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搭捷運去跨年

■柯嘉智 隧道的風壓撲面 所有在踩踏中昏厥的夢 一一甦醒 默默數算一年來 那些所費不貲的救贖 和消失的槓桿 那些鑄下的 無比平庸 永遠在等待凝固 的錯誤 而這是尋常的一日 太陽在各地升起 許多影子仆地 昨天 昨天的昨天也是 萬千朵煙花迸開 背光的臉無聲凋落 遺失影子的 我們擁抱著倒數 跨越喧嘩的虛線 明天 又是嶄新的一天 明天散發出新鈔的氣味 明天的明天如此陳舊 聞起來 像天鵝絨編織 滲漏且剝落著的 等待曙光 的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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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運匠說的故事

■漣漪 妻子今天突然頭暈,看她的症狀跟上回耳石脫落不一樣,有可能是內耳神經方面的問題。下午帶著她到市區的一家耳鼻喉科診所看醫生。 太陽好大,有如又毒又辣的鞭子抽打我的身體。 在猛烈的陽光下等計程車不好受,腦子裡浮起《水滸傳》白日鼠白勝吟唱的那首詩:「烈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一樣米,飼百樣人。」古今中外都一樣,在暑氣逼人下,有人在冷氣房納涼享福,像我這款人要帶著身體孱弱的妻子去看病,不免鼻酸。 等了5分鐘,一輛計程車停在我們旁邊。 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告訴運匠目的地後,他說知道了。 有一分鐘的沉默,穿著白襯衫約50歲的司機打開話匣子:「先生,不久前我在聯合醫院排隊載客時,遇到了很奇怪的事。」 「什麼事?」我閉著眼睛,不想接話。 運匠大概不吐不快,口齒清晰的道訴遇到的鮮事: 那天有位行動不便的老先生坐上車,說要到北海岸小鄉的安養院。到那家安養院有兩條路可以很快到達。一是走高速公路,另一條是穿越陽明山的道路。 想不到老先生說想走北海岸的公路,可以一邊坐車,一邊欣賞美麗的海景。 走北海岸的公路是繞遠路,車資大約要超過1500元。 運匠以為老先生很有錢,結果不是,是路倒的遊民,被安置在那邊收容。 老先生告訴運匠,他原本是大老闆,做生意失敗,兩間房子都賣了。樹倒猢猻散,妻子女兒都不要他,只好當無業遊民。那麼一天路倒,送到醫院救治後就安排住進安養院。 老先生說住在安養院伙食好,有專人照顧。看病時,早上有專車送病人到指定的醫院,但是回院要自行處理。至於車資,到安養院有專人付錢。 運匠以為老先生吹牛,不過到達安養院時,車資1700多元真的有人付錢。 「天下事無奇不有,有些遊民受到政府的照顧太好啦。」運匠說到這裡,露出羨慕的口吻說:「這麼好康的事,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沒工作路倒,也能遇到。」 運匠說到這裡,妻子要看診的診所到了。我付給運匠95元的車資,回想他說的人間奇譚應該是真的,那位遊民合乎了住進收容所的條件,因為年輕時我就在那個小鄉當老師,不過那個小鄉有兩家安養院,運匠沒告訴我是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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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奶奶的小金錶

