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尋味

■蔡碧航 1.柚香 今晨起床下樓來,忽聞滿室柚香,我知道擺在茶几上的那顆大白柚是該剖來吃了,再放幾天便要熟透熟爛不能吃。 這顆大白柚是一個月前逛假日農市買的,不是想吃,而是想放幾日,讓它散發滿室柚香。 秋天是很令人愉悅的,氣候宜人,秋景絢爛,還有一種特別芳香的氣味,稻子收割,柿子新熟,橙黃橘綠,有些人家還留有幾顆大白柚掛在枝頭,更添秋色。 以前我的麻豆老家種有柚子和文旦,柚城的歲月已遠去,卻特別令我懷念。種作稻粱果物的人家會特別關心節氣,早早翻過農民曆,記熟了重要節氣的日子,例如立春、穀雨、驚蟄……方便種植和採收。 文旦是中秋的應節水果,採收都在白露前後,剛好趕上中秋節的市場需求。大白柚的採收則大約在白露過後一個月。這幾個節氣連小孩子都明白的。 芸香科柑橘屬的植物從花葉到果實大都有著濃烈的香氣,我特別喜歡,尤其是大白柚。 放幾個大白柚在屋子裡,不只艷色誘人,像秋日陽光的金黃色,格外能讓人心情愉悅。香氣更是迷人,濃厚,但不嗆鼻,是一種悠遠、清雅,十分纏綿的香氣。 放幾顆在書房,會更增風雅詩情。因為人在書房裡,心是安靜的,更能體知那悠遠香味,先是淡雅,然後每日增幾分,等到發出濃烈香氣時,你就知道該剖來吃了。 吃完大白柚,秋天也就走遠了! 2.想起一顆滷蛋 說到呷白飯配滷蛋,我就不期然的想起幼時的那一碗肉臊飯和滷蛋。 小時候我常常跟著外婆去麻豆媽祖宮,在那裡會遇到一位我叫「妗婆」的老人家。她每次看到我,就在衣兜裡掏啊掏的,摸出五角錢遞給我,那時大家都窮,會這樣做的人很少,外婆說她是捨得,其實她也並不寬裕。至今我仍記得她夏天常穿的月白唐衫,以及伸手到衣兜裡掏錢的動作。 有一次這位妗婆帶我去她家玩,中午留我吃飯。 她從爐上端出一個小陶鍋,一盤炒空心菜,盛了一碗白米飯。然後幫我挾了一塊三層肉、一顆滷蛋,再從陶鍋裡舀了一杓肉臊放在飯上。 妗婆笑吟吟的說: 「吃不夠可以再挾喔!」 陶鍋噴著肉香,讓我忍不住吞著口水。八歲小女孩很矜持的吃著,雖然意猶未盡,但沒好意思再添一碗。 我吃完後舅公也回來了,他上桌吃飯。我偷眼瞧著,發現他只吃空心菜和澆了一點肉汁,三層肉和幾顆滷蛋都還在鍋裡。至於妗婆什麼時候吃飯,吃了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很多年之後的現在,我仍記得那一鍋肉臊,之後再沒吃過比那更好吃的三層肉和滷蛋了。 我也總算明白,那醬色油亮的三層肉,以及褐赤近黑、滷到縮小很多又香又硬的滷蛋,是經過一滷再滷,時間釀造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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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家的飲食怪癖

