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這個冬天不太冷(三)

■殷謙 西域一趟回來,我立刻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我們在旭日東昇的時候工作,當我坐在書房喝著熱咖啡,看到小傢伙伏案寫字時,我的心裡充滿了幸福感。我們的這個時代,幸福感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抽象得就像一幅難以描繪的畫。這種感覺就像它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所有人的事情,就像是別人都不幸福的時候我也不會幸福,這是一種包羅萬象的感覺,我不太確定,真正的幸福會不會像一種明晰的秩序突然降臨這個世界,但我時刻都在期待,這幾乎成為我堅持活著的唯一的希望和某種精神上的支撐。 第二天,當新的寧靜出現在我身上時,我突然感到這的確是一個令人陶醉的時代。我和小傢伙駕駛著跑車在瑪曲縣城那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遊走,我想我們會為這個美麗的地方而著迷。小傢伙忽然伸手一指車窗外,大聲說:「看!」我將車停下來,她第一個跑出車門,小指頭指著天上的雁群,激動萬分,她幾乎天天都盼望著能見到牠們在高空飛翔。我告訴她:「當你努力使自己強大了,你才能像牠們一樣自由地享受生命。你瞧牠們正帶著牠的兒女們翱翔,從北到南,從南到北,年年如此,牠們一家人肯定很開心。」她臉上掛著微笑,眼珠轉了轉,忽然挺直身板對我說:「就像我們將來一家人一樣吧。」然後哈哈大笑。 我開始變得安靜,我再也不想開著車逛街了,我不想做任何一件可能會破壞我生活節奏的事情。我每天都在看書,腦袋裡什麼也不想,我只想要一段只有自己的溫馨時光、一本書,一杯茶、一抹日出,我不想除了這些之外的任何事。 有段時間,我坐在窗邊等著日出,一邊在小傢伙的文章後面寫批語。當晨光穿破黑暗時,我感到無比的激動和快樂,我在本子上寫道:「我不打算去逛街,因為我要忙我的工作了。」 我感到我的靈魂充滿了不安,唯一能平息這不安的是就像現在一樣安靜地坐著,哪裡也不要去。為了打發時間,我毫無節制地吸菸。 直到一天中午,當我準備午休時,小傢伙推門而入。 「悶死啦,要不要開車出去兜風?」她問我。 「不去。」 我沒看她,輕輕說道。 「為什麼呀?」我同時聽到她的跺腳聲。 「我只是不想浪費生命。」我回答道。 「拜託!看在老天的份上,逛一會兒能浪費你多少生命呀?」 「從今以後,再也不必去了。」 我堅持說。她輕蔑地瞥我一眼,接著哭著跑進了她的房間。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忽然感覺又回到剛離開德令哈市的那些日子,晚上當我空著肚子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的腦袋仍然在打架。我去她的房間,問她餓不餓,她扯了扯被子,翻身面對著牆壁。我彷彿看見她在搓她的鼻子,這是她入眠之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她打了一個哈欠,闔眼睡了,她有一頭黑色長發和亮黑亮黑的眼睛。 第二天我早起出去散步時,她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了,見我出來,她的頭昂得高高的,是理所當然的那一種。 別的地方仍然綠意盈然,這邊秋葉開始飄落了。 冬天來得飛快。早晨我醒來時竟然看見自己呼出的氣體。家裡已凍得不行了。我去鄰居家用蛇皮袋子包了一些廢棄的木柴來生火。此後,這成為我每天必須做的一件事,我要在每個房間的爐子裡燃起熊熊大火,這樣,當小傢伙起來時,就能在溫暖的屋子裡穿衣、吃早餐和學習。 那天早晨,我們只有最後的五百元了,我用它給鄰居家的小貨車加滿一箱油,剩下的錢我買了植物油和土豆,然後我載著小傢伙外出沿著山下的荒野拾木頭,準備要過冬了。凜冽的寒風在荒原上捲起了沙塵,我們停車在野地裡撿著木頭。這是小傢伙最喜歡的地方,最近幾天我們經常來這裡拾木頭和硬邦邦的牛糞,此刻她好像不太喜歡這裡了。 