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自珍集〈減字木蘭花〉賞櫻遇雨苞未發

■子寧東風初吹 山櫻未發苞羞垂 伊人停杯 絲絲惆悵入低眉思誰嗔誰? 一日無端腸九迴 宿夢難追 雲冥冥兮雨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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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的青春已過期

■陳銘磻自嘲青春不再,也不是什麼卑微的事,或許有人要說,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呀!不忍青春殘像留予破滅,我用慵懶的心情在成長歷程尋找真實,最後卻遺忘與青春相遇的事。不見青春,會不會感到心酸或落寞?明確的說,青春就像水墨畫的技藝,不是描繪眼前的花,是存在心裡的花。對我來說,青春宛若雨後空蕩的街道,又似曖昧白色的墨染櫻,只是時光概念、歲月記號、成長暱稱。少年伊始,就被漠然不覺的舉止,束縛在孤僻的蠶繭之中,青春自然不會圍繞著轉,著實難以艷羨仰望。說起來,我大概就是,人生每個階段都會讓情緒陷入陰翳的「雨男」。怎麼會在後中年時光,失去對生命大悟其意的熱情?曾經有過如春花鮮明耀眼的氣度,那麼討自己歡心,如盛夏炎陽炙人的胴體,自戀得像一場綺麗的夢,不過瞬息,便跨越了大半生。青春邂逅的人,經歷的事,分享過的情懷,無論美好或遺憾,會因人不同,因事別異的隨風而逝,當時熱絡的心徘徊在晶亮的眼眸,擱淺在溫暖的胸膛,留戀在不捨分離的小手,浸沉在情不自禁的貪戀,所有的一切,再也回不來。因此,人生能擁有多少真情時刻,就恣意揮灑,但使歲月開花結果,莫等枯槁無潤澤,遽然歸還給未來當作廉價回憶;生命存款這東西,等不到後來,想領也領不出來了。年少輕狂,不就像全力撲向食物的猴子那樣,湧出許多奇異魅惑?或是說,擁抱新奇的覺悟迎面而上,才算正確的青春?有人說丟掉回顧,別被青春誘惑,啊,青春年華不過三年五載,根本未及仔細感受,即刻遭時間衝撞,游移到另一群人身上。不論情況如何,就算僅有少數人飄瀟走過彼此的青春,也足於感動了。相信會有能夠替代青春氣味的東西,絕對可以尋找到的,青春不單單是經由內心創造,無論毀損與否,即便是無所牽掛的任性和自在的價值吧!從台北遷徙桃園活命的後中年,我像久病難癒的老人,在無能停止的瞎忙中,把郁郁青青的記憶,遺留在越來越陌生的牯嶺街、金門街、師大路、羅斯福路、狀元吉第、號角出版社。其時迷戀日本文豪的美文、聽恰克與飛鳥的歌、看三浦友和的戲的陳年舊事,還記得多少?始終孤僻的我,居住羅斯福路,在城南生活的後期,閱讀過名列當代百萬暢銷作家,筆名敷米漿,就讀輔大日文系,在台灣出版業低迷的蕭瑟環境,以一本青春小說《你轉身,我下樓》狂賣數十萬冊,媒體喻稱「一炮而紅的網路作家」的年輕人的作品。後來,這個青年的短篇《榻榻米的夏天》被改編成《夏天的向日葵》電視劇,一時間,顏值出眾的敷米漿,躋身文壇偶像。他說:「你可能看過我用筆名敷米漿寫的小說《你轉身,我下樓》,或者《別讓我一個人撐傘》,這幾本書現在在書店架上,見證我曾擁有的作家光環,而當時豐厚的版稅足以支付我在北部買房。現在回頭再看,那段日子已經變得不太真實。」明明只是為了探究一本傳為奇譚的情愛小說,何來本事狂銷百萬,本能的進到書店買了書;不出幾年,為青春謳歌的少年,因染患罕見「眼球顫動症」眼疾,停筆多年,復以本名姜泰宇重新出發寫作《洗車人家》。從青春作家轉行成兼職寫作的洗車工人,媒體形容:以作家之眼、洗車工之手,記錄一條與骯髒無奈為伍的路,書寫一段又一段洗髒了身體的人生。