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跟

陳祖媛 他步伐大大的,妻子總是快步緊跟在後。他用餘光知道就在身後一步,他習慣妻子這樣小女人的樣兒。她有時會走到對街去,不想曬著陽光。女人麼,怕曬黑又怕斑的。對於她這樣的行徑,他很是不悅。總說夫妻就要走在一起,好好跟著。他不理會她的解釋也不會跟著她走到陰涼的對街,只會擺臉色,十足的老式思維。 她到老人社大上社交舞課,他之前答應老了陪她,也不作數。她仍然隻身前往,結識了朋友,幾經適應,他倆成了固定的舞伴。配合著旋律,他們步履輕盈,踏步一致,笑語不墜,課總是特別的短暫。 大太陽底下,他們夫妻又走在大街上,她沒走過對街陰涼的一邊,只顧緊跟在後,他滿意極了。她似乎忘了毒辣的陽光,半低著頭沈浸在每一個踏步,她想的是他,她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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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以父為名(二)

陳竹奇 ‧巡路員 朝陽擔任巡路員已經快十年了,他從自己父親手中接過這份工作,父親因為山崩路塌受傷,半身癱瘓,無法繼續工作,朝陽便接替父親,擔任鐵路巡路員的工作,一開始他派駐在十字路,因此才會認識櫻子的哥哥武,櫻子那時候大概只有十歲吧,武則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鐵路因為山上下暴雨,山洪暴發造成坍方,隧道阻塞或者橋梁塌陷時,便會徵用鄒族少年擔任臨時工,協助清除隧道內堆積的泥土,或者重新架設補強橋墩等,鄒族少年身強體壯、身手矯健,在山中搬運泥土及木材時,都比平地的漢人或者日本人要管用,日本人也善於用平地的漢人來管理鄒族的徵用工,一旦發生衝突,漢人可以先緩衝來自鄒族人的不滿。 朝陽在十字路待了兩年,因為任勞任怨、表現出色,便被調到奮起湖,在奮起湖一樣擔任巡路員,但是奮起湖是大站,待遇提高了,而且回竹崎的時間比較短,他要回家探望父親比較方便。 奮起湖工作站管的路段更長,徵用鄒族少年的機會更多,因為路途比較遠,鄒族少年們經常被留宿在奮起湖工作站,朝陽便會陪他們喝兩杯,鄒族小米酒、私釀米酒頭或者日本清酒,他們都愛喝。 櫻子有時會陪哥哥一起來到奮起湖,順便幫忙車站內的阿姨們煮飯燒菜,慢慢學會了漢人的口味,甚至還會料理幾樣日本風味的小菜,茶碗蒸、味增湯、烤秋刀魚等,給日本人當下酒菜。 朝陽看著櫻子逐漸長大,從一個黝黑瘦小的女孩,開始慢慢變得凹凸有致,女性的性徵逐漸明顯,後來櫻子就不方便再來奮起湖找哥哥了,因為這裡沒有特別為女人準備宿舍,幫傭的漢人都住在奮起湖,他們對於鄒族女孩並沒有收容的意思,原因可能也是家中都有成年男人,櫻子一直都是跟著哥哥睡在通舖。   朝陽在奮起湖待了六年,就如願以償調回竹崎,跟著多桑一起住在車站旁邊的宿舍。當他再次遇到櫻子的時候,櫻子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戰亂,使得生活變得更加困苦,母親因為操勞過度、積勞成疾,兩年前去世了。家中就剩他與父親二人,父親雖然半身癱瘓,但身體自小健壯的關係,還能簡單處理一些家務,平常朝陽工作不在家,巡路工作有時候當天往返,必須外宿,父親還勉強可以照顧自己。但是,自從母親去世後,家中感覺很需要一位操持家務、能幹的女性,否則,這個家不僅冷清,而且顯得越來越邋遢。連田中驛長偶而經過時,都不免要數落他們兩句。 櫻子來竹崎半年了,這半年來,櫻子似乎有點故意躲著他。 偶而碰面,櫻子也只是點個頭,連話都懶得說上半句,不像以前在奮起湖時兩人還有說有笑,那時候的櫻子笑得格外天真。朝陽以為櫻子是來到新環境怕生,但是,他經常看到櫻子自己一個人在溪邊哼著不成曲調的歌,手裡玩弄著芒草,似乎很開心,看不見她的憂愁。 朝陽被櫻子的樂觀感染,日子也變得明亮了起來,他開始把母親去世後顯得邋遢的房屋收拾起來,並且打掃了一番,同時將久未開啟的窗戶打開,讓陽光透進來,從樹葉間灑落的陽光,似乎也感染了多桑,多桑經歷了喪妻之痛,意志原本有點消沉,有時不太進食,說是把配給的食物留給工作辛苦的兒子,但朝陽有時候懷疑父親根本就不想活了,似乎想要隨著母親而去。(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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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筆尖留痕,無色

