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淡水老街的風景

詩/攝影 雲天用YouBike的輪旋曲,推開老街的窗用街頭畫家的素描,細數老街的心跳放一只風箏,探聽海鳥與雲朵的消息迎接每一隻候鳥,展開詩句的航向順著海上阡陌尋找可以啄食的鄉愁 站在欄杆最香的角落,傾聽觀音山的聲音把黃昏的暗香,含在嘴裡讓聽覺的牙齒,緩緩地咀嚼淡水的暮色讓詩意站在甲板上,端視夜景從老街的唇瓣划進漁人碼頭的喉嚨,任憑渡輪的味蕾,享受不斷沸騰與濺起的意象我們是佇立於海邊,等候夕陽蓋章的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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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失落的童心

■王壽來內人在自家陽台養了不少盆栽,雖非奇花異卉,然而,在她「一日看三回」的慇懃看顧下,每一株都長得枝繁葉茂,綠意「昂」然,尤其是那兩盆個頭不小的九重葛,長期開滿粉白色及紅色的花朵,十分賞心悅目,甚至讓不少蜜蜂都嗡嗡地趕過來湊熱鬧。日前某晚,筆者正在室內燈下靜觀閒書,落地窗外的花盆間,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蟋蟀叫聲,我固然無從得知這位「嬌客」是如何不請自來,現蹤於陽台,卻對此一自幼就聽慣的天籟之音,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猶憶,童年時住家是一棟獨門獨院的日式老屋,室內那些印有各種圖案的紙糊拉門、用藺草編織成的榻榻米,以及用檜木打造的玄關及廊道,無不成為永難磨滅的兒時印記。彼時家中廚房做菜燒飯的灶台,是用紅磚所砌成,斑駁不堪的外觀,顯現著歲月流逝的滄桑,而每到秋冬季節的夜晚,常常就會從磚隙、牆根中傳出清脆的蟲鳴聲。受好奇心驅使,我曾想找出小傢伙的藏身處,家母見狀,即婉言勸說,民間相傳,蟋蟀進屋,乃是家宅興旺的象徵,不要隨便加以驚擾才好。對母親的話,自是聽得進去,但我對蟋蟀這種小昆蟲的好感與好奇心,就成為童年生活中最溫馨的記憶了。雖說如此,後來我在中國古詩詞裡所見到的蟋蟀身影,給人的意象皆非喜樂之感。此類詞句,可謂不勝枚舉,信手捻來幾則最為人熟知者,諸如:岳武穆傳世名篇〈小重山〉開頭的「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詩聖杜甫的「促織甚細微,哀音何動人」、中唐詩人白居易的「梧桐上階影,蟋蟀近床聲」,以及北宋文學家蘇東坡的「夜涼枕簟已知秋,更聽寒蛩促機杼」等等,多半是感嘆時光的緊迫,抑或是騷人墨客的感懷、悲秋、思鄉。不過,在西洋文學的世界裡,蟋蟀所扮演的腳色卻非這般,舉例來說,幼年時你若讀過十九世紀義大利作家科洛迪所寫的兒童經典名著《木偶奇遇記》,應還記得故事裡有一隻心地善良、能言善道的蟋蟀。另外,以寫《雙城記》馳名於世的英國大文豪狄更斯,在他所寫的聖誕故事《爐邊蟋蟀》中,也有一隻以家庭守護天使之姿登場,經常在主人壁爐上吟唱的蟋蟀。走筆至此,不禁想到,對大多數人而言,童年往事無論有多麼美好,頂多也只能「留予他年說夢痕」罷了,而筆者何其幸運,竟有機會在現實的生活中,把深藏內心深處的兒時夢想,跟西洋名著中的故事,做了一個最美妙有趣、人見人誇的結合!話說十多年前,筆者負責改造占地甚廣、早已廢棄多年的台中舊酒廠,讓它浴火重生,開發成文創園區。其中有一棟木造二層樓建築,一樓改建成新式的會議室,二樓則完全採用實木裝潢,規劃為貴賓接待室。此建物經我再三思量,決定將其命名為「杜康草堂」,以示不忘園區的「前世」。為了使來客有賓至如歸、一室生春之感,我請擔綱的建築師還設計了一個西式壁爐,落成後,特囑總務人員去採購插電即會明滅的裝飾木炭,擺在爐底,算是一種以假亂真的道具。此外,由於憶起小時候常聽見的蟋蟀叫聲,以及狄更斯在其名著中所說的話;「世上最幸運之事,莫過於爐邊有隻蟋蟀」,故又請同事買來一種感應式的蟋蟀鳴器,置放於壁爐內,從此,貴賓室裡就有了秋蟲之聲,而這番別出心裁的巧思,所費有限,卻每每喚起了訪賓的童心,甚至引發他們由衷的讚嘆。由此看來,儘管你我的童年早已拋在遠遠的身後,但年幼時那顆天真純潔的童心,未見得已隨無情的歲月消磨殆盡,想來當你閱及南宋文學家陸游的詩句:「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兒竹馬嬉」,亦不免心有戚戚焉吧!去年底,我在網路上讀到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在聖誕節當天發表的祝詞,對她以95歲的高齡,仍為其國人點燃希望的燭光,大為感佩。女王的祝詞中有一句話,教我特別有感,依其原文略譯如下:「成年人受憂慮所累,有時無法看清簡單事物的樂趣,而孩子們卻可見及。」英國女王是當今世上在位最久、最受敬重的君主,所言看似如此平易近人,惟已點出,人們若不想錯過生命中的美好及感動,就要偶爾停下匆忙的腳步,找回那可能在生命旅程中失落的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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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野狗

