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解讀《楢山節考》

■吳守鋼(1)近七十年前,一位半生都在玩吉他的小伙子深澤七郎投了一篇區區幾千字的短篇《楢山節考》應徵某小說獎活動,竟一舉中大獎。一時忙得電影,電視,話劇,朗誦,廣播,漫畫等都來捧場,聲勢比當年中原放映高倉健演的《追捕》還轟動。小說梗概如下:深山老林裡的一處寒村,自古以來就嚴守著一條有違人倫的規矩:到了七十歲就由家人背到山溝裡去扔掉。為啥?窮。生命延續的手段是肚子填飽,而村裡填飽的糧食有限。所以,為了讓已存在和即將來臨的生命的香火燃燒下去,年齡得有上限。老的不去,新的難來,過了古稀就得再回娘肚裡修行。寒村,除了溫飽之外沒新事。什麼節日、喜慶,一年中僅一次的新年也只休息一天。要說吃好的、穿好的,與他們一概無緣。結婚,沒有婚禮;喪事,沒有葬禮。男女到了年齡就在一起,然後又催生出新的生命……。在這裡,歷史有如一張不見起伏的心電圖。卻說,這家老婆婆五十年前嫁來,今年六十九歲了。一個兒子,四個孫子。孫子還小,卻是消耗糧食的機器。媳婦剛過世沒幾天,後續的就急著要上門了(因為對方家裡也多著一張消耗糧食的嘴),大孫子十六歲,他的女人已挺著大肚子在門口張望,蹭著要上飯桌來了。老婆婆的兒子深知村裡的規矩,內心卻捨不得親娘。所以始終不願把背老母上山的事提上日程,即使別人有意無意提了,他也裝著沒聽見。但是,天地玄黃的現實,誰都得被背著走這條路,正如誰都得走進墓穴一樣順理成章。兒子遵守這條規矩是早晚的事,不如自己先提出來。還在七十不到的邊緣上徘徊的老婆婆,那樣自覺、自願要走,因為她懂。人,有如大樹上的葉子,充滿生命時綠葉蔥蔥,而失去生命力後就會變黃變枯,然後落地隨風而去,十分自然的自然法則。再說,家裡的財政由她管著,最明白開門七件事。所以,她已經在悄悄準備了。先把自己健在的牙齒敲掉,向村裡人宣告自己老了,無力吃了。接著,教會進門的媳婦、孫媳婦怎麼做別人無法做又最省錢的飯菜。一切安排妥當後,便向兒子挑明,應該走了,快辦動身手續吧。兒子被逼得無奈……這是一則以民間棄老的傳說為底本的小說,作者說。故事是從作者的老家山梨縣的老人那裡聽來的,舞台卻在長野、岐阜縣一帶,涉及的語言竟又在別處。可以說,由模樣不同形狀各一的拼版拼湊起來,拼湊得無痕無縫。轟動。轟動的最大效應是激起了坐冷板凳的專家的好奇。但是,是何時何地何種風俗,調查了無數年,考證了無數次,至今都沒有確切的答案。(2)什麼是傳說?為了搬掉門口礙事的兩座大山,八十歲的愚公動員子孫一起移山。似乎有過,卻絕無可能的傳說;扮成熊樣的大禹在治水的半路上與妻子偶遇,有了身孕受了驚嚇的妻子頓時變成了石頭。禹的兒子啟,也就是中原夏王朝的開國君主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信不信由你;還有,卡夫卡的小說《變形記》。一天早晨,公司職員在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從此眼前的一切變了。一則可歸類於美人魚式的傳說。這些近似荒唐、非常識的故事,卻又讓有常識的讀者讀得津津有味便是傳說。換句話說,文學,有的如原汁原味反射生活的鏡子,也有的是把生活分呈成赤橙黃綠青藍紫來顯示的三棱鏡。鏡子似乎很生活,光譜似乎很離譜,但是,本源一樣,都是人對世界的認識與思考。《變形記》也好,《楢山節考》也罷,看似荒謬不近人情,卻描繪出嚴苛的生存環境之下,人難以逃脫殘酷的生存法則。(3)鮭魚在產卵後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死,自然界的動物昆蟲都有如此的生存方式,何況人類?老婆婆為了子孫的延續,自覺選擇了走棄老之路,是遵循了為生而死這一根本的自然法則。生的眷戀、死的恐怖。為了子孫而情願犧牲自己,可以說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表現。