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燉白蘿蔔

■溫暮 去超市購物,貨架上整齊疊放成堆的白蘿蔔,個頭白胖碩大,青綠色蘿蔔葉猶帶水氣,根鬚附著泥土。先生隨手拿起一根遞出,「我想吃。」,我突然有了為人師的興致,「你知道怎麼挑嗎?」 接過先生遞來的白蘿蔔,我蜷曲食指,在上頭輕敲,響起咚咚的清晰聲音,「這樣就是新鮮的好蘿蔔。」先生依樣畫葫蘆,伸手想敲,一來一往之間,說不清誰太早鬆手,誰太晚接住,一根雪白漂亮的蘿蔔應聲落地,啪一聲發出硬脆的悶響,青白圓潤身軀中斷,蔓延蛛網似的冰紋。 我和先生面面相覷。這下不用挑了,我彎腰撿起它,放進菜籃。一年四季,春夏秋三季我都避免碰白蘿蔔,嫌它纖維粗硬,肉質鬆軟浮濫,燉湯炒菜不僅無味,色澤也不美。但冬令時節,卻是吃白蘿蔔的大好時機,脫胎換骨般的肥潤甘甜,寒霜冬雨的精華全都凝結一處,給枯燥的飯桌增添潤澤滋味。 白蘿蔔忌久放,尤其是受了傷的。那夜,我做了一大鍋燉蘿蔔。簡單用鹽水清洗外皮,去掉苦澀味,攔腰切成圓塊,避免截斷紋理,喪失口感。火爐上咕嘟冒著小泡的雞高湯,是前兩日韓餐外送剩下的配湯,當時嫌鹹,避而不碰,現在添點水,成了絕佳湯底。將蘿蔔塊投入湯鍋,做個半身浴,半個身子沒在雞高湯裡,半個身子露在外頭,這是那年日本留學時,煮物店(屋)老闆偷偷傳授的秘訣,說是能更入味。 以中小火煨熬兩三刻鐘,這期間湯頭不可滾沸,偶爾一兩顆如池塘之魚探頭冒泡。見蘿蔔綿軟,便可將火力轉至最小,添加少量醬油、鹽巴調料,蓋上鍋蓋,靜待入味。此一步驟最需耐性,短則半小時,若能關火靜置隔夜,更是無比濃稠甜爛。習慣張著嘴吃飯的,比如先生,一口咬下,汁液四濺,大呼美味過癮。 習慣了配料複雜的料理,甚少做如此簡單菜色,烹飪當下也擔心失敗,浪費一根上好的大白蘿蔔。但看先生以竹筷插著晶瑩剔透的小圓塊,愜意地邊啃食,邊看電視,趁著廣告時間,匆匆來回廚房客廳之間,每進出一趟,筷子上又多一塊蘿蔔,便覺得自己太小看簡單的滋味。 後來,我趁著冬天是白蘿蔔的產季,新鮮便宜,又買了一大根回來,一周七天,變著花樣燉。 先生拜託我,做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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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眾裏尋它千百度