荒野中我似乎看到了某種海市蜃樓,薄薄煙霧托起一幢幢樓房就矗立在那裡,陽光在樓頂上閃閃發光像極了高速公路上的熱氣帶,它們看起來像古代某個貴族家的宮殿,高大氣派的樓宇矗立在兩公里之外的山巔之上,我想像著我就是這些樓宇的主人,或者我乾脆就像那個地方王一般的存在。我被吸引著繼續向前走,直到我很清楚地看見一群犛牛正在山坡上吃草,牠們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一座宮殿,看了一會兒,我裝上木頭回家了。 準備好過冬取暖用的木材後,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因為這個工作我不得不放棄去寺院做義工的想法。我來到一個正在蓋廉租房的工地,在我進入那些工人們的視野之前,我脫下了厚厚的像被子一樣的大衣,還有套在脖子上的毛茸茸的圍巾,這樣至少讓人看起來我不像是一個能被糟糕天氣困擾的人,但是當我穿過那片狼藉的泥巴地時,冷得渾身發抖,我有點後悔,我希望自己根本就沒來過這兒。 工頭都親自上陣了,我看到他在鋸出一塊膠合板時,他的雙肩被電鋸震得像機關槍那樣晃動,我突然有點不冷了,因為他看上去強壯而快樂。從這一天開始,我明白整個冬天我將在寒冷的戶外做工。我想著我要帶小傢伙出去吃飯,也許還應該給她買一套過冬的新衣服。 那天晚些時我回到家,她看到我衣服上的泥漬,她驚訝地問我做什麼去了,我告訴她這就是我目前的工作,現在我需要這樣一個工作。她大聲說:「這樣不公平,你應該靠你才華掙錢,而不是去賣苦力。」她已經長大了,我能看見她正在試圖徹底搞清楚這件事。我想起在蘭州時,我帶她去拜訪一個文學上的老前輩,這位老前輩家資非常殷實,在那裡她遇到了老先生那帥氣的獨生子,我似乎看到了希望。但沒想到還是發生了不快。我看見老先生的夫人見了小傢伙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媳婦,全程笑容,招呼得格外周到,在聚餐的時候,就因為那個帥氣的小哥哥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她竟然瞪著眼撅著嘴把盤子扔向他,幸運的是他身手敏捷,躲了過去,否則臉上難免會留下傷疤。我嚇壞了,我趕忙拉開她,讓她坐沙發上看電視。 想到這裡嘆一口氣,我不由的小聲說:真是傻呀。同時我的腦子裡閃現出一個情景,那個帥小夥嬉笑著對她說:「毫無疑問,你跟隨的那個老傢伙那麼窮,絕對是一個絕望的浪漫主義者。你們需要我的幫助。」我甚至看到他長時間堅持著,試圖讓小傢伙接受他的理論——富人幫助窮人是人與人和睦相處的唯一的辦法。 地面凍得像混凝地一樣堅硬,我的腳趾頭都凍麻了。我看見工友們坐在那兒抽悶煙,一個個像和尚一樣低頭沉默著,每個人都凍得全身麻木了,不想說一句話。我試著適應這種寒冷,保持警醒,心裡想著堅持到必須停工的時候,我就能領到一部分錢了,我可以用這些錢無憂無慮地度過這個冬天。 但是,我現在只領到一把錘子和一把捲尺,還有兩隻鑿子、兩把螺絲刀,當然還有一支鉛筆,我突然想找來一個本子在上面寫點什麼。我把這些工具有順序地裝進皮帶,然後又將皮帶像槍套一樣掛在我的臀部。我需要一些釘子來釘上這些膠合板,可是我沒有釘子,在我爬下腳手架穿梭於工友們之間尋找釘子時,工頭叼著煙,眼睛眯成一條縫,對我說:「你不能只是像個監工一樣走來走去。」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將是一個無比漫長的冬天。 下班回到家後,我解開皮帶將它扔在沙發上,我看見小傢伙的眼睛都睜大了,淚水從她的眼角呲溜一下就滑了下來。(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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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筆友

