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不可思議我們遇到了

圖/方晴君文/圖 方晴君在11月1日晚上九點八分左右,我和妹妹喝足吃飽在東海正往都會公園的都會園路,那裡正在進行施工,因為車流多,所以我含著「地瓜球」正騎機車在往回家方向。就在我要切過去對向路上時,一個發著綠光的飛盤,快速的從我望過去的上方,迅速飛過,不算很高的高度,我在它飛的瞬間,看到它騰空在些許雲上,而它的綠色光亮映照了那時的天空,但旁邊大面積的天空還是漆黑的,只有環繞著它的周圍,才有被綠色光亮輝映。它的速度很快,尾巴拖了一點綠色殘弱光影,略帶霧狀,真的是咻~不到一秒,像是進入另一個天空的夾層裡(我這樣說是覺得天空中間好像開了個洞,它進去那感覺,像畫面中斷)。我和妹妹看的目瞪口呆,都忘了我還在吃地瓜球,我們兩個忙著確認看到的飛行物:「這…這不是飛碟嗎?我的天啊~」我們住在機場附近,所以戰鬥機離多近,飛多快,那個聲音讓我們每年都領噪音補助,一人每年可以拿六百元。但它這個一點聲音都沒有,快的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別說拿手機錄影了。妹妹說:「那聲音就像GOGORO。」我說:「哪裡像?GOGORO經過身邊還是有一個微弱的聲音,那個發出綠光的,根本沒有聲音,就從我們頭上這樣一閃而過。」妹妹說:「我們去後山,說不定會遇到.」我說:「我才不要咧,我最討厭UFO這一塊.」妹妹說:「說不定等一下會下來都敏俊。」我說:「屁咧,等一下說不定下來的是『嘟嘟好』,而且我所有文明中,最討厭飛碟,因為外星人會抓地球人去解剖做實驗我才不要。」妹妹說:「不不不,說不定它會治好妳的恐懼症,妳還會發一個感謝文,像外星人是地球人的好朋友這種。」我覺得妹妹那當下是滿腔的獵奇,我是愛獵奇,但這種奇我不敢獵。現在身體還在抖,倒不是害怕,因為只有看到飛碟,只是真的遇到了,就覺得很亢奮。但這樣的際遇,信不信,都是每個人的選擇,只是在我和妹妹的生命中,留下了一個特別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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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老人與黑狗

文/黃約熒 插圖/國泰 暖陽高照,無雲無風。兩座白色鐵網架立在人行道旁,皮卡丘、凱蒂貓、鬼滅之刃動漫明星與各類動物布偶,套上透明塑膠袋,從上至下由小到大整齊排列被綑綁網架上。地面還有。一張藍白條紋大帆布平鋪,上頭更多胖墩墩的、乾癟的、奇特但有賣點的絨毛玩具。它們大多臉面朝上,有幾隻被擠壓成側身。宛如露天墓塚,玩偶們集體熱衰竭,躺成色彩鮮豔表情各異的屍體。擺置好玩偶,老人坐在矮凳喘口氣休息,一早出門時,胸口有些發悶,他打算如果過午沒客人就收攤回家。每週兩天,老人開輛小貨卡到這個公園轉角擺攤。這裡計次停車,放一整天就是三十元,老人認為這倒划算,只要賣一隻玩偶出去,停車費就可以從利潤上補回來。很多時候,一天賣不掉一隻。路上車輛偶爾來去,行人鮮少。老人等的是和他年紀相仿,騎著摩托車載孫子經過的老人。孫子指名要哪一隻,阿公阿嬤大方從褲袋掏出錢來買下那隻。擺攤的日子,他通常起得更早一些,挑選當天能跟他出團的玩偶。做這件事,使他有成就感,就像他是個工廠負責人那樣。一旦不出門,起床後,他橫躺在電視機前的沙發,能夠待上一整天。老人坐椅凳上滑手機。他點選螢幕上那個紅色撥放圖樣,才鍵入「豬」,欄位下方跑出一堆選項,頭一個就是豬哥亮歌廳秀。既粗又皺的食指朝文字點下,歡快主題曲奏起,老人跟著哼唱。他偶爾抬頭望幾眼路況,見黑狗在對街路口等待過馬路。黑狗趁馬路上沒有來車,小碎步跑跳前進,直奔老人攤位。