■簡玲火燒雲返照迴光,隱匿黑處的太陽正徬徨,如你,倉皇的綿羊,如何走過夜行之路? 你夢想一場修復式正義,但存在性的焦慮正觀看。野獸派樹影彎成月牙嗤笑,孟克的骷髏人矗立陰鬱天色,嗜血蝙蝠霸凌你的去路,吐出一撮痰喘,天際招搖一朵野狗雲怪。 雲怪咬嚙月亮,星星因而滿天碎裂,野狗低吼跳入夜的曲徑,牠露齒虎視狂吠,一眼看穿你怯懦顯露如困獸,戰歌淹沒足音撞擊你耳鼓,牠撲來犬牙,垂死的微星搖搖欲墜,撕裂的肉身異樣扭曲。 你換上牠的衣服,鑽進牠意念的崗哨,穿上牠飢餓的腳走牠流亡的路,聽牠無助被虐剪的耳朵,裝上牠寒冷的眼珠裸視求生。易位後,你流連荒野孤獨鬥狠勇敢逞兇的根脈,多半時後,你悲鳴,以為自己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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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時間高過 我們的眼界

■周柳靜芝隨順電子鐘、生理鐘的跳動開工吃飯、愛憎哀喜、睏極欲眠被生活的順序催眠看不到時間之水的流動 靜靜的從我們頑石的身軀淌過一點一點浸蝕我們看見日升月落看不到時間在動工 頑石冥頑不靈在生活裡一件件的事故中睡著了眼睛閉著 看不到 看不到──時間的水滴一下子就乾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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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暗夜

■侯思平我在夢境的恆河遇見你。自潮濕的海砂屋裡虛擬一道燭光,生活做底,文書做床,目光疑慮在迎春的縫隙,而靈犀,是夜半來襲的蚊蚋,捕風捉影那些蹣跚而非闌珊的過去,強勢提升了水平的質量。為框架那些非關群聚的繆果,就在塌陷的甲板中央從零到一的距離,淤積記憶的重量,只有時間不肯,推波助瀾朵朵蓮花恆常留白。無非是耽溺感情的流沙,透明朗讀情慾的量能,期盼一次嗷嗷待哺的情投意合,浮潛在滿佈虛情的地雷區,從擺盪到擺渡一路傾斜。幸運我們還能漂流,懷抱風雨的舟楫、風帆,無盡的漂流。顯然是不夠徹底的陰鬱與其栓塞的罣礙,沉澱在雲翳的臂彎,即便再無轉圜之日,仍然幻覺風生水起的晴朗與率真,奮力編織一個皎潔的月圓。擦蹭傳聞中的北極光,整夜整夜,導航花團錦簇的夢境與其超凡脫俗的漂浪,前進海洋的浪尖。打開世界的眼簾、門檻,看清風花那些雪月,其實都是假戲真做。我若夢境的恆河,迂迴流轉,攢下了一些未來時差,一小步顛簸,再有一曲美目詩歌飄洋過海,會不會恰巧存在一條退路,在一個名為彼岸的祕境安排善變,文字與文字對立的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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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故鄉

