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那些花生事

■南峽九月中旬和姐妹們到新竹去拜訪久未碰面的堂哥,我們聊了許多童年的趣事,有些事已然斷片,模糊到讓人幾乎忘了的存在,即便努力回想,也是很有限。但當聊到幼年時期在故鄉採摘花生的情景時,大家卻都是記憶猶新,也許這樣的記憶太鮮明也太深刻了,即便經過了數十寒暑,依舊不曾從記憶中淡去。我們的共同經歷是在花生田裡採摘花生,時不時都會遇到不速之客——毛毛蟲和眼鏡蛇等,但小小年紀的我們,竟都能表現出無所畏懼和處變不驚,現在的我們回想起來,都覺得當年的我們好勇敢,膽子也很大,也許是環境使人堅強,又或者是見怪不怪吧。而當採摘完一竹籃的花生後,大人總不吝會給我們一塊錢當作報酬,而這一塊錢可好用了,我們剛拿到手,馬上就貢獻給店仔口的柑仔店,買了我們愛吃的芒果乾和鳳梨乾等,堂哥和表弟則去買彈珠和尪仔標。我們吃得嘴裡甜滋滋的,也玩得樂呼呼的,農作的辛苦,早就讓我們拋諸腦後了。一講到花生事,我們的話題似乎可以源源不絕,堂嫂在旁聽了欣羨不已,因為生長於都市中的她,對農事很是陌生,只能羨慕而已。在返程的途中,我們特別繞到了故鄉雲林去祭拜祖母,在要去祭拜祖母的田間小路上,兩旁都栽種同一種農作物。已近五十年沒有參與農作的我,不知田裡栽種的是何物,我和二姊,妹妹猜了老半天,就是猜不出來,走在前方的大姊,聽到我們的談話,馬上就說那是花生,還是大姊經驗老道啊。真的好巧,才和堂哥聊完花生事不久,馬上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畦又一畦的花生田。看到了花生,嘴饞的我,馬上就想到祖母和媽媽的炒花生。那時廚房裡有一口大灶,磚造的灶台上放著大大的鐵鍋,爐口裡的木材正嗶嗶剝剝的響著,此時的祖母和媽媽先在鐵鍋裡放了些粗鹽,然後再將花生倒入,接著就是一連串炒的動作,她們揮著汗水,不停的、緩慢的用鍋鏟翻動著鍋裡的花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著那鍋鏟碰觸鍋底的聲音,慢慢的由拖拉沉重,漸漸變得順暢清快,也聽得出花生彼此碰撞時的清脆,知道這已近炒花生的尾聲了,早就迫不及待的在旁候著。那撲鼻而來的香味,還沒吃下口就讓我口水直流。待我湊近,想要用湯匙鏟一把來吃時,媽媽連忙阻止說「小等一下」,只見媽媽起鍋前又噴了一次冷水,再度翻炒,祖母說這樣炒出來的花生會更加酥脆好吃。不知是花生的香氣太過誘人,還是其他手足即便在忙別的事,仍惦記著廚房裡正在炒花生,待花生一炒好,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都聚攏到廚房裡來了,還沒有等媽媽將其放涼裝罐,已被我們吃了大半,每次祖母都會笑笑地說下次再炒多一點,但彷彿花生炒得再多,剩下的永遠都是一點點。裝罐後的花生,說是用來配稀飯的,但多是讓我們當零嘴去了。祭拜完祖母,偶見一農婦在農作,我們停下腳步與之寒暄,說來真是慚愧,到現在才知道十一月是花生收成的季節,以前年紀小,只知傻傻地跟著大人到田裡工作,著實不曉得花生何時收成。她很熱情的跟我們述說這幾年花生栽種的情形,也述說她的憂心,說現在願意下田工作的人愈來愈少,不知她的花生還能再種幾年。我們聽了也是有幾許的感慨,也許這是社會變遷下必須面對的課題吧。而故鄉的廚房已改建,大灶早已不知去向,而當年揮動著鍋鏟炒花生的祖母和媽媽呢?祖母已仙逝好多年了,現在的媽媽則是不良於行,早已不做不管廚房事了,她們在廚房裡炒花生的身影,真的只能在記憶裡追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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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大人的家家酒

