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憶姊(散文詩)

 ■顏曉曉  漫長的四十年,歲月奔流了年少時的記憶。唯獨存放在的紅蘋果,親情的滋味久久無法揮散。  那是雨後的下午,慵懶的身軀被電話驚醒,妳猝死的消息鋪天蓋地而來。無法置信的腦海笨拙地佇在電話旁,直至被父親兇狠的一巴掌打回現實,抽噎的哭泣開始在我生命中徘徊。  偶而憶起年少時一起跳格子;偶而憶起我愛哭,妳愛笑;偶爾憶起我拖著鼻涕被狗追、妳拉著我奔跑又跌倒的畫面。  偶而會想起,妳砸掉小豬撲滿裡的零錢,為病中的我遞上一顆超大紅色蘋果,妳臉上心疼又碎念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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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浮世茫茫雨紛紛,似一夢

不要輸給逆風,與其努力克服弱點,不如用優點拿下第一名,調適如萍人生。  ■陳銘磻 〈要像陽光一樣自豪地燦爛〉  清早醒來,都會強烈感受,又能多活命一天了。  到名叫柳藏經的文友在臉書寫到:「人生痛苦的原因,不是因為輕蔑自己的人生,而是看著別人的人生,嫉妒別人的生活,羨慕別人的際遇,對照自己的失落,而產生的痛苦。」  我可能無法清晰記憶十年前、二十年前某一天發生的事,然,不等於那天沒有活過;我可能記不起前一世發生的事,毫無疑問,確曾活過那麼多世,只因不肯勇於面對生死循環。  人生不就是從地獄爬回天堂,又從天堂掉到地獄的輪迴?  這樣說,昨天的塵沙日月可能是天堂,今天可能變成地獄;就像聽見「我愛你」會把人從地獄拉到天堂,聽到「我不愛你」會把人從天堂拉回地獄。  不論生命走上哪一條路,忙碌或平庸,或許做了好事,成功機率會被累積起來,好運也會接踵而至;人之所以遵行這種沒得根據的道德觀,是存心想要做出無法準確選擇的運勢,讓運氣天平稍微靠近自己。  不是每個人都明白如何做人,無法如願的空虛時而化成烏有,你問我為什麼悲傷?浮世波濤,一躍而過,我會說,把見不到人的思念,如雲,順從春風飛進天空,一片、二片,珍藏心裡。凡事養成習慣,時常對家務身不由己,對經濟束手無策的人,容易認為天經地義。一個人的行為,是活過的痕跡,也許一時看不見,但會留在別人心裡,成為他人數落的工具,例如習慣被當好人相待,代價就是不斷被使喚、利用。  不要輸給逆風,與其努力克服弱點,不如用優點拿下第一名,調適如萍人生。  記住,陽光只在懂得欣賞生命的人身上燦爛,受委屈,不該把造成不順遂的後果怪罪別人。做不對事還一味推諉塞責,人生就很難向前。  眼球向外投射,從來只看到他人的不完美,根本看不見自己的真面貌。向著光的方向前進,影子落在人後;背著光的方向而行,人就落在影子之後。 〈苦命,連牆角的灰塵都懶得清掃了嗎?〉  六○年代末期,播映近三十年的日劇《男人真命苦》,描述時常無故離家,在外飄蕩久了又會自主回到故鄉奉獻的熱血青年,人稱「瘋癲阿寅」的閒人車寅次郎,漂泊、風趣,好為鄉民帶來歡樂的曲折人生。這樣一個以開朗心胸面對苦難生命的男人,豈是命苦?  男人拚命工作的成果,大都是在汗水中完成;男人的事業沒有早鋪設完好的路可走,只有勇敢走過就是路;男人的苦命是流汗犧牲的勞動美學,女人的苦命是流淚奉獻的感動美學,為了安心奔走崎嶇路,有些運命要以豁達看待。幫我們棄擲憂傷的,不是海風、太陽,而是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淋漓盡致的洗滌身心。  德川家康說:「天下是等來的。」這句話聽起來會不會誇大了點?是不是只要活得過久、活得機智,天下就是你的?記得不要把強勢情緒轉嫁身邊的人,強大的能量很快又會反彈回來。尤其,當你的人生糾結成一蹋糊塗,不易釐清時,更該懂得靜心。  《男人真命苦》講的不是男人養家、女人持家多麼苦命,男人就算無法成就開路先鋒,也要像女人成為能在背後幫助男人的推手。