■溫暮 前幾周母親大掃除,順道整理了我的房間,在書櫃抽屜的禮物盒中找到了一隻已經停止運作的機械小金錶,她打了通電話給我,表示可以幫我拿去鐘錶店維修保養。 如果我沒有記錯,已經不會動的小金錶是我是最貴重的手錶,也是香港的舅公某次來台探望,送給他年邁姊姊,我奶奶的禮物。 它錶面小小的,設計簡潔,錶帶則是做的像手鍊,鏤空雕花、繁複精緻,看起來就是高級舶來品的模樣。機械錶和電子錶不同,不是由電池給予能源,而是靠定期搖晃或旋轉齒輪來維持運作,一陣子沒帶,機械錶就會越走越慢,最後停止運作。 奶奶非常珍惜那隻金錶,但那時她已七十餘歲,總覺得如此秀氣精緻的錶,戴在滿是皺紋的老奶奶手上不十分合適,在千叮萬囑之下給了母親,而母親敵不過我的癡纏,後又轉贈予我,成為我第一支,也是直到如今擁有最貴重的錶。 獲得小金錶後,我開始培養自己戴錶的習慣,每天早上起床固定花費三分鐘對時,小心翼翼的旋轉齒輪給它提供動力。但青少女個性毛躁,時常磕磕碰碰,小金錶的玻璃錶面隨著時間流逝有了點點斑駁,幾次看到奶奶和母親望著它不捨的眼神,內心都覺得十分抱歉。最後,我在某天珍重的取下了小金錶,放進一個漂亮的禮物盒中,收進抽屜,讓它承載著這幾年歲月光榮退休。 「這麼漂亮的錶,不戴好可惜啊。」母親在電話的另一端說到。是阿,好可惜。但想到小金錶第一任的主人,已經過世的奶奶,我心中有種莫名抗拒小金錶動起來的躁動,也許是因為知道,小金錶停下來的那刻,奶奶還在我們身邊,而我想留住那段時間。 「我想奶奶應該不會因為這樣而高興,給妳錶就是想讓妳跟著時間一直向前。」母親邊說,邊拿起小金錶搖晃,「奇怪,怎麼不會動呢,是不是裡面生鏽了。」,「小金錶旁邊有個小鈕扣齒輪,轉那個齒輪它就會動了。」我告訴母親,母親試著轉了幾圈,「動了!動了!妳有聽到錶滴滴轉的聲音嘛。」我猜母親應該正把小金錶湊在話筒旁邊,試著讓我聽聲音。我耳朵什麼也沒聽到,但總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也正開始滴滴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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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噓!

■橋下船槳 在這道題上,他已花上足足三分鐘的時間,直到剛才又再說上一回範例,平常領悟力高,易複製模式再貼上的他,依然懸筆半空,似牆中央那幅畫中,不動的人影。 「怎麼了?什麼事情想告訴老師嗎?」 放下筆,我望向坐一旁側著臉的他。 和他相處將滿一年,每週三次的數學家教,相較一比,房顯較其他時段的學生更為大與氣派,薪資當然也是其中最頂的,除七隻血統純正的貓外,家裡僅有他一個孩子。平常上課,家長通常在外聚餐應酬,除中途休息時間會有外傭送點心來外,大半時間他都能專注認真的解題練習,成績不是一便是二,整體而言,是個所有老師都會認為得來不易、腦筋動得快、乖又肯學的男孩子。 他也放下筆,和我四眼相對,我的確看見了,他的嘴確實微微張了點,卻在喉結移動前的剎那,迅速飄移了目光。 「沒事。」 高中,一個多愁善感,被課業困住的年紀,哪一個高中生會沒有秘密? 「好,有事情想告訴老師時,再告訴我,現在,我再說一次題目……」 哐啷啷啷啷—— 外頭一陣眾多東西摔落的巨響。 推開門,只見外傭半跪地上,收拾自廚房一路散落客廳的鍋碗瓢盆,其中間雜許多玻璃和陶瓷碎片,而他的母親,大字斜躺牛皮製沙發上,滑手機的同時大嚷要外傭快些收拾。 酒味陣陣飄來。 關上門,家長的吼聲很快調為靜音,我坐回座位,而他,已解出那道卡上很久的題,靜靜的,左手手肘彎起,食指緊貼鼻尖與唇,擺出一個噓的姿勢。 一個習慣,一次偶然聽他提起,說是從小養成的。 期中考前個禮拜假日,原是沒這規畫的,因家長和朋友相約出遊,獨自放他一人在家,希望我能前去幫他解些題目,順道盯他讀書。 「兩倍錢。」家長說。 當時我聽錢嘴張,隨口應聲好,可是現在,卻深陷擁擠車陣中,論再怎麼催油門,抵達時,也是三十分鐘後的事了。 家裡電話和電鈴皆無人應答,於是打給了家長。 「孩子大概是睡著了,我給你門鎖密碼吧!」 走過大片種滿各式盆栽的草皮,越過各色物品擺放整齊,肉眼無法見著,即使食指隨手一拭也染不上一絲塵埃的客廳,幾隻較黏人的貓小跑步來蹭蹭腳邊,他桌上的書攤在sin、cos、tan的公式那頁,椅上、床上皆無半絲人影。 難不成跑去爸媽房間睡? 愈往裡走,愈發現這房子真較先前僅用雙眼目測來的更大,走到三樓最裡房間時,隱約聽見一些細微窸窣,像貓在抓門的聲。 房裡無人,聲響卻愈漸清晰,至房裡的廁所門前,我確信聲音在裡頭悶著,門沒鎖,我沒敲也沒出聲的,悄悄打開了廁所門。 赤裸白淨的背在眼前左右蠕動,瘦長身軀壓趴於下方扭動不停的肉體上,周圍四散凌亂衣物,空氣燥熱難受,鼻腔吮吸聲、哭聲、悶著的聲和淚水滴向地的聲,全自背貼地上,手、腳和嘴皆被層層封綁住,同樣赤身,肉眼還能看見幾大片沒消褪去的瘀青,表情扭曲不成形的外傭身上。 他轉頭,看見了我,稍稍挪開些身子,雙手卻依然重壓在外傭雙肩上,眼底沒了平常的溫馴,反而充滿獵殺之氣。 我確實看見了,平常看起來灰塵盡失色的房裡,現在卻發現邊邊角角堆滿再怎麼厲害的吸塵器或掃地機器人,也清不了的層層灰暗。 移開目光,我看向平常包裹在圍裙底下,那極不自然向上圓起的小腹。 靜靜的,他的左手肘慢慢彎起,食指貼向了鼻尖與唇。 「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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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暢享酸意