在一個真的文明還沒走進現實的時代,並不荒謬,而荒謬有時更接近現實,接近真實。俄烏戰場上的慘狀並非外星人的所為,非洲大地上飢腸轆轆的嬰兒、待斃的兒童也是人類不小的一部分。現實與非現實,正常與異常,過去與未來,喪失與再生,死去與復活。所以說,這篇小說不僅表現了寒村,是人類自身的本質。從自然走出來的人類,自以為創造了文明,然後被這所謂的文明馴服而走進迷宮後,漸漸遠離了自然而違背了自然的本質。不僅古代,現代也同樣是困惑人的迷途。就此意義上來考量,《楢山節考》是一面三稜鏡。遵循自然法則,正視人自身的不足。不要被假文明,或者說建築在沙漠上的文明所蠱惑。《楢山節考》很形象,沒有camouflage,也沒有讓生活變形,是一篇警示人類虛假一面的寓言。※《楢山節考》,日本小說,深澤七郎著,發表於1956年《中央公論》雜誌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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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姊妹

■王秀蘭冬天是吃橘子的季節,其中我最喜歡的是砂糖橘,皮薄籽少甜度高。一天傍晚妹妹約了我一起去公園散步,她來的時候手中拎著一小袋砂糖橘,從遠處揮舞著手裡的袋子,興奮地說:「妳瞧,這是妳最愛吃的,今天剛去市場買的。」望著手中的這袋砂糖橘,心口突然湧入一股酸辛,如煙往事不覺又漫上心頭。小時候家貧,三餐能溫飽已屬萬幸,更遑論水果了,那是只有在年節時才會有的奢侈享受。一天,媽媽去市場買菜順道買了一顆橘子回來,大家望著那顆黃澄澄的橘子,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嘴巴猛吞口水。媽媽把橘子拿給大姐,讓我們五個人分著吃。但大姐撥開來發現只有九片,於是當場決議她和哥哥、二姐各分兩片,其中三片比較大一點的,我與妹妹分著吃。我遞給妹妹兩片橘子,要她把其中一片先咬一半,哪知她眼也不眨地一口吞下然後拔腿就跑,我在巷弄裡追著她邊哭邊喊:「我的半片橘子,還給我,還給我……」身體一抖一抖哭得都哽住了。想想自己真傻,橘子早就下肚,就算追到了也吐不出來了。這樁童年「一片橘子」的糗事,如今只要幾個姊妹聚在一起,就會有人重新提起,但妹妹始終不承認她做過這樣的事。家中有一遠房親戚是船員,我們叫他小舅,跑的是遠洋貨輪,一年才回台灣一次。小舅每次回來一定會來家裡跟父母問安,順道送給我們一個美國大蘋果。當大人在聊天的時候,我們五個小蘿蔔頭就挨挨擠擠圍在桌子四周,怔怔地盯著桌上的蘋果猛瞧,手摸摸,鼻子聞聞,像個鄉巴佬似的,兩個眼珠子幾乎快要掉了出來。在那窘困的年代裡,難得有水果吃,蘋果算是很稀罕的。這顆得來不易的蘋果,媽媽通常會把它先放在米缸裡幾天,讓蘋果的香氛瀰漫在米粒間,說是煮出來的飯就會有一股蘋果香。那幾日,大家三不五時就打開米缸蓋子,把鼻子湊過去聞一聞,然後抬頭看著牆上的日曆開始數算日子,想像著母親把蘋果切成薄薄一片一片地分給我們,那奶油黃的一小片襯著紅丹丹的外皮,香氣四溢,光用腦袋想像就讓人口水直流。大約四、五天後,媽媽就會把蘋果從米缸裡拿出來,用刀子切成五等份讓我們分著吃,但卻沒有爸爸媽媽的那一份,問媽媽原因,她的理由是:「這美國蘋果哪裡比得上我們大陸老家又香又甜,軟嫩多汁的桃子啊!」當時年幼的我,看不懂她眼裡飄散的絲絲惆悵,聽不懂那話語中佯裝的不屑。等我長大懂事之後才知道,媽媽故意把蘋果放在米缸裡幾天,其實只是為了能多看它兩眼,聞聞那濃郁的香氣罷了。她和爸爸總把最好的留給我們,自己卻捨不得嚐一口,還要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每思及此,鼻子一酸,眼淚就毫無防備地流了下來。