■林佳穎 不記得在多久之前曾經讀過一篇研究,文中指出人們對某些食物的畏懼和偏好,其實來自於遺傳,這篇研究的真實性,在我們家族的身上,得到了印證。在此將由我來介紹我家的飲食怪癖: 或許您聽說過有人不敢吃某些蔬菜,也或許您聽說過有人不敢吃某些水果,但我敢保證您必定沒聽說過我家的飲食怪癖,那是什麼?就是只偏愛吃海產,對於海產之外的肉類,一律敬謝不敏,對於肉類一概打從內心畏懼不敢食用,具有這項飲食怪癖的是外婆、舅舅、媽媽還有我。(據說外婆的爸爸也是如此!) 據媽媽說,當我還是個剛斷奶的幼兒時,媽媽餵我吃蔬菜和海鮮,我是吃得津津有味,至於海鮮之外的肉類,則是出現了排斥甚至嘔吐的現象,當時大人們均不太相信以我小小的稚齡,已能清楚分辨食物了!但是屢試不爽,大約再大一些之後,我就已經完全抗拒不肯吃肉了! 這項對食物的怪癖,如同血型遺傳般兄弟姊妹不盡相同,如上文所述我的兩位阿姨還有我的姊姊和妹妹,她們就是「敢」吃肉的,也如同滲入骨髓般的基因,若您問我為何不敢如同一般人般大口啃咬著大眾心目中公認的美食例如雞腿、排骨、羊肉爐、牛排等等,我也說不出個具體的原因來解釋我心中對肉類不敢食用的畏懼;總而言之,我就是不敢吃肉。 民間傳說吃牛肉會變笨,又還有一說是為了增強考運,最好盡量少吃甚至完全都不要吃的說法。關於這一說,我以過來人的身份想跟大家呼籲:完全沒有這回事!因為我已有三十餘年的時光都完全沒有食用牛肉了!結果在數年前參加某項對我而言可謂是生涯轉戾點甚為重要的考試,在考試之前我鎮日埋首苦讀準備,結果考試我以「備取第一名」之姿落榜,讓我傷心遺憾至今,之後的公職考試,也是屢敗屢戰,考了許多次;反觀我的兩位愛吃牛肉的堂妹,她們均雙雙順利應屆考取國內最高學府T大;還有我的姊姊與妹妹也同樣超愛吃牛肉,她們也完全沒忌口,結果姊姊在大學畢業不久後即順利考取教職,而妹妹也不遑多讓,大學一畢業即順利考取普考,緊接著年底的特考也同樣是金榜題名,羨煞了一大票人!嗜吃牛肉的老饕們,不必有上述的顧慮了,想吃牛肉就盡量大吃特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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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夢裡的文學身影

■宋明理雪 不知為何夢到詩人林燿德? 曾經喚他林老師,我雖只比他小幾歲,卻曾在其於「青年寫作協會」開課時,報名學習寫小說;他不是授課老師,卻是小組討論的「導師」。剛認識時,我一陣錯愕,與之鏡照,看到己身乃輸在起跑點的鄉村姑娘。相映之下年齡相仿,他已經當文學老師也出過幾本書,而我那時尚在讀大學,還參加著各種文藝寫作創作班的訓練。心想再怎麼努力,寫作之路恐怕一直遠遠落在其後。 1962年生於台北的他是教授之子,我是農戶之女,國中之前連一本自己的課外書都沒有。他在讀四書五經時,我在「文化沙漠」的農地打滾忙農事。他則居首善之都一心一意求學,我須打工才有書讀;他可以自在學樂器時,我則餓著肚子,省下飯錢才能彈鋼琴。 所幸,我並沒有以他為標竿,畢竟,其專長為現代詩。同時擁有古典喜好的我,無暇顧及後現代都市詩。對他的文學理論,我雖然不是全部認同,卻知道他是在做有意義的事。他新婚不久於1996年元月八日心肌梗塞離世,眾人扼腕。或許上帝喜歡天才,所以把他早早召回去。記得他教過我的兩件事:一是要與偷我小說去發表的同學和解;二是為了文學毀譽不計。 第一件事我做到了,我在他那裡學寫小說,寫了的第一篇習作,影印給同學,請大家批評互相求進步,這種批鬥大會學習法是他發明的吧!我那時寫的小說自認尚未成熟,準備多鍛鍊幾篇較滿意再投稿。沒想到,有一天早晨我翻開報紙,卻看到我的第一篇小說的四分之一,已經刊登在副刊,用了一個筆名。致電編者方知是同學未經我同意,悄悄地以他的名義寄去,用他的筆名發表。 同學請他出來當和事佬。林老師勸我要高興,小說刊出來多麼困難呀,而我卻第一篇就刊出來。經林老師和我致電報社協調說明,編者把稿費算給我;我非但沒有損失,還有收穫哩。同學因父親參加選舉欠債,半工半讀在讀大學求上進。有此同「貧」相憐的苦情,怎好再計較? 為了文學毀譽不計,他說的是情色文學。某次在文學研討會,他跟我說:「只要你認為是文學,別人認為是色情,你也要勇敢地繼續寫。」我承認這件事我做不到,因為我沒有靈感。 曾經,他的存在與成就,對年輕的我是一大刺激,到幾乎引起我的憤世嫉俗。他的離世讓我嘆息,盡可能低調走文學路的我,想起當年對他的嫉妒真是不該,人各有命,或許上帝憐憫我不是天才,所以多給我時間發展寫作。夢中討論的文學理論為何已模糊,老師對文學執著的身影卻常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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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21.晨曦和晚霞充滿神祕如夢的美,是大自然展示給人看,給勞苦人世的最佳報償。 122.音樂所以感人,難道不正因為它回應了我們內心的旋律?簡單的旋律,千迴百轉的旋律,帶來歡欣的旋律,攪動憂傷的旋律。每個人身上都有無數的歌。 123.喜劇提醒我們,人生沒那麼悲苦。同時悲劇提醒我們,人生沒那麼喜樂。 124.人世是荒原,愛是燃起的篝火。人沒有第二條路,除了拚命添柴火。這麼說來,每一個人都是悲劇英雄。 125.把山嶽看成川流,把川流看成山嶽,你才不致被娑婆人世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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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雷的歌唱—送別詩人管管老師