■林君 酸,是舌尖到喉頭的刺激,是還沒入腹先爬上眉眼的猙獰。 酸,是五味之一,當化學物質刺激著口腔經過舌尖,給予舌苔上熱灼的重擊,誘發觸感神經,引起微量的痙攣,緊縮後的舒展,是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哈酸是一種歸宿,也是一種自我磨練,當你習慣它,依賴上癮後,自此無酸不歡。 酸要吃得好,必須做到畫龍點睛,不能譁眾取寵,不能食之無味,酸而不燙舌,酸得有格調,酸得開胃解膩,酸得去腥提鮮,酸得口水直流意難忘。 我嗜酸,是人家說愛吃醋的女人。翅羹湯摻一抹紅醋,提引香氣,薑絲大腸添白醋,嗆酸可口,蔥燒鯽魚泡鎮江醋軟化骨頭,方便入口。 酸,刺激唾液的分泌,在肌理表層浮現一小粒雞皮疙瘩,酸到深處,面曲扭結目不可視,堪為嗜酸的一大快意。 不懂酸味精隨者,只當是平生受罪,自尋折磨。酸,是對味蕾的極致要求,是一趟只能自己意會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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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祈雨

■紀小樣 巫覡還在洞穴裡雙修祈雨,旱魃就虎虎地過來借我的眼淚化妝……。天……吶!什麼時候我們才能迎來奶水豐足的時代? ──魚在乾燥的湖泊裡哭……雲把天空餵養得很胖;焚風無力地趴在礁岩上,交談著大禹治水,還有傳說中的瘋狗浪。 不信邪的風箏吐著舌頭,以狗爬式的泳姿,游到了山腰。啊!──所有的藍,都瘦了。 正義的陽光──退到仙人掌的尖刺上,我們在等霧中的樹,看他要如何用年輪,訴說自己的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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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閑愁

