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天鵝船

■紫水晶 他和她抽籤分在同一組,也因此他倆坐上同一艘天鵝船,也不知究竟是誰提議要比賽的,踩天鵝船競賽就這麼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他和她對那一時的輸贏不感興趣,反而對眼前的湖光山色很是喜歡,於是決定放慢步調,珍惜今朝,好好享受這晴朗的天氣,柔和的風,以及這大自然的美景,心情一放鬆,兩人也就這麼天南地北地聊起來了。 或許是兩人合作無間,也或許是配速得當,腳力頗佳,沒想到兩人竟意外地奪下踩天鵝船比賽的冠軍,就這麼無心插柳,柳成蔭地得到了做為獎品的餐券。 很多年以後,他和她才知道,那場比賽他倆得到的最大禮物其實是對方,只是這對夫妻到現在還想不起來,究竟是誰提議要比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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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守宮在唱歌──林佳樺新書分享會

主講及與談 林佳樺(本書作者)/潘家欣(詩人)   一段探索存在意義的旅程 一個女人在感情裡對自我的尋覓 對婚姻關係的經營 對不孕求子的奮力 卻打不倒想要去愛的渴望 守宮是壁虎,是庇護守家的隱喻, 她豢養守宮,也豢養祝願: 祝有願的女子,能唱出自由之歌。   時間:3月19日(六)19:00-21:00 地點:台南政大書城(台南市西門路二段120號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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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瀟灑唱一回

■艾瑪 參加高中同學F的公司尾牙已多年,F夫婦是美食愛好者,他們辦的尾牙最受大家期待,開出的菜單絕對不是普通桌菜,每每吃得嘴角流油、肚皮撐船,菜尾一定有人搶著打包。 今年選的港式餐廳有包廂有卡拉OK,一走進「玫瑰廳」五月天的歌曲轟入腦門,年輕的員工已經開唱起來,阿妹的三天三夜唱得樓板震動,年輕果然無敵,連走音也走的理直氣壯。 我們這一桌連老闆夫婦平均年齡50歲上下,皆有半世紀的功力,女生只有我跟F,其他人都是單身赴約老婆沒跟,我當然負責吃與聽,還有跟著敬酒。港式茶樓的菜真是好吃,烤鴨皮脆肉嫩,佛跳牆是一絕,那蘿蔔糕更是不在話下,帶皮羊肉爐好吃到一碗接一碗,菜上不到一半,我已經7分飽了。 卡拉OK一首接著一首點,都是年輕人喜歡的歌,我大都沒聽過,有員工鼓譟老闆唱歌,F先生點了一首童安格的情歌-讓生命等候,「走在忠孝東路,閃躲在人群中……」一開口的男中音,奪去我對食物的專注力,好好聽啊,套句流行話「我的耳朵瞬間懷孕了!」我的眼神迷濛了起來,那些年在台北,那些風花雪月,浪漫當飯、月光佐茶的日子。 右手持麥克風,頭呈45度角朝上,左手插在口袋裏,腳踏三七步,眼睛微瞇,隨著歌詞內容轉變臉部神情,身體隨著音樂微微擺動,好迷人呀,連F都看得出神了,帶點滄桑的歌聲中唱盡人生況味,有歷練過的生命,讓一首20多年前的老歌鑽進聽者的心坎裏,各自咀嚼,反芻出含在嘴角別有深意的笑花。那時,我們正青春哪! 一曲唱罷,這桌的阿伯們酒酣耳熱之下不顧羞恥紛紛點歌,羅大佑的「告別的年代」來了,李宗盛的「鬼迷心竅」緊追在後,林強的「春風少年兄」變成大桌唱,伍佰的「挪威的森林、浪人情歌」催生久違的搖滾魂上身,蔡振男的「空笑夢」將大叔的五臟六腑都要嘔出血來,辛曉琪的「味道與領悟」是都會熟女的國歌,且讓我與F開嗓來詮釋箇中滋味。歌聲也許不到位,但肢體動作與臉部表情唱作俱佳,堪稱今年尾牙的最大亮點。 