■陳玉姑 台東好遠,在山的那一邊。 家很近,時刻提放在心上;但家在台東,無形中又遠了。 回家,對我來說是奢侈的享受,媽媽的愛像大同路筆直而下盡頭的那千頃汪洋。 回家,多半是學期終了時,常是拖背著一肩再也整理不起的心情搭夜車回去,而後,像禁足靜心的坐關者,在砂城,守著媽,關上一個清涼的寒或酷熱的暑,那種陪侍是有很濃的贖罪與補償心理的。 五個孩子,三個終年在外,在家的一個又老讓她牽腸掛肚,爸爸離開我們都三年了,有時想想,真的是一個腳步、一個印記,完全沒有怨尤那是騙人的,值得慶幸的是我逐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今夜的落腳驛站是溫泉名處知本,好久不曾在大白天如此清醒地走近台東、走向它,而今,四十個同學就如此浩浩蕩蕩、充滿興奮的走向那有我家的地方,我那顆近鄉心哪,有如快燒開的水,呼呼的冒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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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16.我們心想,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每個世代都有無數的答案以及懷疑、否定。就這樣,度過了無數的一生,人生的意義似乎廓清了一些,也似乎仍然隱藏在神秘的雲霧中。看來,人無法處在明白和不明白的兩端,兩端或竟是人生的終止或滅絕。 117.藝術洗滌人生,生活也可以,那麼這時生活未嘗不可以說是一種藝術。生活的洗滌有時更深入骨髓。 118.我們一生中會愛上許多對象,易歸於一場空的初戀、暗戀情人,公車上常碰見的某個鄰居同學,甚至,菜市場或電影院驚鴻一瞥的誰等等,舉凡這些可能都無疾而終,但不要緊,這些曾經發生的愛都不會消失,卻將由涓涓細流,匯聚成一條壯闊的巨川大河。 119.愛情宜含蓄、不露痕跡,別急著去催生它。讓它像發酵的麵粉,暗暗生長。 120.我們藉著別人的人生,來了解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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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專程拜訪仁義潭

■渡也 年初 報紙大聲喊: 「仁義潭已口乾舌燥!」 是的,潭每天祈求老天 賞一點水喝   三月 我專程拜訪仁義潭 在真德窯烤餐廳眺望 臉色蒼白的水庫 水位急遽下降 潭已露出瘦骨嶙峋   我彷彿見到甕底村 它已在水庫深處生活了三十多年 我問它: 「您好嗎?」   水庫旁的樹開始不安 魚蝦更緊張 嘉義所有的水龍頭、喉嚨 都有預感   而潭中所剩無幾的水 早已含淚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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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沒有觀眾的演出