魏鵬展 碎玻璃碴了手 水很冰,冷水 淋濕,指尖 疼痛 原子筆墨水乾涸了 白紙上寫了字 筆尖留痕,無色 你一再嘗試書 寫,再寫 走珠滑動 筆尖留痕,無色 沒有顏色的筆跡上 你在吟誦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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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以父為名(一)

■陳竹奇 田中驛長接聽完嘉義驛的電話後,立即拉響了警報,這個時候還是凌晨五點左右,天剛剛亮,美軍飛機習慣性發動的拂曉空襲。 隨著沖繩戰事的爆發,美軍空襲的次數已經減少了,而大日本帝國的零式戰鬥機也早已抽調到沖繩戰場,台灣的天空只有零星的高射炮火,美軍飛機恍如自由來去,對重要據點進行攻擊。 田中驛長並未躲藏到站前的防空洞內,是一種莫名的心情,讓他十分冷靜地,端坐在辦公桌前,其他人員都依照平常的演練,就地掩蔽,而他倒像是平常上班一樣,沒有任何異樣。 警報維持了兩個小時左右,他就接獲嘉義驛的通知,解除了警報,隨後開始了例行的巡視,竹崎街上,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趕市集的農民,他親切地跟他們打招呼,只見農民身上衣服沾滿了塵土或草籽仔,應該是剛剛躲空襲警報,躲在附近土堆或者草叢裡面吧,他想……   ‧吉野櫻   櫻子的名字其實並不像日本人,吉野櫻子,是她從特富野下山後,來到竹崎驛幫傭,竹崎派出所的巡查陳桑幫她取的,櫻子去派出所報到的時候,陳桑問他的名字,她用鄒族語回答,陳桑一直意會不過來,因為改姓日本姓可以算業績,因此陳桑就直接幫他登記戶口為吉野櫻子,從此,她便叫做櫻子,竹崎驛沒人知道她的鄒族名字,連她自己也慢慢忘記了。 櫻子一大早要到附近的小溪挑水,準備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洗衣服、煮飯、燒菜等,全部由她包辦,廚房原本有個漢人歐巴桑,上次美軍飛機掃射時腳受傷,還在家裡靜養,日本驛長暫時抽調不出人手幫忙,戰爭吃緊,年輕的驛員都被調往南洋從軍了,只有北野因為精神狀態有問題,被軍醫鑑定不適合從軍,暫時留在驛站服務。 櫻子經常可以看到北野在驛站附近閒晃的樣子,她不知道這個日本人為何可以不用到南洋從軍,因為櫻子的哥哥就被徵召到南洋當軍伕,哥哥也被取了一個日本名叫做武,因為來自特富野,所以叫做高山武,可笑的是兄妹兩人竟然是不同姓氏。 哥哥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剛到南洋的時候還寫過一封信,如今竟成為唯一的一封信了。 櫻子挑著木桶到溪邊汲水,驛站本來是有蓄水庫及水管,但是幾經掃射已經破壞了,每天的用水都靠櫻子一桶桶去溪邊挑水。 挑水因此變成櫻子每天早上的功課,她大約五點起床,便開始挑水,直到把三個大木桶都裝滿水為止,每天重複同樣的工作。 這天,她照例在挑水,走在驛站往溪邊的小路上,剛挑完第一趟,她還很有精神,正邁開腳步往前走,空襲警報聲突然響起,按照規定要躲在小路邊的水溝裡,等待飛機離去,空襲警報解除,才能開始工作。 櫻子下意識地繼續往前,因為一整天的工作已經讓她忙不過來,她不想因為空襲警報而停下腳步,就算被機槍掃射了,大不了就死吧!也許哥哥已經跟其他的祖靈在特富野等著她。 天色昏暗中,一道影子撲過來,將櫻子撲倒,嘴裡還吐出「ばが」,櫻子的扁擔及木桶被撞倒在路邊,人滾到一旁,那道黑影竟然直接壓在櫻子身上,兩人扭曲糾纏地,往路邊滾過去,隨後飛機俯衝,一道機槍掃射似乎劃過兩人身邊。 驚魂未定,但是櫻子發現那道黑影的臉龐十分孰悉,原來是還穿著白色襯衣的北野,她急忙要把北野推開,但北野仍緊緊抱住她,突然間北野背後似乎來了一個人,那個人拿了一樣東西撞擊北野的後腦勺,北野便不再抱住櫻子,櫻子匆忙收拾起扁擔及木桶,便往溪邊跑,此時飛機又再度升空盤旋,準備第二波掃射,但櫻子已經不在意了,離開了驛站,飛機掃射就跟她無關了,她要趕緊去挑水,否則今天上午水又不夠用了。   戰亂,讓原本早該結婚的櫻子仍然維持單身,因為她喜歡的鄒族少年跟著哥哥武一起到南洋從軍了,到南洋後跟哥哥也分散了,櫻子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空洞,一個黑黑的空洞,沒有人進得去,但好像也從來沒有住過人,就像在山邊一個一個的防空洞一樣,是戰亂的產物,卻又從來留不住人。 飛機俯衝掃射時,她習慣性地往路邊草叢一躺,全身髒兮兮也沒關係,那些防空洞張著一個個的空洞無神又黑暗幽深的眼神,彷彿隨時要將她吞噬一樣,所以她從來不會躲到防空洞裡面。(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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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壞車

