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蒜頭餅

■許淑娟 假日老街人潮擁擠,迎面而來陣容浩大的進香團,大家有默契讓出通道。 等到熱鬧的隊伍走過,他不見了。剛剛還在。她四下張望,在前面嗎?往前走,人來人往的身影,沒有他。要回頭找?還是先打電話,包包裡翻了又翻,找不到手機。掉了?放在車上?「今天不該出門。」她懊惱地想。 本來今天他就不想出門。他喜歡安靜,尤其不愛人擠人。「妳那麼瘦小,很容易丟掉。」他打趣地委婉抗議,但往往還是配合她。遇到人多的時候,緊緊牽著她的手,免得她走失。今天他卻沒有。 隨著人流,腳步向前。陣陣飄來濃郁的香味,路旁攤位擺著香菇滷肉、冬瓜肉餅、鴛鴦餅、綠豆椪、風吹餅……大大小小的古早餅,目光停留在如兩片厚唇微合的蒜頭餅。它溫熱帶嗆的香氣,彷彿沁進細胞,醒腦似的招喚她。去年她被這香味吸引,當下買好幾個,後來又意猶未盡宅配寄送。只是寄來的餅,香氣弱了,好像味道也減了幾分。 「剛做好的蒜頭餅,最香,最好吃!」滿臉笑容的阿桑熱情招呼。 她尷尬微笑,低頭離開。她一心只想趕快找到他。他在哪裡?快走到天后宮了,此行預定的目的地。他會不會在那裡等她?她加快腳步。 天后宮裡摩肩接踵,人潮一波波湧進。她擠身其中,不停穿梭左顧右盼,黑壓壓人海,怎麼都找不到他。匆匆上完香。進香團正在舉行進香儀式。滿身大汗走到廟口,已近中午,太陽正炙,又熱又累又餓。廟旁小吃店人聲鼎沸,有她愛吃的蚵嗲,酥脆外皮裹鮮美蚵仔滿滿韭菜。待會兒,看到他,就可以一起去吃。找了較陰涼處坐下,望著川流不息的善男信女。她努力想記起,剛剛有沒有許願?還有要去求籤的。計畫全被打亂了!「今天真不該出門。」又浮上心頭。 進香團離開了。她也起身,走回停車場。中午後,遊客更多,喧嚷卻讓她虛脫,腳步越來越無力。又經過賣餅攤位,一股濃烈辛香襲來,振奮起精神,一路跟隨…… 走到停車場入口,遠遠的,一個熟悉人影,向她跑來。 他牽著她的手,走向停車處。 打開車門,溢出撲鼻的蒜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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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人的……

■林煥彰 一個人的,什麼都有了 一個人的,時間 一個人的,海 一個人的,陽光 一個人的,午後 一個人的,一杯咖啡…… 我,什麼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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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七十過後

■周曉明 我喝一杯咖啡 換了一個悠悠的午後 貓 就在我的桌底休憩。 時而搔首,時而昂首睜起綠色的眼睛 看著天空。 我用一個回憶 換了一聲長長的唏噓 你 就在我的身旁站立。 時而提醒,時而陪我聊起泛黃的往事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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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我知道這不是鄉愁