記得一個和風煦煦的春日午後,妹妹來家裡玩,送我一盒日本青森蘋果,我揣揣不安地問:「這麼大的蘋果應該不便宜吧?」她咧嘴笑了笑:「還好啦,偶爾吃一次無妨,先切一個來嚐嚐味道吧。」我拿去廚房將一個蘋果放在砧板上切成五片,當我端出去放在餐桌上的時候,妹妹看了眼睛一亮,臉上裂開了一條笑紋:「哇!這好像小時候媽媽切的蘋果,五等份,一人一片,全分給了我們……」霎時妹妹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眼眶泛紅。倆人坐在餐桌旁靜默不語,窗外公園裡豔黃的風鈴木,高舉在藍天裡泛出層層光芒,好似在召喚著什麼。妹妹拿起一片蘋果,往遠處看了看,說:「媽媽如果還在世的話,今年該有九十八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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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們在稻浪中飄零

■林瑞麟如果雨一直下 便不會那麼渴望 洗淨自己和你 傾出各自的欲望、救贖 刀割的原罪如你所知 稻草人僵在那裡,釋出的訊息 是假的,鳥類以集體的記憶 預言般地帶風向 把傍晚的炊煙誤指為雲 天色和蜚語一樣 越描越黑小滿之後 我們長出了月光的細芒 我彎腰,貼近真實 飽脹的莖挨著你豐潤的葉 結實的愛著,纍纍的 如此美好而乾燥的悲傷 摸黑,在稜與稜之間起伏 親密的擁抱,沙沙,嗦嗦 你忽然嗤鼻,通過我的耳膜 從淚腺溢出 我們載浮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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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在上海咖啡館

■鄭秋琪去年夏天,我從蘇州到上海,事情出現一些曲折。上海的友人忘記幫我訂房,倉促間訂了一間位於長寧區延安高架橋旁的飯店,出入甚是不便。辦妥入住後,我旋即外出,打算去南京東路上的和平飯店喝下午茶。外頭風遲滯,陽光火辣辣,我一路尋找地鐵婁山關路站,要搭二號線至南京東路站。Google地圖顯示地鐵站就在我附近,我卻偏尋不著。頂著烈日前行,對這場六十歲才開始的人生第一次獨旅,一種難以壓抑的疲憊與質疑驀然漫上心頭。此時經過一間Starbucks,瞥見店裡客人疏疏落落,我推門進去。對著蛋糕飲品的菜單,我任性地盡挑極甜的點——黑森林蛋糕、巧克力可可碎片星冰樂。在台北,為了養生,我從不放縱自己的口欲去體驗這些甜點。我端著托盤,走向一個挑高落地玻璃窗旁的位置,坐上高腳椅,一口口吃鬆軟甜滋滋的蛋糕,喝冰涼可可,咬脆甜香的巧克力碎片,一邊望著大片玻璃窗外的街景,放空發呆。方才的暑熱與心急頓時蒸發殆盡,身心也跟著輕盈起來。心情平穩後的我,從背包裡拿出一本在蘇州誠品書店買的日本小說《無人知曉的真由子》,靜靜讀,慢慢品。當陽光漸漸收束日腳,小說也來到結局。離開時,身心早已為甜食和小說完全浸潤。翌日,我逛完上海2023年書展出來,袋子裝滿如磚的厚書。南京西路上,逛街的人、遊客、覓食的上班族,擠擠挨挨匯流成河,推著人走。我汗濕漉漉,又累又渴,卻沒有一輛計程車肯停下來。想起張愛玲〈色戒〉中,佳芝放走易先生後,獨自走在上海街頭的一段描述「人行道上熙來攘往,馬路上一輛輛三輪馳過,就是沒有空車。車如流水……」我邊走邊回想張愛玲對上海街市的描寫——那些蒼涼的、悲哀的文字,不知不覺就來到一間老式蛋糕點心店。玻璃大門左手邊有一道狹窄木樓梯上樓。樓梯間,寶藍色大牆面配大紅裝飾,二樓沙爹火鍋店,三樓是咖啡西餐廳。抬頭一看,才發現牆上寫著「凱司令西餐咖啡」。啊!原來是張愛玲小說〈色戒〉裡的凱司令咖啡館。店內桌椅、陳設看得出是有年頭的,座上客也幾乎是有點年紀的男女,或靜靜地用餐,或低聲地聊天,也有人將報紙攤開在桌上看。