年輕人唱歌聲音清亮好聽,但缺了生命的悲歡離合來添味,未免寡淡,胖大叔就不同了,那個瞇眼,那個跺腳,那個蹙眉,那個臉上淡淡的笑意,就連頭上的白髮都霎時有了角色,真是有股說不出的味道,像極了手中的這杯紅酒。 一個甩頭人生唱成了故事,一個回眸青春已成了風景,好酒沈甕底,壯年胖大叔果然是濃、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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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童年

■黃美綺 看到石頭上放了葉子,我知道妳已經去上學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約定,先去上學的人就放片葉子在指定的石頭上,這樣就不會在那邊空等了。 家裡到學校大約要40分鐘的腳程,那時候大人都忙碌,也不見得有車可以載孩子去上學,所以都是哥哥姐姐帶著弟弟妹妹走路上學去,後來哥哥姊姊都到外地念國中去了,剩下我自己,孤單的我總期待著周末哥哥姊姊可以回家,興奮的我就會圍在他們身邊轉阿轉的,姐姐會跟我說很多話,雖然早已經忘了說些甚麼,可是就是有說不完的話,還會幫我綁頭髮,從小我就不會自己弄頭髮,總像個醜小鴨。哥哥會跟同學借遊戲機回家給我玩,記得那時候借來的是賽車遊戲,我覺得好玩極了,還會教我ABC,二十六個字母是哥哥這樣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教會我的。想想自己真的很幸福,應該是老么的關係,加上自己又愛哭,所以印象中哥哥姐姐從來沒有欺負過我,要做事也輪不到我,家裡雖然不富裕,但是想想小時候的自己根本過得像個小公主。 小時候的事情忘記的比記得的多,但是石頭上的葉子、好朋友約定的大樹、小時候愛哭的樣子、期待哥哥姐姐回家的心情…這些記憶似有若無的在記憶庫裡。許多年以後曾經去看那棵與好朋友約定的大樹,是樹不見了?還是因為長大後不覺得那是棵大樹了呢?帶著模糊的記憶走在這條路上,滿滿的雜草顯示已經很少人從這邊經過了吧!那是小時候上學必經的小路啊! 彷彿還看到那個午睡醒來找不到爸爸媽媽,只會站在走廊上狂哭的小丫頭,如今小丫頭已經快變成老丫頭了,身體長大了、也開始出現了白髮、臉上的皺紋瞞不過歲月。時間過得太快,心靈還沒跟上時間的步調長大,而童年~已經離的越來越遙遠,但是這些美好的記憶會跟著自己一輩子,成為這輩子最滋養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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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其實這不是套圈圈遊戲

■淡淡 人生並不如想像的那麼美麗,亦不如想像的那麼醜陋。 ──莫泊桑 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 ──尼采   晚上,我趁著夜晚的涼意出門,來到淡水捷運站散步,看看夜色與人潮,在一塊空地上,看見一對母子正在玩套圈圈的遊戲。 我心想,大概是想先把這技術練純熟了,再到小販那裡玩,這樣套中娃娃的機率比較大一些。仔細想想,這的確是個好方法。 走進一瞧,我看見地上放了一些瓶身細細長長的蘆筍汁,小小的男孩專注地面對地上那些罐子,花了不少時間瞄準後,拋出手中自製的鐵圈。 「框!」鐵圈碰到瓶聲,發出碰撞的聲響。 男孩失敗了,我聽見了他的母親,輕聲地對他說:「沒關係,慢慢來,來,這裡還有10個鐵圈圈,來吧,開始你的第90到100次的嘗試。」 我沒有花太多心思停留,聽見這句話後,我又到別處走走,一小時後回來,經過這對母子時,發現他們還在原地玩套圈圈的遊戲。 男孩謹慎地拋光手中的鐵圈後,母親柔聲要他稍微等一下,等把落了滿地的鐵圈都收集到手時,才又數了10個,放到男孩手中。 