■落蒂 你聽到那樣的鐘聲會流淚 你不再上課不再有年輕氣息環繞 四周都安靜起來,安靜到淚水滴落 竟然有聲的滴落,虛空的滴落 不再是琅琅的書聲   是坐對一壁古書的老僧 偶在書桌旁低頭垂釣 且夢到遠在富春山麓 浙江桐廬的嚴子陵釣台   劫掠者啊!把你的青春 你的一切劫掠而去 你低頭似乎也誦著詩 一切如江水成烟成雲   只剩下滿室的靜   懷想年華似水流逝 只剩下一地閑愁 只能用寂寞排遣的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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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路丟

■周悼 長大的路上 丟過鉛筆簿子玩具 穿不下的衣服 和童年 青春的跋涉中 丟過好友女友 自尊 和某些幻想 終於 老家的歸途上 一點一滴 丟著回憶 剩下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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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又見小白船

■劉素美 昨兒個,我開船出海。這把年歲了,難得如此暢快瀟灑,就盡興徜徉碧波盪漾間吧。 不遠處有座小島,繞島一周,簡單轉個彎即回程,ok的,沒問題。 我不會開車,也不會騎車,連Ubike 都不會,那又何妨,此時,海面靜寂得像沙漠般,沒有鯨豚出沒,更不會有飛魚躍出,放眼望去,連個舢舨、獨木舟也沒,整片海,唯我獨享,閉著眼開也不致撞船。放膽去吧,怎能老是在岸邊戲浪,看著大船遠去。記得小學畢業紀念冊上大家最愛來這句「鵬程萬里、一帆風順」,花甲之年了,我心似鐵,Let’s go。 旋轉舵輪,輕輕鬆鬆就啟動,這船誰的?管它,白色木船,雖不大,橫臥直躺綽綽有餘。設計真好,就一個舵輪,別無長物來擾亂操作,手握住,左晃右盪一下,開心呀,像小時候開碰碰車般刺激,來呀,最好迎面來隻船對撞! 天與海都是灰藍的,海浪一小褶一小褶在船邊緩緩遞送,雲一大團貼住天際,純應付,變幻都懶。如果有幾隻海鷗、老鷹飛來,我會昂首引頸大聲吆喝:「下來吧,今天我掌船,免費送你們一程,快!」 繞過小島,真的不大,像市立體育場般,島上無人也沒半隻猴,一棵棵樹憲兵般,肅穆恭送我前行。 嗯,保持這樣的速度,繼續航行,很快可以看到岸了。淡淡的海風吹來,不帶魚蝦鮮味,呵,牠們真不友善,躲得多深?我難得出海,該探個頭打聲招呼,讓我拍幾張照炫炫的。 岸呢?老半天了,眼前仍舊茫茫海一片,糟了,會漂去哪兒?要渴死、曬成乾了,我可不敢隻身在海上過夜,墨般的海,總讓我直覺,暗藏著無數淒厲的阿飄。 天啊,趕快揮手求救,半隻魩仔魚也沒,誰會瞧見?大聲呼喊,海天藐藐,音聲杳杳,老天準備亡我了!不可以,我什麼都沒交代,更衣室裡一拖拉庫的衣服往哪兒送?也還來不及考慮准老公再娶。 暮色急罩下來,星月無光,夜魔張牙吐舌,冷冷打量,連船都抖得慌。浪濤震天嘯吼,忽地,魑、魅、魍、魎驚怒,四方竄出,一隻隻飛撲來,我拔腿,無處可奔,嚇得蜷縮一團掩耳閉目疾呼:「救命呀,不要!」 驚醒,雙眼發直,全身發冷,誰又把冷氣調低?魂兮歸來,環視一下,是床,不是船,拉緊被子,阿彌陀佛! 為何夢見船?是不是前陣子追了部陸劇,劇中三小孩,竟唱出「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船上......」這歌,我會,幾十年來不曾再聽過。跟著劇,朗朗唱著,未曾遺忘的曲調,憶起兒時,幽幽悵悵。 可那劇一開始就很驚悚,女婿竟然把岳父母騙上山,然後,心一狠、手一推,倆老霎時從懸崖墜落......故事於焉步步驚心,我於是做惡夢? 幸好,我沒有女兒,不會有半子。好兒子呀,睜大眼,娶個賢良淑女進門,然後,我會真心對待她們。從此,大家就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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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母與子