我隨意點了份套餐,餐送至,不到二十分鐘,便風捲殘雲般全部下肚,在輕柔爵士樂中,但覺身心都被熨得妥妥貼貼了。走在上海,除了隨處可見整排梧桐樹,一陣風吹過唰啦啦,還能偶遇那些來自過去的魅魂,讓人深深地深深地記憶,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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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武陵春〉.驚變

■子寧 俄瞬間天昏地暗,暴雨打鴛鴦。失色芳顏猝斷腸,草木也顛狂。 溫語傾談言未盡,誓約菊花黃。 一夜翛然滿地霜,對冷月、面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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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另一個角落

劉治萍關於寫作的個人特殊癖好,1954年以《老人與海》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曾如此分享:「有時,在某地寫作會比在另一地寫更好。也許此即所謂:把自己移植到他處。我想,人和其他生物一樣,也需要同樣的移植。」美國籍的海明威,在1921-1926年賃居巴黎期間,寫作生涯才剛起步。他慣常一大清早走路兩分鐘,到「一個潔淨、明亮的地方」丁香園咖啡館,點上一杯「歐雷咖啡」(cafe au lait,即咖啡加牛奶),坐在透光窗邊,熟悉的大理石桌旁,開始一天的寫作,直到黃昏。咖啡,這烙印了火吻的黑色糖蜜,自十七世紀初,威尼斯商人經由通商航線,將咖啡推廣到世界各地。1650年,英國牛津出現西歐最早的咖啡店;1654年,威尼斯街頭開張了歐洲第一家咖啡館。咖啡的香濃,便靜靜地擄獲了世界各地的人心。咖啡的柔和酸味,像心中掛念的人兒,那樣隱隱約約。煎焙後的咖啡豆,提煉出苦得說不出話的愛情,加些糖吧,請你,好嗎?愛情怎能只讓一個人無法自拔!再加些奶精吧,對味的咖啡誰不想要?咖啡的香醇、優雅品味,塑造出人文氣息濃厚,讓人甘願再三流連在沉思、追夢與放鬆的咖啡館中。咖啡館造就了不少的文學、藝術家,卻不只有巴黎塞納河左岸林立的咖啡屋而已。在世界各處大賣了三千萬冊的《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就是單親媽媽羅琳(J.K. Rouling)在英國愛丁堡住家附近的尼可森咖啡館,利用當時三個月大的女兒潔西卡安睡嬰兒車的空檔,以一杯卡布奇諾咖啡果腹,飛快又斷續寫了五年的成果。咖啡館裡沒人干擾嗎?羅琳在這兒寫作,孩子時睡、時醒、時鬧,招來許多異樣的眼光。好在這兒盡是悠閒,還有些許慵懶,人人都沉浸在迷濛氤氳,思維無限飛颺的國度裡,讓一口口的啜飲,盡情去探觸靈魂最深處的原始感動。咖啡館裡只能討論文學或藝術嗎?在「死亡咖啡館」可不!自2011年,倫敦開設第一家名為「死亡」的咖啡館,人們可縱情討論生死或瀕死前的話題;現今,「死亡咖啡館」已風靡全加拿大,甚至陸續延燒至更多的國家、城市。咖啡館真是尋求心靈解放的另一個寧馨角落。羅琳在「尼可森」得到一杯杯同情的免費咖啡;海明威在「丁香園」時,他形容自己「像一頭在灌木叢裡瞎眼的豬」。咖啡館裡不只賣咖啡,還賣各類的酒。二○年代歐洲人視酒如食物般正常且無害,認為酒是汲取幸福健康和歡樂的泉源。寫《大亨小傳》一舉成名的費茲傑羅(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因躲不過酒精誘惑,終至無法再度翱翔於文學國度。而海明威卻自我約定:在晚餐前、寫作前和寫作時,絕不碰酒。讓自己像個帝王般,在咖啡館裡細細啜飲喜愛的咖啡吧!如果你想來這兒尋覓創作靈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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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派屈克‧莫迪亞諾小說 「暗店街」的故事