■古家榕 「欸!借支筆給我,謝啦!」 那是國二數學課,全班正交換改考卷。此時,剛轉學過來的Z,從後方點了點我的肩。自己掏出紅筆,頭也不回遞了過去,噗地一聲,筆頭戳入他的掌心,也劃出我倆初次的交集。 當然,人生不是小說,改完考卷的我們,依然是單純的前後桌,頂多是他多了個文具供應商。直到有一回,我在社團得罪背景複雜的學妹,Z知曉此事後,主動出面替我擺平恩怨,約莫從那時起,兩人借筆之餘,也開始會多聊兩句──事實上,當年的我,在班上人緣極差,渾身冒著缺乏安全感的尖銳,然而,Z卻始終頂著張笑臉,貌似沒心沒肺地跟我當著同學。或許在他看來,當時的我們,心境上更接近同路人吧? 畢業前夕,特地寫信向他致謝,關於學妹的事、也關於之後的事。等到典禮結束,我人在教室收拾,眼前忽地多了張小紙條。疑惑抬起頭,只見Z已將書包甩到背上,姿態瀟灑地擺了擺手,彷彿明日還會來借筆似的走出教室。 自己打開紙條:「尼ㄕㄍ有意思ㄉ人……ㄊ們如果ㄎ到我ㄎ到ㄉ尼,也ㄏ說尼ㄅ錯。」   後來很多年,每當陷入自我厭棄,我總會想起這段火星文,即使自己有著用字潔癖。 即使,我倆早已天各一方。 如今才發覺,Z與我確實像是對「筆友」,扣除那一支支筆的記憶,剩餘年歲再未重疊。只不過,十四歲的我僅僅付出了筆,他卻歸還了整段慷慨的友情,若有幸再度相遇,我想我會說: 「欸!很高興借筆給你,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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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這個冬天不太冷(二)

■殷謙 到達銀川後,我實在是太疲憊了。晚飯又必須出來吃,因為我不喜歡吃外賣。才出酒店門,就見旁邊一個巷子裡熱氣騰騰的,讓人瞬間覺得溫暖。小傢伙撅著嘴固執地拉著我往巷口走,那動作看起來像拔河。我看巷口有攤位正在賣一種小吃,想吃的人都在排隊,大多數人都很年輕,他們忙於看手機,頭都向下勾著,就像正站在教堂裡祈禱的那些人。好不容易輪到我們,她趕緊趴在櫥窗前,渴望得到一只飯盒子。櫥窗那邊,一個臉長得像餡餅的傢伙,頭上的棉帽子耷拉著,他一直問要不要加這個要不要加那個,而小傢伙全程都是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盒子伸出的時候,同時一句渾厚的聲音也飄了出來:「一共八十八元,對面掃碼。」她愣了一下,看看飯盒子又看看我,小嘴巴又慢慢撅了起來。我知道此刻再多的爭論也無濟於事,那個傢伙絕不會把裝著小吃的盒子再收回去。我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他,他用一雙粗野的眼睛盯了一會兒,笨拙伸出一隻手接過錢,又伸出他肥厚的右手。我心想這傢伙是想和我握手嗎?我趕忙把自己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縮了回來,然後搬過小傢伙肩膀,讓她靠我近一點,轉身離去那一刻,我對那個賣小吃的傢伙 說:「就讓我成為這裡第一個並不打算和你握手的人,因為你的手不乾淨。」說完我拉起小傢伙就走。她似乎很自豪,走著走著就脫開我的手,掀起盒蓋子就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走一邊有節奏的點頭。 九月仲秋的一個下午,天冷得似乎快下雪了,我和她一起到了銀川的一條大街上,那時大街上的人幾乎都在溫暖的屋子裡。頭頂是一片漆黑的烏雲,透過兩座大廈的縫隙,我看到地平線上抹著一線橘紅色的亮光。 「好冷喔!」她說,她拉著我的手,試圖取暖,我知道我的手此刻是一種可怕的冰涼。其實,我只是想看看這裡的人是如何生活的,他們居住的房子裡是否充滿溫暖和歡笑。有幾輛車靠邊停在寒冷的空氣中,馬路牙子旁邊是一排修剪過的低矮的風景樹,我只看到每個有窗檯的地方都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衣服,其中有幾件大小幾乎和布娃娃一樣。 冷雨驟至。幾乎就在第一滴雨掉下來的時侯,我拉著她跑進入酒店。跟著我們後面進來的那個漂亮女人已被淋成了落湯雞,我看得到她臉上的痛苦表情。她的鎖骨很好看,皺著雙眉使勁拉著她手中的雨傘,直到我們坐在沙發上,她還沒將它打開。我回頭看身邊的小傢伙,她的兩隻大眼睛充滿了憂鬱,好像那個女人沒能打開雨傘都是她造成的,我看到她不停搓著她那一雙可愛的小手。 「怎麼了?」我問她。 「我可以挨著你坐嗎?」她輕聲問我,抬眼看我。我搖搖頭,將身子向後傾了傾,然後起身去前台辦理入住手續,她虎著臉跟了過來,一雙眼睛盯著前台的漂亮小姐,當我看到小姐繃著一張冷臉等我拿身份證時,同時發現小傢伙抓住我的胳膊緊緊地靠攏我。