■曾美玲 這一回,不是坐著春天的花轎 您乘著五月的風聲 瀟瀟灑灑離去 耳畔清晰響起 一聲宏亮一聲 春雷的歌唱 在詩裡在畫裡在戲中在江湖 總是以太陽的狂放笑聲 以熱愛遊戲的彩色童心 輕鬆抵擋生命的狂風巨浪 管荷花管泥土管天空管宇宙 還念念不忘 趁熱,燙一首首詩送嘴 送進每顆渴望溫暖的心 這一回,騎著時間的快馬 您笑著離去的背影 正如那一屋屋的荷花 綻放永恆清香 台上一曲曲春雷的歌唱 正如六朝怪談的不老傳奇 星空中燦爛播放   註:詩人管管老師,在四月三十日在家中跌倒昏迷,五月一日離世,享壽92歲。《燙一首詩送嘴,趁熱》是管管老師最新詩集,《春天坐著花轎來》是他的散文集,〈荷花〉是他的代表詩作之一,〈六朝怪談〉是管管老師早期的電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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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樹下聽鳥─和管管〈樹下聽蟬〉

■紀小樣 麻布袍子穿著寬寬的他 蒲團上盤坐著一個遮住的膝蓋 他說他是一棵樹 坐在窮人的骸骨上 一把藍蕉扇搖著手中的破桌子 老人的耳朵掛兩杯,嘴中啣一壺 蟬想要喝茶消夏 一直到茶盡 秋落 只看到一個脫卸下來的膝蓋 團著九個戒疤 一隻被燒焦的蟬蛻 兩個耳朵 一張嘴 舊袈裟上坐著一個破蒲團 老者不見了 有人說他已經羽化 到天空去找自己那隻 三十多年前先飛去的小鳥   注:管管(1929-2021),5月1日驚傳過世,享耆壽92歲。詩人白靈曾說:「這世上要是有什麼必不可少的詩人,管管必然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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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二姊

■吳鈞堯 黑辮子,紅綁巾 庭院中與玩伴踢毽子 金褐色雞毛沒有一根為她而飛 木麻黃樹下聽豬囝夢話 雞圈中撿起安靜的溫蛋 立它在掌心 也是時間站立的樣子   不曾與二姊聊過遠大前程 日子很慢地肥大 未來愈加瘦尖 我牢記她工作返鄉 搶了我肩上扁擔 一前一後兩擔柴火 相思林中 適合目送   二姊多年後為我行囊藏酒 陳年,一如我與她 我們甚少討論形而上 餓了、暖否…… 在我後背的手心裡頭 有一根雞毛藏得跟二姊一樣緊 她在門柱後數毽子 我則在這裡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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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戀上媽媽的菜