吳吉田這個故事發生於1965年巴黎,我們主角居依正一個人坐在咖啡店等雨停,幾小時前他與偵探事務所的夥伴見了最後一面,他的老伙計于特先生決定退休,不做偵探了,打算回兒時居住的城市尼斯去。他和于特在一起工作了8年多;10年前,也就是1955年左右,他患了遺忘症,他的病情觸動了偶然認識的私家偵探于特,因為于特也失去了自己過去的身分,丟失了曾經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于特依靠眾多的關係為他弄到了身分證和一本護照,從那時起,主人翁有了名字居依‧羅朗。居依本想請偵探于特為他過去尋找見證人和線索,但于特告訴他:「不應該朝後看,而是要想著今天和未來。」並邀請他一起在事務所工作。從那之後他安穩地過了8年,而現在于特退休了,居依調查自己的身分和失憶的原因,于特將事務所的鑰匙留給了居依一把,因為裡面保存著各形形色色人等的信息資料、以及社交情報可供居依查閱。居依根據一條偶然得知的線索,找到一位名為保爾的酒吧老闆。居依認為保爾應該和他過去的某個時期見過,於是保爾提出帶他去見一個朋友,那是他20年的老搭擋開餐館的厄爾特,兩人曾經一起在夜總會工作,並輾轉過很多地方,社交圈很廣。經過居依的仔細觀察和對過去的回憶討論;他們認為居依曾和一位名叫斯蒂奧帕的俄國人,經常出入夜總會。餐館老闆還偶然從報紙得知,這個俄國人將會出席一場葬禮。在兩人追問居依是否要去跟他見面時,居依洋裝自己不會沉湎過去尋找線索,但其實留下報紙打算一探究竟。居依來到舉辦葬禮的一座俄羅斯教堂,他小心翼翼地在周圍觀察來往客人;突然他發現從來賓的車裡走出了一位金髮老人,他身材高大穿著海軍藍大衣、皮膚白皙、有雙突出的藍眼睛。他的臉看起來有些臃腫、前額光禿禿的,居依猜測他可能已經70多歲了。當她路過時,她一直盯著居依,雖然居依沒有記憶,但他直覺十分確定那就是斯蒂奧帕。當長者走出來時,居依鼓足勇氣上前問道:「是斯蒂奧帕小姐嗎?」長者很吃驚地承認,並詢問居依是誰;居依撒了謊,說自己正在寫一本關於流亡的書,想要請教她一些問題,不知是否方便,並表示自己是經由酒吧老闆保爾介紹過來的。斯蒂奧帕雖然表示自己不認識保爾,但居依的突然出現喚醒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因為能叫到斯蒂奧帕的人大多已去世、剩下的也多屈指可數。斯蒂奧帕熱情的邀請居依來到自己家裡,這裡房間狹小、環境並不太好,光線也昏昏暗暗。雖然斯蒂奧帕並不想回憶戰爭期間,從家鄉流亡到異國的過去;但她還是為居依翻找著從前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很多人都已經過世了。在他們一起翻看時居依突然發現了一張,沒有任何日期和說明的照片;照片中一位長輩腰板挺直,微笑著坐在一張扶手木椅裡,他身後是位眼睛明亮的金髮年輕女子;周圍是三三兩兩的人群,靠左邊是一位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穿一套淺色方格細尼西裝,年紀三十上下、發亮熠熠黑頭髮,他的一隻手溫柔搭在金髮女子的肩頭上。居依驚訝的發現那個男人很像自己,斯蒂奧帕告訴他:「照片中的長輩;曾在格魯吉亞駐巴黎領事館工作;那位金髮女子名為蓋奧爾洛夫,是她的外孫女在戰爭期間流亡到美國,並在那時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她不認識照片中的黑髮男人,也並不認為他與居依相似;她還拿出一張蓋奧爾洛夫童年時的照片。」