■湯長華 老同學是電影攝影師,他的工作就是全世界勘景拍片。自從撥接網路出現,他偶爾Email我,述說著他人在哪裡,碰到哪些人,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郵件附加檔案通常是幾張他隨手拍下的相片,上海的老理髮師、改裝成六零年代的紐約地下鐵場景或是巴西貧民區某個用大眼睛望著鏡頭的小女孩。我羨慕他四海為家,常常期盼他告訴我更多故事。 在我工作最倦怠的時期,恰好也是廉航興起的年代。有天花了一整夜盯著螢幕上飛往清邁的促銷,天亮前刷卡確定機位。 等到真的抵達清邁,竟開始有點發慌,想到要自己玩兩個禮拜,就好像突然中了九億樂透卻不懂怎麼花。手裡緊緊捏著地圖,我跨出民宿,覺得也許能用雙腳走遍這個有方正護城河的老城。 在十一月涼爽氣溫的陪伴下,一路探訪靜謐佛寺裡繽紛的紙藩及牆邊冒出的小花,與新潮咖啡店或傳統市場裡滿出來的各路遊客擦身而過。累了隨意找路邊小店休息吃飯,吃了最貴的一碗湯粉(朋友笑我被坑)也只花六十銖。某日下午經過香蕉煎餅,抵擋不住微風不斷飄送來的焦甜香氣,上前點了一客。曬得黝黑的小販,熟練地將香蕉翻面,嘴角微微上揚,我心裡納悶,就算整串蕉都賣光,到底能賺多少?但他看起來如此快樂,我開始懷疑自己天天在瞎忙什麼? 每晚走回房的路上,總會見到一群群年輕觀光客從一個酒吧逛到另一個酒吧,嘻嘻哈哈高談闊論,似乎很享受他們的旅程。雖然也很想來一杯,不過在外旅行,我一個人是不會去喝酒的,可是必定網咖報到,跟台灣的朋友MSN,因為整天也只有那段時間能與人深刻互動。 其實一路上還是遇到蠻多友善的人,民宿老闆天天跟住客問好;問路時,當地女孩騎機車載我找路;跟咖啡攤買咖啡換零錢進洗衣店洗衣服。除去必要的對話,不斷地行走與拍照,一點一滴的感受累積在心裡,卻常常一整天也說不到五句話,到假期的尾端,整個人悶到出汁。 旅行給人許多美好的想像,包括許多不切實際的憧憬。 我告訴自己:「妳可以一個人到處去也不害怕,但妳這輩子都不會變成像同學那樣的旅人。」 好吧,事實證明我旅行需要旅伴,如此而已。 之後開始常約朋友同遊泰國,有回下午頗晚才到埠,放好行李即刻衝下樓,大夥分頭與街頭小販買大把烤肉串、烤魚、糯米飯、裝在塑膠袋裡的涼水,站在馬路邊,像餓死鬼一樣囫圇吞,大喊好吃好吃。 吃飽後索性隨意亂走,瞄到中國城一間裝潢停留在六零年代的咖啡廳,我們變成經過糖果店就不肯離開的小孩,臉黏在窗戶往內看,彷彿花樣年華裡的梁朝偉跟張曼玉隨時會出現在「沙發卡位」吃黑椒汁牛扒。再走一會兒,碰到香蘭醬蒸吐司專賣店,一群人歡呼尖叫,進去又是飽餐一頓,一切都是甜的,血糖暴升讓出遊情緒高漲得要爆炸。 直到夜幕低垂不知身在何處,趕緊找車回飯店。運氣好攔到兩台嘟嘟車,吱吱喳喳英泰夾雜喊價,憨憨的司機大哥們給了個好價錢,順利一前一後一起出發。車上裝飾的粉紅燈泡,閃著粉紅色的光,穿梭於曼谷街頭緩慢前進的車陣,下車時我們的瀏海被南國潮濕的空氣溽成一片黏在額頭。 回到有冷氣空調的舒適客房,不知誰從包包拿出一大袋炸昆蟲(蟋蟀之類的,沒有八腳蜘蛛),在梳妝台上排成隊伍後得意的說:「妳看,攻殼機動隊。」然後開始大嚼。 四天掐頭去尾,只剩一點點時間可以玩,可是我記到現在。 假期多一點的時候,適合探訪長住曼谷的老友。這時出門又不一定要去什麼景點了,白天在捷運車廂、餐廳、超市不斷講話,夜晚又回到住處陽台喝酒捲菸聊到天亮,眼睛都睜不開了才各自回房暈倒,一次把幾年沒見的話都講完,最後在機場離別時相擁大哭。 拉回飄遠的思緒,心裡有點懊惱,今日工作老是分心,不知不覺已十二點半,正是上班族想破頭也想不出吃什麼的時間。 跟著同事到大學附近一個擠滿餐廳人車爭道的小街,拐進橫巷,爬陡窄樓梯到二樓,原來裡面藏著小小飯堂,生意興隆,五六張小方桌,只剩一張空的。 我坐下,身後是一桌洋人學生,身形高大,圍在一起聊天吃飯。耳邊傳來泰國流行音樂,菜單上列出各式打拋碟飯、泰式炒粉、烤雞、咖哩、冬陰功湯,還有橘、粉、綠顏色的泰式奶茶。 此時隔壁起身結帳離開,一位背著書包的男生馬上坐下,熟悉地與店裡工作的幾個年輕人用泰語寒暄,整個空間的氣氛瞬時改變。 一邊畫單,我們不約而同嘆氣:「唉,好想去泰國。」 吃著打拋豬肉飯,想起去年此時,武漢肺炎早已擋不住,不知多少人旅行泡湯,我也只能取消泰國行程,算了算,已四年沒去。 叫了埋單,轉頭跟同事說:「這裡的氣氛實在太道地了,剛剛差點脫口而出Tao-raiKah?(多少錢)」 走回車子的路上,我又自顧自地繼續說:「水,nam。冰塊,nam keng,就是硬的水。廁所,hong nam,直譯就是水的房間。生日快樂suk san wan geuod。」 同事聽了拍手大笑:「好厲害。」 一頓午飯,到泰國玩了一個鐘頭,像愛麗絲夢遊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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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看破