幾天前,黑狗來過,但不是從對面來,是從公園裡竄出。牠與另外兩隻野狗擺陣,面對面彼此狂吠追逐,老人深怕牠們戰場一路開闢到他這兒來。他起先坐凳子上觀戰。黑狗精瘦,另外兩隻稍微胖些,一開始幾乎保持等距離各據一角,齜牙咧嘴眼露凶光,怒氣從黑褐色鼻孔噴冒而出,似乎只想虛張聲勢,沒打算來場混戰。其中一隻卻破壞三角平衡,猛地向前跨步,黑狗便發狂,嘴一張朝那隻灰黑毛色夾雜挑釁者脊背咬下一口。衝突展開。另一隻黃狗趁隙攻擊黑狗翹高且劇烈晃動的尾巴,灰黑毛那隻哀嚎一聲後反射動作也朝黑狗亂咬一通。黑狗受夾擊,意識形勢對自己不利,向遠方狂奔,另兩隻狗追過去,吠聲遠離。幾分鐘後,牠們吵架的聲音再度靠近老人,又追過來攤位這裡,仍是那隻黑狗被結黨的兩隻追著跑。「呿!呿!」老人大喊,他撿起身邊一個石塊,用力朝那隻黑灰毛扔去。沒丟中。老人再撿一塊,這次力量使得更大,還是擲向黑灰毛,氣牠幹嘛無端惹起戰火。仍沒擊中。黃毛和黑灰毛同時抬頭朝老人怒瞅,黃毛狗紅色牙齦猙獰露出,吼吠一聲,宛如發號施令般率先跑開,黑灰毛隨牠離去。黑狗站立在被陽光照得發亮的茂密草叢中,像座雕像靜定不動。老人不再撿石頭,反而伸手抓住身旁那支吊掛玩偶用的長竿子,注意著黑狗動向,以免牠衝過來攻擊。兩隻狗離去,黑狗鬆懈下來,轉身,認真覷起老人。老人見黑狗沒有出現露齒兇貌,放下長竿,又滑起手機。黑狗左右張望幾下,緩慢走向老人。老人並未特別注意黑狗已來到附近,沒有客人的時間裡,豬哥亮的黃色笑話恰好能夠無縫填補。黑狗沒有離開,牠先是前足交疊,趴在草地上,低垂的頭臉顯得疲憊,接著轉頭舔著剛才與兩隻狗互咬留下的傷口。沾附乾雜草與些許沙土的血液,陽光投射下,滲著油亮黑紅光澤。舔完,牠才感受到陽光的猛烈與激鬥後的乾渴,伸出長舌頭不停喘氣。老人聽見聲音轉頭一看發現黑狗在不遠處。先是稍微驚嚇,而後看出來狗並不想對牠怎麼樣。他拿出背包裡的水壺,舉起來搖晃裡面的水讓黑狗瞧。黑狗用了點力站起來,老人知道牠有喝水需求,招呼牠來。黑狗靠近老人,老人左手掌縮成碗狀,右手將水倒一些進去左手掌裡。黑狗放心喝起老人手掌裡的水,連漏進指縫殘留的水滴都吸得一乾二淨。大腿跟後足的傷口頗大,沒有醫生處理,大概得幾天才能復原吧。除了看三隻狗打架稍微解悶,一整個早上沒客人光顧攤子,實在無聊。老人看了兩個段落影片,打起呵欠,黑狗也跟著伸懶腰。中午,老人拿出肉包,這是他每天的中餐。他把肉包從透明塑膠袋中推過半,咬下一口,露出些許餡料。黑狗抬頭看他,身軀沒移動但圓滾鼻子歙動著。老人沒理會牠,一個包子就是一個老人吃剛剛好,分給黑狗,下午收攤力氣可能就不夠。黑狗視線始終在那顆包子上。老人有些心軟,手指掐了一小塊含有些許碎肉餡的包子。他怕放在手上讓狗吃,狗會連帶吃掉他另外還沒吃完的部分,於是將那一小塊肉包屑朝前方人行道連鎖磚上丟。黑狗像懂老人想法,走向前,一口吃掉。老人又捏一塊往同一個方向丟,這次稍大塊,含的碎肉更多。黑狗依舊一口吃掉。老人等待狗吃完回來身邊繼續趴下。黑狗沒有如老人預期這麼做。吃完那兩口肉包,黑狗轉頭看老人一眼就離開了。街道無車無人往來,黑狗負傷通過馬路,老人坐在凳子上看著牠逐漸遠去。現在,那隻黑狗出現了,腳步的輕盈,難以想像幾天前劇烈的爭鬥撕咬。黑狗過馬路來,在老人攤位前踅一圈,逕自往公園樹比較多的那區去,沒有多理會老人。老人也有事做。一個老婦人載孫女騎摩托車經過沒多遠後折返回老人攤位。老婦人停摩托車,小女孩已下車來到攤位,在喜歡的幾個布偶前面逗留。老人堆笑招呼小女孩,「妹妹,你要買哪一隻?」老婦人走到小女孩身邊,「你媽媽說不能買這種有毛的,買回去阿嬤會被你媽媽罵。」小女孩沒理會老婦人話裡的警告,指著掛在吊架最下方的龍貓,「阿嬤,我要這一隻。」龍貓布偶有碩胖身軀,兩顆大眼珠配上咧開的牙齒,還有噴張的觸鬚和腫脹肚皮,老人以前一直以為牠應該是隻大老鼠。「哇,妹妹好聰明選這一隻,」他摸小女孩的頭,「這是最後一隻,再不買會被別人買走喔。」