居依拿著這兩張照片陷入沉思,他認為照片上那個黑髮男人或許就是自己。斯蒂奧帕認為這些照片都可以送給居依留作紀念;反正她留著也只是徒增感傷;與長輩道別後居依想探討自己和那位金髮女子奧爾洛夫的關係;於是在給老搭擋于特的去信中;說明了事情來龍始末,于特向他引薦了一位、與各情報機構都保持密切聯繫的專業人士。不久園丁送的餅乾盒裡是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兒、還有三張照片;其中一張疑似居依和弗雷迪的合照;弗雷迪和他一樣高、一樣年輕,只是頭髮顏色淺一些。一張有四個人居依、弗雷迪、金髮奧爾洛夫、以及另一位淺色頭髮的女子。這淺頭髮女子似乎是園丁提到過,曾和他一起去城堡的那位。第三張是為淺色頭髮女子單人照片,照片上寫著佩德羅和一個電話號碼。居依回到巴黎通過照片上的電話,在偵探事務所的名錄上找到了地址和相關信息,一個叫佩德羅的人住在第八區,好像在南美某國家的公使館工作。第二天居依根據地址找到了自己可能住過的房子,打開門是一位中年女性,沒想到他竟然認出了居依,並稱他為麥克埃沃伊先生。園丁曾經說他叫佩德羅,但居依的真實名字是佩德羅‧麥克埃沃伊嗎?中年女性熱情地將居依迎進屋子,詢問他是否不在多明尼加共和國公使館工作了;還問起德尼斯的情況如何。之後一天,居依根據德尼斯結婚證明上的信息,找到了他的出生地址,並在周圍的一家咖啡館打聽消息;咖啡館的老闆是德尼斯父親的鄰居,他告訴居依、德尼斯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德尼斯自從戰爭爆發後也毫無消息,他還遞給居依一本雜誌,雜誌封面正是德尼斯,他曾當過一段時間模特兒,居依設法找到了那雜誌的攝影師,這位攝影師十分神經質時時刻刻都呈現出一種驚慌的狀態,他覺得身邊充斥著危險;他戰戰兢兢告訴居依,他曾經為了拍攝去過德尼斯家,他的一位朋友是德尼斯的鄰居,但這位朋友被謀殺了。他絮絮叨叨著謀殺事件以及兇手,顯得神經異常脆弱,因為戰爭和謀殺事件,他似乎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創傷。居依認為既然德尼斯跟那個謀殺的人是鄰居,那麼會不會曾被傳喚為證人呢?於是居依聯繫了于特引薦了調查人,從那裡得知了那個被謀殺的人的情況,這人名為斯庫菲,是一位希臘籍的作家、家產豐厚但作風有些問題。那些消失的過去突然清晰地像照片一樣浮現在眼前,但當他去到德尼斯的公寓外時,卻發現自己一點也想不起來;他到底住在那一層甚至實際公寓樓梯扶手也不是黃銅;套房的門也不是深色。按說斯庫菲被謀殺這樣的慘事,應該讓他留下深刻印象,但他記憶中什麼也沒有。居依想他回憶起的那一切,大約都發生在他和德尼斯相識之初;夜晚居依坐在辦公室裡、關掉電燈,在黑暗中沉默著過了一會兒再打開、再關上;在這樣的明滅燈光裡居依的另一部分記憶被喚醒;他看見自己在某一個時期、開關了一個房間的燈光。最後奧爾洛夫偷偷告訴居依和朋友有辦法偷越瑞士國境,問他感不感興趣;居依認為這裡始終不安全,偷渡才是萬全之策,於是居依和德尼斯開始實施偷渡計畫,兩個偷渡人表示為了安全,要分別才能穿越邊境。居依心裡湧現出強烈不安,但他安慰自己可能太過於疑神疑鬼,卻沒有想到那竟然是和德尼斯的最後一面;居依跟一個偷渡人在阿爾卑斯山中行進;那人突然說要去探探路10分鐘後;居依明白他不會回來了。他步履躝跚一往直前地尋找一個較安全方位目標,終於他倒在了雪地上,那時正是調查報告所顯示的德尼斯失蹤的1943年。居依回想曾經的玩伴中奧爾洛夫已經自殺身亡、德尼斯失蹤、安德烈不知道之後的情況就只剩下弗雷迪。從老搭擋于特眼前的人那裡,居依得知弗雷德移民去了太平洋的一個小島,可等居依到了那裡才知道,半個月前弗雷迪駕著帆船出海,在一片珊瑚礁上擱淺了,等眾人發現的時候,弗雷迪以不在船上;居依不相信弗雷德消失在大海上;他認為弗雷德一定割斷了纜繩線,現躲在某個珊瑚島上,他一定得要找到他。除此之外,他還僅僅剩下唯一一條線索,佩德羅斯特恩:「義大利羅馬暗店街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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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人間仙境普者黑