桃園某年夏日,終得機緣結識這位英氣勃發的奇絕少年,這個把青春磨耗在小說創作,依然堅持「對他人坦承就是對自己坦承」的美男,在龜山、林口洗車討生活,青春時期擁有的榮耀成就,存在或消失,全然與歲月無涉,與生活無關,他那同為寫作人的妻子洛心說:「很慶幸,泰宇找回了寫作的自信,將這幾年來來去去的人事物,擷取了他最喜愛的、不堪的、想說的、不願意說的片段,寫成了《洗車人家》。這些故事不是聽說,不是觀察,也並非田調,而是他的人生。他說他的人生弄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洗不乾淨了。我說沒關係,川流的洗車水是條河,你是個擺渡人,而這些來來去去的,都是上了彼岸的人。這個俊彥無可匹敵的青年,並未因洗車而弄髒青春光環,後來又秉持毅力,以回顧醒悟的心情,義無反顧地寫了一本交織霸凌與被霸凌,撕裂靈魂的書《記得我的名字》,那是青春成長的無助與莫奈的寫實風波,「很多時候我會想起這一段路。尤其是我在派出所半蹲,教官走進來看見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踹得腰弓起來、好像一隻煮紅的蝦子,然後在派出所地板滑了幾公尺的時候,……」少年或會做出許多蠢事,他把青春、品貌和體會,以文字輸入小說,有點愁緒,有點憤世嫉俗;好吧,那就用文采去厭惡那些說你不知趣的人,就算被討厭,也不必感慨。變化無常的青春,易於使人生扭曲成不純粹,群眾世界容不下天真、無知,說是不揚棄青春,就不會有現在,不忘記青春,就不會有未來。讀《記得我的名字》,驚覺擁有青春本色的人,彼此常以相互傷害而活著。再說,誰的年少沒有祕密,過去那些幼稚、抑鬱,對情感曖昧的青澀,無非一場羞赧的印記;慶幸我還能在書裡讀到他用智慧寫出坦然,用溫暖的文字跟霸氣青春和解。始終相信,人生無需擅自比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每一階段也都有屬於自己的因果。我的寂寥少年和疾馳隱遁的青春,藏掩在混沌之中,毫無分寸的讓識或不識的人走進生活,衝撞出頻繁災難,只是不明白對於那些人、那些事的信賴是如何滋長的?總覺得,人自出生那一刻,命運便已注定,所以沒必要刻意改變,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尤其在遭遇困境或負面情緒時,嚷著改變,說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問題是,人就是因為一再勉強自己改變,才會活出那麼多懊惱、悔恨和痛苦。人生要活得像一夜無眠的月色,就算失色也不一定是真的失色;就算偏差也沒差,只要不加重對承諾的壓力,生命便能有模有樣。天地間,每個人都有想安靜聆聽的青春歌謠,更有不想讓人聽到內容的電話,這種祕密,是充滿在那裡等待的希望,但,這是希望還是絕望?還是說,要把絕望這條路走到盡頭,才看得見希望?比起必須拖著沉重腳步向前行進才可能獲得的希望,絕望或許更加容易發生。絕望,不就是靜靜坐著就好了嗎?好比放假日,休息才是真正的作業;就像,青春不再也是一種哲學。再說,並非穿著時尚即是青春,青春消逝,也沒什麼好苦惱;姜泰宇勇於放下暢銷書作家的身段,埋首洗車工,這是真男子的粲然青春;然,這種青春不是我的,任何人的青春也不會是我的,我的慘白青春早過期,讀《記得我的名字》,始知熱烈的青春竟是由省思與付出,獲致的一種寂靜圓融的靈性。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電影《比海還深》,描述以寫作出道,後來再無作品問世,只能依靠在徵信社兼職當偵探過活的主角良多,無時無刻浸沉在過往的短暫輝煌,為懷才不遇苦悶。