的黑你不想寫的那些安眠,藥交給我來磨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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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晚春

■王崢顫抖體外的關節從根部開始一節節斷裂雨到了樹梢開始梳下成為頭髮前的柳枝一根根粘在傷口道士點燃了晚春的木材燒了一整夜不夠讀完目錄到哪結束?風也要避諱倒著念一串牌匾像念一串咒讚美苔蘚在血肉模糊的縫隙繼續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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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街頭

■簡玲沒有地圖的街頭,從白天站到黑夜的年輕男子,他抽出理想的肋骨,熱騰的血水染紅一條意識道路,紅綠燈監測的眼睛放大探看他,毫無擋風的屏障不敵現實的銀彈攻勢,他頻頻揮手宣講,站累了想坐一下,又遲疑的站起來,從他站在這裡那刻起,他就不再是他。漂流街角,自黑夜露宿天明似失聲游禽的我與他相對,雖然我們高度和模式有點階級,當棘手的腳步反反覆覆指涉:「這個傻子!」我和他從不辯證,相似孤獨與偏執只有信任的街心溫柔以對。靜滯時,幽暗的街道輪廓最美。人像看版和我相視,英雄所見總是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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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的良師益友

■薰依草我喜歡閱讀副刊、家庭版,因為這塊園地有著許多動人的生命故事,每篇文章都是作者生活、家庭、職場的親歷見聞感想,常能為我帶來豐富的人生啟示。十八年前我遭逢情場職場兩頭挾殺,落寞悵惘的我痛苦極了,無處宣洩愁悶,只好打開電腦,在鍵盤上紓發我低落的情緒,書寫是我的療癒方式,藏有解憂密碼。既然都寫了,不如整理文句,使成一篇可以分享的稿件。很感謝那份刊物的編輯願意給我刊登的機會,第一次的拙作被印成鉛字,於我是極大的鼓勵,自此展開我書寫的美好旅程。在許多作者的文字裡,我常能遇到心靈契合的共鳴,字句敲入心坎。如黑夜裡閃爍的星光,那樣令我感動。拾掇如流星般劃過我心的佳文妙句,像獲得珍貴的琉璃珠寶。副刊、家庭版不若時勢要聞有著閱讀急迫性,她適合找一片舒坦的時光,好整以暇,悠悠蕩蕩,以優雅的姿態,舒卷自如,跟著作者的筆尖,品嚐不同的人生況味。我非常享受寫作時的孤獨感。我仍持續在精進寫作的路上,雖然退稿成為常態,但我絕不放棄。因為每次的「不予留用」,都表示自己還有進步的空間。閱讀副刊、家庭版不只是日常儀式,更是充實心靈不可少的良師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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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母親的相片

■蘇家立還能回到那艘溫暖的船嗎?聽耳邊的潮水唱起搖籃您曾編織一件適合我沉浮的海洋儘管四季持續將您推往遠方燈塔無窮的階梯不缺我用力踏上青春的腳印 由您腹中的港灣獲得了安靜的光在您雙手擁抱裡學會向沙灘借一把細緻的眨眼默默流往人群,默默滲入一片濃密的森林而牢牢插緊的路標是您為我的背影而落 我還想回到有您在的船隻牽起您擘劃的海圖航向下一座城市替您買一些香料、首飾或鐲子即使眼前的您正在褪色 多給我一點時間償還摸索您圍裙的補丁行事曆未滿的方格請讓我捺下為您打造的黎明捧起臉頰看向鏡子我還有兩枚微紅的夕陽替您蓋上薄被 請再多給我一些時間緬懷您抽出金色相框的自己又一個淺淺的回頭裝滿了我的胸膛母親,您將思念捻成一條永恆只要有光我就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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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牛軋糖

■紫水晶那天,他見到了好久不見的表妹,她的臉上依稀有著兒時的輪廓,還有那招牌的大眼睛。他還記得,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牛奶糖,每回她哭鼻子時,適時拿出那牛奶糖,最能令她破涕為笑,她就像那牛奶糖,有些淘氣,卻又不失那份真摯與溫潤。實在是太久沒有見面了,彼此間有些尷尬,他也不知該如何與她搭話,因而淡淡地問著:「妳還喜歡牛奶糖嗎?」哪知,她怒氣沖沖地反問著:「你以為呢?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這會,他突然明白,她已不是那個牛奶糖女孩了,她的個性變得固執、好強而又愛吵架。她不再是個天真、活潑的女孩,而是帶著個性化,帶著點倔強與叛逆,她不再像是牛奶糖,倒像是牛軋糖。他堆起假笑道:「說得也是,那都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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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搬家