■周盈君 因為下雨,我將車移到靠近住所之處,進屋喝了些許咖啡,換好衣著再推門而出時,竟發覺無論如何發動機車,它都睡成死屍。 我無法電擊它,如同矯俐地施行一場人工呼吸,眼見第一堂課迫在眉睫,雨又細膩迢遞吟喃不止,我身著淡藍雨衣立於三岔口。不遠處一部渾身黝黑的箱型賓士突然眨開頭燈撤離,而我的手機顯示計程車將於七分鐘後抵達。 車內真溫暖,司機是中老年人,我略帶笑容朝他抱怨幾句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路易於焦慮的我心情正浮沉不安,擔憂鎖進車陣中,憂愁卡如動彈不已的芥子,車流、絕壑。   機車從故鄉北運而來,原本老廢的那台,我打算在鄰近的車行就地處決,寫訃誄,感恩她陪我在這座城市奔波十年,但父母認為若我購置新車,新車恐成偷兒覬覦,於是要我寄回舊的,他們則將故鄉那壽命近中年的機車送抵給我。 往返間花費近一萬,省去的購車錢亦讓我小賺不少,只是處理車務耗去不少時間與心神,雖然體貼親意,但親意不見得是最佳選項。 此車一來,災殃並未稍減,三岔口多風凌遲時它便犯哮喘,呻吟之際,我每常在發動與不發動之際心驚動魄,它常如這般鬧脾氣,沉睡在另個平行時空,也許在那裏它快若神駒。 至於現世的我,則曾處理它多種病況,諸如視茫疲倦、心律不整、排氣不順,一路我扮演陪病者,直到這回。   也許我再度冷了它,因此被回敬此計,也許真該讓它功成身退,人生已然勞苦多時。 但我卻在溫燉貌似奶油濃湯的計程車裡,將它羸弱成疾的照片傳遞給父母,語帶憤懣,並檢附數落的訊息:「它怎麼比我更不堪一擊」,究責那時耗費多時結果雙親運送來的只是爛果一枚,增添我的劬勞。 然而再看那車靜悄,就覺得任何事物都有窮盡,人生也是如此。老邁近距離候等,而風波連環出沒,此為日用。 我要司機在前方的便利商店放我下車,司機深感訝然,這離第一堂課還有五分鐘的車程。但我執意,我撐傘在風雨中跨步前行,反覆看錶,深憂遲到、焦慮附身。從成排如鐵盒的汽車旁快步掠經,我裹緊羽絨。這樣場景我熟悉,每回總會在日記裡或劇情中書寫、上演的文字、橋段,那在風雨中奔忙不止的我,最終都以「安步當車」或「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東坡送暖反覆安頓心神,我早已習慣此運律。 後來忙於工作事務,早上的情緒逐漸消亡,安之若素,於是想到物與我的緣分終有窮盡,相處時苦樂相摻,真如人與人。 事隔幾天朋友傳訊說要寄二手衣給我,我大喜,更確信物之輪轉中也頗似人際排列組合。照顧著相遇的緣分,而將悲喜視為必備配件,窮盡是終點,緣滅時奉以祝福,這大致是壞車後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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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詩兩帖