這讓獨居的老母親,眼見婚變後付不出贍養費的兒子,鬱鬱不得志,不禁感傷,卻仍對他抱持希望,鼓勵他:「我從來沒有愛誰愛得比海更深過,哪怕我已到了這把年紀,我想大多數的人都沒那樣愛過誰,但生活還是要繼續,每天還是開開心心,或許正因為沒有過,才過得開心,平凡的生活也能自得其樂。」不再擁有榮耀或青春,卻未失去追逐夢想的真性情,是不是同樣可以開心過日子?「情感如同繪畫,不斷把顏色堆疊上去,從表面看不見下面的東西,但底下的顏料依然存在。」劇中這段話,使人想起宮崎駿在《神隱少女》說過類似的名言:「發生過的事情不會消失,只是想不起來而已。」想到人在情感的空間生存,每天被生活束縛,做著重複的事,看到相似場景,遇到相同挫折,有時還需要假裝想得開,這讓心很累,累得很沉悶。曾經渴望生命是確切的極致美,只為壓抑善變的情感遠離現實,而當夢醒之後,卻只記得差些溺死在寫作間,與文字堆一起埋葬。也是,驚喜從來就不會憑空出現,忽忽驚覺歲月更迭,生活行腳好似沒有終點,不想還不懂什麼是煉獄人間的青春,未及踮起腳尖在紫薇花下撫摸著夏日,便糊里糊塗過完奔逸絕塵的一生。人會不惜青春的把目光放在不好預知的未來,所以才會捕風捉影,促使心安,那些成天掛在嘴邊,老調重彈的應世之道,無不塞滿晦澀,盡是沉重;我的妄為年少,和誰相遇相知的情懷、怎麼尋路過來的歷歷往事,到終了都需刪除。歲月是這樣的呀,要讓曾被繁複情緒踐踏出支離破碎的生命烙痕,剔除到記憶之外,繼而把無論多麼慘綠的少年煩惱,無悔的拋棄。我便想起勇氣,若是青春奇遇,愛了便是愛了,若是青春放肆,做了便是做了,就因為年少,是青春,所以無從計較。青春不再,寂寞和憂傷全寫在臉上,實在憂喜參半,這樣的肆意作為,好比世上再也沒有比單身漢幫助別人成就戀愛還空洞無聊的事;寂寞和憂傷有什麼區別?或許可以這樣說:寂寞是把自己放在優先順序的感受,憂傷是把虛無放在優先順序的感受。我對青春的空寂信仰,從少年到後中年,未曾改變,愈加明白自己生來有多愚蠢、多糟糕,春來不知惜春,冬至不覺溫差,竟把青澀給與放縱;就像你若問我喜不喜歡桃園,我會回答:不如問我如何遊戲人間;若問我喜不喜歡心智早熟的姜泰宇的小說,我會回覆:不如問我記不記得青春。然而,然而,青春猶未消失,他一直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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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許悔之文訊40週年,當然是文化界一件重要的事,也是可喜可賀之事。40年的歲月,歷經的紙本的輝煌年代∣∣或者說紙本的絢黃昏,文訊是一個超級重要的文學∕文化載體。從書籍、文學的訪問、報導、評論、史料編整,到各種活動的舉辦,乃至經營「紀州庵文學森林」作為一個文化場域,文訊承載了許多台灣的文學文化記憶,既是可以辨識歷史的岩層,更是充滿生命力、不斷增長中的有機體。台灣從來沒有過一份文化刊物像文訊這樣關心年輕作家和資深作家,許多年輕作家的第一本書,都得到文訊誠心誠意而深入的報導訪問或評論,那對一位初出茅廬的作家來說何其重要!而對資深作家們的作品發表、整理和關心照顧,也是封姊俠骨柔情的古意。1980年代初期,文訊邀請不到20歲的我在「第二屆現代詩學研討會」發表論文,那樣的鼓勵,對有心從事文學創作的我,是一種膽識和見解的磨砥,那是我一生文學之路的里程碑之一。我更知道,有許許多多作家,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文學生命與文訊交會而互放光亮的時刻。從十幾歲開始,到現在五十多歲∣∣花甲將近,文訊依舊是我最可信賴、最全面了解台灣文學出版/活動/活力的刊物!