老婦人問老人布偶價錢,老人說三百就好,玩具店一隻要賣六百元,他算賠錢賣。老婦人出價二百元,老人說買孫子玩具沒人在出價的。老人又說你買了之後,孫子會只喜歡跟在你身邊,連爸媽都可以不要。老婦人呵呵笑了,從皮包裡掏出兩張百元鈔,「我身上只有二百元,先買這一隻,改天再買另外一隻。」老人收下錢,動手將龍貓拆下來。包著龍貓的塑膠袋上,滿是沙塵,老人拿乾抹布輕輕拍幾下,交給小女孩。「阿嬤好疼妳,買這隻給你,下次再來買另外一隻。」老人叮嚀小女孩。老婦人將龍貓塞在腳踏墊上,她兩腿岔開夾住那隻大布偶。摩托車逐漸遠去,後座的小女孩微側身,一手攬住老婦人另一手隔著塑膠袋觸摸龍貓的尖耳,踩不到乘客踏板的短胖雙腳隨她哼出的歌曲節拍前後晃蕩。老人碎唸,明明一隻賣三百卻拿兩百,還能怎麼樣呢?只能收下啊,二百元不收,這次生意大概也做不成了。他從地面帆布躺著的玩偶隨意抓一隻補掛網架上,固定好後回凳子坐。不遠處,黑狗跟其他野狗混在一起。這次數量更多,牠們沒有像上次瘋狂吠叫,只是三三兩兩東晃晃西跑跑,像做晨間運動那樣隨興快活。跑一陣子,回到原處解散集會,各自找尋好位置躺下做日光浴。黑狗離開那群同伴,跑向老人攤位。老人沒有驅趕黑狗,而讓牠在身邊趴下休息。幾天前的傷口痕跡不明顯,行動也看不出異狀。「你好了啊?」老人問黑狗。狗抬頭用圓亮的黑眼珠看老人。老人想摸摸牠的頭。他以前養過狗。小時候有過一隻,成家後因為女兒要求也養了一隻。小時候那隻老了之後病死,女兒的那隻有次出門車禍死了,不論哪一次,養狗的結果都替他帶來對於死亡這件事的陰影。「你要不要養隻狗還是貓陪你?」妻子幾年前過世,女兒問過他。老人當時拒絕。他將手伸出去一些,試探狗的情緒,狗臉沒表情,尾巴搖動了幾下。見牠不排斥,手又伸出去一些,只差幾公分就碰到黑狗的頭。狗群的叫聲自公園另一端響起。黑狗一開始沒什麼反應,或許是炙熱的陽光讓牠懶洋洋提不起勁,耳朵稍微豎起隨後便恢復原樣,連頭都沒有轉過去。「你不跟朋友來往,跟個老人在這裡休息,這樣好嗎?」老人碰觸到黑狗的頭,手順著毛撫兩下。黑狗毛出乎老人意料的細滑,比他販賣的絨毛娃娃柔軟。黑狗任老人摸,但留意著四周圍聲響,危機四伏,不能無所警覺。牠離開這公園兩天,躲進附近一處廢車場養傷。廢車場周圍雖然盡是鐵網,但那是防人的,像黑狗那樣的沒人管的動物,大多自由進出。堆疊的廢棄車體,層架出多樣而複雜空間,這裡有,那裏也有,狗與貓與老鼠,不愁沒地方躲藏,別踩進另一隻的盤就好。老人翻翻背包,想拿出肉包或者什麼食物餵黑狗,隨即想到,還沒到中午,況且也不能隨便餵,否則牠大概會賴上他。和上次一樣,他改拿出水壺在黑狗面前晃兩下,喚幾聲看牠反應。黑狗顯然想喝水,站起來朝他靠攏。黑狗靠近老人,他聞到一股強烈狗騷味,突然有些厭惡忍不住皺起眉。他倒了兩次水後自己喝了一口,隨即將蓋子旋緊。狗吠聲消失一陣後又出現,而且更清楚了。他轉頭四處張望,見到至少有五六隻狗聚在一起,向這裡接近。老人不確定狗群到底要做些什麼,如果不懷好意想幹群架,兩隻狗他還能嚇唬過去,這麼多隻,他大概無法應付。公園有這麼多野狗,是種危險,應該叫動保處來處理牠們。但在這之前,他想趕走黑狗。他認為既然黑狗從對街來,或許有個窩在對街某處,讓牠回家去或許就可以避免一場混戰,也免得波及他攤位。他站起來,「我不知道那是你朋友還是敵人,不過,你最好離開這裡。」他摸了牠小小的頭顱,手指對街示意牠應該到那裏去。黑狗不動。老人拿起身邊長竿,輕觸黑狗的背。黑狗發出低吼聲,露出尖牙。黑狗不甩老人的驅趕,牠轉身朝那群狗跑去,加入牠們行列。老人看黑狗走開,放下竿子。狗群沒有發動戰爭讓他鬆一口氣,但黑狗沒照他意思離開公園,讓他不太高興。時間接近中午,陽光越來越強,直射熱度讓老人頭皮發癢且滲出汗珠。他掏出褲袋裡手巾在頭上抹兩下,竟然濕了一大半。老人覺得出大太陽的日子真是折磨老人,也想著那隻黑狗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他可以分牠吃一半的肉包,給牠喝些乾淨的水。