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甜廢墟〉療癒小假期

■劉曉頤 許多人知道一個道理:五指握緊,一無所有,敞開,卻將擁有一切。 ——寫作,也是嗎? 我沒有想到這次寫詩低潮期延續這麼久,愈寫不好,愈急切、掐得愈緊,我幾乎能感覺到,詩被我自己掐得透不過氣了。對於詩人而言,寫出好詩是唯一的真實;對我而言,能寫是我唯一的才能,我緊盯著疲軟無力的詩,掙扎恐慌,一首詩修改幾十次,最後因不滿意而告報廢,心卻不能因此而釋然,依然一首首磨下去,幾近鬼打牆,心揪得愈緊——我是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不僅對於人際關係容易患得患失,對詩更是。我總感覺,自己必須緊抓著不放,一但停筆,可能我就再也寫不出來了…… 加上一些其他事務的不順利,整個人陷入低潮期好幾個月,甚至有點憂鬱症復發。我沒想到自己至今如此玻璃心,前幾天和友人喝咖啡,只因心直口快、率性的她不小心說錯了話,我哭了一場,她也嚇到。 好久沒有哭。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沒血沒眼淚了。哭完我還沒釋然,脆弱依舊,因戒菸而發胖的身體也令我惶然。一個晚上,我因體重機上的數字增加,竟然借題發揮,砸碎了體重機——並非出於激動,而是帶著冷笑的惡意,輕輕舉起,朝地一砸,結果令自己嚇到,居然我不太出力地一砸足使碎片四濺……報復誰?砸給誰看?連自己都沒有答案。 和情同家人的瓊玲老師談過,決定寫詩暫擱,放開攫緊寫詩的手掌,放過自己,放過我可憐的詩,先回歸到好好感受生活,讓自己多方吸收不同養分。包括讀書,我先放下理論書籍,近一個月來,詩集只讀了一本,國內外小說卻連續讀了六本。這能使我有些現實感嗎?但願能夠。 當然,我也知道只讀小說是不夠的,小說畢竟還是讀本,而非現實土壤。這方面,我想從照顧好家人好好做起——照顧好身邊的人,是比寫詩還詩意的事。文學以虛構居多,而史蒂文生認為,現實是最高度的真實,因現實本身無法確知,僅能想像。詩與現實的關係,我和許多外國詩人及大陸詩人臧棣一樣,認為詩與生活的關係,從根本而言,是一種相互間的加深與激活關係,而非互相反映、互為源頭。因此,我願相信,放完自己這段療癒小假期之後,再拾筆寫詩,我的詩將能與生活形成彼此之間的祝福,互相深化,互相激活。 原本,對於此想我是不安的,會不會停筆後就真的再也寫不出?但只要想到,賦予我詩筆的是天父上帝,而非我自己能夠自恃詩才,我相信祂會保守。如沃爾科特所言: 「我從來不把寫作和祈禱分別開來,我愈來愈感覺它是一種天命,一種宗教天命。」 虔誠地品嘗生活況味,照顧好身邊的人。我的詩將不再是被勒緊的小鳥,而將馳騁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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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也是外出

■紀小樣 你又帶我來看海。說走就走 說鞋帶在鞋上 保證帶路轉彎 要我放心 把一些瞭望交給 風雲與沙灘,要不然就 交付海浪或舢舨……   我就傻傻地跟你走了 繞過被你拋棄的前一個天涯 抵達海灣……聽你在我耳畔說 沒有盡頭 就是永遠 就在我不熟的海角;當然 有浪過來 潮拜沙灘   你帶我潛水──熱帶魚 先親吻蛙鞋、再游過指縫 超過北回歸線;珊瑚擁抱著 亞熱帶,而我們不繫腰帶 你說那樣的比基尼剛好。此時 幸福飽漲,難以再圈養   我也那麼相信,祇要不小心 錯過台26線──柴櫛到跳石 一個斑駁的小小站牌 南迴 公路以前,我們的記憶 就會轉彎……   你說拍照可以,但最好不要 相機不打燈、臉書不放閃 要我繼續體諒你裴勇俊那樣 側躺凹陷的白床單。這樣的 深夜,我止是要一個小小的 民居;不是眾多星級的 豪華民宿   我知道那裡的陽台多風。抬頭 星空鬱藍;你不知道銀河也有 委屈……唉!像蟲洞 像蟲洞那樣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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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事