■程奇逢 2020年還剩下幾天,往年這個時候,在徐緩優美的「Auld Lang Syne過去的好時光」樂曲中,蠟燭一支支熄滅,懷舊之情心中蕩漾,憧憬中迎來新的一年。今年到處聽到的是「糟糕的2020年,快些過去吧」。 紐約時代廣場是最具標誌性的跨年慶祝地點,每年除夕,上百萬人湧向這裡,邊看表演邊等待新年的到來。最後十秒鐘,所有人一起倒數,山呼海嘯般聲音中,水晶球落下,煙花漫天飛舞,人們歡呼擁抱。今年這裡不會有人群聚集,舞臺演出,落球儀式改線上進行。晚上11點多我打開電視,電視自有其自由採集鏡頭的便利,打開的那一瞬間,臨時搭起的舞臺上歡歌勁舞,四周燈光璀璨,似乎與往年並無不同,但當鏡頭轉到廣場上時,我被深深震懾住了,除了封住路口柵欄旁邊的警察,廣場上空無一人。人是城市的靈魂,沒有了人群,城市也就死了。這個「世界的十字路口」突然空空蕩蕩,讓人產生極度不安的感覺。 水晶球落下時,我心中疑惑,2021年真的就能都好了嗎? 新年期間,還有一個演出是必看的,那就是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新年音樂會,它已經有80多年的歷史,曲目以小約翰‧施特勞斯及其父親、兄弟的作品為主,每年壓軸的曲子必是「藍色多瑙河」,最後一隻Encore的曲子必是「拉德斯基進行曲」。儘管鮮花仍然擺滿舞臺,牆壁屋頂金光閃閃,今年聽眾席上卻空無一人。指揮里卡爾多‧穆蒂帶領樂團演出了一台精彩的音樂會,但到了「拉德斯基進行曲」時,還是讓人感到不對勁了。以往演出時,聽眾會在幾個段落跟著音樂的節拍整齊地鼓掌,增加歡樂感和參與感,掌聲成了音樂的一部分,這時指揮會轉過身來面向聽眾,似乎聽眾是演員似的。演出中觀眾與演員是天使的兩翼,現在我卻像是聽到羽翼折斷的聲音。愛樂樂團主席弗羅紹爾說,今年音樂會的意義是傳達「希望與樂觀」。樂曲以響亮的小軍鼓開始,極具爆發力,並且一路跟隨,曲子行進感十足,像是大軍出征,充滿自信與自豪。穆蒂特別增強了鑔的效果,讓人熱血沸騰。 2020年東京奧運會在幾經猶豫商討後,被迫取消了計畫,推遲到2021年。不久前,國際奧會宣佈,仍需要看夏天時疫情的發展而定,即便舉行,也會採用從未有過的無現場觀眾的方式,這又是一場沒有觀眾的演出。在古希臘,人們崇尚平等競爭,崇尚英雄精神,在對極限的挑戰中,獲得與天神媲美的偉大瞬間。後人對奧林匹克精神遺產充滿景仰,1896年決定舉辦第一屆現代奧運會。從那以來,只有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的1916年、1940年和1944年中斷過三次。這次是人類與病毒的世界大戰,一場傷亡不亞於前兩次世界大戰的慘烈戰爭。人類vs.病毒的戰爭,最終我們能取勝嗎?那是肯定的。人類除了可能由自己毀滅自己之外,否則,是不能被外部敵人戰勝的。 ■王鼎鈞 「沒有觀眾的演出」,這個標題使我想起戲劇的四大要素,劇本,演員,舞台,觀眾。既稱要素,缺一不可,我們寫詩寫散文,書印出來,即使一本也沒賣掉,也是出版了,到了戲劇這一行,如果沒有觀眾在場,這場戲不算演出,只能算是綵排。再說,大幕拉開,全場的座位都空著,這齣戲還演得出來嗎,恐怕連綵排都免了吧。 戲劇公演經過周密安排,怎會沒有觀眾?天下事總有意外,張藝謀執導的電影「活著」,以國共內戰的徐州戰場為背景,葛優率領一個演皮影戲的班子前往慰勞國軍,開演的時候,野地裡坐滿了人,可是演著演著戰場的形勢改變了,在場所有的官兵都悄悄撤走了,演戲的人密閉在狹小的後台操弄牛皮剪成的人影,全神貫注,完全不知道已經沒有觀眾了,直到解放軍的刺刀把幕畫破,這才看見四野茫茫,這一場戲很精采。 「意外」也可以人為製造。想當年上海戲劇界恩怨是非很多,有一個年輕人到美國學戲劇,回國以後受人排擠,沒有一個戲院肯演他寫的劇本。這個年輕人家境富裕,一怒之下出手報復,等他的敵人寫了個劇本定期首演的時候,他組織了一批人把全部戲票都買來了,當然這些人不會去看戲,於是這場公演就沒有觀眾了。這件事名導唐紹華的回憶錄中有記載。 人間事層出不窮,活到老學到老,沒完沒了。這一年忽然出現一種流行性肺炎,借著人的呼吸傳染,短短幾個月就傳遍了世界,各國都進入緊急狀態,限制人和人接觸。這樣一來,觀眾就不能看戲了,戲院就不能演戲了,空空的舞台對看空空的座位,好像兩隻睜大了的眼睛失神對望。推而廣之,體育館沒有體育,音樂廳沒有音樂了。我現在居住的這地方號稱藝術大都,全世界拔尖兒的藝術都在這裡輪流留下紀錄,檔期並非臨時安排,早在一年前就決定了,戲院早就把資訊印在他們的刊物上廣泛散佈了,觀眾聽眾早就留出時間約好伴侶了,現在忽然有這樣的頓挫,無異一隻粗暴的手從他們的生命掏去了一點什麼,那感覺就不僅是悵然若失了。 在八大藝術中音樂有些神祕,有一種說法,真正的音樂家和聽眾之間並不依靠聲音連結,而是心靈感應,這種感應不受距離限制。音樂家從來就不是只為現場演奏,他們演奏給青天白雲聽,給山川大地聽,給草木蟲魚聽。那些真正的樂迷說,雖然演奏會取消了,他們到了那個約定的時間撥冗靜坐,冥冥中那神秘的感應仍然發生。這麼說,曲終人散之後,音樂並不消失。這麼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另有解釋。卡爾多‧穆蒂帶領樂團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新年演奏,明知聽眾無人到場,依然隆重舉行,也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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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不纏的壯遊