拿出背包裡的肉包前,老人特別左右看看是否出現黑狗身影。沒有。整座公園除了樹還是樹,以及坐在此處等不到客人的自己。老人放棄等待,他打開肉包塑膠袋,開始一口一口啃起肉包。他沒有將肉包完全吃完,留了一小塊打算如果黑狗稍等又出現,可以送牠吃。吃完午餐,他打起盹來。還來不及做一回夢,老人又聽見一群狗亂吠,他被狗聲擾醒,張眼後站起往聲響發出的方向看。那群狗又想打架。犬群離老人不遠,他看見黑狗也混在裡面,這次牠似乎有夥伴共戰,那是隻小白狗,體型比黑狗小得多,面對其他幾隻敵犬,牠們勝算實在很低。老人猶豫要不要出手協助。幾天前的黃狗和黑灰毛狗在敵對陣營,此外還有三隻狗,其中一隻特別高大。老人沒印象在這公園看過牠。牠體型大但看起來並不兇狠,灰色毛長而髒還多處糾結成團,像總是躺在公園另一端候車亭長椅上的那個老遊民。老人不敢貿然前進,他的武器只有那根長竿,大概只能驅趕無法攻擊,事實上也幫不了黑狗和白狗什麼忙。黑狗狂吠幾聲,白狗跟著叫,敵方那幾隻狗不干示弱隨之嚎吼,公園頓時充滿野狗嗷叫聲響。老人沒看清楚究竟是哪隻先動手,總之戰爭開打了,牠們在草地互相追逐翻滾撕咬,混攪成一團。老人想看清楚黑狗的位置與情勢,視線隨著牠的動線更移。黑狗與白狗一度佔上風,瘋了一樣狂追那幾隻狗;不過戰情很快又改變,那隻看來無害的大髒狗,領著其他隊友群起圍住黑白兩狗。老人看不下去,他將玩偶丟著不管,走近那群激戰的野狗。「呿!呿!」老人大喝,腳步在草叢中緩慢移動,打算靠近那隻大狗。狗群沒有理他。隨著越來越靠近那群狗,老人察覺心臟劇烈亂跳,他想摀住胸口鎮定自己,顫抖的雙手依舊緊握那根帶鉤的長竿子,打算用力揮動。老人高高舉起竿子,但還來不及使勁揮,左胸就如被雷電擊中,他驚喊一聲後癱軟倒地。狗群停止對戰,紛紛圍住那倒在草地上的老人。黑狗嗚了一聲,獨自趨前靠近他。牠低下頭聞聞老人身上略帶酸腐的氣味,吐出因興奮對戰而脹紅飽滿的舌頭,輕輕舔他那張充滿皺紋的臉,仔細舐乾上面所有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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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秋日雞屎藤花開

文/攝影 黃振裕午餐後潔牙,往樓下的花園瞧,發現雞屎藤早就攀上圍牆,亂纏著蒜香藤,很難想像這兩種具獨特氣味的植物攪和一起,到底會迸出什麼樣的氣味?「你們看,圍牆上的雞屎藤開花了!」當視線內出現了外白內紅點點闊筒狀的花冠綴點著綠葉時,便不自主的吆喝著一同潔牙的小朋友,要他們也跟著看看,看看這平時在花園裡滿地匍匐鑽爬的雞屎藤,到底也是值得欣賞的花呀!雞屎藤是蔓性常綠藤本植物,莖可以伸得很長,我經常在後花園與它博奮,有時一拉就揪起了數公尺長的藤蔓,手上還會殘留像雞屎的特殊氣味,小朋友對它並不陌生,卻厭惡它令人作噁的氣味。現代的孩子幾乎不曾聞過雞屎的味道,所以很難想像它取名雞屎藤的實義,但反過來想像,雞屎的氣味就像這藤蔓的味道就不難想像了,如此一來,孩子們就覺得有趣多了。 「雞屎藤,我知道呀!」一旁的小怡熱切的說:「我在偶像劇裡曾看到女主角喝雞屎藤熬湯的劇情,女主角還真以為那是雞大便熬出來的湯,真是好笑!」想必小怡看了連續劇後也對雞屎藤有一番認識,呵呵!沒想到看偶像劇也真能添點常識。的確,雞屎藤是有些用途的,它具有驅風寒、鎮咳、袪痰、止瀉的功效,根及葉都可入藥。在我讀小學的時候,尤其在冬天,和我們比鄰而居的小堂弟經常傷風感冒,久咳不止,嬸嬸常要我和堂妹一起到野地裡摘擷雞屎藤,早年鄉下地方的三合院裡經常有雞走動,黏黏稠稠的膏狀雞屎,味道就和雞屎藤相像,而我們也經常在泥地上玩耍,自然就熟稔雞屎的臭味,因此,從未失察錯摘過。