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華副書訊 黃騰輝 2025藝術年曆

 作品風格以富有美學和詩境意象而著稱的當代藝術家黃騰輝,從他的作品能夠重新領悟藝術超乎世俗觀看的存在與意義;也能夠讓我們從外在世界回到內在世界,從景物回到心靈,進而重新發現自己的觀看位置。黃騰輝出版年曆作為創作歷程的紀錄,年年獲得熱烈搶購迴響。收錄國立台灣美術館前館長廖仁義〈從視覺到心靈的風景饗宴:黃騰輝繪畫的蛻變〉及前國立歷史博物館館長廖新田〈格局與蛻變—黃騰輝的藝術世界〉二篇專文評論,十二個月份每一幅畫佐一首詩,集詩人蘇紹連、蕭蕭、劉曉頤、莫渝、廖偉棠、靈歌、楊風、李進文、林宇軒、謝予騰、陳家帶、蕭宇翔等十二位共譜歲月之歌。【東海大學聯名】 黃騰輝畢業於東海大學,於2014年獲選為傑出校友,2025年曆特別與東海大學聯名出版,並將部分所得捐贈東海大學校友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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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唯有影子一如初識

詩/葉莎 攝影/陳永鑑 影子是不怕失水的,荷說如果換一種方式存在淺水平靜或溫柔的湖泊及澤地皆可放棄 側身面對遙遠的空寂時近處的黑暗和內心的明朗更顯巨大它將影子下放於碧綠的邊境傳達更深遠的信息 「不要相信一切真實,也不要相信一切幻影,真實與幻影都是騙子。」 若說花顏的讚頌無異汙泥的黏附對於凡人如妳到底什麼才是光潔呢 它不提深泥中的根莖與藕節只輕輕搖落一片花瓣說那就是內心真正的答案 我思及光潔企圖說明外在之清與內心之潔的分野又想著外在之光與自身之光的辨別 秋日裡一株荷與我展開如虎的對話言談間它已逐漸失水荷葉不振,花蕾回枯唯影子一如初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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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再見 熊鈴谷

合掌未曾一拜 文/圖 邱傑 半年前首次來熊鈴谷為出塵美景驚艷不已,當我戀戀不捨告辭友人離開這個如夢幻之不真實的地方時,友人語重心長的說:「喜歡這裡就隨時來小住幾天吧!而且你這麼喜歡聽故事,改天一定要來和哈維爾聊聊。」「哈維爾是誰?」「我的鄰居,熊鈴谷的最早遷入者之一。」好友說:「他的故事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衝著這一句話,於是我又一次來到了熊鈴谷。 雖然時不時就想起熊鈴谷也一直想儘快再去,奈何一旦回到「人間」,我立刻又被排山倒海的雜事重重纏繞而脫身不得,真正收拾好身心,整理好行李再出發,竟已半年過去,從早春一拖就拖到了深秋。心中盤算的是這一回肯定熟門熟路,不再擔心跑錯路,但是我錯了,離開主要公路越遠便越覺陌生,真沒想到春秋兩個季節的變化,景觀完全判若兩地。一方面深怕跑錯路口,一方面也是貪戀沿途美色,我捨不得踩油門,把車速放到了最低,原定下午兩點扺達,竟拖到三點半才到朋友的家。朋友說,哈維爾恭候已久,說完便上了我的車指引我繼續前行。十多分鐘之後,我們來到哈維爾的家,老天,這還是鄰居啊,至少不知幾公里路了。哈維爾的家大大的白牆,只木構部位刷成海藍色,在森林中算是搶眼。而裡頭則是粗獷的農莊風格,石砌壁爐一路延伸到天花板,壁爐正上方鑲了一個狼頭標本,玻珀色的雙眼栩栩如生。沙發則非常寬大舒適,客廳至少可以坐上二十個人。