■梁俐婷從小,在我心中,母親是個偽裝成功的躁鬱者。我跟她常對不到頻率,被她責罵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譬如練習寫字時,我得實實地撐直背板,屁股只能坐滿木椅前三個板凳條。母親則是在我身後陰森地呼吸吐納,幻化成一隻殘暴的雌獸,盯著我一筆筆下筆的完美弧度。只要某一橫豎角度稍微偏移軌道,她都會毫不留情地在我手臂留下血紅的泥爪;我很討厭她的專權霸道,就像她討厭老爸把孩子丟給她全權負責那樣。事到如今我依然記得,她對我咆哮的那些口頭禪。「我是緊咬著牙,撐著這些年養你們,不然我早就乾脆一點,跟你那花心老爸離婚了。」我無法選擇父母,咬著金湯匙出生的好運往往是上輩子祖孫積德,燒了幾櫃卡車的好香,可惜我沒有。三十年前,我搬進母親的子宮裡,徜徉的羊水溫暖潤澤,是一個完美的隔音箱。母親和老爸如何劍拔弩張吵得不可開交,我一概不需要知曉,吸收母親的血液來轉換成我的骨與肉是唯一的工作,出生不過是搬家的過程──由一方小房子搬到另外一方大房子而已。我就像剛入伍的新兵一樣菜,不適應新的世界、新的環境;房東媽媽必須安撫我焦躁不安的心情,努力加餐飯的一頓一頓地餵奶及擁抱這吼叫連天的小野獸。偶爾她也會抱怨,旁邊的垃圾桶是她經常想丟我進去的地方,躁鬱的程度堪比未爆的核彈一樣可怕。長大後的我有時也會氣焰囂張的頂嘴,氣她在婚姻裡不敢下堂求去的軟弱;既然不堪忍耐現在的不公平,為何不挺起胸膛去爭取快樂?家裡的溫暖與支柱都是母親一個人努力撐著,她是嚴厲的母親,抑是撐天拄地的不周山,對於我的質疑她只是淡然地說:你以後結婚就會知道了。成長過程我開始逃避這不甚滿意的家,大學志願能填多遠就填多遠,每年的家族聚會我也是能避則避。母親依然待在她小小的老家裡安分守己,只是她的生活重心開始轉移到她的閨蜜們,空巢期的中年危機對她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多年後我也懷上自己的孩子,對於公婆的相處模式以及外子感情的磨合問題也接踵而來;我終於知道她的隱忍是出自於對孩子的愛,不管外面如何風雨交加、無論現實多麼枯燥乏味,她都會用盡她畢生的力量去保護我們,就像我如今面臨的挑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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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壓力族

■楊子年近不惑,好像許多事情都看透,又好像許多事情仍在學習中。在我們七年級世代,經常被冠上許多綽號,或是自己給自己取的名稱,例如「草莓族」、「月光族」等之類的,彷彿給出標籤,好讓人辨別許多事情都在這世代發生。只是我們這群原本年輕的人不年輕了,接棒的人能獲得的條件也越來越差,越來越沒有保障,偶爾大家聚在一起,即使是不同時代,也不免怨天尤人一番,悲嘆生不逢時,或是沒有一個富爸爸,更年輕的人則是會說,出生時這類型的「技能」需要被點滿。諷刺的是,大多數的人沒有,所以每日都很有壓力。我認為我們都是「壓力族」,總是背負的太多的壓力。最大的壓力自然是來自經濟來源。賺的不多的我們,最差的情況,大概是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自己還背負著房貸,幾乎每個月賺來的錢就是立刻歸零,一點不剩;好一點的情況,父母能自理,子女不多或沒生,只是揹著房貸,但一揹房貸,幾乎也翻不了身。有位同事因為孩子都長大了,所以從大樓改買透天厝,後來她很明白地跟自己的孩子說,這輩子是還不了貸款了,要他們接著還完。這些話聽起來一陣心酸,但確實是現實的寫照,至少她還買得起房子。前陣子,陪妻子回娘家,一群七、八年級的晚輩相聚,長輩們開心地說,大家都買了房子,成家立業,之後可以四處環島,然後跟大家相見。對他們來說,「有土斯有財」,有了一個目標,錢也不會亂花亂買。但對我們來說,買房卻沒有想像的容易,無論賺多賺少,大樓或是透天,北部或是南部,每個月所有的慾望就得收斂,原本大方可以請客的姿態,也只能默默地低調,等待有人願意出來付錢。最經典的畫面,大概是到了晚餐時分,長輩們沒有準備,等待晚輩出錢出門買晚餐,晚輩手頭都緊,彼此等待著誰會把口袋僅剩的錢拿出來請客,房貸、保險、孝親費、卡費、生活費等都已經轟炸過一輪,在月初就已經讓大家體無完膚。表面看起來,我們都擁有房子,其實生活過得相當有壓力,於是開始採取AA制,或是問看看聚會時有沒有公費。這時候,氣氛相當詭譎,而我與另一位長輩再也看不下去,直接就掏出千元大鈔與信用卡,結束這個尷尬場面。大家鬆了口氣,開開心心地出門買晚餐,而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打腫臉充胖子,將這個月預留的生活費拿出來揮霍,有點後悔,那時候放在皮包的手,沒有拿出來該有多好,但見到妻子與其他人餓肚子,又覺得於心不忍。其實這一點也不怪誰,同樣的場景大概也會持續發生。大家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多,面臨的問題只會越來越大,大家都是壓力族,苦還是苦,壓力還是壓力,還是會認命努力工作,當個壓不扁的草莓,把需要的錢賺到,與生活持續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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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醉意