■詹志超 媽媽烹煮的菜,或許沒什麼動人的故事,但卻有著濃濃的母愛。 早上我喜歡清淡卻不黏稠的稀飯,媽媽用大同電鍋煮出來的橙橘地瓜稀飯,加上蔭瓜以及荷包蛋,常常讓我一吃就是兩、三碗,這種甘醇的滋味,當然不是咖啡以及塗上奶油或果醬的土司麵包所能媲美的,至於一般的早餐店或速食店濃濃的油膩味,更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小時候的回憶,充滿著媽媽地瓜稀飯的清香。 中午的便當,我尤其眷戀媽媽用五香滷出來的滷肉。每當一打開便當,便會先享受滷味樸鼻的快樂,看著滷肉晶亮地躺在便當的角落,心中竟然有著莫名的幸福感;隨著時間的過去,白飯和其他菜餚都已吃罄,最後再慢慢享受口中「蠶食滷肉」的美味,入口即化的滷肉常常讓我唇齒留香,那可真是美好的一餐。青少年的學習階段,五香與滷肉飄散出的香味,伴隨著我成長。 晚上的餐桌上,自然少不了青菜、魚、肉,幾樣菜之中,一定會有著一鍋熱湯。有時是簡單的蛋花湯或蔬菜湯,有時是新鮮的魚湯或蝦仁蒸蛋,有時是金針排骨湯或香菇竹筍湯,不過我最喜愛的是-冬瓜蛤蜊湯。冬瓜蛤蜊湯,並不像其他的湯類麻煩,主要的食材就只是冬瓜、蛤蜊以及薑絲,雖然內容簡單,卻能喝出清清淡淡的甘美滋味,尤其當煮爛的冬瓜入口即化時,清爽的口感直叫人難忘。 結婚多年,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平日全家幾乎已經成為「外食族」,只有週末假日會回去老家,把握機會好好大快朵頤一番,盡情地品嚐媽媽的菜。 如今孩子最想要吃到我主廚的菜,是蒸絞肉、蛋炒九層塔、空心菜炒牛肉絲,特別是蕃茄醬加上肉絲炒飯,更是經常出現在餐桌上。或許孩子長大成人、甚至成家立業之後,會想起我這個爸爸的拿手菜,戀上爸爸的菜,就像我至今仍然會懷念媽媽煮的菜的獨特風味,戀上媽媽的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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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透明

■施佩姍 媽媽,這個溫熱的稱謂,宛如夏日的溪流單向地通往我,我是水中那顆被沖刷地發亮的頑石,仍維持著冷涼的溼度。 * 唯一與母親最親暱的照片是在幼兒園畢業時,我著黝黑短袍頸繫鮮紅領結緊摟她親吻她的臉頰。這樣的場景於我的人生不曾再出現。那個吻,我陸續給了情人丈夫寵物普魯斯特的小說後,遂將之納入抽屜深幽處不再屬於母親。 母親總是隱晦地藏匿在我回身不見之處潺潺湧動;小學課後為我鋪滿應接不暇的課業與才藝補習,那是我未曾先知悉的。鋼琴節拍器隨著我小小心臟啪啪快速律動,老師以木條敲擊黑白反光琴鍵上的幼嫩手腕,我成了樂譜上歪斜扭曲的豆芽。中學時,她悄悄地與老師共同為我編寫著魅異奇幻的愛情敘事,讓我成為了叛逃少女。初出社會後她要去了我的存簿,將我拉上漫長的跟會隊伍,捆縛於八個保險的預言。 「我是為妳好——」母親像孩子般任性嚎哭。於是,我不再追索答案。   記得小學時她為我精心安排的家教課,夜裡的燈泡將貼皮書桌映出深冬般的天光,自老師唇口中傾出茶葉濃厚的語句,大張白紙被刀劍似的筆墨層層交疊擦劃,滲出一道道血痕,我鎮日與圮毀的課業廝殺終是落敗收場。每當上課空餘,母親總穿著印花棉上衣螢光黃及膝短褲端著柳丁蘋果片進房探視,從她遠遠走來的過道裡看去像一盞晃亮旋轉的警示燈,閃閃滅滅,觸動著我焦慮不安的神經鏈。 母親的單純傻氣像一塊好吃的牛肉;她當起了唐伯虎韋小寶的妻,不斷容忍環伺於父親身旁的女子,恪守女性寬恕的美德,父親卻一次次將她吞噬。四十年的婚姻像一塊坑坑洞洞腐爛的布,彷彿一碰即碎卻還是懸晒在那裡。她庸碌地照應全家的三餐吃食,洗曬衣物操作鎖鎖家事,上班跑銀行加班至深夜,看護身染惡疾的父親。她被沒收了當老闆娘的權利降為一位喚僕。母親透明得像一片玻璃,很容易讓人看見她的內裡,卻是薄硬堅韌怎麼也碎不了。父親一再脫離婚姻軌道時,她選擇做一頭陷溺於無垠沙漠中苦行的駱駝,孤身馱負重物領著我們一步一履往前行。 她在我身上不斷蜂擁堆疊,設法一一填入我兒時被忽略的井坑,無止盡地彌補我的匱乏,我卻始終不收受。成年後的我仍離母親遠遠的,彷彿我築構的石牆能保護我不再被她所傷,她依然隱在我身後踅步,固執地不肯離去。 我何嘗不明瞭母親透明的因由;跨入婚姻後她已被燒化為殘片灰燼,父親與親族間對她的無視,她沒有自己的桌椅化妝檯興趣私有錢財,重覆著不可暫停的心力勞動,四季日夕於她僅是蕭條的晝夜。 在家道中落父親去世後我們租房而居,我倆同榻而眠。看著母親鼻息緩緩,我時常臆想著她作了什麼夢。面對不斷變異脆化的家,我早已看不清前方,孤獨地出走,過著搖晃不羈迷失自己的生活。在一次的確診後我得知體內滋生了一顆大型腫瘤,我害怕地蹲在醫院的角落哭了。術後母親照料著我,燉湯換藥沐浴回診,我首次感覺到母親與我臍帶相連而牽動著她震盪的心跳,我終於浸泡在這樣溫暖的慈愛裡。然而,在不久後,當母親的惡質細胞霎時漫布全身時,她終於真正隱身而退了。 * 深春這麼濃郁,走在林木顫巍巍的街衢夾道,我不免猜想著母親現在還在看著我嗎?金黃風鈴木辣豔綻開,像是母親常穿的那件鼓脹短褲,風一拂,在我背後仍窸窸窣窣說著我聽不見的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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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給母親幸福感