■施崇偉普者黑,彝族的意思是「盛產魚蝦的池塘」。魚兒離開不水,萬畝池塘,不僅盛產魚蝦,並以荷塘春色盛名。我們來得早了,荷塘僅露出澀澀新葉。星星點點,已透出靈氣,靈秀就有山來抱。群山擁水塘,水遇山勢雄。更喜壁立山崖,時光抹出的濃墨重彩,似天然壁畫,與田園春色相映。水繞山環,環繞山水間,環繞得肚子也餓了。普者黑,既然盛滿魚蝦,咱這群一路走來從不虧待胃口的吃貨,必然要赴一趟魚蝦之美犒勞。詢問垂釣的哥們,手指前方美味鱒魚府。長江邊長大,聽說過紅鱒魚,卻未嘗過鮮,真是好口福。魚是美味,景是美景。飽餐之後情致中,觀山戲水在農家。青山綠水間,有小船的倩影,有秋千的樂悠。再往深處行,美景如畫接連來。一池仙水漾進車窗,哪里還有腳力踩油門。「仙人湖」,仙人眷顧普者黑,賜它這等瑤池。山銜水,水融山,滿目青山一池碧。清麗之景扯住腳,把車停下來,垂柳下漫步,橋頭上佇望,微波輕瀾惹人眼。有人傳來召喚:那邊有座青龍山,那邊有片普者黑湖,山更雄,湖更大,還可探幽洞,還可登峰覽群山。迫不及待,就搭上馬車,前去「擒青龍」。普者黑湖,水面泛起微微波瀾,柳葉狀的小舟泊在悄然中。小船兒蕩起雙槳,湖面上吹來溫暖的風,也吹起一群老者的童真情懷。有山必有水,有山不無洞。爽爽登岸,湖畔有洞穴,呼湧探幽去。普者黑景區內具有觀賞價值的大溶洞共有83個,這些溶洞美在洞水相連。如果說洞外是人間仙境,進入火把洞便是別有洞天。遊蕩其間,只見山中有水,水中有峰,山中藏洞,洞中藏水,水下觀峰峰更奇。石筍如林,鐘乳石琳琅滿目,在燈光的映襯下,如若進入遊戲中的魔幻世界。洞中多處暗河幽靜且有明淨亮鏡,映出洞裏的奇石異景很絢美。火把洞連接月亮洞。步入月亮洞,月亮還沒來,有月色的魅塗在山岩,抹成一幅畢加索的大作,印象派,任想像。出洞登頂望全景,明朗的天空下,有薄霧緩緩升騰,在山峰間繚繞。如果說這世間還有純淨的田園聖境,那一定是這裏。普者黑低調的隱藏在山水之間,不爭不搶,美得像個世外桃源。下到青龍山腳,隱有一個觀音洞。一尊和善觀音,坐於600平方米寬敞的大廳中,周邊還環坐2000多座觀音雕像,以及多個體現觀音文化的石刻繪畫。信步至村落,名叫仙人洞。村莊有仙女,她們能自己紡線織布,個個都是挑針刺繡的好手。最美是她們頭上插著一對展翅欲飛的「花蝴蝶」。仙女種仙果,草莓與麥田,像大地的詩行,排列著甜蜜與豐收的韻律。自己下地采草莓,那紅星點點,不僅耀眼,更能解饞。夕陽伴我來到蒲草塘畔。晚餐美味一大桌,好酒一大壺。乾杯,為這一趟旅程;乾杯,為美麗的普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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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們的妝鏡 ——給蓉子