「謝謝你把我放在心上」想要擁有豁達,就善待人生,不必為能否成為社會菁英而牽絆掛心。  誰知道咖啡從濾壺滴落,第一滴最醇香,最後一滴最苦澀,所以最後一滴絕不能倒入杯裡?不賣咖啡的人誰會知道這個訣竅,開過咖啡館的人也不一定有經驗。  每一個人今生的命運和成長,像海洋一樣,寬闊而綿邈,人能從中汲取多少水量,全由攜帶的容器大小決定。  人啊,獨愛養身之鑰,不知養生之要;只顧保全性命,不懂品嘗人生,偏偏又推說人生苦多於樂。就像知識是拿來使用的,不是用來炫耀的;經驗是用來傳承的,不是拿來賣弄的;人生是拿來創造的,不是用來浪費的。  人生苦短多荊棘,連牆角的陳年灰塵都懶得清掃了嗎? 〈亂哄哄的人世,別被陰影吞噬〉  日本推理小說始祖江戶川亂步,塑造不少知名漫畫人物,明智小五郎是毛利小五郎原型,江戶川柯南是柯南原型。一九二六年,長篇連載推理小說《奇幻島》、《矮人》,讀者反應不惡,卻有人認為他的文字粗糙,甚而批評「亂步的偵探小說已經滅亡」。  禁不起嘲諷,玻璃心發作的亂步,斥喝:「你要是批評我,我就不寫了。」果然停筆不寫。直到讀者一篇投書〈亂步即將復活〉挽回心意,再度創作《妖蟲》、《陰獸》,眾人熟識的明智小五郎的形象才逐漸明朗。  憤怒,是人性最愚蠢的情緒,而人的表情正是情緒線索的脈絡膜;壞脾氣的江戶川亂步,豈會不知偏執的憤怒會成為他人閒聊時,最好的下酒菜。  情緒中有一種撕心裂肺的衝動,有時最難啟齒的被誤會、被懷疑,根本不用發怒,會憤怒是因為心意沒有合適傳達,心焦氣躁而已;更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沒自信而心生恐懼的瘋狂表現。意思是說,不要讓任何激烈的語言、行為占上風,否則人會被圍困在怨憤的痛苦牢籠。  依存在情緒下過生活的我,常使身心痛苦,那是因為被任性的脾氣束縛。  任性就像一張紙,吹彈可破的紙,是比黑夜更深的黯然,比噩夢更慘的恐懼;最愛的故事常在黎明前稀釋,徒留惆悵。  這些都說明生活在密集空間,以致忽略讓自己破繭而出,抽離擁擠,平靜吸取一口安生之氣。是的,有時對世情了解不深,反而自在。  經常憤怒,無意改變、偏執己意,那就和人情世故保持距離,否則傷害無盡。容易被激憤是因心浮、沒自信,形同中計,順了對方的意。  溫柔和傲慢好比天使和魔鬼並存人心,除非憤怒無人性,否則有天使的地方,魔鬼必定不敢造次;溫柔應世,傲慢必將遠走高飛。天知道,衡量修持的標準,在於懂不懂如何控制行為。  記得有耀眼陽光的地方,也會有厚重陰影,別被陰影吞噬。 〈想像力超過一定範圍就成了笨蛋〉  相信世界一定有一個或更多個想法跟自己相似的人,也許一輩子不會遇上,但確切有這種人存在;如果奇蹟般遇到,算是福氣。  到底我是在什麼時候遇到你?年年夏季如期而至,我在每一段眼明心亮時,遇到的都是你。所以要跟你說,人一生能安穩機會的方法很多,看準時機放手一搏,總有一天,原來沒料想抓住的東西,倏忽出現。過去做過的事,無論成敗,記得或遺忘,都將豐富今天的生活,開啟未來機遇。  時機不是靠想像便能獲取,世上並不存在純粹的想像,想像力超過一定範圍就成了笨蛋。  尼采說:「那些聽不見音樂的人,認為那些跳舞的人瘋了。」人終其一生大都困在自以為是的世界,武斷權衡事端輕重,不明白認知是格局,擁有識別能力,不盲從,才能寬闊眼界,對內心說實話,坐井觀天只會茫然。  而機會是認知的明證,只要掌握機運就擁有可能。人要是成為機會的奴隸,它會緊抓人心,直到死去才肯善罷干休;等待機會可能讓身心分離,創造機會可以把能量結合。  別為跟力量相當的人祈願,而是去為能力不足的人伏祈,確信世間猶有守護神,無時無刻在危機發生時庇佑,那守護神就是本心!  記著,認識不一定是朋友,能結識有情義的人是好運,不要苦心懇求別人給你機緣,要做個能給別人帶來機運的人。天不給機遇、人不給機會,沒關係,隨行相伴有機緣,可讓人獲得能量,就算到老也不會貶值。  為了幸福,應嘗試給人溫暖,即使起初不是真心也無所謂,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溫柔敦厚的人,因為給人機會是福分。  