我遞上我們的身份證,同時笑著對小姐說:「她是我女兒,她隨她媽姓。」小姐一邊刷身份證,瞥了一眼小傢伙,當我把押金錢放在小姐面前時,小姐這才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離開銀川去西域的那天,我沒對小傢伙說一個字,因為我怕她最微小的反對都會使我打消計劃。我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計算著時間和一路上的費用,我希望就是,當我身上的錢都花完的時候,我能和過去做一個清晰而徹底的了斷。而我之前曾夢想著如何能夠得到這些錢,並且思考我該如何明智地使用這些錢,我想我只是用錢買來一些時間,最終又愚蠢地浪費了這些時間。 當我們來到武威,那天我們去街上亂逛,一路上我都在祈求命運現在就能青睞我,賜我一點點好運,能夠讓我回到過去那種正常的生活軌道上。直到一個穿著黃袍的和尚將一串念珠伸到我面前說:「願佛祖保佑你。」我毫不猶豫地將手裡準備為小傢伙買烤魷魚的錢交給了和尚。我試圖將它套進我的手腕,只不過它太脆弱了,串珠的線毫無預兆地斷了,黑色的珠子灑了一地,我竟然能看到濺起來的漆皮,等我反應過來時,已不見和尚的蹤影。我看到小傢伙低頭轉了半個圈兒望著那些珠子,然後努著嘴看我。(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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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鬍渣

■陳偉哲 撫摸臉龐 是愛抽長了這裡的茅草 風吹得腰快病患出來 若你剃走之後 裡頭的蟲鳥要往哪兒逃 夜不是又死沉沉地靜得毛孔 拒絕發下一季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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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第一名

■陳甘華 我有一個好朋友,她長得很清秀,好幾年都是班上第一名,我功課偶爾出眾,大部分差不多,老師沒怎什麼注意我。小六有說話課,老師說要讓大家上台比賽說笑話,要我們好好準備,我雖然都在路上遊逛,也常去漫畫小說出租店或書店,曾看到一本笑話本子,她問我要講什麼,我翻了個笑話給她看,我們兩個笑翻了,我說我要講這個,也把這個本子借她準備,但我沒問她要講哪一個?說笑話的那天,她坐號15號,我17號,14號講完換15號,她從容的開始說話,但一聽我心裡開始糾結,她…講了……我要準備講的笑話,她講得很好,講完全班笑成一團,她就又得到班上第一名,接著16號上台,下個就換我了,我要講什麼呢? 17號請上台……我結結巴巴的說:「有個美國人來台灣,因為太緊張了,對一個漂亮的小姐說:『媽妳好』,小姐很生氣,美國人不知所措又跟一個阿嬤說:『你媽好』 ,阿嬤更生氣,最後美國人回過神對小妹妹說:『你好嗎?』,大家才搞懂美國人說什麼。」同學以為我在裝那個美國人的緊張,有些笑話的笑果。 下課後,她沒有跟我說什麼,兩人漸漸沒有深交了。 六下有一次學校臨時發下測驗卷,老師改完發下,我89分是全班最高,老師也沒說什麼,過一個月有個同學跟我說,那個第一名的考87分,老師叫她去參加教育部的測驗比賽,我不知道老師為何沒有叫我去比賽。 國小畢業典禮,她仍然是第一名,拿市長獎,我什麼都沒有,跟著大家一起恭喜得獎的同學。 升國中後,國一,她還是我的同班同學,她成績仍在前面,我中等,但國二後我突然知道讀書的訣竅與苦幹實幹的精神,變成一匹黑馬,畢業後考上第一志願,嚇死很多人,她國二後也突然變成平平,畢業後考上第三志願,也讓很多人心裡產生問號。 後來我才知道六下那次測驗是教育部出給全國六年級學生的學業能力測驗,我89分,班上最高,呃,蠻準的,但沒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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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流連在金枕頭的濃情蜜意中