而四十年來,文訊本身就一件了不起的奇蹟!必須向封姊及文訊的夥伴們致敬!「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祝福文訊: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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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天

■高朝明雨,向後拋棄天空 從時間不被稱為時間之前漣漪只懂圈地 無法明白潮濕的理由 或者是誰在廊下淪陷的心境 駐不駐足,任憑撐起一手方圓 把自己塞進足夠擋雨的窠巢 誰都討厭的濕透又是淪為一種過程 晴天不被稱為晴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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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生命的俄羅斯方塊

■向晚一個現實生活中的遊戲,我們可以理解即將死亡的徬徨與恐懼,鮮少人因而振奮,多半無助。五顏六色的方塊被擠滿於自己的內心,就像一件件事情沒有解決的積累,一層一層堆往「遊戲結束」的終點。有些人會認為這樣很可惜,可惜沒有把握黃金的時光來消除內心的障礙,不管是自己或他人。我們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做出對的選擇嗎?我們都期盼擁有一個良好的際遇。俄羅斯方塊一一掉落,誰能反應各種突如其來的變化?我會是那位破關者嗎?有時來個中間凹陷,有時卻是突出一格,令人難以完美連結的阻礙接連出現……也許真的措手不及,只能凝視不斷堆疊而將至的爆炸,就這樣要結束了嗎?其實那些填不滿的空缺,很礙眼!一格留白,便讓我們內心糾結,朝往「遊戲結束」。旁觀者比誰都還清楚那個洞口,因為當局者迷;有時是他人不斷的加速當事者凝視深淵,不小心的戲弄或無同理心的言語傷害,被迫著墨那些傷疤,一步步忘卻人生的其他機會。但,機會其實就在下一秒,另一塊方塊的出現,彌補原有空缺的希望,即使不是下一塊的合拍,依然是生命中相當有價值的份量。因此,我們若能成為自己或他人生命中互助的方塊,一塊最好的相逢,這世界上就會少了些遺憾。缺失的方塊,有很多種方式可以彌補,現實生活中也是。或許是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一杯來自陌生人在寒冬中瞥見了一眼的愁眉苦臉,他忽然遞上的關心!亦或是一句「我都在」,靜默的陪伴,實質的存在,因為人與人的相遇是一種美妙的緣分,我們懂得珍惜,就會少些缺憾,彼此的人生就多了更多精彩的故事。一句「早安」或「晚安」;看似日常微不足道的關心,卻是逐漸讓我們跳脫格局的關鍵。不再注意那些空格所致的推疊,也不再有「遊戲結束」的限制苦惱,我們生命的到來本來就是一場體驗,體驗自己生命裡所遇的人事物,由衷的感謝每日的到來,因為有你,讓我的生命更加不一樣的璀璨。一塊一塊的落下,像永結而重生的銀杏葉般如螺旋基因旋繞緩緩降下,是生命的開始,亦是結束。很多時候的寄望,更多是一份祝福,期許生命裡更有光。別忘了!連成一線的方塊終將消失。生命不留白,創造精彩人生,一切的行動由我們開始∣∣祝福身邊所有的人,微笑面對每一件事,期許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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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硬蕊詩歌的崛起──閱讀鄒佑昇《集合的掩體》