雞屎藤熬成褐湯,要年紀小的堂弟喝下肚肯定是件難事,但聰明的嬸嬸會連同小桔餅下去熬煮,這樣就甘甜了湯藥,而且桔餅的香氣也稍稍掩蓋了雞屎藤的氣味,小堂弟就這樣給治好咳嗽。經常的,我們摘擷雞屎藤的酬庸就是和在湯裡的幾片橘餅解饞,這也是小時候對雞屎藤的印象。 夏末初秋直至冬的到來,一直都是雞屎藤的花期,雞屎藤花雖然僅有小指甲般大小,花朵雖嬌小,卻以數大就是美之姿盤踞一方,也值得欣賞,有時也沒刻意全數剷除,就讓它們攀纏圍牆的一方,妝點秋天的花園。往年這段時間,我常到花園特地欣賞雞屎藤花,端詳它們如流蘇般細長筒狀的白花,包裹著內面粉紅或暗紫色的絨毛,想像它們是一夥兒的酒友,端著一杯杯盛著紅酒的高腳杯,邀著我一起暢飲,在歲月的微醺中,一起回憶早年孩提時代,在野地裡,憑著熟悉的氣味相遇,一種鄉村的氣味,一種自然的氣味,一種充滿孩童純真浪漫的氣味──雞屎藤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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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日本富士山搬家了嗎?

文/攝影 洪金鳳東北季風已向故鄉澎湖報到,初秋的味道也經由一些植物的變黃而慢慢顯現。趁著秋風尚未轉冷,暖陽仍然高掛,我和家人回到家鄉探望至親,在探望至親之外,我們也利用時間到不同的離島遊覽,深度的旅行才能深度地了解海島,把美好的見聞行銷傳播,讓國內外的人們都知道各個小島的美麗。這回我們遊覽的離島是「鳥嶼」。有朋友知道我要去鳥嶼,打趣地問我「那能不能聞到花香呢?」我跟他說,「即使沒有花香,也可以用想像的」。於是我們跟隨遊覽團,搭船十五分鐘,就到鳥嶼,在鳥嶼除了參加水上活動外,我租了輛電動機車,在島上隨風呼嘯而過,猶如島主一般。在風中快意行駛,忽有一個類「日本富士山」的島嶼映入眼簾,讓我為之驚豔,佇足許久,不捨離開,我還以為日本的富士山搬家了呢。不能出國,到鳥嶼看看這個類富士山的「南面掛嶼」,也能得「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的效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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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秋天的薩克斯風練習曲

文/攝影 劉冬梅把西裝外套脫下,把樂譜打開,也把自己的身段和歲月放逐,這河邊的風景都在看著他傾聽著他。一旦他輕輕抬手舉起薩克斯風,即便用粗糙單調且一點也不熟捻的音符開始了練習曲,即便他還有點羞澀地只願面對蔓草河畔,我還是願意在他背後悄悄為他鼓掌。幾天過去了,我依然在晨光中遇見他斷斷續續將音符掉落在草葉上,在我漫步的回程中,他還是獨自且努力地拾起幾個音符演練,保持著一種中年的固執。我仍舊遠遠地悄悄地站在他背後,心中為他喝采,就好像在欣賞一段不斷地重複著簡單曲目的旋律,曲裡猶帶著一點莫名淒涼但厚實的音色,而他和薩克斯風,面對著晨光的蔓草河畔,卻硬是一遍遍試圖將不同的音符拾起來,再熟捻地貫穿組合。我,和蔓草與晨光,還有加入的秋風,都在一起默默為他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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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藍眼淚