「不急,慢慢來,開始你的第340到350次的嘗試。其實,你剛剛有一個已經快套到了,卻被彈出去,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套中!不急喔,知道嗎?」 男孩點點頭,攤開手掌,好讓母親把鐵圈放到他手中。 這10個還是都沒套中,這下子,連我都替男孩感到著急,我走到母親身邊,開口表示我可以教教男孩玩這種遊戲的小技巧。 我從小住在這附近,別的遊戲我不敢說,但套圈圈可是我的拿手絕活,未料,這位溫柔的母親卻拒絕我。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可惜我兒子可能都用不上。」 「怎麼會用不上?我保證很簡單的,就幾個小技巧,說不定我一說,妳兒子馬上就能套中!」 原以為聽到我這樣說,對方會立刻相信我,沒想到這位母親依然堅決地搖搖頭,對我說:「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兒子他根本就看不見。」 我詫異極了,馬上脫口而出:「看不見?那怎麼有辦法玩套圈圈,而且還要套中?」 母親聽見我的話,也不生氣,只是用很篤定的語氣開口:「一定可以的,他這麼努力做,遲早都會成功。」 我愣在原地,看見男孩跟他母親一直重複相同的動作,胸口突然感到一陣酸澀,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男孩累了,我正打算離開時,親眼看見男孩終於套中一個鐵罐。 當場,莫名的感動立刻滿溢出我胸口。 如果說人生有障礙,那絕不是我們天生的缺陷,而是我們自己的成見、偏見、自我設限所造成的假障礙。那些都不是真正的障礙,通常只是我們不想突破自我的藉口而已。 沒有手的人,可以用腳畫出漂亮的卡片;沒有手腳的人,甚至可以學會游泳。如果他們可以活出生命的活力與熱情,你──還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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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恆春有愛

■謝祥昇 星星,亮起了古城的美麗 城牆,相信星空外 宇宙的那端 也有外星人遙遠的愛情 月亮的藍光 眼睛 曾經反射在我們的銀河系   入了夜的古城,海風 開始溫柔 眼皮下躁動的星空,風景全都是新的 我只是 一個寫詩的人 遊走的距離 或許就這麼一個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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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由之子

■何謂 自從畢業找到一份大學教職後,多年前做學生時的兼職資源還保留著,事關在美國的新進大學教師薪水不高。空閑時,還有寒暑假,我就做些自由兼職的文字工作,以補貼家用。這樣,上網找資料,也包括逛二手貨網站,就成了日常兼職工作的一部分。 有事無事的時候,在網上漫遊,有時會下意識地點到Craigslist的免費專欄。看見那兒幾乎每天都有人貼出廢棄不用的東西的告示,大的如活動房子,小的如用不完的卡片,我心中每每驚歎美國的富裕和一般人的浪費。我認識的人中,很少有這樣把還很好的東西就扔掉的。可是,這些被廢棄的東西,都被很仔細地在Craigslist上描述,它們的樣子、新舊程度,有時連哪個角落有破損都用照片顯示出來,給有心人考慮,是否要「領養」它們。讓人不能不感慨,美國人這種漫不在乎的態度的背後的那種珍惜和在意,那種不僅珍惜物件、更在意使用物件的人的苦心,即使他們本身並不貧窮。 說到領養,最常見的是為寵物找家的。美國人常給家裏養不了的寵物找人家,就像古時候的人給女兒找婆家那樣。