■浮塔徠忒 據說 「不纏」意為捨棄── 封建社會的命名 習字止於煙硝 字體變異 成了 一垛垛防空掩體 終戰 錯過學齡 烽火前的文字殊異 彷彿時代蔭上一層薄翳 抹不掉的眼疾 壯遊 無關宏旨 寫實人生的蓽路還少過磨難麼? 豈需艱辛的行旅方成瑰麗 路徑不過是形 而上的隱喻一則則 指涉無解的命題 認命耶 不置可否 是生命的韌性 似草 奈何風無定 傾倒的方向同一 傾軋於流年石礫 石礫在身上 刈去了又生發 腰漸彎 背愈駝 被拋擲旋出如陀螺 止靜由不得 拾回由不得 捏住彼端線頭的手 是否溫潤穩妥 鋼弦嵌緊傷口 拔釘的鉗嘴張口 緊咬那鋼弦的尖 那拔釘的鉗嘴 那鋼弦的尖 那拔釘的尖 那尖...... 置換成出人意料 唔住地 細微地...... 輕聲 壯闊行遊已表述在 那音聲 極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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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三代情深

■坤賢 94歲的父親每天固定坐在客廳的一隅,每當家人走近他時,就露出慈祥的笑容。安排父親坐在哪裡,是因為他很少自己起來活動,讓他坐在媳婦的工作桌旁,媳婦時不時就可以帶他起來動一動。 父親雖然自己不想動,卻很會跟班,這讓我們有機會跟他互動。我在圖書館當志工,常常帶小朋友玩遊戲,我把帶小朋友的那一套用在父母身上,居然很管用。我編一些簡單的帶動唱讓父母活動筋骨,也常帶父親做一些有趣的動作,逗母親開心。 父親喜歡跟孫子在一起,爺孫倆說話時,嘴角總是漾著笑意。其實他們每次說話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阿公問孫子:「你唸哪一間學校?」孫子回答:「某大。」 阿公讚一句:「真厲害呦!」接著問:「你讀第幾名?」孫子用力回答:「第一名。」 阿公就笑得合不攏嘴。然後孫子就帶著阿公唱阿公小時候的日本兒歌。孫子雖然不懂日文,只要起個音,就可以咿咿呀呀的跟著阿公唱。每天同樣的劇碼,每次興味盎然。 為了安全,晚上我睡在客廳,以便隨時可以留意父母的動靜。父親時常半夜起來,把餐廳的鍋盤碰得鏗鏗框框。有一次,看見他拿一塊東西正啃得津津有味,我開燈一看,發現他在啃一塊香皂。從那一次起, 我和父親玩起尋寶遊戲,每天睡前我放一塊蛋糕在一個鍋子裡,他找到以後吃完它,就會再回去睡覺。 帶父母外出散步時,我會就著路邊的車窗當作鏡子,對著裡面做鬼臉,父親也跟著扮鬼臉。父親一路靜靜地跟著,我若走快一點,父親躬著背,拄著柺杖,用小碎步急急追趕,生怕跟不上。 有好幾次走到家門口,我故意退到他後面,希望他能認得自己的家,他渾濁的眼睛東張西望,倉皇不知所措。 父親的人生彷彿停頓了,雖然我們極力想刺激他的腦波,卻只像在一灘死水裡丟下一塊石頭,激起淺淺的漣漪後就消散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怎樣可以讓他更好。有一次看到他站在鏡子前面對著鏡中的老人一直叫阿爸,我內心不禁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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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用地軸寫詩