文/攝影 c.c.lemon 今年端午,我在馬祖純樸的北竿鄉,見到那片螢光海。那是媽祖的饋贈,像是將整片銀河揉碎,灑進了那片海。又像是碎鑽隨著海浪的拍打,熠熠生輝。藍眼淚形成的原因有許多種,而馬祖的藍眼淚是夜光蟲聚集在馬祖的岸邊,因此當夜幕降臨,在一次次浪花與礁岩拍打碰撞下,激起藍色星光點點,隨著潮汐的漲退,繁星璀璨閃爍。追淚其實不容易,除了地理條件水溫得高於16度、水質要清澈,還需要在無光害的環境,且盡量避免在月圓前後,除此之外還需算準在開始滿潮之間前往,除了以上的前提條件外,若是有幸能瞧見那片傳說中的螢光海,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在地人都說:「今天看見藍眼淚,明天一定得掉淚。」因為藍眼淚若是要大量形成,需要風的助力擾動,那麼隔天起霧的機率極高,因此今晚見藍眼淚,明早極可能導致船班停駛、航班停飛,因而困在馬祖遙望台灣落淚。極其幸運的是,我們這趟追淚的行程並不艱辛,十多人沿著岸邊的馬路,耳邊傳來陣陣的浪花聲,感受海風徐徐拂過,除了每數十公尺一座堅守任務散發微光的路燈,最無法融入那漆黑卻又寧靜的岸邊,便是我們這群腳踩著拖鞋、挽起褲腿,人手一機既可當相機又可當手電筒的追淚觀光客。從旅館到海岸邊僅僅十分鐘的路程,人人都藏不住期待與興奮之情,清晨出發,一路顛波坐船來的疲憊早已被拋諸腦後,紛紛在親友耳旁碎語,可就算難掩振奮,卻也被四周幽靜的氣氛影響,不敢大肆喧嘩,就怕自己成了破壞這份寧靜的罪人。駐足在沙灘上,海水帶來寒意與細沙,與肌膚打過照應後又悄悄退下,讓視線離開手機螢幕,雙目緊閉後再次睜開,習慣了黑夜後便是海闊天空,潮汐之間海浪翻湧,可與白晝所見不同,原以為理所應當的白色浪花,卻透亮著藍光,浪沫星光點點,若隱若現一瞬即逝,霎那間眼眶紅了,聽不見身旁人的驚呼,彷彿只剩下我獨自一人凝視那片螢光海,那是瑰寶、是餽贈、是治癒。若是在世俗打滾摸爬後,渾身滿是傷痕甚至不再相信美好,那麼來一趟馬祖吧!純樸的慢生活能教會你溫柔的對待自己,虔誠的信仰能釋懷從前的不甘,藍眼淚能告訴你這世間依然存在美好與浪漫;來一趟馬祖吧!讓它治癒你傷痕累累的心靈,拋去世俗的評判與標準,在無人的沙灘上踏出每一步腳印,讓海浪送來馬祖帶給你的掌聲,洗滌往日淤泥後,歸零再次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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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世間行踏〉皇帝吃的鐵鍋燉

文/攝影 王源錕大陸東北美食鐵鍋燉,燒燙燙熱呼呼,據說皇帝吃了都說讚!出外旅行除了欣賞美景、增廣見聞外,品嘗美食和努力瞎拚都是不可或缺之必須。每到一個地方,通常都會品嘗當地的風味餐,填飽肚皮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能吃出一方風土人情、無窮滋味。 那年去中國東北,每個地方的風味餐各具特色,印象較深的有哈爾濱伏爾加莊園的俄式料理、鏡泊湖畔的全魚宴,以及吉林的「滿族三套碗」。「三套碗」是滿族的傳統宴席,基本上包括三十一道菜,由十六道涼碟(又稱冷菜)、三道大件(主菜),和十二道溜炒菜、湯燴菜組成。宴席菜餚由懷碗、中碗和座碗盛裝,所以稱「三套碗」。「滿族三套碗」食材包羅山珍海味,據說清朝皇室料理「滿漢全席」,就是由此發展而來。吃過偏視覺系的「滿族三套碗」,我們在哈爾濱享用另一種帝王級的御膳—鐵鍋燉。所謂的鐵鍋燉不就是跟「殺豬菜」一樣,把葷素食材全扔進鍋裡燉煮嗎?怎麼能和錦衣玉食的皇家御膳扯上邊呢?據說三百多年前,清朝皇帝康熙爺帶兵打「老毛子」,在黑龍江鄂倫春人的部落用膳,當地人壘灶生火,用大鐵鍋燉煮江魚和山野禽類進獻,皇帝品嘗後連聲叫好,賜名「鐵鍋燉」,我覺得這種說法有點扯。