這使我有點兒好奇:住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地方,何以須要這麼大的客廳,後來方知他家人丁旺盛,人口不少,家居生活熱鬧。「我第一個要先跟你講的故事是瑪燕的事。」他仿佛為了講這個故事而期待已久了。以下便是瑪燕的故事。 瑪燕和年輕的新婚丈夫來到熊鈴谷便認真打造他們的家,伐木、墾地、植栽、整建房舍,幾乎天天忙碌不堪。但兩人都身材強健,用不完的精力彷彿永遠也不知疲憊。當時熊鈴谷住戶不多,但左鄰右舍無一不公認他們的恩愛情深∕儘管最近距離的緊鄰,相距也常以公里為計算單位。小倆口常常帶了吊床,工作累了就在樹林裡睡覺,開心就躍入湖裡裸泳,整座大山大樹林都沒有人,當然隨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往往他們在小湖裡戲水,在水中做愛……。「等等,這會不會吹噓過甚了」,我插了嘴:「你是不是信口開河?」,兩人在水裡頭的私密事,其他人怎曉得?「有所本!有所本!我沒有一句吹牛的。」哈維爾笑著為我倒上一杯殷紅色的酒。陪我來的好友還來不及制止我便舉杯喝了大大一口,唉呀!瞬間烈火入喉,我的天啊看似水果酒,竟是如此爆炸性的濃烈。哈維爾哈哈大笑,我的老友則在安慰:「沒關係,沒關係!這酒只是入口嚇人,不礙事的。」我覺得我的額上一下子已經汗珠如豆般滲出。但說也奇怪,入口嗆死人的辣,嚥下肚時卻也平順,不灼不燒,反而有一種水果似的微甜回甘。好友說,熊鈴谷每一戶人家都有獨門的自釀美酒,各有風味,改天他帶我一家一家去拜訪試飲,至於哈維爾家的酒,那是赫赫有名的熊鈴之酒,稱得上無人能及。聊了一小段酒話之後,哈維爾方得以繼續他的故事。他特別強調,他說的都是瑪燕親口告訴他的。瑪燕和老公進入森林大多兩人同行,為了防身,他們帶著一把槍,一枝長矛,這山裡幾乎什麼都有,防身是必要的。偶而雙方分開各忙各的,距離也不會離得太遠,為的是彼此有個照應。出事那天,兩人相距也不遠,大約只有一到兩百公尺。瑪燕老公把獵槍交給她用,自己攜的是一把雙刃都鋒利極了的長茅。突然之間,瑪燕看到有狼出現了,不只一頭,至少有兩頭或更多,牠們正朝她老公方向而去。狼是群棲群聚的動物,只要看到一頭兩頭肯定便是成群出動,狼性狡滑,集體狩獵無聲無息,逼近獵物時分進合擊,雖然牠們很少有朝著人攻擊的紀錄,但也未必就不會攻擊,瑪燕心中不祥感昇起,趕快拿起獵槍朝老公方向奔跑而去,但似乎已經慢了一步,只聽一聲狼嚎,接著傳出老公的慘叫聲。老公!瑪燕看到至少有四五頭狼衝向她先生,她驚呼也驚覺五十公尺以上的距離,衝得再快也來不及上前搭救,本能的端槍、瞄準!槍管指著的是正在狂咬她先生喉部的為首一頭身型巨大的狼。棒!一聲,或許是棒棒兩聲齊響,體型最碩偉的一頭和牠旁邊的另一頭雙雙應聲倒下,鮮血自牠們的頭頂噴出。其他的四頭或五頭群狼立刻四散奔逃。她趕上去,老公的右胳臂一整條被扯下來了,顯然他為了謢住咽喉要害徒手摒擋惡狼利牙。她來不及思索分明只放了一槍怎會造成兩頭狼同時被命中,先直接把老公揹上肩,大步朝自己的家狂奔。結局是遺憾的,深山無醫者,老公終究失去了右臂。在衝奔回家的時候,瑪燕突然發現小徑上一只皮革小囊,她依稀記得曾聽說這皮革囊的來歷,略一弓身,用長茅叉起帶了回家,在替老公清理傷口時才想起這小囊裡盛的是印地安傳統草藥,正是止血神藥,老公雖然失去了胳臂,幸運的是傷口很快止住血,挽回了一命。就這樣一包草藥,使她繼續回想那個群狼圍攻的場景,她確定開了一槍,而當場卻死了兩頭狼,顯然同一時間有人即時伸出了援手,以無比精準槍法擊殺了另一頭,而後悄悄離去了,還在道旁留下了一包神奇的傳統藥草。沒有見到其人,卻可以百分百的確定來者何人,傳說中的熊鈴谷老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印地安老前輩出現了。以前這只是傳說,而現在終於印證為事實。