■羽毛近年來投入家庭生活後,好友圈漸漸疏離,歲末年終才又陸續搭上線,眾人回味起過往的種種,為重溫往日與聯繫感情,三五好友嚴選露營場地,攜家帶眷齊聚日月潭,在冬日裡欣賞山城裡的美。此次露營初體驗出發前還有一件小插曲,因寒流來襲,連日的低溫與冷冽的天氣讓身處溫暖南國的我們,遭遇到整理行李的瓶頸,為求身體保暖,耗費一番工夫,把家裡所有禦寒衣物搬出來清點,方才安心啟程。露營日恰逢聖誕佳節,眾人私約以聖誕節主題來搭配衣著,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穿著紅紅綠綠的外裝,在偌大的草坪上格外生趣,尤其小孩們興奮地東奔西跑,形塑出一幅生動的圖畫,不僅小孩消耗體力,大人們也消耗了不少手機記憶體容量。該處露營場地位於魚池鄉的邊陲,鄰近觀光客鍾愛的日月潭,有別於人潮擁擠的觀光區,此地著實好山好水好幽靜,算是深山中的一方淨土,自己提前抵達,好奇心驅使下與老闆閒聊,原來魚池小鎮交通來往不易,其農產傾銷與人力就業幾乎倚靠日月潭觀光維生,渠從前長年於日月潭經營立式划槳SUP,但因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加上冬季業績欠佳,導致生意急轉直下,幾經思考才將自有土地親自設計,重新規劃成特色露營區,搭上戶外旅遊的風潮。洛桑心語曾述:「當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同時會幫你開一扇窗。」許多人面臨困境時,經常會裹足不前,甚至一蹶不振,但一般來說危機也是轉機,自己從言談中了解老闆對於這片土地的熱愛與永續經營的理念,更欣賞老闆在疫情寒冬中轉型的勇氣,其樸實與堅毅令人感到欽佩。不可諱言的是,露營作息與平時都市裡的生活大逕相庭,華燈初上時,老闆撿拾木塊為我們升起營火,希望我們拋棄3C產品,浸淫在山水的環抱之中,把營火當成戶外的電影,而老闆說露營更像是大人版的家家酒,吃飽喝足後,我們圍著營火談天說地、閒聊敘舊,雖然夜晚氣溫驟降,但我們的心裡都很暖。隔日,起了個大早,雲霧繚繞、陽光灑落,氣溫沒有想像中的冷,經過昨夜的美好,身心靈都被洗滌了一番,不過老闆更早起,精心為我們準備早餐,從蔬菜、果汁、雞蛋、饅頭等食物,皆是手作生產、有機無毒的良品,讓人無比讚嘆。Netflix影集《此時此刻》內曾述:「閉上眼睛是為了逃避,不去看我們該看的東西,甚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甚麼都看到,也可以假裝甚麼都看不到。」這套生存法則在露營世界裡可謂不適用,因為所見所聞都很新鮮,而這次成員大都是露營入門客,雖然事前需要準備很多東西,卻一試成主顧,原來露營像極了愛情,酸酸甜甜的,卻又回甘。眾人離別時尤其不捨,相約春季再見,在生氣蓬勃的春天,品嘗這一道大人的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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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迴圈