■蘇家立剝開層層黑夜隱居城市一隅的月光滋養你一綹鑲螢的長髮划過我忽明忽滅的心築著空巢空巢的夜粒剛發芽 你捎來的信件藏有一座無階的燈塔讓讀懂的小島靠岸卸下無色的羽毛我闔起雙眼似乎往頂端飛去揮別身後譁鬧的潮水 你是拆封最費時的故鄉以多年的遠眺包裝在小說的纏疊中迴轉你的舞步一觸即裂當童話岔出小徑你扮演不曾閃爍的焦點我推開風雨和枯枝你別頭時腳印啼著梟聲 替長夜穿回一件件白晝回首我抿唇的剎那彼時你奔波如無家可歸的雪偶爾倚靠欄杆讓長髮融化我未來的墓碑一地還沒醒的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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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二輪與四輪

■紫水晶近來,他讀大學的兒子,不停地要求他這個做父親的,能買台轎車給他,還說騎機車是肉包鐵很危險的,還是開車安全些。他們低頭沉思著,兒子先前老是吵著要買台新機車,好不容易滿足他了,沒想到,這回他又獅子大開口,他的父親嘆了口氣,覺得兒子越來越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幸福了。他堅定地告訴兒子:「沒有付出,哪裡有收穫,有人送貨,從原本的二輪手推車到後來變成推四輪手推車,還有的人從騎機車送貨,到後來會開手排車送貨,這一路走來,不管是能力與體力都有顯著的進步,你去思考看看,他們與你的差別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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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重拾人的溫暖

■文飛我給人的感覺總是文靜又內向,但這並不是本來的我。過去的我是個活潑外向的小女孩,擁有很多好朋友。然而,就在小學六年級時家中破產,經濟上只能勉強湖口,當時連裝熱水器的餘裕也沒有,所以寒冬中便無法洗澡,幾日後身體發出了異味。原本一起玩的朋友們對我敬而遠之,而後開始出現「細菌人」、「臭臭」等綽號,我成為被全班霸凌的對象,漸漸的還不再活潑,成了最安靜內向的人。上高中後家庭經濟漸漸好轉,身體不再有異味,人們不再迴避我,反倒是我迴避所有人。人類在我的眼裡成了最可怕的生物,原本要好的朋友只因身上的異味,全都成了傷害我的霸凌者。我不相信人性本善,這個世界充滿著險惡,於是在周圍築起了高牆隔絕了這個世界。然而即便我是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班長仍不厭其煩的時常來和我聊天,一步步打開我的心房,我的話開始變多了,漸漸有了笑容,在我與班長變得更為熱絡後我向她訴說了童年陰影,她緊緊抱住了我,我也緊緊抱住她感受著她身上的體溫,那一刻我冰凍的心終於瓦解了,我重拾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生命再次充滿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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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夢囈

 ■蔡履惠我和文字討論詩,在城市的子宮裡 意象的觸角該擺出什麼姿勢腳印能連結什麼路文字要如何才不會跌跌撞撞不會一路喊著饑渴 所有的障礙是否都是城市的錯?鋼筋水泥把腦袋桎梏得緊緊的 幾粒鹽能鹹出一汪大海?幾顆石頭能珊瑚化一座森林?在樣板老梗的城市絕無可能 入夜,子宮倏忽漲潮淹沒一干文字 它們都只會談兵紙上不會游泳的旱鴨子 今夜,我是不會做夢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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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六月

■王崢我是如此痛恨真相以至於我任由傷口繼續癒合然後倒在台階前的草地上 點燃一片地下河順山脈的意外走向燒著東方的天空我必須呼吸在洶湧的熱浪中找到一條通道 因為危險而阻攔我去雪山的塞上君子們如今歡呼著日落和山頂的融雪用酒杯褻瀆太陽碰杯! 血液裡翻滾著一輛又一輛救護車運送著受害者和縱火犯們所有人都忘了草地上一隻狗等待主人吠得急促而微弱 我看著自己朗讀一個逐漸模糊的故事誰倒下的時候,有人恰好走到了草地中央我決定寬恕自己也寬恕夢中的行人 疼痛是地面蔓延至腳掌的古老情緒,有人喊我先喊出一個數字又喊出了一個部位今天的傷口處不再癒合成草地上的斑點我終於看清了未來的真相 我仍躺在原地我的四肢陷入更深的謊言的土壤渾身長滿了棘刺掙扎是美的但我必須離開必須離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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