■尚玉婷 1.侘(wabi)寂(sabi)   每個人擁有的三顆石頭 一次被愛 一次被拘捕 一次失去摯愛   喝光威士忌之前 先傾聽那 萬物俱寂的聲響 有個神秘樂隊 吟風、遊雪、披雨 曬曬太陽   在被愛之前 心動保留 在被拘捕之前 為真實世界發聲 在失去摯愛前 珍惜每次對話,牽手 跟記住臉上一笑起來 牽動的笑紋   威士忌到底前 還要仔細聽風,看雨 堆起戴帽子的雪人 讓他在太陽下 窸窣地融化   諸神沉默 唯有那三顆石頭 替人的一生數日子     2.新粧   把愛上你的那層皮剝下 就會看見 粉紅色的肌理 包裹著腿骨   我一個人 走過你沒能想像的地方 才知道磨損後的痠痛 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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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更值得期待的明日

■琹涵 年少時候的她是我課堂上的學生,那年她十三歲。 後來她畢業了,繼續升學,我還在國中教書,再幾年以後,我從台南調回台北任教。我們幾近失聯。 然後,我收到她的婚紗照,男才女貌,看起來是很登對的兩個人,祝願他們幸福到永遠。   難道是由於「幸福」兩個字太難寫嗎?婚後,育有二子,卻離婚了,兒子都歸她,原因是:丈夫賭錢,沉迷不醒,根本沒有能力養小孩。 我們曾經見過一面,那時候,兒子都小,還沒上學。我知道,恆亙在她眼前的是漫漫長路,得承載很大的來自各方的壓力,絕不是輕鬆易走的康莊大道。 多年以後,我們重逢,兩個兒子都大了,已經做事了,她肩上的重擔因此減輕。她也過得很好,還出了兩本書呢,帶給我很大的驚喜。 我說:「前夫難道沒有找過你們嗎?」 「離婚後,我必須養家活口,很快地就決定從台北搬到台中,自力更生,我想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於是改了名字。既然兒子由我扶養,我也讓他們改從母姓。加上我們還曾搬過幾次家,或許前夫要找也不是那麼容易了。這也給了我們比較平靜安穩的歲月。」 獨力扶養,母兼父職,她的確夠堅強勇敢了。 她開了一家美容小舖,還另有一家服飾店。工作非常忙碌。日日晨起打球,持續的運動,維護了她的健康,足以讓她扛下所有生命的重負。閒暇時,還能寫書,保持了對豐美精神生活的渴慕與追求,也是困頓生命中的出口,這一點尤其難得,我多麼以她為榮。 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她這樣的,能如此,真了不起。   讀書時候,我喜歡宋‧蘇軾的〈西江月〉: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淒然北望。   世間的經歷就像一場大夢,人生能有幾次涼爽的秋天?夜晚的長廊傳來風吹樹葉的聲音,看看自己眉髮已白。 酒價低廉,卻常常為了客人少而發愁。月光明亮,卻多半被雲層所遮蔽。中秋時節,有誰能和我一起欣賞孤寂的月亮,我舉起酒杯,悲涼著向著北方遠望。   那時我還年少,如何明白其中況味?如今欄干拍遍,多少心情卻又欲說還休了。 如果此刻她來讀,歷經紅塵悲歡,深刻的感悟必然更勝於一般人吧? 我以為,世間一切的歷練,曾經嚥下了那許多的苦楚,上天必然會給予許多豐厚的回報。都不可能會是空無的。 是的,縱然這是一個短促卻又虛幻的人生,我們又該怎麼面對呢? 想來,活在當下,或許才是真正有智慧的吧。 年少時的她,曾經是我眼中的天真無邪、活潑可愛,如今,走過多少風雨人生,她已經蛻變得更輕盈也更美好了。 真誠的祝福她,明日會更豐盛,也更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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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灰姑娘的白紗衣