用奇蹟換來的機運無法長久,不論來歷不明的奇蹟發生在春或冬,我們的確要把自己暴露在熾烈陽光下,討自己歡喜,再以燦然夏季迎接秋日豐收的心情面對生活,而不是一味坐等奇蹟到來,要是只會苦等時機來臨,意志將很難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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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潤餅

 ■貓s:h 你把 糖粉 捲進去 所以 我的舌尖 有甜味 你把 鹽巴 捲進去 所以 我的嘴唇 有鹹味 你把 香菜 捲進去 所以 我的嘴裏 有香味 你把 菜哺 捲進去 所以 我的牙縫 有酸味 吃了你的潤餅 我想哭 想起孱弱的自己 在寒凜冷風吹襲的早晨 想起好想哭 吃了你的潤餅 會想哭 不是眼眶裏有砂 是不是你把砂子捲進去 讓人好想哭 吃了你的潤餅 很想哭 不是眼珠裏有你 是不是你把關心捲進去 想到好想哭 吃了你的潤餅 都想哭 想起什麼會這樣 一定是你把愁悵捲進去 因此好想好 想哭 你把 繽紛 捲進去 所以 我的嘴邊 都菜渣 你把 黯淡 捲進去 所以 我的嘴角 有哀愁 你把 開心 捲進去 所以 我的臉上 有笑容 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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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甜廢墟〉安晴開學日

 ■劉曉頤  今天是小學開學日,安晴升小五,漸漸是個大女孩了。對我而言,彷彿也一起到達了新的階段,有股莫名的揮別歲月感傷。這個暑假,依稀相似於安晴幼稚園升小學的那個暑假,母女相偎,隱隱感到前面有些什麼要不一樣了,因此分外珍惜兩個月假期。從安晴五歲起,改成我們母女睡一個房間,寒暑假不須早起,我們天天同一個時間醒來,懶洋洋地磨蹭老半天,我珍惜地望著她初醒的嬌憨模樣,心中甜絲絲。  假日晚上,無需顧慮得早睡早起,我總在安晴央求下講故事一小時,再一起進入夢鄉。安晴依賴我的睡前故事,總說「我媽媽講的故事是全世界最好聽的」。其實,我的睡前故事就是帶領她一起探險,從糖果島到黑森林,從南北極、無人島到穿梭時空,母女一起去找「18歲時的爸爸媽媽」。我私心最愛講的是穿梭時空到安晴嬰兒期,或懷孕期,重溫她那無比可愛的樣子和腹中懷著她的甜蜜,「妳看,醫院的嬰兒房拉開簾幕了,晴晴在笑……」偏偏這類故事沒講多久就會被她打斷,對她而言,回去看嬰兒的自己是最無聊的。或者,我會編些屬於安晴有雙胞胎,或者到「晴晴島」的故事,如果看到一群一模一樣的晴晴,我一個個摟抱,多幸福呀,可她聽了會生氣,獨生女的她不容專寵被瓜分。  我想我這輩子不會忘記,安晴最初的微笑。安晴出生第二天,在醫院,我虛飄飄盪進嬰兒室裡,笨手笨腳在護士指導下餵奶,她呢,自顧自、慵懶地、與世無爭地側過那小小軟軟的頭,竟然就這麼憨憨甜甜露出一絲笑!彷彿看見一枝含苞細蕊捻亮魔幻春曉,驚喜極了。安晴,是我早就決意要取的名字,願她一生平安又晴朗。從嬰兒起就是個漂亮的孩子,遺傳父親的彎彎眉毛和美麗眼睛,還隔代遺傳地多個小梨渦,一笑或生氣,梨渦都會冒出來;稍微再大些,眼睛明顯變成迷人杏子狀,和小梨渦一起成了桃花相,許多人說,是個長大後會讓爸媽因為桃花運而傷腦筋的孩子。但我不擔心,我的安晴會在天父上帝的看顧下,一如她的名字,平安晴朗地成長。  其實,每到寒暑假,我有個自私的煩惱:我經年累月地習慣了晨讀一上午,癮頭般離不開咖啡和書本,安晴早餐完沒多久就會拉我陪她玩,我放下咖啡和書本時總不甘不願,邊陪她玩邊惦念。隨著開學日近,我總既憂且喜,和女兒膩著的時間少了,但我可以自在晨讀了。我必須很慚愧地坦白,其實我期待更多一點。  