■牧羊女 處處瀰漫咖啡香氣,大街小巷各式各樣咖啡館林立。 早期喝咖啡者少,總覺得是洋玩意兒的一杯黑苦水有啥好喝,卻對它有著浪漫的聯想,與情人約會畫上等號,平日與家人大半喝傳統高山茶。在職場久了,感染喝咖啡習性,有一陣子終日泡在日式咖啡館,又一陣子泡在美式咖啡館,猶如帥男被美女勾引,資訊爆棚年代,不想尋問咖啡事,卻一再看到對身體益處的報導,喝著喝著,習慣無糖黑咖啡、其香氣姿態形塑成生活一部分,沒有那杯黑水整日精神萎靡不振,喝咖啡成為一道道風景,與好友泡一起、人際關係、生意需要,都需要找一間氛圍好,有著昏黃燈光,沒壓迫感的,日日走在往咖啡館的路上上,喝到如此程度,要說有何堅持,其實也沒那麼堅持。可咖啡館密度冠全球,據說超商每秒賣13杯,台灣年產值800億,不是「黑金」是什麼?值不值錢是回事,變成親密的情人無可否認。 有一回到瑞士少女峰,零下五度,呵出來的氣都是煙,踏在冰天雪地上,人人呵氣一切在如煙般在煙裏,山角下的小木屋,踏入那刻暖到心底,一杯熱咖啡在握,真是人生最幸福的片刻,許多年過去,那景那人那咖啡永遠懷念。 疫情這段時間,家裡附近兩家咖啡館結束營業。內心些許不安與惋惜。 一家連鎖店老闆娘告訴我:「撐一年了撐不下去,現在人都不能進來,唉。」感覺到語氣帶著無奈與悲傷,還送了我一包抹茶糖果。隨之情緒有些低落,每日起床我會拿著IPAD及二份報紙到這家咖啡館喝杯咖啡吃個早餐看看報紙寫寫東西,算算退休後在此完成一本詩集、六、七萬字散文,習慣了的場所,結束就像是一段戀情必須分手,要理一段時日才能習慣。 首先要在家裡解決咖啡事,有人說買超商的,有人說自己煮,兩者都可行,然疫情需要實名制,超商買有點麻煩。自己煮;對於不愛在廚房的人無非是折磨,喝一杯咖啡先要洗壺洗杯,喝完也要洗,光想這些瑣碎事兒,兩者想法悄然離去。3C幼稚班的我窩在家翻網頁,咖啡豆、咖啡粉、瀘紙,各種配備,外加琳瑯滿目的諸多牌子,都是需要自己動手尋尋覓覓,最後決定耳掛最簡單。選廠牌、流量,新鮮首要。 再選烘焙方式深度中度,酸味、苦味、焦味、水果味…為了一杯咖啡,產地遠及南美洲、中美洲阿拉比卡,哥倫比亞、秘魯、肯亞…近如越南、古坑…如何下手很是艱難,只好選耳邊經常聽到的品牌,隨緣不挑剔,味蕾笨拙也喝不出好壞,先宅配部分回家應急,如此小事都被疫情波及,擾亂日常。 想到每天得為這事煩惱,信步到離家近的某咖啡館,店尚開著,尋常日也算常去吃早餐,二個荷包蛋、一杯果汁、生菜沙拉、貝果或厚片吐司、一杯咖啡(可續一杯)如此早餐一百五十元實屬划算,誰知該店單賣一杯咖啡也一百五十元,好奇心使然,原來以賣咖啡豆為主,早餐為輔。 平日店家服務態度稱不上服務,故不太常光顧,專程佇足尋問耳掛可有?帥哥回答可現做,開心極了。 先買十五包嘗嘗,很豐盛:有秘魯、哥倫比亞、招牌各五包。此咖啡怕是流量不夠大,味道濃厚且苦,本人無緣受用,且比他家貴三分之一,想來是新鮮度不足,不然就是老闆佛心給的公克量特多,喝起來頗不習慣。 只好回歸網頁尋覓。 每回碰到要填寫密碼,無數密碼令我總滿頭大汗,往往無功而返,很氣餒,喝個咖啡這麼難。 還是找熟悉的商家,卻被遊說買他們的壼他們的杯,耳掛多買會便宜,大部分可寄放,要喝再去拿。這節骨眼出門是難事,再者買多了寄放等於被綁架非喝他們的不可,但是壺啊杯啊還是被說服。 貨到了,精緻小巧的壺配一只可愛玻璃杯算是滿意。 開始「執壺」的日子,點選不同品牌不同重量不同烘焙度,經常有咖啡宅配到家。疫情漫日子裡美妙的點綴。 苦裡帶甘的美式,配櫃子裡不同花色的杯子,煙從壺嘴漫出,視線內一杯不複雜的咖啡呈現,雖簡陋確實是咖啡啊,咖啡無語,卻佔了一個女人日常首要與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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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芮氏母子