他們的寵物也林林總總,無奇不有。貓啊狗啊的是常見的,還有魚啊、鼠類、兔子、雞,當然,也有鳥兒的。可是我並不打算領養牠們。我已經有了我房檐上的兩隻小麻雀作我的寵物了。 今年放春假的第一天,在網上遊弋的時候,不自覺地把鼠標又點到Craigslist的免費專欄,卻不再為有這類不勞而獲的想法而私下裏感到羞愧。其實,我也衹是沒事看著消遣。這樣看著的時候,就想像自己要是作為一個沒有約束的自由職業者,即使是遭遇到最窮困潦倒的時刻也不會沒辦法,無非就像那些叼著被委棄的枝葉築巢的鳥兒那樣,用別人不要的東西建立自己的居室。 這麼想著,突然就有幾句話飄進腦海中:「你們看天空的飛鳥:牠們不種不收,也不存糧在倉裏,你們的天父尚且飼養他們,你們豈不比鳥兒更貴重嗎?你們當中又有誰更能夠籍著憂慮多活幾天呢?」這是《聖經》馬太福音中的一段話。而在我看來,那是對一個自由自在的生靈的描述和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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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濃情白咖啡

■翁少非 晨起,端杯熱咖啡啜飲,是你美麗心情的起手式,若是要和大弟電話敘舊,沖杯馬來西亞的名產白咖啡(White Coffe)喝,最搭也夠濃。 大馬白咖啡的名號源自山城怡保,遊客大都買來當伴手禮,二合一、三合一即溶包各賣場都有。在離怡保一小時車程的太平作客期間,你常點原味的「咖啡黑」或加奶的「咖啡白」當早餐的飲品。 十多年前大弟邀父親到太平小住,開車沿南北大道的景區玩。途中,你只顧談自己喜歡的:來到武俠小說家溫瑞安的出生地美羅,就談他《四大名捕》鐵手、冷血、無情和追命的俠義;來到電影明星楊紫瓊的家鄉怡保,就談她在李安《臥虎藏龍》裡的演出。大弟可不同,知道父親關心他的事業,就帶他去參觀他們的工廠;知道父親的口味,在美羅就吃雞仔餅、乾撈雲吞麵;在怡保就吃炒沙河粉、芽菜雞,還特地到舊街老店品嘗白咖啡。 「好喝,有焦糖煉乳的香氣。」父親咂咂嘴舔舔唇說。大弟藉機問:「爸爸來這兒養老如何?」想不到父親嘆了一口氣回應:「我從沒想過養老,因為從小就以為我會跟你阿公三兄弟一樣短命。」 有關祖父輩們為生活打拼,餐風宿雨逐水田牧鴨,翻山越嶺趕鴨到旗山賣,賺了不少錢回來,風光修繕了屋舍,只怪命運多舛,三兄弟突然染病相繼在一年中去世,享年都只三十多歲,曾祖母為此哭瞎了眼。這段家族境遇,都是從祖母那兒聽來的,從不曾聽父親提過。聽到父親說這句話,才意識到這件事對他的打擊非常大,活在死亡和無常的陰霾裡,內心的恐懼與創傷又不知要向誰傾訴,難怪自幼失怙的父親避口不談。 也許是開了口讓壓抑得到釋放,也許是美味的白咖啡飄香,向來沉默寡言的父親談起了祖先的故事,談起了他身兼數職謀生的始末。在異鄉邊喝咖啡邊聽父親的奮鬥史,你覺得和父親親近多了,大弟更有感覺,時常翹起拇指比讚。 父親誇白咖啡好喝後,大弟每次回國前都先去賣場刮貨,行李箱滿滿的有十幾袋,夠他每天喝上兩三包。本以為父親戒老人茶改喝咖啡,需求量才會這麼大,後來發現他興致來時才喝,大都拿去當公關,最常拿到社區關懷中心給朋友,大概也合這群長輩的口味,銷路不錯,有幾位耆老都說:「白咖啡讚,衫仔的孩子在外國認真拍拚有出脫!」這時父親瘦削的臉龐就會扯胖起來。 父親不常喝,大弟說他知道,無妨,因為父親也常吃朋友的東西。小時候過年期間,父親喜歡去廟前賭攤小賭就只帶他去,上次去大馬,大弟特別安排住雲頂高原,陪父親在賭場擲骰子,父子倆玩得很盡興,重溫往昔歡樂的時光。 六年前父親身體開始轉壞,慢性病高血壓、坐骨神經痛纏身,胃腸系統也出問題,住過好幾次院。每次你回老家,父親總會探問大弟的情況,事實上大弟時常打電話寒暄問暖,得知父親的病情,聲調總難掩焦急與難過之情,最悲痛的是父親離世那天,他抱著父親冰冷身軀嚎啕大哭:「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如果可以重來,大弟從檳城午夜抵達桃園機場,你該去接他直奔新營醫院的,或是隔天早上他搭自強號,問你在新營或台南下車好,你不會建議到台南,你接他再一起去新營的。