■山貓王 「流連、流連、流連,流~連在你窗前……」這是男神費翔當年的發燒曲。不知有多少少女心,被他深情濃烈的歌聲與挺拔精實的身材,還有那混血的俊俏臉孔給擄獲,身為外貌協會的早鳥會員,他的歌、他的電影以及他的海報通通令我迷醉,假如男朋友是他,我做牛做馬也甘願。迷戀他的日子,自詡「費太太」是也。 天熱,菜市場出現一種南洋水果,張牙舞爪的形狀跟個球一般大,我跟爸爸是好奇寶寶趨近一瞧,老闆娘熱情大聲招呼:「這是榴槤,是泰國的高檔水果又稱「水果之王」,吃來甜蜜蜜的,營養價值很高哦,放在冰箱冷凍,吃在嘴裏像冰淇淋。」我一聽水果像冰淇淋,馬上臣服,人家它是王嘛! 老闆娘替我們選了一顆大的,剖開、裝盤,那股陌生且找不到任何文字形容的味道,隨即飛撲而來。老闆娘見我摀住口鼻,賊賊笑笑的說:「這聞起來臭,吃來可銷魂了,妳一定會愛上它!回家記得趕快冷凍。」我心想哪有冰淇淋不好吃的道理。 將頭撇開,一眼瞧見深紫色有綠色、咖啡色花萼如小拳頭般大的水果,好奇寶寶開口又問「這是什麼?」老闆娘眼睛一亮「可愛的妹妹真識貨,這也是南洋水果叫山竹,又稱「水果之后」,吃來有點像荔枝。」嘴饞的楊貴妃上身,挑了好大一袋。 走出菜市場,爸爸提榴槤我提山竹,買菜的錢全花在這兩種水果身上了。 滿心期待的咬下一口,味蕾暴怒的將它踢出口腔,呸,這是啥東東!水果之王收服了媽媽與妹妹,兩女隨即與之交好。榴槤產季,口舌日思夜想的水乳交融纏綿不休,得花上好多新台幣,那濃烈的滋味,只有熱愛與厭惡兩種極端喜好。我跟爸爸只愛小美人「山竹」。 吃著榴槤果肉的那兩人我躲得老遠,母女倆臉上露出其陶醉無比的表情,極虔誠、極享受的流連在黃色的愛戀中,連塑膠袋上的黏膩也用舌頭一點一點舔乾淨,看得我是捏鼻直搖頭。災難啊!無處可逃,到處都是令人不敢恭維的怪味道。 去年重陽節,妹妹在小七訂了3000塊的冷凍榴槤孝敬老媽,她又吃出超滿足的神情,舔著嘴角幸福的閉上眼睛輕嘆一口氣。怪了,那股恐怖的味道似乎也沒那麼難聞。 從冷凍庫拿出最後一包,她說:「妳要不要吃一口,真的很甜很好吃啦,不敢吃還我。」牙齒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距離上次的第一口已經快三十年了。濃、醇、香、滑、甜的滋味占據整個舌面,味蕾似乎「轟」一下被點燃了,城門大開迎接王的駕臨,我的唇齒之間爆出朵朵煙花,每一口都繾綣流連的捨不得吞下,我和王是相識甚早卻相知恨晚吶! 原來流連與榴槤都一樣令人神往,諺語有云「榴槤熟、沙龍脫」我真真切切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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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海灰色的早晨

■柯嘉智 我喜歡他九月的膚色 以及殘留其上的塵土味 他慣常用指節敲打節拍 發出一起玩耍的信號 但我不打算立刻走出藏身的藻礁 我還在學習 如何以自己能接受的方式口吃 我想像這是他要的押韻   海上的太陽驅動星球的風 我羨慕風從不結巴 牠來去摩蹭他的腳踝 抹滅沙灘上的微量跡證 我耐心等待黑夜追上來 大型毫米波陣列捕捉恣放的繁星 沒有人注意到奶滑月光下 我破損搖晃地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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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講座短訊

中華民國筆會邀請宇文正女士主講「我們的歌──穿越時代的歌聲」,由筆會會長高天恩教授主持。 時間為2月19日(星期六)下午2.30-4.30,紀州庵文學森林新館2樓(台北市中正區同安街107號)。免費入場,歡迎報名參加。 免費報名網址:https://www.beclass.com/rid=25464f261552ac3c9a7e 。詳細資料請見中華民國筆會網站:http://www.taipe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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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被花香撞擊的時候