瑪燕的老公失去了一臂卻豪氣不減,休養兩個多月後即回到山林,依然活躍於熊鈴谷,只歎造化弄人,一年之後他進入山林採蜜,誤闖了黑熊家族的警戒圈慘遭熊吻而死,瑪燕是在聽到連串槍響之後緊急趕到,奔往血跡斑斑的現場時他已氣絕。從現場慘不忍睹的場面來看,至少有一頭大熊,和多頭中等體型的熊。瑪燕把亡夫葬於遇襲之處一個小土丘上,這麼做代表著她的宣誓:她無畏無懼,她不會就此離開熊鈴谷。此後她真的以一己之力,照護著三位失去父親的幼兒,讓他們在熊鈴谷長大成人。老公遇襲當天並未帶槍出門,事實上成了獨臂人之後也不便操作長槍而總是攜帶一把鋒利的短刀,所以,槍響出自何人已成不解之謎。她思索猜測,認為唯一可能的原因仍是那位神秘的印地安老者試圖出手相救而放槍,印地安人一向不獵殺帶著幼獸的母獸,或許是他故意射偏,或是對空鳴槍,用意只想嚇跑母熊,拯救被撲倒的母人,但最後熊是被轟跑了,終究瑪燕的老公還是命喪熊口之下,沒有救到。處理完老公後事,瑪燕不時帶著槍回到山林埋伏,熊一直未再來。而一年前的兩頭狼她能做的只有把最壯碩那一頭剝製成為標本,另一頭拋在樹林裡任鳥獸爭食。這故事聽得我怵目驚心,簡直無以相信,但壁爐正上方那頭狼頭標本,顯示了似是刻意不加掩飾的腦心一個洞孔,不能不讓我信其為真。瑪燕這位傳奇的女士可惜我已無緣一見,哈維爾說她堅強而且樂觀的和子女們生活在熊鈴谷,成了熊鈴谷人人尊敬的女中豪傑,活到九十七歲才離世。我這才注意到大客廳的牆上有一位眼神祥和中帶著威銳的女士的畫像,旁邊另還掛著一位看來非常年輕而英俊的青年的泛黃照片。哈維爾是他們最小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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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孤獨的數據

玉山記憶詩/李進文 圖/黃騰輝孤獨是一種硬朗的東西 比玉山的虎杖鐵杉龍膽有元氣它的靈魂大數據,算有力 但有潔癖,像詩 討厭不精確、多餘的比喻孤獨是一種原色 紅的。比純正更深不可測它會剝落,似乎笨拙 又會悄悄從傷口 探頭,投醫到玉山的杜鵑花科孤獨有時像玉山的地質 被時光壓皺,脆弱,斷裂但它歡迎一切風化作用 立志成危崖,要麼驚險 要麼驚豔孤獨忙著蓬勃,廢話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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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女兒的畫中話

文/攝影 萬羚女兒趙璟嵐的畫作《帕格尼尼隨想曲》我從美國帶回一張女兒的畫,準備拿回台灣裱褙裝框,裝飾家中牆面。卸下行李後,我將這畫捲好放進書櫥。回到台灣,許多瑣碎之事需要辦理,反正也不急著配框,這畫被我封存在書櫃中。12月3日「功學社松南音樂教室」在「台北捷韻國際廳」舉辦2023年年度學生發表會,自由報名參加,我不知從何方借來膽量,竟也勇敢的報名。由於參與人數眾多,一天分成三場演出,我被安排在下午一點三十分那場。很不巧,演出當天,我因剪指甲破皮發炎,正在吃抗生素和止痛藥,午餐後,我把藥吃了,想說白天的藥應該不會有副作用,沒想到演奏會開場不久,我就開始頭昏腦脹昏昏欲睡,輪到我上場時,還在瞌睡中,好像夢遊一般上了台,直到下台後,才猛然驚醒。我為不如預期的演出懊惱不已,不理解為何要在關鍵時刻吃藥,真不知道該如何來責備自己。演奏會結束回到家中,感覺非常沮喪,本想找本書看,讓心情沉澱,竟從書櫃中翻出女兒的畫。攤開畫作,我看到女兒的小提琴、樂譜及CD,仿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存留畫面。這是一張錯視畫法 (Trompe-l’oel) 的作品,這種創作技法,讓二維的畫面給人以極度真實的三維空間的感覺。