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國
週日和妻兒在社區的花園裡閒逛,妻子追著小兒玩耍,我沿著圍牆的小石子路散步,穿過一片小樹林後發現前面的牆根下,不知什麼時候滋生出一棵榆樹,細細的枝條上綴滿了榆錢。春風搖曳,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北周庾信有詩句「榆莢新開巧似錢」,但在孩童的眼裡榆錢就是一道香甜的大餐。那嫩綠的榆錢兒一簇簇地將枝條緊緊包裹,隨風舞動著,挑逗著我的食欲。
叫上年幼的妹妹,拿上小籃子和小鐵鉤,開始尋找最「肥碩」的榆樹。
「鏤雪裁綃個個圓,日斜風定穩如穿。」瞅准一棵樹杈粗壯且周圍枝條多的榆樹,這時候我爬樹的本領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把小籃子跨到肩上,小鐵鉤掛在褲腰上,雙手抱住樹,屁股向上提,把兩條腿帶離地面,然後雙腿彎曲緊緊夾住樹,雙手向上移動繼續抱緊樹幹,屁股帶著兩條腿上曲,然後加緊,如此抱∣∣提∣∣夾反復,一丈多高的樹三下五下就上去了。
找一個周邊枝條多的樹杈坐好,把籃子和鐵鉤掛好,拽過一根枝條,從根部輕輕攥住,順著枝條一捋,鮮嫩的榆錢鑽滿了手,一把全塞進嘴裡,大口嚼著,嫩!甜!那份滿足,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不停地捋,不停地吃,樹下的妹妹不樂意了,大聲喊著,只好挑一枝折了扔下,妹妹便坐在地上也大口吃起來。
等吃到心滿意足時才開始把捋下的榆錢往小籃子裡放,近處的都被裝進了肚子裡,遠處的只能用小鐵鉤抅了。一隻手拿鐵鉤把長滿榆錢的樹枝抅過來,另一隻手臂環過較粗大的枝幹以穩定住身軀,手抓住搆過來的樹枝,把鐵鉤掛在旁邊的樹枝上,騰出手來捋榆錢。不大一會兒,榆錢就裝滿了小籃子。
回到家把滿籃子榆錢交給母親,母親把榆錢摘洗乾淨,分成一大一小兩份。小份用來做大米榆錢粥,大米和榆錢不會一起入鍋煮,而是待大米粥熬好後再把嫩綠的榆錢灑在尤沸的粥裡。乳白的粥配上鮮綠的榆錢,色香味俱佳。
大份的榆錢配上鹽和少許玉米麵,拌勻後放到鍋裡蒸,我們叫它「苦累」,母親說這榆錢是大地的恩惠,在那個貧苦的年代,這「苦累」是填肚充饑的救命飯。蒸「苦累」很講究火候,多一分,顏色變成深灰色,「苦累」在籠屜裡趴成一坨,很膩,變得沒有嚼頭。少一分,容易夾生。母親對蒸「苦累」有自己的手法∣∣在籠屜上鋪好屜布,把拌好的「苦累」平鋪在籠屜上,然後用手指在上面一圈一圈地劃同心圓,同心圓要劃到屜布,最後在圓與圓之間的間隙處隨機戳幾個窟窿,最後蓋上鍋蓋。母親會看一下時間便去做活計,而我會搬一個小板凳坐在鍋旁等著。在外邊做活的母親會時不時的問我時間,我一遍遍地把時間報給母親,一般在我報第三次時間後母親便會走過來打開鍋蓋,那垂涎欲滴的「苦累」便在眼前了,顏色還是榆錢那種嫩綠色,很鬆散,乘上一碗,點幾滴香油,便大口朵頤起來,年幼的我足足能吃兩大碗。
我駐足在這棵榆樹前,取一簇「輕如蝶翅」的榆錢放到嘴裡細細的嚼著,那份嫩甜一下子填滿了我。我一把抱起跑過來的小兒,「走,回奶奶家,吃榆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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