■希米隔壁正在裝潢,敲敲打打近個把月。停了一陣之後,昨天又開打。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聽說最近要開幕,所以一直在加班趕工。前不久,隔壁的隔壁,也上演了這麼一齣戲碼,情節都很雷同。夜間不過五六個小時,去頭去尾,應該足以彌合兩個世界的裂痕。他不知道三天是長還是短?就如同他不知道五六個小時在一天裡到底是長是短一樣。或者,那真的能造就一種慣性。裝潢都結束了。也不知道是最初就有,在阻斷了許多音源之後,突然就只剩下這個敲牆聲,從夜間十點持續響到隔天中午。問了許多人,找了很多地方,都無果。只要沒能在十點之前睡著,便又持續強化無眠力道。那種噹囉噹囉的聲音,用扇葉狂吹海浪席捲都掩蓋不了。即使用極度呼吸到幾乎斷了氣,聲音依舊在腦海迴盪。就是後來寫個字,只要紙下有一點空隙,便又聽到這樣的空響。「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這松子,不至於落了一整夜吧!更不至於落在封閉的水泥牆上吧。他開始製造聲音。比如說,大笑。比如說,放音樂。又比如說,學木作。敲敲打打,斷斷續續。這就是他的目的。歲月靜好若不能在同一個時間滲漏,至少我們都要能稀釋,因活在共同空間而產生的無窮迴圈。也因為只有去習慣,才能在無窮迴圈中,找到跳脫的力道。或許也根本不用跳,跟著迴,說不定就會看見殊異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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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蚊事

■耘之「嗡——」天濛濛亮的清晨,一個聲音擾人清夢。蚊子?雖睡眼惺忪,判斷力薄弱,但,不可能啊,我睡在蚊帳裡耶。而莫非……須臾間,我的意識突遇翻身的地牛,整個被震醒了。意識醒了,但體內內建的慵懶還沒醒。我兜轉頭顱,雙眼雷達那般。幾秒鐘後,「果然。」雖黑圓小物,但掛在米白空間,還是太顯眼了。我猛地坐起,「看你往哪逃」,雙手伸向頭頂上方帳褶處,合掌的瞬間,竊笑起來。回到慵懶姿態,不一會兒,我忽有所悟。再度起身,仔細檢視起兩腳踝,籠罩心裡幾天了的雨霧終於散去。勞動節那天,沐浴時,被兩腳踝的狀況嚇得非同小可。尤其右腳踝,二三十個紅點,光外側就近二十個,小紅豆般積攢,密密麻麻,而左腳也是,惟數量少了些。「怎麼又這樣?」不痛不癢,我著實驚嚇。幾年前,一趟吳哥窟旅遊回來,我莫名感染,住院五十天。出院後始終查不出感染源的小腿肚,皮下屢出血,尤其重新歸隊爬山後,成片的紅點,彷若寬紅飾帶經常套在腳踝上,沾不上美的邊尚且怵目驚心,總要一段時日才消退。醫師研判可能之前的感染引起,也可能因爬山血管承受的壓力較大,血管彈性不足,囑我服用維他命C補充劑。此後上山頭,我改穿筒身較寬鬆的襪,捨棄會壓迫血流的護膝,情況漸獲改善。然而,節前的登山日,我離隊,遠離山林,和結緣四十年的老同學相約后里,一雙隱藏襪加輕便球鞋,雙腳未多勞動,雙踝自在逍遙,怎會又這般?而確定的是,前一日雙踝並無異狀,我不禁納悶且驚恐起來,浴後還拿出手機拍下,待下次回診時要給醫師看。隨著那蚊壽終正寢,我擔憂不再;紅點杳無蹤影,心情彷如雨霧淋刷後的山林,蓊綠,明亮且清新。陽光露臉了,從窗外射來。我再度回到舒坦姿態,任思緒翱翔。突然意會右腳踝外側紅點較多,應是我側睡之故,而這幾天手腳偶有紅點,應也非我以為的上網或做飯時被偷襲,也是那隻蚊的傑作吧。想著想著,我竟同情起牠來:牠已被關在網裡五天了嗎?這五天來,牠每天飽食後該也想如往常或像網外的其他夥伴,吃飽喝足了找個天花板或牆壁,或人類根本不會發現的安全角落,安穩地打個小盹,好好消化以命拚來的精華,不必理會人類的火眼金睛吧。思緒繼續翱翔,人們為了鵝肝的美味,不斷讓鵝隻過食的影片,也浮上腦海——這蚊和那些鵝豈不運命雷同?肥甘在前,但饜膩了卻脫身不了,只能等著被宰。