今晨,我優游自在地重讀博納富瓦詩集和讀書筆記,卻出乎意外地心不在焉,沒有安晴在一旁,少了一種好甜蜜的存在……從心不在焉到落寞,我靜觀自己的心情流轉,決定今天的工作就是寫這篇文。包括正敲打鍵盤的此時,我的心還是落寞著,瞄一下電腦螢幕角落的時間:下午2:28。我的晴晴4點就放學了。我要狠狠地摟抱,猛親她臉頰,聽她呀呀叫地抗議,看到小梨渦又冒出來浮動……我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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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走路歪歪斜斜的女子

■邱傑  第一次在社區看到那位女子時,她的身體是變形的,頭部幾乎低垂到胸前,看不見她的臉,連脖子都看不見。她正以非常艱難而奇特的姿態走在人行步道上。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是在緩緩移動,步伐因細碎而十分遲緩,令人擔心會不會走著走著突然就倒了下來。  我們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住在那裡,猜想或許是附近人家吧。可能是患了什麼重症,努力以步行來復健。由於我們走在對向,雙方相距約有十公尺,想和她打招呼卻又因她難以抬頭就作罷了。  那些天我們多次出門時都看到了她。我們有時徒步,有時開車,看到她總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像蝸牛般前行。  那時我仍在台灣職場上,假期不長,我的加拿大住居生活常都只能短暫小住,假期一結束便搭機返台,下一次再來大多都是兩三個月之隔。意外的是再來時依然在社區步道上看到了她的身影。我們的社區步道設計得很安全,比車道高出約二十公分,和車道間還相隔著草地,草地上種有行道樹提供綠蔭,隔若干之距還有座椅供人小坐。但我看到她只是行走,沒看到她坐下來休息過。  春去秋來,她在盛夏腳步不停,秋後天涼,她依然行走不停。冬天下雪了,雪深甚至厚達三十公分,家家戶戶自鏟門前雪,步道倒也維持暢行無阻。我看到她依然在走,有時大雪紛飛,我出門時常有眼睛被雪花飄進了的異樣感,我看到她行走在大雪中情不自禁又為她擔心起來,雖然步道上的積雪被鏟到兩旁,卻免不了仍有殘雪,甚至還有積冰。冷天中路上積冰是走路人防不勝防的殺手,手腳健康正常之人都難免滑上一跤,她可以嗎?何況她的步伐一直維持著一種速度,看來並未因地上路況而調整快慢,萬一腳下一滑豈不慘了?  有一段日子我沒有注意到她,不知是她走路時我總都沒能遇上,或是她換了地方走路?也許是我專心忙著其他的事而根本忘了她這個人,好一段時間之後我們終於再次相會了,若非幫我開車的內人提醒,我絕對不可能認出她來,天哪!對向步道上那位迎面行來的女士真是她嗎?我可以確定是她,因為在一遇再遇一看再看不知多少回的長期邂逅之下,我可以很熟稔她的側臉、身軀和體態,以及像普通一個大學女生般的穿衣風格,但此時她雖然和以前一樣在行走,可不知是什麼原因促使,卻走得抬頭挺胸,昂首闊步,我內人把車速放慢,讓我得以和她正面相向,我終於仔細看清了她的臉,容光煥發而散發著自信的神情,或許她是四十或五十歲之人,卻身材完美勻稱,骨架堅實硬朗,相見那一剎那我除了震驚,更是欽敬不已。  一個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挫敗總起於自信心之崩毀,相對的,最大的動力與自信之源也是自己,成就也必起自自己之堅持。從這位女士身上我獲得了這句話最具體的見證。  迄今我們仍不知她的姓名,也尚未和她攀談過一句,但是認識不認識又有什麼關係?她為我們也為社區提供了一個千金難買的高貴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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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牌坊下