■郭佩鈞日子駛入一條幽暗的小徑。被月光攔截,你溫柔的吐了遍地寂寞。噓──偷偷告訴你一個關於青春的祕密。儘管星空已滿頭白髮,卻不曾老去。我們重複想起相逢和別離的片段,只剩幾分醉意夢裡你輕聲描繪著白蘭地的滋味,甜而不膩全世界聽到都戀愛了午夜十二點,那名女孩戴上厚重鏡框,手捧無名詩集始終等不到變身成青蛙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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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另一份母愛

■陳雯莉期待能有一位愛自己的母親興許是每個孩子童年的期望,不只是孩子,即便是長大成人的我,來自母親的愛亦是我心中的渴望。小時候總覺得自己缺乏母愛,因為媽媽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爸爸身上,當我長了記憶之後,爸媽之間總是時常爭吵,等我再大了些,已有辦法自理三餐,媽媽便時常不在家。還記得有一回,媽媽一大早就出門了,我抱著有著母親味道的衣服一直哭了好久。時間讓我日漸成長,但卻也讓我與母親分開住。媽媽教養的方式總讓我無法認同,於是最終我依著媽媽的指示搬去了阿公家住。一開始我覺得很孤單,但日子久了以後,我變得完全不想回家,我喜歡住在阿公家,因為那裡有疼我的姑姑,她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就帶著我去買衣服,吃宵夜,還有在我們一起買菜逛市場的時候偶爾買買小零食或玩具給我。我黏著姑姑,因為我頭一次感覺到有人愛我,有人在乎我,所以,無論她去哪裡,我都會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她。每一晚,我坐在書桌前讀書、寫作業,心裡頭卻總想著:「姑姑什麼時候才會回家呢?」曾經我很希望姑姑是我的母親,但姑姑就是姑姑,讀了幾年書之後,我更喜歡叫她姑姑,因為她的存在讓我能有一位我明白她愛我且我也很愛她的姑姑。姑姑不是我的母親,因為我有自己的母親,任何關係都是無法取代的,只能重建、修復或創造。多年後,我嫁為人妻,我有了另一位母親—我的婆婆。起初,我總害羞喊她:「媽媽」,因為這麼多年來,「母親」對我而言是個陌生的角色,我的母親過去不喜歡孩子叫她媽媽,但我知道她心裡頭有我這個女兒,所以曾幾何時,我總有些戒慎小心地隱藏自我和她相處,偏偏越是想討愛,卻越是連自己都扮演不好,對於母愛究竟是什麼?我總覺得迷失。成為人妻之後,我突如其來地大病一場,最剛開始我不敢讓生母知道,我擔心她原先憂鬱的情緒會受影響,所以我把自己的心門關得緊緊的,但偶爾躺在病床上的我很想在有所限度的人生裡和她坦白。知道自己值得被愛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我無法鼓起勇氣和婆家談著自己生病的事情,我怕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但還好我有一位總比我更相信愛的丈夫。他替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公公和婆婆,而我所擔心的一切變成了多餘!他們關心我、愛我,照顧我的需求和傷心,出院之後,我總能喝到婆婆專門替我燉的一大鍋雞湯。我很幸運!我擁有另一個母親,我的婆婆有著溫暖的笑容;我擁有一位愛我的姑姑,我想謝謝她伴我走過大半個童年,每當我想起姑姑的時候,總有股被擁抱的感受;更值得歡喜的事,當我敞開心胸試著告訴母親我的感受與所發生的一切時,我發現我們都早已不是過去那個心靈脆弱的母女了,如今我更能對母親聊著自己的事了,而且我知道她愛我!感謝上天讓我擁有這麼多母愛,有生之年,我也想如此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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