這張是她在畢業展中的其中一幅作品,畫的是她臥室的一個角落。那一年她在加州大學聖塔克魯茲分校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ta Cruz)研究所研讀科學繪圖 (Science Illustration),寫實技法,是她學習的項目之一。科學家如何將顯微鏡底下的昆蟲及細胞精確地畫出?這技巧就得從周邊的事物開始,就這樣,她畫自己房間的景物。我一邊看畫,一邊回想朋友立芬安慰我的話語:「別太在意,也沒聽你彈錯什麼,反正都很好聽。」我雖難過,也只能釋懷。我看著畫面,心中疑惑著樂譜也可以用彩筆畫得如此細膩?畫中布告欄上的小字條,它密密麻麻的寫些什麼?我很好奇,拿起手機拍攝後放大閱讀,原來細節藏在貓膩中,有故事的,挺有趣。字條大略敘述:「由於帕格尼尼(Niccolo Paganini 1782-1840)對其演出的樂譜保密到家,他生前只有少數的作品出版,其中以《帕格尼尼24首隨想曲》最為人所津津樂道,其魔鬼般的華彩演奏技法,深受彼得羅.洛卡泰利 ( Pietro Locatelli 1695-1764)於1732年出版的作品3《L’arte del violino》12首小提琴協奏曲所影響。直到1820年,這種華麗技法仍為當時樂壇主流,也深深影響後繼的作曲家及演奏者。帕格尼尼的作品也啟發其他音樂大師,例如:舒曼將帕格尼尼的隨想曲改編成鋼琴版;李斯特創作《六首大練習曲——帕格尼尼之後》在鋼琴演奏技法中,延續帕格尼尼的創作精神;布拉姆斯則為鋼琴創作了《第24首隨想曲之變奏曲》;拉赫曼尼諾夫譜寫之《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等等。瀏覽文字後,我再次欣賞畫作。這次我注意到呈現在畫中的CD封套,是帕爾曼演奏的《帕格尼尼24首隨想曲》;畫中的CD裡面有李斯特的《六首大練習曲-帕格尼尼之後》;畫裡面的CD盒上有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第24首隨想曲之變奏曲》;畫面上的樂譜則是拉赫曼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我再細尋,竟然看到畫中有中、英文簽名。當我一眼瞧見中文簽名時,笑了,我覺得好笑的是女兒的簽名,竟然是畫個圖章,以仿隸書字體書寫。記得某年聖誕節前夕,女兒回家度假,我們邀請朋友在家裡舉辦一場家庭音樂會。我自己設計邀請函及節目單,當時,我就是用這張畫當封面。那時候,我只覺得這畫漂亮,畫中有小提琴、有樂譜,用來做節目單很適合,竟沒想到所有的故事,都藏在這張小小的字條中。女兒從小就很喜歡畫中畫,鬼點子特別多,也很愛在她的畫中搞怪,藏貓膩。她畫一棵樹,要我找找看裡面有幾隻大象?有幾隻猴子?有幾個巫婆?當老媽的很頭痛,經常要在她的畫中找話,讀她的心語。有時我找不到答案,猜不出謎底,她也會得意洋洋。我想起她小學四年級時,參加學校的歌劇演出。她把整齣戲的劇本背得滾瓜爛熟,我們每天在家看她扮演每個角色。演出當天,我們特地邀請朋友去看她的表演,結果她演一個掃地工,她的戲從頭到尾只是拿著一把掃帚從舞台這頭走到另一頭而已,半句台詞都沒有。劇終時,我們實在有點失望,她卻興匆匆的跑過來,說老師誇獎她的表現很好,她也非常滿意自己的演出。她還說她在幕後幫了很多忙,因為演主角的同學出場前會很緊張,她會給他們愛的抱抱,並告訴同學:「靜下心來,你一定會表現很好,加油!加油!」別人如果忘了台詞,她在一旁提詞,同學忘了道具,她趕快去幫拿,她說戲服、道具放在哪裡,誰要穿戴什麼,她都熟門熟路,一點也不會搞混。最後,她告訴我們,舞台的布景,是老師帶她和其他幾個小朋友一起做的,她每天放學後,在學校多待一個小時,就是在幫忙老師畫布景。