■鄧榮坤 驚蟄的午後 風有點硬。淺而泛黃的故事 尾隨風於眼眸拉開了 淚,偷偷擦去時 眼角滯留笑容仍滯留於童年 兩小無猜的愛 堅持未改嫁的弱女子醒來時 淚已乾,仍挺直背脊於風雨中 以雙手厚繭呵護嗷嗷待哺的 認養而來的兒子 僅為了繼承絲縷香火 任悲歡於指尖來回穿梭 石坊矗立貓貍山公園邊陲 遊客稀少,居民已習慣 古蹟之冷清? 灰撲撲之牌坊繼續風化中 路過的遊客難免心疼 而來自泉州白花崗石之暖意 與青斗石透發的《聖旨》寒光 擦亮石坊上淡薄字跡 午後。驚蟄的風開始涼了 曾在石板路逗留的馬車 不再回來,而貼著石板路顛簸的 轎子之細長身影模糊了 唯一醒著是數位相機觀景窗上 四娘的淚痕,與牌坊下被遺忘的 陌生,以及心事之 斑剝 小記: 紀念賴四娘(1806年-1888年)的賴氏節孝坊,位於貓貍公園。 賴四娘幼時便被許配給舉人劉獻廷之子劉金錫。十四歲時,劉金錫就去世了,賴四娘並未改嫁, 劉金錫之弟將長子過繼給她,地方人士呈請旌表,而於清光緒九年(1883年)建坊。一九八五年,內政部公告為台閩地區三級古蹟。苗栗縣政府在民國八十一年(1992年)委外進行修護調查研究並斥資進行修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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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六甲阿公家

■陳冠豪  阿公家在縣市合併前的台南縣六甲鄉,雖然現在已經同屬於台南市,但距離我們在台南火車站附近的家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開車也要四、五十分鐘,因此總覺得要用不同縣市才能將這樣的距離感表達出來。  六甲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鄉鎮,比起台南山區的左鎮、大內、龍崎等地方,六甲還有便利商店、屈臣氏等連鎖商店;但如果與永康、仁德等市區周圍的區域比起來,六甲又顯得小巧了。較熱鬧的地方當屬市場周圍,附近到了晚上還有十來攤的夜市。市場裡有賣我相當愛吃的「豆菜麵」。  豆菜麵即是最普通的油麵,吃的時候淋上加了蒜頭的醬油,雖然沒有複雜的調味,也沒有精緻的配料,但單純的味道卻深深吸引住年幼的我的味蕾。有些攤販還會附上一包豆芽菜,但阿公買回來的卻通常是沒有附豆芽菜的。  阿公家位於離市場稍遠的馬路邊,是一棟四樓的透天厝。門前有段騎樓,一進門就是客廳,再往裡面走進去有以木板隔間的一間小房間與通往二樓的樓梯,二樓有間鋪著榻榻米的大房間,是我以前最喜歡也最常待的地方,可以在這裡玩各種遊戲、累了就躺下來休息。  三樓有另外兩間房間,還有一面大書架,書架上擺著許多《讀者文摘》。我和哥哥最喜歡看《讀者文摘》裡面的笑話單元,常常一期一期拿出來翻閱,看到好笑的笑話就交換著看,一看就是一個下午,下次回阿公家時笑話都忘光了,又可以從頭再看一次。  四樓則是擺放祖先的牌位,有著較大的陽台。中秋節時,晚飯過後,大家便會在四樓的陽台擺上許多桌椅,吃著柚子與月餅;小孩子們則是用一根竹竿插上沖天炮,朝墨黑的天空發射而去。  在我小時候的週末,爸媽時常帶我和哥哥回阿公家,有時當天來回、有時住上一晚,但到了農曆過年的時候,總要到阿公家住上四、五天,有時候甚至一整週。  過年時是阿公家最熱鬧的時候,住在台北、高雄的表哥、表弟都會回來六甲,六個小孩聚集在一起一整天便是玩,玩累了就下樓吃東西,吃完再上樓繼續。  下午有時我們會到附近的六甲國小打籃球,六個人剛好可以分成三對三,有時候伯父等幾位大人也會加入。打到天黑回家,回家後又是吃飯,一整個過年假期就在玩樂、吃飯與睡覺之中度過。  慢慢長大之後,玩的東西也跟著改變。