■尋國 年過八旬的奶奶如今一人獨居,縱然身患糖尿、心臟等疾病,仍喜食重口味,藥時常不按時服用,不時僅聽收音機那端開立的處分而忽視醫囑,或聽信鄰人轉述的靈丹妙藥。不論母親如何苦口婆心,多年的觀念已是根深蒂固,總讓母親煩憂她的身體健康。意外來的突然,一個摔跤讓早已骨質疏鬆的她越發虛弱,即使她尚稱硬朗,一旦意外再度敲門,後續的照護、費用如何處理,已不容姑息耽擱。 問題明確,但解鎖的鑰匙難尋。奶奶已無工作能力,也沒有保險,除老人年金、母親給的孝親費等,僅餘獨住的房子。將來若有醫療、安護等需求,實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感。五位女兒除母親外,孝親費的承諾早如天邊雲彩散去;關於奶奶的照護,在家庭會議上頻頻打成死結,總不見人上前只聞法螺響。 幾度勸其尚能自理時處理房地的將來,她始終不願接受,深怕任何舉動將失去容身之處,再者房子仍在她名下,幻想將來欲取其屋者,自應對其盡奉養之責,即便其他女兒與她的接觸屈指可數。曾幾何時家不再是安心的避風港,反成為衝突、不安的源頭。將房子鬆綁,不啻承認自己的無力;將房子緊握,又未能讓其他女兒回首。 回顧爺爺臥病時,訪視的女兒迫切的不是他的安危,而是關心財產安好與否,提到照護時強調其出嫁之身;涉及遺產時又強調也是女兒血脈。悖論的聲音雖從過去迴盪至現在不散,奶奶置若罔聞仍不願看破,只因面對現實的苦令她不願下嚥。 母親早已看破那脆弱的姊妹聯繫,僅盼奶奶未來頤養天年,望她看破並生前作主。回首過去,奶奶對待子女的態度形成今日局面,雙方各有失衡感,然平衡與否終取決於心中的界線。那鑰匙奶奶始終緊握,直到看破的開關跳停,始體會過度緊握終成空,最終回歸自己願不願轉動鑰匙、鬆手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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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破洞

■忍星 你揹著整個天空 雲,不規則破了洞 陽光滲不下來 你悠遊幽深海域 甘願做縮頭 不完整的 自己   臭氧層也破了洞 陽光卻熱情撕開 天空的面具 讓海 浮盪幾塊 破碎的陸地   世人稱許你命硬 揹著龜裂的身軀 絕不孤獨上岸 絕不離開浩瀚 傷害你最重 擁抱你最久 的海     註:一隻在小琉球海域生活的母綠蠵龜,近幾年陸續被潛水人員發現其背甲有船隻撞擊或螺旋槳打傷而造成的破洞。潛水人員形容她是「命很硬的海龜」,又心疼地送她「小破洞」的外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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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遲來的字句