■王清厚 午後,夏季西北雨傾盆而瀉,穿過陽台,雨水四濺,連沙窗也淋濕了。透過客廳落地窗望外,對面國小後門口一群爸爸媽媽撐著雨傘,拿著雨衣,正耐心等接孩子放學。天下父母心啊!五十多年前的那一幕,記憶猶新。 國小三年級某仲夏放學時刻,忽然下起一陣大雨,教室外遠遠傳來陣陣呼聲:「厚仔!厚仔!」雨聲、叫聲中,我抬頭望向室外,竟是阿母拿雨衣來給我。 「報告老師,我阿母幫我帶雨衣來,我出去一下。」阿母輕輕拍打窗戶,要交給我雨衣, 「阿母,妳何苦帶雨衣過來?我會等雨稍歇才回家。剛才老師、同學們幾十隻眼睛看著我,真是不好意思?」阿母望著我,母子凝視,默默不語。撐起傘,穿著雨衣,一起雨中走回家。 四十多年前,我們兄弟也各自成家,阿母年紀也漸老;因此兄弟各自請回祖先牌位自行祭拜。逢年過節,阿母不用再忙祭拜祖先事。「祭祀祖先,慎終追遠,是我們做兒子的責任。」我跟阿母說,「何必另外各送一兩重的金元寶,給咱兄弟?」 「祖先牌位交由恁兄弟,各自祭拜,那是我的責任。親眼親手交給你們,我就放心,無罣礙。」阿母義正詞嚴地說:「我們做人要感恩,要知恩圖報,對外人也好,對子女、兄弟姊妹也一樣;咱食人一斤,嘛愛還人十六兩;祖先牌位交由你們祭拜,我總要謝謝你們兄弟,並表示一下心意呀」。 晚年阿母年老力衰,咱兄弟二人輪流回來照料。每星期有三、四天跟阿母觸膝長談;王寶釧與薛平貴、胭脂虎遇關老爺;歌仔戲也好,民間佚失故事也罷,無所不談。 憶及在我唸小學前,父親經商失敗,從此家道中落,父親擺攤,收入微薄,又不穩定,家裡有一餐沒一餐。從此,阿母勇敢幫忙扛起家計,四處打工添補家用。 「輸人不輸陣,我的囝仔絕對要出頭天。再苦,我嘛愛拼來乎囝仔讀冊。」不識字的阿母,憑其堅強毅力,咬緊牙根,日以繼夜幫人洗衣、挑糞水,供我們兄弟妹唸書,她知道一字值千金。 「親戚經濟好,他們婚喪喜慶,我們意思到就很好啦,何必紅包白包包不完?勉強自己?」我知道阿母娘家兄弟姊妹眾多,不忍阿母增加負擔。 「你嘸知,咱窮,窮自己,才袜哄看輕咱。」阿母理直氣壯地回答,我竟無言以對。阿母不識字,卻最懂得人情義理。 我常跟阿母說,「咱欠人錢要還人,但咱是真正倒店,倒空空,連吃飯攏嘸啦!要怎麼還?」阿爸經商失敗宣告破產,店跟厝被法院拍賣光光,窮得一無所有,一家還得租屋居住。「咱欠人,不管法律什麼啦,這世人沒還,後世人嘛要還。恁老爸欠人錢,我做某仔嘛要替伊還。」阿母窮得只剩「憨厚」二字。 她說做牛做馬,拼生拼死,嘛要儉來還。幾年下來,阿母果然還清阿爸債務。她的離世,清清白白,了無罣礙。「 人窮志不窮」,這輩子與阿母在一起,深刻體會她是一位有骨氣又堅強的女人。阿母已辭世多年,但她中年後拖著佝僂的身軀,忍受骨刺煎熬生活的幾十年,思來仍令人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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