小時候玩樂高積木、躲貓貓、鬼抓人;長大一點玩撲克牌、下棋;更大一點後玩桌遊。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有些親戚過年也不回去了,打牌四個人都不一定湊的齊。即使人數湊齊了,現在也不再打牌,大家看電視、滑手機,打牌彷彿是遙遠的記憶。  自從阿公與阿媽身體狀況開始走下坡後,過年時便只有除夕那天會回阿公家了。雖然不用整天被「綁」在那裡,多了很多自己的時間,但又好像少了什麼似的。這就是以前常聽長輩講的「少了年味」吧!直到現在我才慢慢體會到那種微妙的情感。  除了過年只回去一天之外,因為我與哥哥都離開台南到外地工作,平時連兄弟兩人要見面的機會都不多,更不用說是一起回阿公家去了。有時候覺得長大好像是一件件東西慢慢失去的過程,許多過去的美好時光與回憶都隨著年歲而漸漸模糊、淡去,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悵惘。但轉頭一想,其實這些東西並沒有消失,只是被仔細折疊,收藏進了記憶櫥櫃的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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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6.時間的奧秘在於時而可以隨人意願,千年一瞬,一刻永恆;亦在於不隨人意,滔滔如流,冷峻而無情。  17.藝術群體裡,唯有音樂可以完全使人脫離人生的樊籠,純粹、快樂,而獨立。音樂是純粹、中立的自然。這也就是為什麼人身處在自然,感到特別快樂的原因。  18.好文章讓人忘掉那篇文章本身。正如一個絕美的女子讓人忘掉她的肢體五官,只領受到她無由的美,猶如春雲時雨。  19.即使是矯情,也含有某種真情。即使是真情,也帶有某種絕情。  20.尼采說:「人是一座橋。」一語道出人最大的喜悅和隱痛。換句話說,人只是個過程,並非目的。如果願意,某宗教可以在這裡和尼采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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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真正的寧靜

 ■月遵魁  所謂:「寧靜是新的奢侈品。」的確,對於在雜貨店成長的我而言,最單純的夢想,就是希望有個寧靜的空間。  爺爺在鄉下有一爿雜貨店,五歲的我,就開始幫忙顧店。清晨時分,我就坐在雜貨店櫃台,熱情地與每位客人打招呼,「弟弟,好可愛啊!」每當聽到客人對我的稱讚,就有股莫名的成就感。當時天真的我,喜歡顧店的感覺!然而,升上國中後,沉重的課業壓力使我無心顧店。雜貨店的買賣聲彷彿穿腦魔音,就算我戴上耳塞,依稀聽得到嘈雜的噪音。  記得有次,有位喝醉酒的客人在店外與奶奶發生爭執,一氣之下推倒了奶奶,幾近昏厥的她,氣若游絲地喊著:「乖孫,過來扶阿嬤!」當時我正在與數學題目拔河,在書桌前不動如山,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呼救聲,等我回過神,奶奶已昏厥不醒,所幸後來奶奶身體並無大礙。但從那刻起,我被迫拋棄耳塞,必須戰戰兢兢顧店,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專心看書,如果有超能力,我多想逃到安靜的宇宙,就能全神貫注讀書。  國三那年,滿江紅的數學考卷,澆熄我對讀書的熱忱。有次,媽媽指責我的數學成績,我忍不住抱怨:「都是家裡太吵!讓我不能專心!」後來媽媽為了滿足我看書的需求,特地整理了空房間讓我讀書,然而,我的成績依然一落千丈。「袂生牽拖厝邊!」爺爺用閩南語俗語嘲笑我,認為我是自己不認真讀書,卻怪罪於家中環境。  今年,因為疫情影響,我被迫在學校的寢室隔離。