■黃厚謙 我仍然記得那是好個豔陽天。那時你我都還單身,要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你開著你那臺二手車載著我從台南出發,繞行墾丁朝花東前進。天好熱陽光好是刺眼,我身上的底片機後來三卷底片全部露光,漾著金白色你我的臉龐。我們路過墾丁,沒有去看草原,因為在山的另一頭有著成片的花海還有白浪。我們去吃四姐妹牛肉麵,吃池上的肉包,坐在近海的涼亭看著從山壁中央緩緩而過的火車,你笑著,我也跟著笑了。 晚上我們開進台東,隨處找了間旅店歇腳。進去沒多久房間內的電話就響了,問我們有沒有需要。我疑惑著需要甚麼?你只是笑笑回說不必。我從背包拿出特意準備的煙斗,準備學讀書時候教授那樣吞雲吐霧。東部的夜太深我無法入眠,便拿起白皮日記本躲進廁所寫日記。興許是開了一整天的車你累了,我在你的呼聲中寫下一字又一字的遊記。 在花蓮路邊有好大的遊客中心,我開心的拉著你進去,逛得比以往一同去水族館時還要仔細,趴在窗邊的郵筒旁寫明信片。這是從小和父親一起的習慣,父親以往時常帶我出遊,然後在本子上蓋印章還不夠,還要另外寄明信片回家才行,紅紅藍藍的好不熱鬧,就像現在你帶著我一樣。我問說你不怕和我出去玩無聊嗎?你說旅行重要的是人,去哪裏其實你並不是太在意。 後來挑了一塊當時很流行的木頭明信片要給你回家掛著,如今仍然懸在我的書桌前。中元就要到了,不曉得你在那邊過得如何。希望你不介意我私藏了這麼些年,今年我會同些紙錢一起寄去給你,要記得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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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續命

■紫水晶 住家前面有塊空地,地主租給他人做停車場之用,不久前,空地裡的一棵大樹被砍掉了,似是為了可以多停一輛轎車的關係。 每當我往窗口望去,見不到熟悉的那棵樹,在夜晚,也沒法再聽到它與晚風婆娑的聲響,頓覺有些感傷與惋惜,那麼大的一棵樹,要花那麼長的時間生長,可拿電鋸砍斷它,卻只要一個念頭,一個瞬間。 母親告訴我,那棵樹的根還在,或許還會萌芽,這稍微減緩了我的感傷,它或許只是換了新的樣貌,新的形式,新的形態,有了新的自己。 就像有的人即使離開了,即使逝去了,沒法再見到面了,可那抹魂始終會在,即使改變了樣貌,經過了漫長的時間等待,但只要有緣,總有一天會找到對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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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96.富貴人人所愛,但托爾斯泰卻說享有富貴是不幸之事。托爾斯泰的話自有其可信之處,亦有其可疑之處。 97.所有的肯定是一種否定,正如所有的否定是一種肯定。 98.所有的生都步向死,所有的火燃燒,便奔赴熄滅,所有的花朵綻放,便朝向枯萎。明白這些,悲觀者更悲觀,樂觀者更樂觀。 99.車站給人一份拉扯、撕裂之感:一邊朝向相聚,一邊朝向分離。 100.仰看滿天繁星,或俯瞰山下燈火,很容易使人成為哲學家,你知道那裡有一顆星或一盞燈就是你。但你又站在之外,看著自己。這是一種既超越又融入的奇妙的視角。你既是又不是自己;別小看這個,那是成聖成神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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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謝謝您,確實好用