鵝係人類因素造成,但錯估境遇的蚊,不也一樣可悲?可悲,我也曾是。那是沒有蚊帳的日子。春夏之交,蚊的繁殖季,牠們也許趁我開窗澆花之際,或上班上學的家人歸來之時侵門踏戶。不請自來的牠們,根本不把人當回事,以小搏大,本領高強,敗餒的常常是人。而我就是。總是最早關燈就寢的我,常常成肉靶。情況往往是這樣的。我剛躺下不久,嗡嗡聲傳來。我起身,開燈,持穩電蚊拍,但敵人不見了。我再躺下,不久,嗡嗡聲再度響起……一次兩次三次,情節周而復始,四季輪替一般;一隻蚊就可能奪去我的睡眠,何況有時滅了一隻又來一隻,搞得睡神也保佑不了我,一夜不成眠,隔日精神萎敗,作息昏昏欲睡。陽光都快曬到床鋪來了,一家子的早餐還沒著落呢,再續躺下去就太不像話了。「原來是我自己嚇自己。」掀開蚊帳,一日愉悅於焉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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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飛地留言 蝴蝶谷

■謝予騰我們一起,走到利嘉溪的緩流區 將啤酒的回韻 倒進深夜和山的影子裡。話題像過亮的燈光,掠過水底蝦群的眼睛 此刻,該如何誘導 才能讓咒語 鑲入你的靈魂與情緒?我們擁有不能被附屬的命運。你知道 就算緊抓著神話 急於盤點將要升起的星星、太陽和月亮 也無法抵達更快的遠方。所以,多點一壺加了沙士的保力達 讓溪水汩汩地述說,並傾聽我們 努力保有的故事。緩流區邊,山和水族們都喝醉了 但我不知道,有多少回韻 還停留在你 無力言明的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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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餘震

林瑞麟掛了老闆電話,他收拾廚餘,眼皮開始沉重,胃裡面不只是食物,還有一天的疲憊。政論節目裡無所不能的名嘴正在互相吐口水,他打了一個比夜色還濃的呵欠。 「妹妹啊,我跟你說,以前你阿嬤在世的時候教我:『阿公進門,要給他放拖鞋,然後倒一杯茶。』我都一直照著做,直到阿公過世。現在,你可以倒杯水給我嗎?」他先引申,然後提出想法,不亢不卑,像個合宜的倡議。 女兒划開藍光,從手機裡走出來,然後釋出一團煙霧,以山道過彎的姿態,壓低身子,遁入房間。他隱約看見她的眼神死,開始後悔,而且覺得不祥。 家的板塊早已位移。牆上那幀佛像,忽然抖了一下。孩子的媽挾帶強大的氣場現身,手指頭像一把無限伸長的光劍,超寫實的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是沒手沒腳嗎?喝水自己不會倒嗎?」銳利的高頻,穿刺他的耳膜! 好險,女兒很乖,還在學校社團裡忙,三年前,孩子的媽已經另組家庭了。電視上,他們正為108課綱該不該有禮義廉恥的文選而交鋒。好渴,他去開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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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落雪泥