■沈眠硬蕊(硬核,Hardcore)音樂是一種從1990年代正式出現,且逐漸演變各種旁支的複雜現代音樂體系,如暗核(darkcore)、厄核(doomcore)、快樂硬核(happy hardcore)、速核(speedcore)、法核(frenchcore)等等。基本上這一門音樂大多帶著強烈低音、速度快、暴力旋律,乃至於有緩慢、沉重、黑暗等特質,儼然鬼的狂歡,在爆裂式的生態中,展現硬派、冷調感。以夾雜了多樣式學科,舉凡數學、天文學、符號學、哲學和宗教等等的《大衍曆略釋》(2013年)備受矚目的鄒佑昇,時隔十年方才推出第二本詩集《集合的掩體》(2023年),與前作相彷,此詩集依舊充滿各種在詩歌創作中罕見的異質學問,甚至在後段從〈二0一七年三月十三日,在龐克演唱會之後〉到〈天船的脊輕輕擦過大陸〉的七首詩,印滿了數列,文字攀附其上,視覺衝擊儼然《駭客任務》(The Matrix,1999)的再現。如許龐雜博大的詩體,或可稱之為硬蕊詩歌。畢竟,鄒佑昇的語言、句法、名詞等,確實都帶著冷硬質感,而且專有學問太多了,以至於不容易閱讀,只能被他形塑的冷酷異境吸入,體驗著絕對理性的陳述中所潛伏深刻抒情味,宛若另一種型態的冰與火之歌,抑或說是伊塔羅‧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明白提示的森嚴結構水晶之內噴發的無形焰火。如:「轉變、甦醒、交換,生活在蜂巢中」、「我能委託的符號將日益稀少:╱塑膠的碎片碎片碎片、╱沼地、腐朽的根系。╱我有一時興起的愛。」、「事物,抵著邊緣的梯度:╱一些句子從那滑入這個時刻,一些句子從此陷落。╱明與暗裡的卵石。」、「我自視如收藏陰影的蜂巢╱輾轉在陰影的陰影的掌間傳遞」、「牴觸,纏繞,摩擦。╱異語言傾身交談。宇宙性的規則是:╱每數十七個母音,就有一個瞬間誕生。……大霹靂╱獻出自己的心╱就是那我最最一無所知的局部」、「在眼睛裡安上鏡子╱每個走近的人、每個無人而無知覺的領域╱真實,意味著渴望被看見」、「下午,一路走著還將經過的杯盞都倒扣╱需要一些陰影╱需要的陰影也在口袋裡……但過馬路時背誦源於火的句子:╱『邏各斯,率領萬物穿越萬物。』」、「開闔,詞語蜂擁而至,群蟻出入密瓶╱構作多縫隙的住處。」我忍不住想起了西班牙導演維克多‧艾里斯(Victor Erice)的《蜂巢的幽靈》(El espritu de la colmena,1973年),在西班牙內戰後、法蘭西斯科‧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上台遂行的恐怖獨裁之下,片中兒童著迷於看英國導演詹姆斯‧惠爾(James Whale)的恐怖經典《科學怪人》(Frankenstein,1931年),虛實之間交織瀰漫著荒涼、疏離、孤絕的氛圍,生活裡一切都是無可破除的堅實囚禁,但偏偏又有時刻都在流放和飄浮的虛無感,也正如鄒佑昇寫的「上升:有人已經進入死水裡能夠有的那個世界」。我以為,承接前人的藝術成就、概念,文學詩歌確實有作為一種掩體的可能,在創作者與外界之間聚攏成絕強的遮蔽與防護,讓某些傷害不會直直地來摧毀自己,也同時有足夠的時空去反思、沉澱與接受現實的必然。保羅‧策蘭(Paul Celan)〈你也說〉(《從門檻到門檻》,1955)這麼寫:「給它足夠的陰影,╱給它很多╱就如同你知道你的四周分成╱子夜和正午和子夜。╱╱看看四周:╱瞧,周圍多麼生動──╱死亡之中!生機盎然!╱誰說到陰影,誰就說了真話。」閱讀《集合的掩體》,也就特別感覺得到鄒佑昇正持續面對著陰影說出他所見所知的真實世界。