這二三十分鐘的差遲,造成來不及告別的椎心之痛,你自責,大弟更是哭喊著,父親一定生氣了才沒等他,他是多麼的不孝。繼母百般安慰說父親知道他回來了,才安心離去的。算算時間,自強號不是正好經過新營嗎?看到父親安詳的臉龐,大弟才稍稍釋懷。 父親不在後,不知怎的,你跟大弟聊天時常拿白咖啡當話題,回憶父親第一次喝的景況、那只裝滿咖啡包的行李箱、被耆老稱讚父親扯胖的臉龐,除此,你最想跟大弟說出口的,就是向他道歉。 前幾天,大弟來電說他已打三劑COVID-19疫苗,他們太平九皇爺誕慶典要齋戒茹素、立燈嵩走平安橋來驅除瘟疫。你又提及這些,「大哥,別把遺憾老攬在身上。這四年來,謝謝你讓我重享白咖啡的美好,一直都甜在心頭。」他的腔調帶點感傷:「只是,唉,阿爸走了,再也沒機會去大賣場刮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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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親愛的你

■陳韻如 我說∕我受夠都市∕沒情沒義 你送我到古都訪城∕到稻江尋舊 見聞城門舊事 和你復古   我說∕我受夠鄉林∕沒滋沒味 你帶我去奇萊聽海∕去諸羅觀山 景緻山海連天 與你富麗   我說∕你對每個人都噓寒問暖 你∕不解釋 陪我生老病∕懸命至此 證明∕愛我的時候 很專情 我∕不回答 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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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黃昏從不贅語

■蘇家立 給我一個生鏽的十字架,我需要在乾涸的井中獨自祈禱。嗅聞著發霉的泥味,讓不再純澈的月光洗滌,我相信,所有謊言在喪失言語的夜晚,是不存在的一種戲謔,予人甩頭離去的失落。而我在失落的盡頭,踏著影子的殘骸,企圖彌補某些足跡,所需要的信仰。   請給我一個不顯眼的綽號,用不夠輕柔的嗓音叫喚。說服力太強的名字,容易鑑別一個人的價值,在短短幾個音節之中,便能決定一個人初步的看法。那樣太可憐了。擁有一種輕率的憂鬱。不管被嫌棄還是憎惡,一個人要有個綽號是必須的,就像月亮有不同型態讓人為其命名。   我只是在等黃昏耀眼的餘暉,慢慢灑滿衣袖旁,塞滿空白回憶的角落罷了。有人說焚燒時間是可怕的,我深深體悟到這句話的恐怖,是從天空墜毀在手上開始。隨著年齡增長,會發現天空不像小時那樣湛藍,而且有許多雲朵遺留的騙局,一滴滴雨淚紛紛傾降,蘊含些許哀傷,儘管跳著輕盈的舞步。但沒有人穿著盛裝,也沒有人收到邀請函。   於是詢問,成了夢的延長,表面的意識明朗化,像一張雪白的紙,供慾念的顏料盡情塗染,一幅幅只能放在心中的圖畫,便霸佔了他人的想像。詢問的對象和主題,都在圖畫之中,闔上雙眼努力觀察,自己的國度將會牢固,成為夢的地基,然後築一個摸得著的海市蜃樓。而時間在此刻靜止,不說話將成為人人共通的權利,每個人都可冠冕堂皇的當主角,隨後不經意與彼此擦肩而過,留下淡薄的足跡。   在海邊捻著細沙,讓它們從掌心慢慢滑下,一點一滴漏盡,我們擁有太多的時間。堆起沙堡,即使在海潮的侵擾下,從未成功過,但那是種證明,與海有牽絆的甜蜜。赤足,裸胸,毫無遮掩在波光粼粼下,訴說一個人的傳說故事,等待沒有聽眾的瞬間,沒入海底,孵化成絢爛的泡沫,在眨眼之中,夕陽已經貼近海平面了。   呈大字形躺在臥室的床上,百般聊賴翻閱床頭讀了多次的小說,在呼吸逐漸疲憊之時,毫無警戒睡去,不管燈是否亮著,書本是否掉落床底。