葉雪蓮落雪泥,一個美到你心碎的花名,一種驚豔到你窒息的花。初次聽到這個花名的剎那,我的心為之一顫,感覺三兩片雪花擦過枝條的聲音,在耳膜輕扣,眸底也好似展開了暮雪千山,白雪鋪秀的畫面。光這名字撩撥起的禪意、詩意,就瞬間捕獲了我的心。我計畫著儘快到網上買一盆落雪泥,可妹妹卻給我一把落雪泥的種子,說若要完全瞭解這花花,就親自種,這樣,不但可以欣賞落雪泥爆盆時的絕代芳華,關鍵還能夠享受到從播種、發芽、冒葉,到孕育花苞後開花的整個過程。沖著這詩情畫意的名字,我找了個空閒的下午,在松過土的花盆裡,挖約兩公分深,灑下七八顆有點乾癟的落雪泥種子,蓋上些細土,再用澆花壺均勻地澆上水。完成播種後,接下去就是陪伴與期待了。有一次我去給落雪泥澆水,發現花盆裡的泥土表層變得白而硬。我想,肯定沒戲了,這種子本就不飽滿,加上這麼多天沒澆水,估計早已幹死,何況那幾天還零下幾度,不幹死就是凍死了,再說我也並沒有按我妹妹說的,種之前先要浸泡過呀。但想到我妹描述的,落雪泥爆盆時的傾世芳顏,我有點不甘心,便順手給它澆了一杯水。幾天後,落雪泥竟然從泥土裡冒出一點綠,它抽芽並破土了,那麼小那麼嫩那麼綠的生命,居然能鑽出這硬硬的泥土!再過幾天,它展開了兩張園而光滑的葉子。昨天我給它澆水時,又長出幾片墨綠肥厚的葉,葉面像是一個個小方塊拼成的,看上去特別粗獷,特別有生機,好像再長大些,用手像擰毛巾一樣擰它,那汁液准會像水一樣「嘩嘩」流出。這麼詩意的名字,怎麼會有這麼粗獷的葉和汁呢?好奇心讓我進一步瞭解落雪泥。落雪泥來自巴西,屬多年生草本植物,植枝矮小,高約15-20釐米葉片大、翠綠、匍匐而生;花朵大,嬌豔若滴,顏色豐富,有牡丹的大方富貴;花型近似芙蓉花,有芙蓉花「雨後霜前著意紅」那種傲霜鬥雪的精神,並且花期特長、還不需向陽,只要有光,就一路美麗、高雅。若把植枝上的葉片摘下來丟進泥土裡,它也會毫不猶豫地生長、繁殖。這矮小匍匐的小植物,竟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真的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的植物,又豈止是落雪泥呢。俄羅斯科學家發現,荊草能吸收土壤中的黃金,荊草茂盛的地方,就有黃金,它相當於天然的黃金探測器。生物學家施一公說,蜜蜂采蜜,不是因為蜜蜂看到了花,或聞到了花香,實際上是蜜蜂看到了花蕊的近紫外和遠紫外線。試想,如果我們的肉眼能看到近紫外、遠紫外,那我們的眼前又將呈現一個怎樣的世界呢?可惜我們所認知的客觀世界很有限,但我們正在科學的天梯上,一步步往上攀爬。隨著AI時代的到來,矽基生命這個詞,將會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熟知,也將會在越來越多的行業裡活躍,未來的生命形態將如何呈現,相信未來科學一定會給我們答案,但無論是碳基生命還是矽基生命,我想都是帶著使命來到這個世界的,都有各自的偉大,都值得敬重與珍惜,哪怕是一盆落雪泥,甚至一棵草。我期待著落雪泥的爆盆,也期待著一個更加美好的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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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折子戲