而鄒佑昇就像是另一種將中西之典用到了絕頂的楊牧,各種學識在他筆下聚攏合體,演示著二十一世紀詩歌的嶄新地貌。但另一方面他也如同另一位將語言莫名其妙詩意發揮淋漓盡致的夏宇,有著難以思議的語言魔境冒險。也許不妨這麼說吧,鄒佑昇的《集合的掩體》是後楊牧加上後夏宇,於是也就完成了他硬蕊詩歌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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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ylohps俳句指針小輪盤幸運中獎 芋仔冰大稻埕巷弄 黑糖粉粿佈滿孔洞的岩壁 東風旗幡寫符咒神祇坐鎮 豎燈蒿雲門舞集回首來時路 永日雲海鑲金邊 爺孫咧嘴傻笑八條通華燈初上 秋夜他鄉遇故知 溫泉海神的叉戟 夜光蟲奶奶的全家福少一人 落羽松泛黃舊日記 兩瓣鳳仙花痕(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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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和曾經是孩子的我們凝視對話──讀《童言趣語》隨感

■張勇讀葛少文的《童言趣語》,讓我們一下子回到了孩童時代,這是一種跨越時空的對話與凝視,也是以另外一種方式與我們各自的童年相遇,可惜時間是不可逆的,我們也無法回到孩童,甚至連記憶也難以打撈到一星半點,然而孩子的降生,讓我們再一次以另外一種形式回到童言趣語的世界,讓我們感受生命的奇妙和溫馨。葛少文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童言趣語的一位有心媽媽,她以女性獨有的細膩、觀察、感受和體悟,以獨有的直抵人心的情致文筆,點點滴滴忠實記錄下寶寶「仔仔」的六歲之前快樂成長的印跡。在這裡既有剛出生12天的「仔仔」的心有靈犀∣∣「竟一下子用小手抓住了爸爸的食指,好像在說:爸爸,你不許走!」;又有兩個月早上的一次「噢∣∣」,這讓年輕的媽媽瞬間睜開眼睛∣∣「只見粉嫩的小嘴擺成一個”O“形」;更有寶寶「仔仔」第一次的發聲:「b∣∣a,ba!」真是石破天驚:「大臉對小臉不斷地重複著: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所有這些,就是一部「仔仔」成長的編年史,更是千萬家庭幼童成長的縮影和見證,由此可以窺見我們每個人的成長,可謂神奇的相遇、前世的約定,這就是生命帶給我們的饋贈,讓我們感受這個世界的奇妙和不可思議。在《童言趣語》創造的兒童文學世界裡,你可以看到「仔仔」從滿身奶香、軟萌可愛的小嬰兒,長成蹣跚學步、呀呀學語的幼兒,再一點點變成活潑淘氣的學齡前兒童。你會感慨生命成長的不易,也會驚訝於一個新生命給大家庭帶來的不僅僅是希望與血脈的傳承,更是歡聲笑語和辛苦跋涉中的相伴相守與相知相愛。兩千一百九十天,四百多個小故事,就是這樣一位平凡的母親,用心為我們勾勒出了一幅天使從降生到一步步成長的甜蜜生命畫卷,字裡行間洋溢著對小小生命的滿心喜歡和對世界的無限憧憬。從三十二歲開始文學創作的葛少文,也是一個契機,是孩子的降生給她的兒童文學創作帶來靈感,也帶來了歡樂,更帶來了以兒童視角觀察世界、體悟生命的神奇體悟,讓她一下子靈光乍現,步入兒童文學創作的殿堂樂此不疲,讓她插上了騰飛的翅膀,自由地翱翔在兒童文學的廣闊天地中。