■白家華 農曆年節期間使用ATM提款,領取過年前的月薪的一部分,領到的紙鈔都是嶄新的,有著新紙幣專有的氣味,算得上是香的,是金融機構為了應景而善意地將紙鈔全面換新,年年如是。今年我提取七張千元紙鈔回饋給母親,並對她說:「媽!這些錢您放在身邊,新的喔!香香的!」母親難掩欣慰之情、笑笑地說:「給我壓年喔!」 小時候從她手裡接過來充滿喜氣的紅包,總是迫不及待地把裡頭的鈔票抽出來,先聞一聞它們的味道,因為是刻意去換來的新鈔,所以都有一股新發行的淡淡的紙香!也不太捨得花費掉。現在有能力報答劬勞了大半輩子的她,就同樣刻意用新鈔票拿給她壓歲。 年節前夕趁著休假,我到街上去逛的同時,順便用舊鈔票幫母親買一些年貨;這除了是醞釀送舊布新之氣氛,也是為了給母親幸福感,是出於人子的一份小小心意。 家祚到了此一階段,上一代的至親只剩母親一位,她搬來與我跟侄兒皓心同住,說是搬,其實主要就是幾件衣服而已,看得出來其生活仍是簡約的。每當家人提議要為她添購或換新必須品時,她總是委婉地拒絕了。幾次之後,我想不如另求他法來善待她,就是適度地幫她買一買能夠帶來幸福感的日用品具。 每當我因工作而奔走在外時, 母親的三餐多由侄兒打理;直到我下班或休假,我才有機會幫她買一買自助餐店的便當或小吃店的湯麵與小菜。但她總是會問我花了多少錢,言下之意是想自己付費,而我總是帶著半開玩笑的口吻對她說:「您現在又沒在賺錢,我請啦!是我請您的!」只因我幫她買的,除了是物質上的東西,更是一份屬心的幸福感;況且,我還來得及回報她,這已是一種福分了,依我的觀察,這並非所有的人子都能夠享有!曾經有過多少年,是由她不求回報地資助存款用盡且無固定收入的我,只希望為了志業氣力用盡的我別再過得太辛苦;據此以想,老天爺對我已不薄矣!所以在我幸運地又有了經濟能力以後,那樣的開銷怎能由她來支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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