■吳鈞堯 老翁帶老媽媽上公車 鰭與魚尾分家 洋流有暖有冷 世道愈走愈坡 一個台階,兩腿難接 如果我是老人 您會是更傾斜的那一個 不再姓吳、姓許 都歸芮氏 三級以下都撫掌太平   公車不會等路變老 老翁很知道 快速回身運上輪椅 手推的鐵馬沒人能騎 輪胎皮瘦削 花甲與花甲 該在許多路口壓花 如果有幸與您一起老 能否手牽手 為不記得的童年畫押   媽媽逃得快 紫羅蘭來不及上妝 黑玫瑰,剛在手臂上開蓓蕾 她不知道再過幾年 我會拉她落籍芮氏 震央在膝蓋與髖骨 我與兩花甲,暗暗說露 車門開了,先落地的右腳知曉 左腿被刑求久矣 已學會了軟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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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幼獅文藝寫作班秋季班 23日開課

幼獅文藝第二十屆寫作班開辦「一個人的書系:微出版準備工作坊」、「文體不平行:跨類書寫實驗室」課程。鼓勵學員以出版為目標,學習務實地規劃寫作計畫,以及出版過程中需要面對的各種問題;並在了解不同的文體及表現領域後,嘗試打破、鎔鑄重組,創作出屬於自己的文學類型。授課老師李時雍、王玉萍、莊瑞琳、董淨瑋、朱嘉漢、蔡南昇、沈嘉悅、馬翊航、蔣亞妮、鴻鴻、薛西斯、夏夏、高翊峰、馬世芳等,十月二十三日迄十二月十一日,每周六下午於劍潭青年活動中心上課。即日起接受報名,詳情請洽詢:02-23146001轉248、247,或上幼獅文藝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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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紅燈

■吳東興 紅燈照出海市蜃樓 光閃閃告訴我們不能再走了   妳在東 我在西 斑馬線怔忡 妳的長髮不知所措 妳的額有一朵過時的荷 妳揮一揮手 我點點頭   上午十一點半的烈日射出一把利箭 眩暈症的妳,走出了斑馬線 我畏光的眼,竟出現白內障症狀 妳往北 我往南 妳沒揮手 我沒點頭 寂寞分向兩頭   醉酒的太陽就站在路中央 焚燃一首未完成的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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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86.到目前為止,我所耳聞的,對人生無可奈何的真象披露得最透澈的,是下面這句話:「人類的悲劇有兩種,一種是不能如其所願,一種是能如其所願。」講出這種洞見之語的蕭伯納,起先必定是一邊冷笑,一邊淌著淚珠的,但終竟,他只是淡淡地說出來罷了,因為,幾乎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會感到無奈及自我寬釋。 187.當我們追問:「人生的目的是什麼?」事實上就給了答案了。「人生的目的是什麼?」的答案是:「沒什麼好解釋的」,為什呢?因為解釋是沒完沒了的。存在本身——事物(對象),都已經是解釋過的了。所以 「人生的目的是什麼?」這本來不必提問的追問,陷入一種無限的重複。然而,話說回來,人的可貴正在於這種矛盾的追問。 188.從一位同鄉友人那裡聽到這樣的真實故事:一對夫妻只在新婚當天彼此講了幾句話,隔天起,兩人再也沒再交談過,就算生兒育女也一樣,直到終身。在往後漫長的四、五十年歲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莫非是語言與沉默的辯證?是解釋學所著墨的。解釋學所著墨的表面是語言,內在其實是人性,是人為什麼成為人的存在問題。這對夫妻何嘗沒有交談?有的,這對夫妻是以沉默作交談的,沉默是最豐富的語言。 189.你愛上一個女子的眼睛,你愛上一個女子的嘴唇,你愛上一個女子的小腿……。但愛必須是完全的,之前,那不是愛,那是喜歡,是部份的。愛是超越感官視覺的。愛是完整而渾沌一片的。 190.所有的神學、哲學、文學的解釋核心和本質,最終是靈性,是感情,再更精確的地說,是愛。所以說,凡事無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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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張面紙的結緣