從「天使降臨」,到「軟萌娃娃甜蜜蜜」,再到「叛逆小娃初顯現∣∣巧言活潑鬼機靈∣∣參賽趣事」,我們清清楚楚見證生命的無限可能與種種神奇,這是生命生生不息的傳遞,更是國家、民族以及文明經久不息的血脈代代相傳。童言趣語,是人類永遠的童年時代,正如馬克思所言,古希臘神話是「人類童年時代」「最完美」、「最正常的兒童」,具有永久的藝術魅力,因為她達到了一定藝術性、真實性和獨創性的統一。期待葛少文向這個目標不斷地邁進,奉獻給社會更多的兒童文學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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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勝利新村,誰種下的星芒正閃爍

──故事緣起台灣第一座機場「屏東飛行場」■蔡履惠光陰裡的花開花落無不美好 各有風華,即使 是同株生卻變異了的花兒蘑菇般的日式小屋,是為飛官冒出的春筍 屋裡的日常點滴,點滴 流成生命裡的河,長長長長 潺潺、嘎嘎,有時伴著風聲蕭蕭地向前跑 各種故事像彈跳、蹦出的魚蝦,繽紛了河道之後,他們建造的宿舍群不隨過氣政權離開 依然守候著飛官作別雲彩 與妻兒共享眷村家常菜 家的味道趁機窩進海馬迴裡,恒溫著自己時代的大掌拍響創新,落槌改革 為它易名,不為風水不為運 卻製造了屋裡人遷徙的命 庭院裡的矮牆始終不願長高 據說那是最佳懷舊的高度 也許樑柱還被幾個殘破的呼吸死抱不放 地面的縫隙裡藏了幾根念舊的毛髮 無聲目送 鋪蓋、鍋碗瓢盆的腳步,遠去陌生的步履聲走進了屋裡的心臟 心跳聲中,它們的前世脈絡是品味的誘因 昔日的家常音符跑音 換上新弦文化與休閒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 從古早吹過來的風會來導覽全村如果讓我來說,我只告訴你 當時我的書桌就在這角落 院子裡這棵樹是父親當年種下的……註:末節的「我」引述自作家張曉風為勝利新村錄製的視頻裡的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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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安靜中不慌不忙地堅強──《文訊》40年的傳奇

■張堂錡《文訊》是一份雜誌,但又不只是一份雜誌。它是文學的傳燈者,文化的引領者,藝術的推動者,文壇的守護者,更是台灣輝煌時代的見證者與記錄者。都說林海音家的客廳是半個文壇,我覺得《文訊》的編輯部就是整個文壇。1982年的夏天,離sogo百貨不遠的復興南路上,「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成立,第二年,《文訊》創刊。這份由黨部支持的刊物,為服務作家及藝文界而生,以文學史料整理研究為使命,從一開始,就安靜地走著自己堅持的一條寂寞的路,雖然它就位在喧鬧繁華的中心市區。40年來,它用史料、創作、研究、活動四個面向生動紀錄了台灣文學最真實的聲音,建立了一種新的文藝傳媒範式,參與了台灣文學最充沛、最轉折也最精彩的發展階段。跨越兩個世紀,這份雜誌竟然存活了下來,這是台灣文學的奇蹟,也是台灣文學的幸運。在眾聲喧嘩與百年孤寂之間,《文訊》一直走著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面對時光無情的侵蝕,它用理想的力量和時間對抗。但是,就如小說家莫言說的:「一隻蠶吐絲,牠怎麼樣也沒想過有一天牠會吐出一條絲綢之路。」《文訊》用40年的時間重量為台灣文學,為世界華文文學鋪就了一條絲綢之路,至今依然銀閃閃地發著光。