一開始,我抱著期待的心情,心想可以把握時間溫習功課,然而,莫名的寂靜卻讓我不安,任何風吹草動都讓我焦慮。我反問自己:「為什麼我如此驚慌?這不是我滿心期盼的寧靜嗎?」我才發現鬱悶的思緒在我腦海揮之不去。原來,讓我無法靜下心的,不是雜貨店的喧囂聲,而是我煩悶的思緒。我一再怪罪於外在吵雜的叫賣聲,卻忽略真正的噪音來自內心的不安。  現在的我,不論身處何處,常傾聽自己內在的寂靜。颱風天,窗外狂風驟雨,我能體會明朝文人「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的心境,依然專注於自己課業。偶爾遇到挫折,內心風雨交加,我學習東坡居士「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豁達,不再埋怨雜貨店的環境,當我靜下心,生活中處處都會是寂靜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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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慢慢來,我陪你

 ■何佩梅  一個孩子不小心仆倒在地,我正要扶他起來,只見他的母親跟了上來,說:「跌倒了,自己爬起來!」我轉過頭和她不禁相視而笑。我正和母親在醫院的長廊 來回的走著,滿頭白髮的她賣力的扶著輪椅,亦步亦趨的緩步前行……  回想起四十天前,母親午覺起床,本要和費娜去散步,但叫不醒,一小時後,再喚醒她,張口卻不能發聲,右手右腳麻痺完全動彈不得。在慌亂中母親尿褲子,娜幫她更換,之後推著輪椅去診所,無奈看診的人龍綿延,等待了半小時後,醫生見狀立刻開轉診單,娜一邊流淚一邊推著輪椅去醫院。到診時已錯過了黃金三小時,照過電腦斷層掃描後,左腦大片栓塞,醫生不敢施打針劑,只能以降腦壓的方式急救,隨即住進加護病房。  翌日,我下班後趕去醫院,母親已轉成急性肺炎,眼部充血,手因施打點滴呈現藍紫色,且腫脹不已。回想高齡八十七歲的母親,之前每天五點起床,去公園練氣功,回到家誦經二小時,吃完午餐後,還可以站著四小時,完成一幅清淡雋永的國畫。現在卻在病榻前和死神搏鬥,眼睛半開半闔,甚至不知道是否還認得我?  但我相信老天爺不會丟出我們接不住的球,當考驗來時,再怎麼樣我們都會生出力量來,如果我們自己不勇敢,又有誰能替我們堅強?  在醫院治療了一個月後,醫師說:母親的年事高,復原的會比較慢,但第二張電腦斷層顯示:栓塞的面積已縮小了三分之一,這表示她的身子挺硬朗的,自癒能力頗強。我們兄妹三人以馬拉松的方式,運用各種管道將她換到另一所以復健為主的醫院。  只見母親每天按表操課,語言治療師拿著圖卡問她:哪個是吹風機?她笑一笑,用手指出。有如小時候她教我們識字般,不厭其煩的握著我們的手學寫字,寫不好再寫,現在是認不出再認……  走路也是從頭學起,從立定站穩,到手伏槓桿,先左腳再右腳,從拖滯委頓到現在可以慢慢攀爬樓梯。看著她每一步都是艱辛,不只是毅力的挑戰,更是對抗病魔和歲月的不可逆!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慢慢的走著,如登一座山,每爬一步,腳上的石子和泥土就鬆脫一些,遙望山頂,還隔著好幾座山峰,我不知道何時抵達?唯一確定的是:只要每走一步,就離目標更近一些。  每當夜闌人靜,門診的人潮散去,我陪著她在長廊的兩頭來回走著。手暗暗護衛著,怕她跌倒,但又要放手,讓她練習。每一次經歷都是全新的,沒有可資借鏡。如同小時候,母親亦步亦趨的教我們學走路,「跌倒了,自己爬起來!」這是她最常說的一句話,而我挽著她的手,凝視著她暗藏在眼眶的淚水,溫柔地說:「媽:慢慢來,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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