■綠喵 一陣窸窸窣窣的嘈雜聲噬咬耳膜,好奇地抬頭尋聲瞥看:身旁的老嫗正津津有味地啃食塑膠袋中的麵包。大概是一大早來醫院待診,無暇先吃早餐吧。 召回目光。與帶來的詩集聚會中。 忽然,一聲驚呼暴走,再度轉頭乍見:老嫗早餐的利樂包飲料爆漿了,正噴灑在她身上及座椅上。坐在她另一邊看起來像是女兒的陪病者指責說:「妳沒喝乾還擠壓它!」羞得老嫗一臉歉然,嘴裡含滿了「失禮、失禮」。雙手不停地在身上、座椅忙碌游走,彷彿想藉由反覆擦拭來平息騷動。 看她一張面紙來回反覆按擦身體與椅子,我連忙自手提袋取出面紙,遞出。她接過手,感激地道謝。 將焦距再度拉回書本時,老嫗謙和的話聲跟隨而至,輕輕飄向耳蝸:「老灰呀郎總係笨手笨腳的,做不好啦。」我轉頭看她,也輕輕地搖搖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微笑。未見另一側剛剛斥責的家人,她的女兒似乎幫她丟垃圾去了。 老嫗見我抬頭聆聽她的話語,笑著說起她膝蓋動刀後骨質流失,必須補充鈣質,所以固定來醫院拿藥的經過;我除了適時應聲外,只得靜靜傾聽著。直到號碼牌叫到她的號次。她再度對我笑著點頭後,才讓女兒帶進診間就診。 我和爸爸看完診,從診間走出來。不意,有個瘦小的身影走到我身旁,站著,未發一語。當我意識到是老嫗撇下坐在待診椅的女兒,刻意站到旁邊時,抬頭與她對視。她一副等待很久的模樣,開心地對我說:「等拿單子啦!」說完,就與我站在一起,如同她也是爸爸的陪病者似的,陪著。直到她女兒從護理師手中接過處方箋後,她才依依不捨地與我們說再見。 從來沒想到,只不過是適時給出一張面紙的幫忙,我居然能獲得一次真摯對待。真是好大的回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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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心的強大