我們的地陪小冬瓜的典故更扯淡,她說宋朝徽、欽二宗被金人俘擄到北方,史稱「靖康之難」,金人只丟給他們一些菜、肉令其自己料理。父子倆見當地農民以鐵鍋燉煮食物,便如法炮製始得以活命。到底徽、欽二宗有沒有吃過鐵鍋燉,只能姑妄聽之不能盡信,不過這對倒楣的父子皇帝確實曾被擄到五國城,也就是現在黑龍江省的依蘭縣舊城,當地立有「五國城遺址」石碑紀念他們的衰事。 那天上午逛哈爾濱百年啤酒廠灌了兩杯「哈啤」,到中午已是飢腸轆轆,遊覽車拉到一家鐵鍋燉名店,店裡裝潢十分鄉土,「聳擱有力」的拖拉機和磨玉米粉的石輾子甚是搶眼,我們抵達餐廳前,店家已預先把炕燒熱了,桌上三口大鐵鍋也熱得滋滋響,炕床壁上還掛起紅布條「熱烈歡迎大舅舅媽」,多暖心哪!東北冬季氣候嚴寒,早期家家戶戶都有炕,燒炕的爐台連著灶鍋,作飯的時候順便燒炕,全家吃飯睡覺都在炕上。東北人用炕爐的鐵鍋燉煮食物稀鬆平常,後來有商人嗅到了商機,紛紛開起鐵鍋燉專門店,一時蔚為流行,尤其到了冬天生意更是紅火。美女服務員在鐵鍋邊貼一圈玉米餅,過程充滿儀式感。鐵鍋燉又稱「東北亂燉」,顧名思義任何食材都可以扔進去燉,較出名的有小雞燉蘑菇、排骨燉粉條、鐵鍋燉大鵝、燉胖頭魚……等等。魚肉先在別的鍋子焯水燉到半熟,桌邊服務的東北妹子在大鐵鍋將油燒熱,加入魚或肉及蔬菜、醬料拌炒,蓋起來燉到爛熟就可起鍋,掀蓋的剎那白煙瀰漫滿室氤氳,滾燙食物吃在嘴裡直吹氣,順著食道一路燙到底,吃完這鍋吃那鍋既暖心又暖胃,屁股底下也是暖暖的熱炕,渾然忘記外面的天寒地凍。鍋裡熱騰騰葷素皆有營養豐富,搭上蒸盤還能蒸麵點管飽,剛開始服務美女會在鍋邊貼上一圈玉米餅,烙完一面再烙另一面,整個過程非常療癒又有儀式感,烙熟的玉米餅口感甜甜糯糯,可以夾肉也可以泡著湯吃,是鐵鍋燉的最佳配角,咬上一口就會愛上她。這也好吃那也好吃,結果就是撐到直揉肚皮。很多人喜歡吃火鍋,同樣是把食材扔進去一鍋煮,那火鍋跟鐵鍋燉有甚麼差別呢?我認為兩者都有「圍爐」的概念,食材內容豐儉隨意,青菜蘿蔔各有所好,鐵鍋燉勝在大家圍坐炕上進食,一群人「懶得洗碗,抱著鍋子吃飯」,感覺更加熱乎,這時來上一杯白酒豈不暢快!喝酒不能用小家子氣的玻璃杯,要拿刷牙漱口的搪瓷缸才夠豪邁,大口酒大口肉酒足飯飽,多過癮呀!鐵鍋燉好吃與否除了食材要新鮮,調味也很重要,每家鐵鍋燉都有自己的獨門醬料,基本上都離不開自釀發酵的黃豆醬,它決定了東北菜獨特的鹹香口味。真正的鐵鍋燉要燒柴火,燉煮時聽著劈哩啪啦的聲響,散發煙燻的木頭香,現在的鐵鍋燉大多改燒天然氣,味道當然有差,只不過人家都「熱烈歡迎大舅舅媽」了,就別雞蛋裡挑骨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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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蓮知道

詩/攝影 陽荷 誰把傷悲繫在水面上是為著一池蓮的枯萎或是未及挽留的芬芳 要有多少安慰才能在滄桑故事裡摘錄一段清香 只有蓮知道今生種下的清芬從開花到結子到凋謝那閃亮在旅途裡的每一花香雨露是湧動在生命深潭裡不凋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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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遇見鷹