這是文學的魅力,也是《文訊》的能力。曾經,我們在《書評書目》、《新書月刊》看到過同樣理念的光芒,但40年後,唯獨《文訊》留了下來,成為台灣發行最久的書訊雜誌,而且還將一無所懼地繼續前行,這樣安靜又巨大的身影,任誰看了都會動容。動容之餘,也一定會有一份尊敬油然而生。這份尊敬不分黨派,不論立場,超越國界,穿越時間。40年來,和《文訊》不曾打過交道、沒有受到《文訊》關照過的台灣作家學者,我想應該沒有。從台灣出發,《文訊》的關懷觸角伸向大陸港澳,東亞日韓,星馬菲泰,甚至是歐美紐澳,這不是旅遊航線,這是《文訊》40年來一步一腳印的跨域文學行旅,透過專輯製作、作家專訪、新書推介、活動舉辦,《文訊》早已走出台灣,走向世界。但凡想了解過去40年來台灣文學軌跡風貌者,除了《文訊》,我說不出第二份雜誌。1983年的夏天,因為《文訊》的出現,註定將成為永遠值得記憶的歷史瞬間。歷史的機遇往往稍縱即逝。《文訊》40年來為台灣寫史,也將自己寫進了台灣文學史。顯然,《文訊》幾位重要的推手如孫起明、李瑞騰、封德屏抓住了歷史難得的機遇,因為《文訊》,他們將永遠被記得和感謝。孫起明是第1-14期的總編輯,時間較短,但明確定位和走向,功不可沒。他後來進《中央日報》擔任總經理、出版部主任,我在中副工作,見過幾次面,但沒有太多交往。我進中副是1989年4月,因為請李瑞騰先生擔任碩士論文指導教授的緣故,經常從八德路二段走到復興南路上的《文訊》向他請益,因而認識了封德屏和高惠琳等人,感受到李老師和封姐二人絕佳的合作默契,親歷《文訊》在文壇影響力與日俱增、發光發熱的關鍵時刻。1990年7月起,《文訊》推出「近代學人風範」系列研討會,我負責了幾場的會議側記工作,「文藝界重陽敬老聯誼活動」舉辦時我也去幫忙了幾次,很開心這麼早我就和《文訊》結緣,而且至今情緣不改。從一開始,「李主外,封主內」的印象便深印腦海。李老師擔任總編輯,編了15-83期,春秋鼎盛、活力十足的他,規劃了種種充滿創意與意義的專輯和活動,編輯人的運動性格在他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文訊》從此不再只是一份雜誌,而是如大陸學者廖彬所言集「檔案館」、「研究院」、「資訊站」於一身的文學重鎮。卸任總編輯工作後,他在學術界一展長才,系主任、文學院長、圖書館館長、台灣文學館館長,沒有一項工作能難得倒他;封姐從84期接任總編輯至今,則為《文訊》寫下了另一則傳奇。紀州庵文學森林的經營,各種大小文化專案的執行,各項專輯活動的持續推出,溫柔細膩的心思加上韌性堅持的性格,是《文訊》能邁入40年最大的功臣。幾次在停刊的邊緣又起死回生,幾次閃現放棄的念頭又因捨不得而重新振作,環境越折磨,《文訊》越精彩,因為封姐不服輸。她能將微薄的人力與經費發揮到極致,她總是比別人更早知道文壇的動態,對遭逢困境的作家也不吝伸出援手,沒有人能拒絕封姐的邀稿和請託,一如沒有人會忘記《文訊》。1984年以前,封姐換了十個工作,進入《文訊》之後,她竟一天都沒離開。我不知道她那素樸的勇氣從何而來,但我每次看到她,總會想起林徽音說的:「溫柔要有,但不是妥協,我們要在安靜中,不慌不忙地堅強。」沒有譁眾取寵的炒作,沒有大眾市場的追逐,只是單純地想用文學召喚這塊土地上最美麗的聲音,讓這些聲音被聽見。40年來,《文訊》初衷不改,一往無前,留下了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聲音,也留在了所有人的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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