■洪淑苓當你說 「我的妝鏡是一隻弓背的貓 」 你便為我們創造一座 鏤金錯彩 華麗耀眼的鏡廳長夏的午後 風困倦了,廊下的貓慵懶了 我們陷入白色的睡 唯有鳳仙花還眷戀著陽光 諦聽遠方的鐘聲 為我們牽來晚霞的彩帶 宣告 舞會即將開始我們將戴起維納麗莎的面具 高聳的髮髻為舞曲定調 叮噹的耳環是淘氣的小配樂 合身的公主線和六幅裁製的長裙 銀白的面料有精細的紫色刺繡 如繁花與枝葉纏繞 意象不斷延伸我們前進、頓步、恣意旋轉 追隨節拍也不時岔出章節 擷取眾人欣羨的目光 然後倨傲地快速地拋棄喧嘩的讚美 每一面鏡子都反射 我們重疊而流動的身影我的粧鏡是一隻弓背的貓 我們的妝鏡是一座光燦的鏡廳 不住地變換它底眼瞳 不停地我們不停地變換舞姿 致令我的形像變異如水流 我們的形象變異如水的流動我的粧鏡是一隻弓背的貓 我們的妝鏡是一座鑲嵌時空碎片 投射萬象的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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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招財貓演義

■宋玉澄在台灣,不知從何時起,許多店家會在櫃台擺上一隻貓。貓是陶或瓷製假貓,坐姿,幾乎都是白色,右爪在耳旁伸出,有的還會不停搖擺;據說可以招攬人潮,入店消費,增加營收;人們不說,卻都知道那是招財貓。招財貓,源自日本。但日本民間對其起源傳說眾多,日本人也不知道哪個版本正確,不同的說法成就了當今日本招財貓不同的諸多流派:如吉原、北海道、愛知縣和越後屋等都各有其招財貓。一般而言,招財貓的起源是約在四百年前的日本江戶時代前期,當時民生凋蔽,貓量稀少,於是商人便將貓的畫像貼在店面,祈求儲存食物或商品,不被鼠類破壞啃食及生意興隆。先是畫像,後才有陶製招財貓的出現,那已在十八世紀後葉;大部都在餐飲業,舉著左手招客,右手抱金幣的塑像;相反,若舉著右手則象徵招來幸福、財運;身形較小的招財貓放在家中或小型店鋪,個頭比較大的就屬專門業務或大型餐廳。正統的日本招財貓,有公、母之分。公貓舉右手,象徵招財進寶、開運致福;母貓舉左手,象徵廣結善緣、千客萬來;另也有一說,商家的招財貓舉右手是招白天的來客,左手則是招來作夜間生意或特種行業的客人。手舉的位置也有意義:靠近臉部的位置,在地的商家、雜貨店比較喜愛,可以招來近處的幸福;手舉超過頭部的位置,可以呼喚遠處的幸福,較受觀光業、旅遊業、航運業的青睞。最常見的招財貓顏色為白色,但在日本有「招財貓故鄉」之稱的常滑市,還能看到其他顏色的招財貓,被稱為八彩貓,按顏色的不同,代表不同的意義。如白貓代表「招財招福」、紅貓代表「病除招福」、黑貓代表「厄除招福」、粉紅貓代表「戀愛招福」、金貓代表「金運招福」等等八種。招財貓(招福貓),隨著社會需要與時代進步,在材料、設計、色彩也多樣化。其中又因招財貓的產地、動作、顏色等的不同,而有著不同意義與解讀。近十餘年,隨著星座命理的流行,又有了哪種星座搭配招財貓(顏色)磁場更強大的講究。至於擺放的位置,無論是家中、營業場所或辦公室,都有所禁忌與規定。台灣引進招財貓後,業者腦筋動的快,有台式招財貓的創意,不論公母,在肚子上掛個金元寶,重要的是雙手並舉,招財又引福,一舉兩得,皆大歡喜。招財貓進入民間各角落,只是接受、喜歡,但是否真能招財,並不深究,只能算是一種民間流行,連信仰都談不上!真正把貓當作神明,供入殿堂,受人莫崇的當屬古埃及——貓神Bastet,貓頭人身。古埃及人認為貓咪的瞳孔會隨光線改變,是月亮的陰晴圓缺的象徵,因此貓神Bastet就被奉為月亮在人類身邊的化身;是掌管月亮、果實和豐收的女神,倍受當時人們愛戴、崇敬的神明。在另一個文明古國—中國,雖沒有把貓咪視為神明,但在民間仍獲有眾多正面評價。在易學中,貓歸為白虎,屬陰,天生通靈,以柔克剛,能化解一些煞氣,護家宅安寧,家人平安健康。從風水學的角度來看,在家裡養貓,確能夠增添陽氣和生機,對家裡的財運有一定的守護作用,因此養貓能夠招財、維安的觀念,一直潛在人心。故而,不論古今中外。將貓視為神明,或擺置家中、店鋪;無疑地就只有一個簡單目的:希望生活可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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