■陳甘華 我是家裡第七個孩子,什麼都是用哥哥姐姐剩下或留下來的,跟著媽媽去市場時,經過賣童裝的攤位,看到有裙子的娃娃裝,一直在那邊多繞幾圈,希望媽媽可以看見我在看什麼,但媽媽買菜後,直接把我帶走。 以前的孩子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會買一件衣服,那年父親生意徹底失敗,過年連要買新衣的錢都沒了,那是一個好冷的冬天,我在筆記簿上,畫下當年流行的款式,有打蝴蝶結的襯衫與修長的長褲,穿起來會很帥氣。 我的姐姐都會跟我說,我是美麗的公主,但有一天在班上,要選十個跳大會舞的女生,老師一個一個個點名後,跳過我,我才知道姐姐說我很漂亮,不是真的,真實是我鄰居叫我的外號「黑人」。 有一個跑船的大叔,看上我家年輕的姐姐,買很多東西來送我姐姐,也邀我姐姐去高雄最有名的大新百貨公司,姐姐抓我作她的小跟班,大叔一直說要買衣服送我們,姐姐說不要,他還是要我們選,姐姐突然不客氣了,選了一件絲質的水藍色與一件粉紅白色條紋相間的日式洋裝,每一件都要將近兩千元(可能是現在的兩萬元),姐姐也帶我去樓上的童裝部,選了白色紗裙小洋裝,一件白色青綠色相間水手領洋裝。 我從沒有過那麼漂亮的衣服,每天都感覺好幸福,不時打開衣櫃。看這兩件我好喜歡的衣服,每次穿上它,我就像灰姑娘搭上南瓜車變成美麗的公主。我姐姐後來委婉拒絕大叔的交往,過了一年,小六,青春期的體態出來了,那件白紗裙穿不下了,我感覺就像12點的鐘聲響,我變成灰姑娘的姐姐,穿不進美麗的玻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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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懷念 昏黃的街燈

■藍晶 多年前,寫過一首〈早暮〉:   正忙餐食 妳那瑰麗的雲裳 已悄悄消失 等我 披上外衣去尋妳 已是暗沉黑漆 只 昏柔的早燈 沿街盞盞亮起…   可惜過往那「昏柔」的早燈,已不再昏柔。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此社區為了節約電源,換去了沿街盞盞的傳統暈黃,代之以一柱柱上冷白刺眼的夜燈。連同諸多新推出的汽車前燈,也都冷冷地射出「雙目如炬」的白光,讓人難以迎視。 家中長工說,這種死白的新燈,比起過去的微黃色燈要持久,也省電多了。在人口日益膨脹、供電量難以配合需求的今日,是該轉換傳統的模式了。然而面對這種冷寂的白光時,心中仍生排拒。今晨早起,令人難以賞視的凜白街燈仍亮著,襯著遠處微紅的晨曦,不禁懷念起過去的盞盞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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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百越(詩劇)

■王崢 第一幕   謊言的難民 推動語言 成為文明 浮櫓的一場夢   第二幕   分割世界的湖水 分割兩種視線 望向大地的部分 從另一側 也望向了天空 一場沈默的遷徙 灰塵落入湖底   第三幕   素食者的紋身 有關狩獵與天氣 疼痛被不斷攪拌 然後從內滲出 再用白骨的針腳 勾勒暴雨的範圍 泥土潮濕 在同個腳印中 獵物與獵人 混入一場疾行   中場   從山的高處 看見了湖的真相 鱗片有血   第四幕   吶喊在沼澤中 結出了一層硬殼 春天時融化 在沒有防禦的家鄉 落下一群火種 部落的名字 從黑色的巢穴 幽幽吐出鮮紅的舌 語言來自瞳孔 而喉嚨嗚咽著 陶器碎裂的聲音 砸向水面   第五幕   沿著海岸尋找 一種禁忌的香氣 從根部開始燃燒 在天空燃盡 一條分岔的路 用黑白絞成一股 直到開始遊動 在苦海中爆發出 嬰兒的啼哭   第六幕   島嶼的居民 夢見大洋的彼岸 有人用廢船 送走一位女王 她周身雪白 不帶一絲鱗片   終幕   請逗留一下吧 洪水領導著太陽 在恐懼中 學會的達達之歌 是一首童謠: 海上不揚帆 山歌能撐船 百歲花開千島畔 百歲何其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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