在睡眠之下,一切僅是儀式的先置行為,專門作為祭品的象徵。不自覺流出的唾沫,濡濕習慣柔軟的枕頭,我相信我的肉體沒有醒來,但我的精神卻隨著夢話溢出,消逝在狹小的空間。我,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喪失純樸的自我,在每一段深沉的酣睡中,錯過某些持續點燃的燈光。和大家一樣,不懂得醒來。   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依稀模糊的記憶就是兩句自編的歌詞:寒風的彼岸是輕柔,訣別的惡夢是重逢。搭配某種曲調玩味地輕吟,赫然發現自己原來就在歌詞中,與一個個等待故事的字摩擦出火花,點燃不起眼的記憶。這時我還不清楚,焚燒過的記憶,更容易回溯,因為早已成灰,而沒有重量的負擔,將仰賴一縷清風無怨的扶養,吹拂到每個人的心中,蛻變成種植希望的沃土,那也是一種「醒來」的方式。   而你還在誰的墓地,找尋著自己失散的名字?我正躺在床上肢解名字的奧妙時,你滿臉污泥在做些什麼?讓一把鐵鍬沉默,或許可以治療土的哀傷。不說話不是一種冷漠,而是與喧囂的單調做個區別。看著磷火從頭上飄過,想必激起你想飛的慾望,十字架放進懷中,念幾句悅耳動聽的聖語,也許下輩子,我們都會是天使,只是我們需要離開這片墓地,放下手上那顆對著我們,發出輕蔑笑聲的顱骨。   如果連下午也開始有了性別,那是多麼有趣的事?那麼我們要如何分辨,哪個黃昏是即將分娩,生產著霓霞的婦人?激烈盪落著冷雨的,是否是個青春浪漫的小女孩?在談論這些問題前,請撿起你破舊不堪的球鞋,追逐著黃昏,找尋希望的盡頭,可能將有一個令人好奇的答案,在人心中微泛漣漪,倒映著在井底,也曾經看過的一片天空,那樣勾勒人無垠的思緒。   而我在這朦朧的午後品啜著濃郁的奶茶,欣賞一幅盈滿詩意的繪畫。不需任何理由,不追求任何理想,只是靜靜看著時間緩緩移動,不管是在指尖還是眉心,吊橋在某個緊張時刻一定會斷,這是小說中氾濫的劇情。我這杯茶也是符合任何編織一段浪漫故事的配角之一,而它正流過我的喉頭,將帶著餘溫的褐色液體,注入另一個充滿好奇的空間,消化一切疑問,然後故事醞釀著,咀嚼所有細節,分析所有營養素,迎接傍晚姍姍來臨的糗姿。   在井底,我逐漸失去時間。嚴格來說,是脫序的存在。瀰漫著惱人腐臭味的井底,散落著小動物凌亂的骸骨,我為什麼不感到悲涼?那是種必經的過程,需要一些祈禱與安慰。沒有人知道井為什麼乾涸。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蔓生著疑問,不斷地刺激人們旺盛的幻想,以及難以遏制的憂傷。於是這世界開始嘈雜起來,乾涸的井開始從人的便利生活中消失,蹲在井裡杜撰自己招攬計程車的認真模樣,在這些燦爛的夜晚,可能孵育著更多黑暗。更多人選擇拋棄名字,拿著十字架禱告,儘管在實質上,他們都不再活著。   會不會醒過來,發現這些只是利用尺規作圖完成的片段之一?有些人慣於在釐與釐間建築城堡,實施不說話的政策,無異於一首歌還沒唱完,就說它好聽一樣。十字讓人有安心的作用,於是你告訴我,今天的黃昏很十字,這樣抽象的話,我希望帶回寢室,在我僵硬的床上思索,而後藉由我發腐的綽號,還給你一個交代,當然,符合你床邊備用的童話,那些預設好,令人熱淚盈眶的空白劇情。 也許我只是在等個答案而已。在每一個容納光的夜晚,我發覺星星的胸懷可以包容整個世界的任性。就算沒有答案,習慣沉默,會是最為善良的回答。   你醒了嗎?我拍拍你的肩膀,以異常的語氣詢問著。你只是靜默倒下,化成一具缺乏血肉依附的骸骨,散落在我躊躇黃昏的腳邊。我不發一語,將胸前的十字架悄悄放在你心臟的位置,離開。事實上,我也還沒醒。爬不出深井的我,總是站立成書本中的樣子,一直在途中,被路過的旅人深情翻閱著,而我從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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