張建明前言 導遊說:已經六年沒有這麼冷12月的天津零下9°有人一邊跺著腳,一邊沖天吼:下雪吧水漬結成冰淩是對冷最好的闡釋許多地方傳來雪的消息,這種消息振奮人心未滿足的願望總是值得期待。天津這個城市越來越乾旱,雖然她叫濱海城市 五大道 我們沒有下車。這個曾經分裂的近代史的影子。淤泥堆積起來的城市一股鹹腥的味道浸染史卷,那一頁已泛黃,磨出眾多茬口眾多口音混合。這裡沒有東南西北只有前後左右。沒有原路可以返回所以,已經發生的事物無法更寫 在倒退的時光裡,北風呼號 探陰山 包拯——戲裡的人喜歡叫他青天這是個好同志。能看到黎民疾苦發現錯誤能及時改正。讓有冤的可以訴冤天上人間地獄,都不能以權謀私貪贓枉法他樹立了一個好榜樣只是,至今陽世仍有陰魂不散的鬼,陰間遺留著孤單的人 借茶 打簾一挑。款款移到臺前摩登的和性感的,此刻全部輸給了這個腰身和袖口紐扣扣的緊緊的輕手輕腳輕言輕語的閻惜嬌台下的男人們伸著脖子。忘記了鼓掌別說是張文遠,李文遠、趙文遠、王文遠任誰,都會是一個結果男人好色的本質一覽無餘。呵——在漂亮女人面前各種心癢,各種勾引的手段女人,是甘願被勾引的 鍾馗嫁妹 其實,這一段兒裡我就記住了幾個字:有福來遲幾個快樂的小鬼兒 不快樂的是鍾馗這個打鬼的人是個短命的 一言九鼎的君子活著時的承諾死了也要兌現月朗風清的夜裡促成洞房花燭 誰有個有求必應的哥哥在操心著妹妹的婚事 人民公園‧西岸相聲會館 小茶壺、小蓋碗兒、方桌、老靠椅坐那兒您就是爺說相聲的有規矩奉聽眾為衣食父母。還沒說就先讓您擔待。別較真兒九河下梢,魚龍混雜誰都得罪不起 一群人聽兩個人嘚吧兩個人把一群人說樂了就是目的他們逮住的是天南海北滋生在生活縫兒裡的不容易會聽的您就聽他們的機智不會聽的就聽他們的笑話兒 喝了兩盅茶,嗑了幾粒瓜子台下的看臺上。倆傻子臺上的逗台下。一群傻子誰是精明的人? 散場後,一路凍得像孫子過後提起,我說我在人民公園西岸相聲會館聽了一個專場。2018年12月6日晚上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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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歲月神偷──難忘「花火節」

■蔡哲明你參加過澎湖花火節嗎?對於母親而言可是青春歲月,直到去年退休之際,參加公司團體旅遊,再度踏上自己這片年少記憶。他又再度擁抱這獨樹一格的「花團錦簇」,不同的是剽竊時間已不復返,當天前往「觀音亭園」目睹璀璨煙火,又跟澎湖「自然天光」形成強烈對比,似乎意味在倔強中走完青春。母親對於花火節的深刻點在於父親是在澎湖當兵的陳年往事,也激起了在生命中的必然碰撞,歷經三年的漫長歲月,青春年華的稍縱即逝,難怪母親這次重返離島會有這般回憶共鳴。這是母親獨有的離島情懷,這是我們想像不到的純樸民情,搭乘時光機到80年代,那條跨海大橋乘載回憶,如今舊地重遊卻也難掩「此橋非橋」的人事已非。澎湖海風疾行而過而穿越髮稍衣衫,母親回憶如風一般,這三天兩夜的行程滿檔,不論雛菊餐桌、編織草帽、山水沙灘,尤其最後在觀音亭的花火節,早在淡淡的海潮氣息裡層層堆疊;混雜了陌生與熟悉的離島情懷,從青澀到純熟的世代交替,得以重返自己的青春回憶。母親再度踏上自己這片年少記憶,在倔強中走完青春,不僅找回年少歲月,也書寫出存在海馬迴中的回憶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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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夜熊鈴谷