老師告訴大家,演一場戲,每個小朋友都很重要,每個人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負責。聽她講完,我們豁然開朗,之後,她帶我們走上舞台看她畫的布景,果真維妙維肖,正如她所言,她的角色非常重要。想起女兒的歌劇演出,我的心情不再糾結於那幾個彈錯的音。說起來,這場演奏會,我也義務在幕後略盡棉薄之力。我和陳俊孝老師合作寫樂曲解說,因此有機會最先看到所有演出的曲目。有些曲子我早已耳熟能詳,寫來得心應手,但有些曲子我並不熟悉,還得尋思推敲,才能體會曲中的意境,要把解說寫得簡易明瞭,又不能曲解作曲者原意,我得仔細查核資料,反覆傾聽,在繚繞的樂聲中,我也受益良多。再看一眼畫中的小提琴,這把琴曾經讓我們有機會跟著芝加哥林肯公園高中(Lincoln Park High School)的管弦樂團前往巴哈馬,當年全美最後入圍的十所高中管弦樂團,在郵輪上舉辦決賽,我們很榮幸因女兒而參與盛會;這把琴也讓我們有機會走進伊利諾大學香檳校區(University of Illinois at Urbana-Champaign)優雅的音樂廳,女兒與伊大管弦樂團的團員在台上比肩而坐,奏出和諧的樂音,我們坐在台下聆聽甚感安慰,一點也不後悔把她送進這所校園。落地窗後夜幕已低垂,我凝視這張畫作,畫中的音符彷如星光閃爍跳躍,帕格尼尼的隨想曲在我心中蕩漾,在我腦中迴轉盤旋,美妙的樂音喚醒沉靜的畫面,歡唱著愈夜愈美麗,愈夜愈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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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秀實新詩語錄

秋韻 文/秀實 圖/簡世哲 1.光影較之色彩更容易接近真相,猶如詩較修辭更接近真相。2.面對紛紜變幻的世相,文字是一種抵抗而非妥協。3.詩歌的敘事不同於其他,文字不宜掩蓋全部的意義。寫詩如裁衣,不能相體而裁,尺碼要極節約,足襟見肘,把某些「肉體」袒露出來,讓讀者有遐想的空間,如此方為上品。4.我一直以為,詩較之其他藝術,走得更遠,這就是我們常說的「詩與遠方」。5.「繁複」才能應對當下世相,也才有質素更高的藝術性,這便即「婕詩派」主張繁複句子的原因。世相本來就不是簡單的黑暗與光明的「二元」存在,其間有無數的「第三者」,詩人以繁複句子書寫第三者的真相,成就佳作,「抵抗」世俗。6.詩壇也是如此,嬉遊者眾多,真正的泳手極少。五百個寫詩者中,重重圍困著一個優秀的詩人。而更為不幸的,我們評論的精力幾乎都花在論述「嬉遊者」上。這是一個「泳手」被湮沒的時代。作為某種意義上的真詩人,絕對是孤寂的。7.優秀詩人總是對語言瞭然與斟酌,遠遠高於大多數。拈起與放下間,盡見詩人綿密的心思。8.詩歌具有了「類小說」的情節感。這是散文詩藝術探索的方向之一。9.人的思維會在不自覺中陷入二元對立的泥沼,而其實在兩元的內外,有無限可能的第三者在場。而這個第三者,許多時是潛伏著的,需要詩人挖出來。10.角色的性質來分辨「散文詩與微型小說」的不同。散文詩的述說角色即詩人自身的投影,而微型小說不是。11.優秀的作品讓文體的爭議遏然而止。……優秀的作品讓我們心中的豹逸出牢籠,躺伏於樹幹上凝視這個紛亂而危機四伏的叢林!12.論詩,我一貫主張「除了語言,別無其餘」。白話詩因為褪下了所有形式枷鎖,就得回歸到語言去。13.沙克詩集名字「向裏面飛」,正是詩歌語言的最佳注腳。日常語言是外張的,以傳遞訊息為目的,而語歌語言卻是內斂的,向裡面飛,止於細微,直戳未曾發見的事物,以達到奧地利詩人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說的:「我不是以眼睛看世界,我以心看。」14.