■晚晚 走進自然了 就沒有你的骸骨 哲學是風一口氣 思辯雲的去向,頂多 明朗的緩慢直到月出 或驚雷 乍起 搭一艘最緩慢公車不會有誤點可能 在只用雨劫持馬路的這天,我們 還有一個像樣的海嶼收拾帝國 主義的殘餘,坐擁 一座海 而網總是放開一面 讓睡眠的破碎有光 照亮群聚的夢蟲很多隻眼睛 緩慢的愛,撈起因絕望 誤點的你以及 骨骼裡的火 許是要讓那些輪廓找到實體 用火模擬花的一生 連短暫都是 無人注意的是牠的聲響點起暴雷 龐大的吐納一萬光年那麼長的相遇 如你我邂逅於失眠書店 看完一本熱烈燃燒的餘燼 最後一頁,如雪的地表 很難很難聞到冷冽 很難遺棄烤焰的煤互相圍困 冬日趨光的影子 聽取靜靜撫摸崖壁的音頻 揉捏許多不規則動詞 意圖累積頁碼,墊高自己 回音的動向不再是一句凝望 凍結的車窗。有人開口說話,向你 彷彿果肉遇見刀鋒於清晨 飢餓獵食的基因都成為水流 歷史感不過是文字,路過廢墟 當蛙鳴翻唱的空闊自然得沒有誤區 我們正好練習倒退練習 用失明的眼書寫,光明的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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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窗格感嘆

■紫水晶 那天,到寵物店去買家裡貓咪所需要的貓罐頭與貓乾糧,正好看見店員將店內寵物的窗格打開,好讓裡頭的寵物能透透氣。 讓我吃驚的是,即使窗格已打開,但牠們一個個還是待在那小小的地方,沒有想要離開,彷彿那裡是牠們世界的全部,除了那窗格裡的一方世界,與穿梭來往的路人,再也沒有其他。 這也讓我想到,人不也是這樣嗎?想待在舒適圈,以為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了,就這麼讓那以為所誤導,就這麼劃地自限,自我囚禁,很多時候,不是你不會,而是你不想去嘗試,少了那該有的勇氣與幹勁,也才限制了自己的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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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彼岸的您

■林君 昨天是爺爺往生忌日,供桌上擺著他喜歡喝的58度高粱酒,豐盛的下酒菜。 香燃了半小時,大夥起身燒金紙。看著餘煙裊裊升起,我問阿婆:「阿公真的會收到嗎?」 她點了點頭。所以我把這封信折好丟進焚燒的金爐中。 給十八里最帥氣的阿公: 您離去的時候,我才剛上小學,未參透生死本質,讀不懂大人臉上的哀戚,只是有人叫哭便哭、叫跪便跪、叫磕頭便跟著磕,頭磕破也不覺得痛。比起死亡,年幼的我更憂慮去不了的校園活動。 頭七、百日、對年,日子過得很快,生活上繁瑣事沖淡對情感的寓托,大家努力過回正常生活,幾年前,我在機場偶遇大學同學,她和爺爺正要前往日本自助旅行,趁著空檔,她給我看了環遊世界旅行的照片。她笑著說:「爺爺就是怕我丟,我都這麼大了去哪還要跟!」 我知她是玩笑話,大學她固定時候回爺爺家,有一週沒回去,第二週就難過哭了,還不知道是誰比較依賴誰。 看著她們相依的背影,我坐在桃園機場的候機室,一種念想浮升:即使我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有您在的地方。 一陣從沒有過的淒涼感躍上心頭,打開積鬱太久的壓力盒,心中酸楚足以把我撕裂。 有些瘡疤,是傷在遲緩神經,這麼久才感受到疼痛。 我想您了,我對空氣訴說,對山對海對日頭流淚,終無回應。 對您的憶念無處安放,如深埋地底的泉湧,只能透過灰滅的信紙在火焰中化成一縷輕煙,寄託秋風吹送至彼岸的您。 燃燒的白煙太過熏人,我眼頭酸澀,突然有想流淚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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