■邱傑早春時節我去熊鈴谷看朋友,朋友因為疫情蔓延而遷居郊野,也就是熊鈴谷這個地方,即使疫情已經緩和竟也不肯再回都市,我很好奇,在他的力邀之下決定前往一探。熊鈴谷果真遠離都會啊!我從市區一路開車前來,大馬路轉小鄉村道路,一直跑了三個多小時,險些錯過一個更小的路口,終於看到了他形容的辨識位置:丁字路口一個以枯樹就地彫鑿出來的彫著熊與鈴鐺的木彫。這哪稱得上是丁字路口呢?小小的鄉村道路沿路都是樹木夾道,而這個路口並不寬也不明顯,若非我早已減速慢行,仔細尋找,恐怕咻一下子就錯過了。這裡的導航訊號若有似無,時斷時續,若我錯過,恐怕找到天黑都找不到。轉進這條更小的路,我不得不以更慢的車速行進,因為兩旁枝葉橫生。車速慢下來才有時間細細欣賞沿途景色,這個時候所有的植物剛剛換上新葉,所以放眼只見滿滿的青春嫩綠,放下車窗,空氣微冷,卻非常清新甜美,這是都市裡嗅不到的氣味。慢慢又開了約十五分鐘,路旁出現第一座林中之屋,接著再出現幾座,每一座都美若童話小屋,偶有小溪淙淙,那是冰雪解凍帶來的活力悅耳之聲,野花遍生於林下、水邊,看著看著,最後我終於找到了朋友的家,還沒停好車我就完全了解他何以不肯返回城市了,雖說在北美居住已久,美麗的鄉間房舍看得夠多,早已失去了初來時的激情,然而此刻從內心深處禁不住再次爆發出一種深深的感動:啊!這才是人生啊!簡直就是仙人居住的人間勝地。我們在暖和的壁爐前喝咖啡,享受著夫人特地為我準備的熱熱的蘋果派,一時之間,千言萬語還真不知從何談起。聊著聊著,他告訴我這個熊鈴谷的故事。這個地方原來是印地安人的領地,這我知道,整個北美大地原來就是印地安人、愛斯基摩人等等原住民族所居之地啊。白人來了之後,印地安人逐漸朝更西北的方向移居,即使直到今天,離此僅二十公里之遙還有一塊寬廣的印地安保留區。族人個性十分和善,那裡的菸和酒特別便宜,偶而他們還會去買點酒類和燻鹿肉、燻鮭魚。朋友指著壁爐上掛的一個捕夢網說,那就是一位印地安阿媽親手編的,我細細欣賞,編得實在有夠美,那是藝品店根本買不到的名品。「這裡有熊,很多很多。」朋友說,這其實不勞他開口我也心中明白,北美山林熊出沒不是知識而是常識。「所以,即使在今天我們出門,在林中砍砍樹摘摘果,還是佩著熊鈴。」「這就是熊鈴谷地名的由來囉?」朋友看著我已空的咖啡杯問我,要不要來杯熱紅酒?我遲疑了一下,還沒回答他已先接了一句:晚上就留下來吧,我的房間很多,你可以睡我的客房。這真是求之不得之事,於是夫人為我換了一只紅酒杯,這杯也未免大了些,我盯著徐徐傾注進杯的鮮紅色酒液,竟然忘了自己已有多時未曾喝酒。真正的熊鈴谷除了家家戶戶必備熊鈴,人人出門不會忘了熊鈴,其實還有一個流傳已久的故事。在許久之前,猜想應是白人移居來此不久之事,一對父女居住在谷地小溪旁的小木屋中,沒有人知道他們從何處遷來,也不知何以一家只父女二人,只知傳說中老父夠老,居住山林不得不幹的粗活漸漸都落在女兒的肩上,幸好女兒勇敢而堅強。只是有一天女兒出去再也沒有回來,村人發動搜山,在一棵核桃樹下發現了她遺落的熊鈴。後來,村民好勸歹勸把老人家接到小鎮的安養中心,於是溪邊的小木屋再也沒有人居住,最後坍了、垮了,變成一堆廢墟。雖然憾事已遠,只是後來這個地方暗夜常常傳來熊鈴聲。大家都曉得三更半夜,沒有人會在山林行走的,只不知何以熊鈴聲起。我聽到這裡,心中一陣酸楚。我向朋友借了他家使用的熊鈴,撫摸再三,再輕搖兩下,這個鈴的聲音深沉而悅耳,每只鈴外觀或許近似,我曉得它們都有各自不同的聲音如同人說話的語調。這裡照理說出沒的是個性比較溫和也不大會主動攻擊人的黑熊,而不像西岸的棕熊、灰熊,但是這也是無從查證之事,何況還只是傳說。半夜我忽聞窗外雨聲,披衣而起,推門而出。我腳步放得很輕,不想吵醒了主人夫婦,後院棧台有一大片位置因有雨簷而淋不到雨,我便在椅上坐了下來。雨中樹林朦朧,隱約傳來雨林好聞的氣息,我就這麼靜靜坐了許久,想著核桃樹下那只熊鈴的事。不知道是否當年搜山的村人順手把鈴鐺掛上核桃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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