插圖/國泰文/陳祖媛站在木樁上,僅隔著幾尺之遙,這是我最近的一次好好端詳著老鷹。閉著眼,鷹啄抬得高高的,背有些駝,是睡著了還是享受著冬陽。我的雙眼像台X光機,上下仔細而放肆地掃瞄著。旁邊飛來飛去的海鷗和烏鴉,像我一樣隔著些許距離不敢靠近,他們是怕牠,我則是怕驚擾到牠,別飛。陣陣的風吹著,牠頭頂上的白毛立了幾根又躺了下來,像是長者頭上的白髮,讓人覺得很有智慧。肥大的雙腿,連著黃色的粗爪,撐起龐大的身軀,每根爪上伸著彎彎的鐮刀,爪子的邊緣黑黑的,像是和獵物纏鬥後留下的痕跡,傳達出勇猛的征服感。那雙爪子和牠的嘴都是黃色,柔和的黃,抓起魚來,就變成惡毒陽光的辣黃。靜靜的立在那兒挺傲氣的,旁邊的海鷗好吵,牠睜開,挺直了身,四周立刻安靜下來。展開黑色的雙翅,附近的鳥兒紛紛飛離,像是替牠騰出地方,牠緩緩地揮動,低低的沿著木棧道飛,是蹣跚又像是慢動作的飛移,落到不遠的樁上杵著,收翅,合上眼,繼續曬著太陽。旁邊無人的長椅上,我彷彿看見父親雙手扶在拐杖上,閉著眼和鷹並肩坐著曬太陽。他的半生戎馬,多次派駐海外工作,雖說不上出生入死,總也順利完成任務。每每聽他憶及過往的軍旅生涯有著鷹的堅強,鷹的獨立,鷹的孤傲。老兵的身影透著無比的自豪與感恩,在冬陽下依然閃耀。一個身著工作服的老先生從我面前經過,轉過頭來對我說,「牠和我一樣,老了。」我眼前的這隻是名符其實的老鷹。老了的鷹,仍有王者風範,像極了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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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貧窮的滋味

文/邱寶福 插圖/國泰 最近某藝人在節目中說出「在台灣吃海鮮是奢侈的」,引發熱議,或許該位藝人的原意是指早年家境貧窮,才會吃不起海鮮,也可能他所指的海鮮不是那些平價的蚵仔煎、虱目魚粥、小卷米粉……等平民料理,而是龍蝦、鮑魚….等高檔海鮮料理,近年來兩岸關係劍拔弩張,身為公眾人物,一言一行常被拿來作文章,用放大鏡檢視,任何東西只要摻入政治,就像隔夜茶一樣,都會走味,我從小在濱海的漁村長大,家境貧窮,回想自己小時候到底有沒有吃過海鮮,又是什麼滋味,剛好蹭這個新聞的熱度,讓我坐上時光機,回到孩提時代,再走一回。漁村的飯桌上,沒有出現海鮮料理是說不過去的,儘管家庭經濟狀況非常困窘,據母親回憶,有一次門前一台滿載甘蔗的三輪車經過吆喝:「好喫ㄟ甘蔗。」,我向母親表示想吃,母親進房間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跟當時還小的我說,她翻遍了房間抽屜,只剩一元,我對這件事沒啥印象,但自己也有小孩的我可以同理,連自己小孩想吃一根甘蔗都無法滿足的愧疚與心酸。彼時我們家餐桌上最常出現的海鮮料理,是一大鍋的味增豆腐海鮮湯,大鍋是因為可以連吃好幾餐,味增跟豆腐則是成本低廉,至於海鮮的部分,完全不用錢,是母親透過關係,到海鮮食品加工廠,撿拾片下魚肉之後的吳郭魚頭跟骨架,回家當作熬湯的基底,魚骨的縫隙之間仍殘留少許魚肉,母親會將其一一剔下,全部留給我們兄弟倆吃,她則是啃食我和哥哥不敢吃的魚頭部分,這是我們家的海鮮料理,以貧窮當作基底,佐以媽媽的愛心跟全家人一起吃飯的幸福滋味,五味雜陳。除此之外,我也同樣懷念每到颱風天,父親總會替我們煮一大鍋的海鮮麵,首先父親會叫我去巷口的雜貨店買兩罐三文魚罐,裏頭裝的是番茄汁鯖魚,將水煮滾,加上幾束營養麵條、蔬菜少許、幾顆雞蛋、兩罐三文魚罐則是最後加入,整鍋湯色瞬間轉為橘紅色,相當誘人,罐頭魚肉含刺,但完全不用擔心,輕輕一咬,筷子般粗的魚骨便化為粉末狀,後來才知道這一道料理,根本是尋常百姓家都曾經吃過的平民美食,好吃快速又便宜。現在我們家已經吃得起龍蝦、鮑魚、魚翅等高檔海鮮料理,但我們家很少花大錢在這些奢侈料理,只要全家人可以聚在一起吃飯,就是幸福的滋味,那是用錢買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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