我們應如何看待白話詩裏的生活語言!最基本的情況是,在分行的處理中,語言因為斷落、重組而與散文不同。但更為藝術的技法是前面所說及馬拉美的「移調」,即通過改變語序與詞性、詞義等方法,以突破生活用語的邊界。15.於詩歌而言,「獨斷」是詩人必要的自覺與自信,而這種述說較之親身目睹有可能更為接近「真相」。真正的詩人必定明瞭,「事實」與「真相」間的差距。在假新聞滿天飛的時代,詩歌存在的價值即是:雨落在所有卑微的泥土上,詩能扒撥出真相來。16.一幢大樓與一個郵筒,於詩人而言,兩者截然不同。但郵筒比一座建築更為親近。17.「詩即食,詩即命」,這是我詩觀之一隅。意思是,好詩總是穿越本能而抵達存在。18.「簡化字」與「詩」之間的距離何其遼闊。前者是溝通工具,後者則是預言或神諭。「在詩中找出處」則便是一個真正詩人畢生所作之事。19.福柯(Michel Foucault)說:「(詩歌裏)每一個真實的詞語某種意義上都是一種僭越。」如建築物上的僭建。生活語語是居停,詩歌語言即是僭建。20.詩歌中所有對醜惡的描述和對現實的批判,都懷有作者的夢想在。21.於詩人而言,只要有誠,即所謂題材並非欄柵,一枚海螺可以聽見大海浩渺,一方郵票可以牽引百年歷史。22.所謂詩,其意義即是把口述轉化為書寫的過程。口語的情懷總更真更濃烈,具感染力。詩歌創作即是把這種真而濃厚的感情加以文學性的處理,成為藝術。23.凡細微的書寫都帶有批判性。因為細微帶來疑問。24.詩壇是名利場,自然有有霸權主義者,拿官方資源作惡妄為。但時間總是還優秀詩人以公道。25.每個詩人最終都應該有他個人的「詩歌密碼」。這是作為詩歌語言的一個重要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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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由

萍水相逢文╲張紫蘭  圖╲盧博瑛一沒有姓沒有名的,是真自由。 然而我那是?一輩子都掛著名牌,做著張紫蘭。 背負張紫蘭的記憶,背負張紫蘭的形像,也背負著張紫蘭的命運。二沒有青春、與它的局限,是真自由。 如此不必總是惦念著青春的隕逝;害怕著、躲藏著,顫顫然仰視上天無以倫比的權威,竟至用自己的身軀去繪畫一個「怨」字的影子之存在。三沒有性別,是自由了。 讓營營的愛情停止一剎,一剎也好,為著要好好思想屬於中性世界裡的理想與夢。 有關「人」的事情,被習慣兩性生活的人類所遺忘良久的。拒絕被賦予誇大了威武或柔美的那種任務,因為拒絕只做為形式的美麗大使。 於是沒有做男人或做女人的虛榮與事實,也沒有做男人或做女人的危殆與悲劇。現在這個世界的美,將一如大自然的原始狀態,未做任何定義的。我不說你是「男」,你也不言我為「女」。 有時候,真的應該如此。(有時候,在男與女的世界裡,是多麼不自由呵!)四沒有軀體,是自由了。 因為沒有了肉體背叛靈魂的難堪。沒有了生老病死的愁苦,更沒有了一世疑懼即將失去軀體(亦即面臨死亡)的那種難以名狀的心底翻騰。五 其他關於其他,有人出售別的個體之自由,完成並教育一種群眾性格的放蕩,尚信誓旦旦為了群眾的真自由。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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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暮色是一種預言