■林熹 在繁複且多元的城市結構內移動,比起搭乘捷運,我更愛坐公車。 捷運是相當便利的交通工具,但搭乘會在城市大街小巷左彎右拐的公車時,車內、車外皆是風景。 我很喜歡搭乘從台北往淡水方向移動的957公車,特別是黃昏時分,總能看見十分美麗的觀音夕照。觀音山即在眼前,公車在洲美快速道路上一路奔馳,鹹鴨蛋蛋黃色的太陽正緩緩靠近觀音山…… 或者最近七月初搭乘小15上陽明山時,暫時擺脫手機的禁錮,抬頭看向車窗外,會看見一片一片漂亮綠色當中點綴柔嫩的紫色,那是紫色喇叭花。深綠淺綠中的點點小紫,彷彿是陽明山白日隨處佈滿的可愛小星星。 記得有一回從陽明山上搭乘公車下山,甫上車,車內座位已坐滿,我握緊金屬桿子站著,前方座位是車體的前半部,設計如同平快火車那般,乘客是兩排面對面的座椅,中間隔著走道。 因為在走道上站著,坐著的乘客抬頭便能與我四目相交。起初並沒有特別注意到,實在是座位上老奶奶的雙手技法太過純熟,慢慢吸引我全部注意力,令人當場有種不在公車,反倒像在看街頭賣藝那般嘖嘖稱奇。 老奶奶腳邊有一個籐編的提袋,提袋內裝著不少東西,其中有一疊厚厚的紙,全是房地產廣告裁切下來的紙張,有大有小,有正方形也有長方形。老奶奶雙手十根手指如翩翩飛舞的蝴蝶,轉眼間迅速摺出一個打開後內部體積頗大的垃圾紙盒、一隻小鳥、一隻小青蛙,動作之靈活絕不輸給年輕人敲擊鍵盤時的快、狠、準。 每摺好一樣,老奶奶會「親自檢驗品質」──打開垃圾紙盒看看是否牢固、拉拉小鳥尾巴看頭會不會動、按壓青蛙看是否能彈跳。巧手於眼前翻飛如藝術,老奶奶雙手毫不猶豫的動作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我只能張大眼睛看著,努力想研究這些東西到底如何被摺出來,但眼腦並用的我,根本跟不上奶奶如振翅飛翔的摺紙手速。 大約察覺我的目光,老奶奶忽抬頭看我一眼,將摺好的小動物們收妥,彎腰,從袋裡挑出一張廣告紙,正反翻看數次,最後決定讓擁有藍色天空的那一面朝上,開始動手摺。 不到半分鐘時間,一隻青鳥完成。老奶奶迅速「驗貨」,動動鳥尾巴,鳥身與鳥頭跟著往下動幾下,像在吃食喝水。驗完貨,老奶奶抬眼看我,我朝她比個讚,小小聲告訴她:「可愛。」 老奶奶沒說話,亦不動聲色,將青鳥小心收妥,彎腰,又拿出一張紙,同樣正反翻看數次後才決定哪面朝上開始摺。不到二十秒功夫,一個內部空間更大的垃圾紙盒完成。老奶奶撐開紙盒,滿意悄悄爬上嘴角,抬眼看我。 「這個可以裝很多垃圾又牢固。」 「厲害。」在下實在佩服。 「這簡單。」老奶奶又亮出一張廣告紙。這次像是刻意放慢動作給我看,足足花了之前兩倍時間才摺好。 我仔細盯著看,差點錯過下車站牌。 大約見我匆匆按下車鈴,老奶奶動作矯捷抽出之前令我眼睛為之一亮的小青鳥,遞到我手邊,輕聲說了句。「送給妳,很好用。」 此時公車已停下,我連忙道謝,收下意外的小禮物後跳下公車。手裡握著不認識老奶奶相贈的可愛禮物,眼睜睜看著那輛公車逐漸開遠。也許可以坐遠一點再下車?反正到時候跳過馬路走到對面站牌,同樣能回到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而有些人一旦匆匆相遇而過,便是一期一會,恐難再次碰面。 我站在路邊站牌底下,學剛才老奶奶的動作,動手拉拉鳥尾巴,感覺整隻小青鳥宛如在掌心中動起來,又打開垃圾紙盒,把整個左手放進去,驚覺內部空間竟比我的手大……感覺可以裝很多很多東西。 這時候我才慢慢理解過來,下車前老奶奶那句「送給妳,很好用」其實應該拆成兩句話,只因下車太匆匆,才精簡為六個字。 也許老奶奶真正想說的是:「青鳥送給妳,紙盒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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