■王聖豪 每日通勤 駕駛一座鋼製的筋斗雲 用眼神專注,撥開前方逐漸成形的道路 幻想自己是飛魚,也許正乘浪而起 這一日的晨光,也正乘坐我的身體,加熱羽翼 奔馳車窗,像風奔馳過風景 十一月的空中,仍有曖昧潮濕的天氣 令靈魂加速,躲避……前行,加速,前行 遠遠拋開昨夜 一樣曾包裹過你,乘坐你,飛起的夢   在被某一片飄來的安靜所猛力撞擊的時候 就感覺孤杳一身的自己 開始有了落葉的情緒   像樹冠微微的顫動 就能聽見嗡嗡鳴響……自心裡飛出的蜂群 在無明裡四處飛散,這人間的花園: 那些名聲與財富、香車與美人 那些炫麗的花朵、珍稀的蜜源植物 那些勾動靈魂迷亂的片刻 你能遠遠聞見 其間隱形的花香   在被某一片響起的花香所猛力撞擊的時候 你能感覺靈魂的唱盤按下暫停 指節緩緩自甲板鬆開 溶入海底,像經歷長遠抵抗的一滴水珠 被輕易地翻湧、閱讀、稀釋情節 從中提取閃爍的鹽粒 那鹽漬與苦澀,始終是某人的遠方 在飄移的季節裡思念加速 脈脈包圍、翻湧、稀釋與提存 一生永無法抵達的凝望 而這是你的晨間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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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從關撲到天霸王

■尋國 歷代朝廷莫不對賭博者嚴刑峻法。如《唐律疏議》與《宋刑統》皆有明文:「諸博戲賭財物者,各杖一百」《宋史‧卷五》更記載宋太宗詔令,對於在京城賭博者下令斬刑,相較於《宋刑統》的規定更嚴。 不過,《東京夢華錄》載:「正月一日年節,開封府放關撲三日」與「十一月冬至……官放關撲,慶賀往來,一如年節」足見刑令雖嚴禁賭博,於重大節日時,朝廷仍會網開一面允許關撲,以符民情。「關撲」指顧客得與商家對賭取得商品,以賭博遊戲作為銷售的手段。開放金明池、瓊林苑皇家園林時,《東京夢華錄》也載:「橋上兩邊用瓦盆,內擲頭錢,關撲錢物、衣服、動使」遊園時能去關撲試手氣。時至南宋關撲風氣不減,於《夢粱錄》稱:「正月朔日……街坊……沿門歌叫關撲」。 關撲的內容林林總總,除了常見的食物、衣服等民生物品,曾有將車馬、地宅等「皆約以價而撲之」然而關撲風氣漸盛,也衍生社會問題。蘇軾於《乞不給散青苗錢斛狀》曾敘述有農民取得青苗錢(貸款)後,到店家「撲」一把空手而歸,更有還不出貸款導致人倫悲劇者。故其提出將青苗貸款下注的社會現象為例,反對朝廷恢復青苗法。 到元代時將「關撲」列為非法。《元典章》記載關撲者「決杖七十七下」另有至元二十三年(元世祖年號)聖旨,稱賭博者得「流去迤北遠田地裡種田」以關撲之名的活動逐漸銷聲。清代仍有賭博風氣。《清代野記》曾評:「京師遍九城皆有賭坊」更有官方藉查賭之便,索要賄款牟取私利。賭客為免遭嚴懲,只好「以賄說大班,盈千累百」脫罪。然「關撲」二字此時已屬少見。 話說現代仍留有關樸的痕跡。五、六十年代常見賣冰車配有旋轉輪盤的遊戲機,當時賣冰競爭,小販以附帶遊戲的銷售方式,吸引顧客上門買冰。其中「天霸王旋轉機」總吸引小孩目光。轉盤上除有冰球大小或數量的字樣外,通常僅有一格「天霸王」機會。將銅板放進投幣口,目不轉睛盯著旋轉的指針,期待以小錢博得用大冰杓挖冰球的權利。 鍾鐵民於〈天霸王〉一文曾形容「天霸王」冰大小如壘球。若以當時一角銅板便博得「天霸王」機會,勢必羨煞眾人目光,在同儕間神氣十足。親見中籤的客人獨享「天霸王」冰,激起他人賭性紛紛投幣一博,如此也正中小販下懷,續以把噗、叮鈴聲引起旁人注意,提升當日業績。 隨著時代演進,冰品類型五花八門,經營方式也推陳出新,昔日的「天霸王」今已不多見。在復古風氣下,有些冰店會搬出印有「天霸王」標籤的旋轉紙盤,讓客人重溫童年回憶,但繪有水果、生肖圖樣的天霸王旋轉機,除懷舊主題店外,僅得在部分巷弄、街道上尋找叭噗車,碰碰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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