■劉銘 小學畢業時,父親已經幫我買好了雕刻刀,他希我不要繼續讀書,而是能夠學習刻印章,藉此維生。因為在那個年代流行一句話,「一技在身,一生受用」,尤其對於身心障礙朋友更是受用。 對於父親的安排,心裡有些為難,可是卻不敢說出口,因為我並不喜歡雕刻,由於手部功能受損,刻印章對我來說是辛苦的。但是我並不會責怪父親,因為在那個年代,身心障礙朋友有四大行業,分別是:刻印章、修鐘錶、按摩、算命,大部分的障礙者都脫離不了如此的宿命。 還好那時候我住在「廣慈博愛院」,我對父親說,讓我繼續讀書,讀到我讀不下去為止,再來學刻印章也不遲啊!父親由於「鞭長莫及」,也只有隨我了。 由於我是坐輪椅的重度障礙者,雙腳無法行走,雙手無法舉高,還有嚴重的脊椎側彎,在生活起居幾乎需要假人之手。成長的過程當中,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如何克服殘障,第二個階段是如何接受殘障,第三個階段是如何超越殘障?另外,我一直在思考探索一個問題,老天爺給我這樣的障礙身體,不會平白無故,絕對有衪的用意所在。 在書中曾經看過一段這樣的話:「救苦救難是菩薩,受苦受難是大菩薩。」當時百思不得其解,令我困惑的是,救苦救難應該是大菩薩才對,為什麼反而是受苦受難,才是更上一個位階的大菩薩?後來逐漸地在生命成長的過程中,似乎有所體悟,為什麼受苦受難是大菩薩,或許那是一種「受苦知福」,更勝於「見苦知福」。 在監獄演講時,我會和收容人分享,或許他們會對於失去自由有所抱怨,甚至懷恨在心。然後我卻跟他們說,相形之下,他們比我幸運多了,看著他們疑惑的眼神,心想怎麼可能?我表示,他們失去身體的自由,只是暫時的,有一天當他們刑滿出獄,又將恢復了自由,然而對於我而言,我的障礙不可能消失,所以我身體失去的自由是一輩子的。 我的話語會讓他們有所省思,我的所作為為會讓他們產生影響力,慢慢的,我找到了可以不用從事刻印章的工作,那就是具有影響力的工作,那就是讓自己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人。如今我是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為身心障礙朋友打造了「混障綜藝團」,讓他們有一個秀才藝、說故事,散發正能量的舞台。 另外我還出了幾本書,忝為「作家」的身份,開始了到處演講的行程,這些都是讓我樂在其中,做著具有生命力的事情,並為自己寫下了斜槓的人生。 想想當初那個不知要做什麼的殘童,如今卻交出一張不錯的人生成績單,而這中間從逆境到逆轉最大的轉折,那就是「心」的打造,唯有心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能夠擊退許多的挫折困難,乃至於苦難。 邏輯會帶你從A點到達B點,影響力卻是無遠弗屆地可以到達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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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野孩子

■陳甘華 國小時大部分都讀半天,我們只有上學會穿鞋子,放學後都赤腳走路,不怕路上有玻璃碎片、生鏽釘子。我們走去很遠很遠的澄清湖,那裡有湖水、大魚、九曲橋、古色涼亭與亭上的夕陽,走了好久好久,大家吹風、玩遊戲、講人壞話,都不覺得累。 我們常在泥土空地,找來一塊塊泥塊,慢慢摔泥塊,一塊塊推砌,要蓋成「控頭窯」,當最後一塊泥塊放到「窯頂」,一群小孩歡聲雷動,開始生火,要把每一塊泥塊燒得紅通通。我們四處撿木材,回家拿番薯等著,有人看火加柴,有人玩騎馬打仗,等窯燒到整個通紅,我們也準備好了棍子與黃沙土,大家一下子把窯打掉,丟進番薯,再用黃沙土整個包蓋,不讓哪裡摸得到熱處 ,等的時候,我們玩跳竹竿舞,「白浪淘淘我不怕,掌起舵兒往前划……」,終於等好時間,我們打開黃土山,急著找到自己做記號的番薯,撥開,薯香四溢,好像在吃很香甜的蛋黃。 有時我們走到很遠的鬧區,看到市政府的噴水池,對我們來講是奇幻世界,一群小孩,紛紛跳進水池裡,我們潑來潑去,這就是我們的游泳池,不管路人怎麼看我們。 我們常常去採花,看到白色與粉紅色的花,覺得好漂亮,採完帶回家,它的樹葉細細長長的,有一天自然老師說那種花是夾竹桃,摸了它又吃東西,就會變啞巴,我嚇到叫了好大聲。 我們走在路上,都是包打聽,每家有什麼事,我們好像也都很清楚,但總有一兩家他們的孩子不會跟我們一起玩,他們將來要越區去讀比較好的國中,他們會去補習。我們的狗是路上撿的小白、小黃,路上亂跑;他們的狗是修剪高貴的狐狸狗,大人帶出來散步。常常在好熱的夏天,我買一塊大冰塊讓電風扇吹著,還是燥熱,他們家門窗緊閉,高掛冷器機,我想像冷器機應該是像冰一樣的風,讓人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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