詩/攝影 葉莎河岸的枝葉紛紛指向流水 流水流向未知 經過一座橋時 天色正在無聲游移我們不停交談 說暮色是一種預言 更艱難的日子已經來臨 良善中總有隨時竄出的野獸 衰退像無限延伸的曠野就在曠野中坐下 任一切想像在內心開始狂暴 掠奪現在也掠奪未來前半生存疑的 關於擁有與消失的命題 就算窮盡後半生也無法得到解答 我如此深信我寫頹廢的詩 用以暗喻對這個世相的抵抗 全然無用,我見過 青春的女子如何刺殺青春 臨終之人如何對抗臨終我始終深愛流水 俯身看河,我這樣對你說 黎明出發的水聲,歷經亂石阻擋 終於抵達黃昏的大海時 是否仍記得最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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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珍惜‧擁有 鏡花水月

文/攝影 林少雯有一年,在大陸第一水鄉—周莊,過中秋節,涼月如水,高懸空中,月明星稀。天上的星星都落下凡塵,成為輝煌的燈火,映照人間。在茶座的藤椅上,倚著窗櫺看月,月光流瀉,滿天光華。透過柳稍,似剪的柳葉,剪不斷如銀盤的圓月。圓月外一圈月暈似夢,暈染人間的虛幻。水中的明月,隨著風,隨著小舟滑過水面,在水波和漣漪裡,在人語聲中暈開蕩漾。在茶香氤氳中起座,踏入月光和人聲中,走過一座又一座拱橋,在月光中逡巡,流連燈海。見到以水洗煉出的千年古鎮,像華麗的仙子,著亮燦彩衣,在一條條垂柳中,在一艘艘小舟中穿梭。路上、橋上、船上,瀲灩著月光和水光。點水的雙槳,一下下,一次次,點撥著,也划出從歷史、人文中積累的,令人目不暇給的驚歎。不知踏過第幾橋,在銀白的月光中,見一艘小舟穿過橋孔,從橋的這頭到了那頭,忽然想起一首童謠:「搖呀搖呀搖,搖到外婆橋,橋伴有個大花鋪,繁花似錦滿芳草,白楊垂柳半天高,蝴蝶燕子齊飛舞。搖呀搖呀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抱,叫我好寶寶,問我阿爸阿媽好不好,我說阿爸阿媽都很好……」月光,總是會令人想起甚麼,思緒千頭,隨著月光流淌,讓人回味起童年,想起青春年少時光,荏苒中,華髮已生……。在這樣的月光下,在這樣的夜裡,禁不住憶往……。走著,走著,走到小河盡頭,見河水匯入一座大湖,湖面上架著步道,各種多彩繽紛的燈飾,以美艷到令人眩目的色彩,在黑暗的湖面上放光。那種艷麗,以焦點之姿吸引著每一雙眸光。黑暗的湖面,成了一面鏡子,映著華美的彩燈,出色絕倫。真實的燈和水中的燈,一燈雙影各展風姿,微妙微肖的分不出真假。此時一陣風過,湖面起了漣漪,湖中的彩燈,也跟著水波漾起波紋,花了美麗的妝容,只因有風。果然虛幻不實。鏡中花,水中月,原是空。真實的人生,不也是虛幻一場。人生短暫,在每一個當下,都要珍惜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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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時差/蜜蜂的冒險故事

文/姚時晴 圖/楊淑惠一隻蜜蜂來到我的院子。我不知道他曾經歷什麼樣的冒險?!也許,曾在龍眼樹梢刺探另一隻蝴蝶的情報。也許,剛剛避開牆角蜘蛛的獵補,艱辛逃過劫難,才能安然無恙飛入我的庭院。我想,當他路過夏日的紫陽花,必定差點迷失在香氣濃郁的季節軍陣——神為萬物精心巧設的生命戰場,各安其命各取所需,有得有傷。蜂巢內還有家人和朋友等待他安全返家,帶回蜻蜓貼近水面擊點的小鼓聲,帶回鎏金鍍滿野地的細長流蘇。紅蘋果的雀斑,軟黑泥的腳印,風的時速,雨的銀絲羅網,百花盛綻的機關,也帶回一段尚未被詩人完成書寫旋即被翅膀嗡嗡打斷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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